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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有阻拦，后有追兵，李定国却还是来到了马进忠的土垒之下。后队的骑兵张弓搭箭，回身便射。用弓箭暂时逼退了十几员清军骁将带领的追兵。李定国勒停了战马，白色斗篷像一只风帆，白色战马的两只前蹄蹬踏着扬起，虎头簪金枪令敌人纷纷退避。李定国一双剑眉入鬓，目光炯炯看向营垒之上喊道：“鄂国公何在？我乃晋国公李定国是也，特来援救与你！”马进忠站了起来，扛着仅剩的一只虎天钩看向李定国，一副痞子相，三角眼还狡黠的对李定国眨了眨道：“如靖啊，谢谢你啦，不过你还是回去吧，我是不会走的。”
李定国费解道：“鄂国公难道没有接到圣上的飞鸽传书吗？他老人家已经生擒了朱慈炯，退出了济南城。还证实了那个朱慈炯是个假冒的，连假朱慈炯的亲妹妹都被他老人家给收了。你在此死守已经毫无必要了！”马进忠道：“我知道，可是我剩下的这些弟兄们都是步兵，他们无法跟着你一起杀出去。济尔哈朗的追兵会全部将他们杀掉，所以我不走，我要跟自己的这些生死弟兄在一起。”
（本章完）
第650章 千军万马避白袍（4）（）
土垒上的明军都被马进忠的话震惊了，他竟然不肯走，他竟然不肯放弃他们这些战友。李定国急道：“不行，你和弟兄们不一样，和我都不一样。我李定国只是一介莽夫，死不足惜。而你马进忠则是大明的头脑，圣上的智囊。大业尚未完成，你不能死！你给我下来，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马进忠挥手道：“快些走吧，如靖贤侄，我心意已决。”马进忠身边的明军开始议论，心情躁动，不是在感激马进忠的不离不弃，而是全都希望已经完成了任务的马进忠能够杀出血路逃出生天。
土垒上的一员裨将带头说道：“国公爷，小的们敬佩国公爷的风采，您的神机妙算之下，多少鞑子王公勋贵都折戟沉沙。为了大明，您绝对不能死，大明需要你，圣上需要你。”马进忠飒然一笑道：“呵呵，弟兄们的命也是命，是我马进忠的命。我马进忠真的没什么本事，否则此战也不能将十万大军全部葬送在德州。既然没什么本事，也就不指望着将来能列土封疆了。为了万岁的安危，咱们才打了这一仗；为了不丢弃一个弟兄，我马进忠决不会离你们而去。生死是小，节气是大。让我马进忠一个人逃跑？开什么玩笑，若是背离了原则活着，生命何益呀？如靖啊，听叔一句，你快些走吧！”
李定国无奈的摇头道：“想不到啊，马进忠，我的命竟然会陪着你葬送在这！”“你还是快些突围吧，不要管我！”马进忠喝道，李定国又道：“你不会放弃自己的弟兄，难道我李定国就会离你而去吗？既然大家都不走，那就痛快地大战一番，将一腔的血，洒在咱汉家的土地上吧！”土垒上的明军士兵们，眼睛都湿润了，虽然面临着生死大事，可是两位大明的国公却全都不愿意放弃、不愿意放弃自己的战友。
刚刚代表弟兄们和马进忠对话的那员裨将举手昭示众人道：“弟兄们，既然必定会是一死，咱们就向着鞑子的中军发起最后一次冲锋吧。咱们没有战马，逃出去也将被鞑子骑兵一路追杀。可是国公爷不能死，他老人家就是我大明的胆！”在他说话间，众弟兄全都站了起来，就连受伤的战士也都扶着长枪起立，看向了马进忠。“你们要干什么？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能乱来！”
那裨将却说道：“为了恢复中华，为了大明能取得更多的胜利，今日就让属下们抗一次命吧！”说罢，他对众人喊道：“向鄂国公致敬！向大明向皇上致敬！皇上万岁，大明万岁！”土垒上的明军全体向马进忠敬礼，礼毕之后，重伤员或是自杀，或是被战友留着眼泪结束生命。其余人员全部跳下了土垒，奋起向济尔哈朗的中军冲去。
志在必得的济尔哈朗刚刚命令尼堪再次发起攻击，可对面的明军却他先一步吹向了稀疏的号角。一千明军脚踩着自己的土地，挥舞着保家卫国的刀枪。。。。。。战争是杀戮吗？也许是吧，可这样的战争更是誓言和决心。若不能自由的生，毋宁死！若是家园被敌人夺去，要么就从他手中夺回来；要么就将自己的鲜血洒在家园，灌溉绿荫。你想要的，必须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才能得到。然而你所得到的，决不会是如画的江山，只能是愁云惨雾的、四面楚歌的、尸骨如山的战场。
马进忠在哀嚎，眼睛布满了血丝的他也随着部下们的脚步跳下了土垒，他也要随着战友们一起冲锋。然而李定国却拦在了他的面前喝道：“高承恩何在？给我把鄂国公绑起来，牵着一匹战马，待会儿冲阵的时候如果鄂国公想通了，就把战马和兵器留给他！”高承恩应了一声‘诺’后，毫不客气的将已被反剪双臂的马进忠绑了起来。“李定国，你要干什么？弟兄们已经冲上去了，你难道就让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吗？你这个冷血！”马进忠一边被绑缚着，一边对李定国大骂道。
李定国却狠狠抽了马进忠一鞭子骂道：“什么大明第一智将，我看你是昏了头了！真是关心则乱啊，好好看看！看清楚！你的士兵正是为了你能逃出去才发起了最后的冲锋！如果你死了，他们将不会原谅你！全体都有，随我突围！杀呀！”李定国带着马进忠和四五百救兵奔向了‘西南大路’，却只准备帮着想要阻拦他们的敌人敲响丧钟，这一次，他将毫无保留！
土垒上跳下来的明军战士们，大多都倒在了冲锋的路上。济尔哈朗不可能给他们近身同自己肉搏的机会。硕塞整顿好的队伍以及左右众军都向这些冲锋在死亡之路上的战士们发起乱箭。然而这样的牺牲，不正是一个真正的男人、真正的战士最好的归宿吗？当百余名战士浑身插满乱箭，却仍然高举着刀枪踉跄着来到济尔哈朗眼前五十步距离的时候，虽然他们每向前一步，都分外的艰难，可这样的冲锋却让济尔哈朗再一次失神了。是的，他占领了本属于他们的阵地，却永远也无法占领他们心中的阵地；永远无法征服这些浑身插满乱箭的战士们的灵魂。。。。。。
另一面的冲锋，负责阻击的清军就没有济尔哈朗这般悠闲了。他们也在失神，却是因为那一杆虎头簪金枪而被杀的失魂落魄，急急如丧家之犬。那十几员骁将再次迎面杀来，李定国连躲带刺，挡过三杆枪，夺下两杆槊，刺死击伤敌将各一人。被他夺去兵器的清将又被身后保护马进忠突围的高承恩斩落马下。一番交手过后，济尔哈朗又折损了三员骁将。可是清军却依然里三层外三层，突入敌群时，李定国他们是从背后杀入的，如今却是正面迎敌。刚刚李定国冲入重围时是在尽量隐藏意图，避免让济尔哈朗警醒。可杀出去时，心里再想着刚刚慷慨赴死的马进忠部下们，李定国剑眉之下，双眼迸发着火光。
清军为了将李定国挡在包围圈内，许多骑兵都已经下马作战。骑兵挡不住李定国，那就列阵吧！李定国也当然不会小觑这些下了马的步兵，早在老汉王的时代，满洲八旗下马步战的战斗素养便是世间第一流的。眼见面前枪阵林立，李定国忽然一转，在清军阵前兜了一个圈子，斜着杀奔了清军防御的薄弱处。济尔哈朗却在中军帐下骂道：“太没有道理了，难道我二十万八旗大军想要阻拦这区区数百人，竟然都要下马步战吗？”
（本章完）
第651章 千军万马避白袍（5）（）
李定国没有时间同他谈心，虎头簪金枪在天空中划出一道又一道优美的弧线，弧线之中鲜血迸流。两员大将一左一右来到李定国的面前，一个抖枪便刺，一个挥刀便砍。李定国单臂弹开了钢刀，反手夺过了长枪。丢了枪的敌将也不含糊，将头向马背上一埋，向前没头没脑的冲去。李定国却将夺来的长枪向后抽去，‘啪’的一声，马腿折断，敌将随着战马唏律律的倒地，随即被后队战马踩做肉泥。马尾交错，持刀的敌将也想在李定国的身后弄影。李定国松开抽断马腿的一枪，回臂向前抓起自己的虎头簪金枪的前端已枪攥向后捅去。弄影的敌将高举长刀，腋下也便暴露了出来。‘噗’的一声，虎头簪金枪从敌将护腋的上端捅入，再一用力便是‘咔吧’一声，敌将的肩胛骨和肋骨应声碎裂。那敌将在剧痛之下眼前一黑，正要栽落下马，却又被身后的高承恩一刀结果了性命，呜呼哀哉。
李定国从清军的西南又杀向了东北，见人便杀，毫不留情。一路之上，清军的战旗被纷纷被他砍倒，丢弃的遍地都是。马进忠此时也被松了绑，拿起了他在马上惯用的兵器——链子锤，舞舞炫炫了起来。流星一般的链子锤舞动着，马进忠的眼泪扑簌簌地流淌着。眼泪飞向了身后，那是他心中的记忆；链子锤砸向了面前的敌人，他们是大明的绊脚石。忽然迎面劈来一把巨斧，马进忠抖起链子锤向巨斧缠绕而去，并且将缠绕住巨斧的链子锤拉向了侧身。那敌将也想反方向较力，并意图在二马交错后将马进忠拽落下马。马进忠见已经得逞，便放出链子锤。敌将以为得计，却忽然亮光一闪，再一看竟然找不到自己的手。马进忠的左手多了一把虎天钩，虎天钩上还多了一只手。巨斧坠地，敌将惨嚎，可那员敌将还是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明军后队，闪向了一旁。
济尔哈朗的中军又向西北方向派出了增援，前方清军也再次下马列阵。西面清军的身后是一条河，北面又是德州的护城河阻拦着明军的退路。李定国便又再一次调转马头，向正南的敌阵杀去。申时已过，落日的霞光披在了他们的肩上。银色的枪、红色的血、绿色的草、黄色的沙，在藏蓝色的天空之下绘织成五色云彩。入夜前的血战，为的是想要一个黎明。
几杆投枪从身后一直追杀的清军大将们的手中投掷了过来，刚刚的十几员大将，如今已剩下不到十员。然而他们依然不依不饶，死死咬住不放。李定国勒马转身，与他们再一次相撞，飞来的投枪让李定国避无可避。他迅疾藏蹬入身，一把蒙古钝刀砍向了李定国躲在马腹旁的身体。李定国却将悬空的一条腿扫了出去，这一腿不是对人，而是要和钝刀骑士战马的马腿对撞。‘砰’的一声！仿佛大地都摇晃了一下。战马腿断，‘呼隆隆’翻滚了起来，骑士和翻滚的战马一起发出惊嚎。李定国却借着与马腿对撞的反作用力跳回到了马鞍之上，挺近虎头簪金枪将一个正在张大嘴巴呆看的面孔刺得面目全非。山高路远沟深，大军纵横驰奔。谁敢横刀立马，今日且看李大将军！几十万军中七进七出，踢断铁驹，挑翻战旗。
太阳西坠、月上东天，定国、进忠身后的明军骑兵已不足三百，却依然在清军阵中纵横肆虐。济尔哈朗没有耐性了，他不想让李定国马进忠趁夜逃跑。正当济尔哈朗命令四面枪阵全体向内压迫的时候，又是西南角的军阵出现了嘈杂的声音。“怎么回事？”济尔哈朗问道，可是此时已经入夜，西南角的斥候没那么快找到他们的中军。勒克德浑猜疑道：“禀叔王，孙儿以为应该是敌袭。”“我们的侧翼居然还有敌人？”济尔哈朗倒抽了一口冷气，又道：“命令，如果李定国马进忠冲破围堵，各部不予追究。若真事不可为，便放他们去吧！”
“叔王，为什么要放弃追击？”硕塞显然有些不满济尔哈朗的命令。济尔哈朗道：“我们的目标是济南的朱由郎，而马进忠却一直在这里死守，为得就是不让我们接近朱由郎。如果他们跑了，我们未必追的上。何况就算追上了，追兵太少了也拿不下他们。如此一来却又要分兵追击，何益矣？如果说今日差一点消灭马进忠和李定国，是我们在济南斩获朱由郎的前奏的话，有南蛮皇帝的头不去摘，我们还惦记着两个国公干什么？”
当李定国听到西南嘈杂的声音后，便知道那一定是自己留在阵外的五百骑兵在趁夜开始接应了。李定国便率领众人杀奔而去，来了一个内外夹击。这一下清军可乱了套了，骑兵已经下马列阵，却挨了明军的背后一刀。队伍冲散，人找不到马，马找不到人，简直像迷途的羔羊一般到处乱撞，任人宰割。一袭白袍的李定国在夜空之下犹如厉鬼，虎头簪金枪闪着神光、破风而动。金枪所到之处真乃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他身穿如雪的战衣，更像是应了当年人送陈庆之的那一句：‘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兵万马避白袍。’
杀透了西南清军的大阵，马进忠还回头对敌人挑衅道：“孩儿们，快跟着爷爷来呀，爷爷这里有热馒头等着喂你们！”清军却无人追击，并不是因为济尔哈朗的命令。混乱之中，济尔哈朗的命令根本还没传达到这里，他们是不敢也更是无法追击。李定国就像是拆迁队长，带领五百明军把济尔哈朗的违章建筑砸了个稀巴烂，顺带还拐走了清军的千余匹战马。清军不但丢了战马，还一时找不到那些没丢的战马。想找到战马后再来追击，李定国难道会等着他们？
眼睁睁的看着李定国踏遍了自己二十万大军，十里联营，而后扬长而去，济尔哈朗气得顿足捶胸。他用一双已经开始滴血的眼睛望天长叹，却欲哭无泪。次日清点大军，两千精锐惨死，三十多员骁将命沉黄沙。郑王爷只有化悲痛为牢骚，一路骂着娘的去找兵围济南的朱四玩儿命。
李定国以五百骑兵闯入二十万八旗主力的包围圈里翻江倒海，救出了马进忠。虽不比两汉之交的昆阳之战时，刘秀亲帅十三骑大破王莽军三十万围城之兵的悬殊之势。德州一战也没有做到顾亭林评价昆阳之战的那句：‘一战摧大敌，顿使河宇平。’但是毕竟昆阳王莽军，帅无良谋，兵无战心。可是德州城下的八旗主力却骁勇异常，即使这样，却还是对那位银甲白袍的李定国避之不及。
正所谓：
士为知己闯敌阵，金枪孤胆踏连营。三十敌酋魂魄丧，银甲白袍不染尘。
一捧黄沙一碗酒，扬鞭断水逝东风。谁人使得千军避，看我皇明李如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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