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犹新,没错,他就是衣绶,于七的师弟,也是于九夫人的族亲。
衣绶没有在意众人的目光,轻轻落在了徐文秀的眼前,连一丝尘埃都没被惊起,更是没有一点儿声音。众人谁都不敢动,因为衣绶手里有一把玉笛,玉笛上好像还插着一把刀,明晃晃的在徐文秀胡子前瞎晃。不过就算此人不带任何武器,也足够瞬间弄花眼前这位山东巡抚的一张大脸,甚至是一把捏死这个调皮的小老头。
衣绶很不喜欢徐文秀斗笠一样的官帽,随手扬起玉笛,打落了它。徐文秀怔怔地胡子乱摆,他很想或是反击、或是抗辩,可他最终还是眨了眨眼,忍了。“你是几品官儿啊?怎么官帽还是桦树皮做的,你们主子也忒扣门了些吧。诶呦哟,瞧瞧,头发都白了,还这么爱玩儿,你刚才在干什么?比比划划的,发神经吗?”
一连的问话,徐文秀一句也答不上来,他只知道刚刚那一曲《英雄》因为这个怪人戛然而止。“我看你呀,不像个乐师,也不像妓子,这两样你都不称职,不如你当我的病人好不好,我帮你好好治治失心疯。”
徐文秀终于拼命摇头了,连手上的小黄旗儿也不停地跟着他摇摆。不过那小黄旗儿很快就被衣绶夺了过去,又重新插在了徐文秀的脖子上。衣绶欣赏着自己的艺术品,而徐文秀被吓得几乎都要没脉了。“恩,这样就像一个小道童了,走跟师傅喝酒去,你应该会很喜欢那种傲视天下的滋味吧,今天师傅就让你体验体验——飞一般的感觉。”
徐文秀如同破蒲团儿一般被衣绶夹起,衣绶几乎脚不沾地的便踩在了所有人的头上。“放开奴家,奴家不会游泳。”徐文秀的自辨力、神志和方向感几乎同时失去,在他心中,真的只有飞一般的感觉。
“清军的帅旗倒啦,巡抚徐文秀被生擒!”一个人,两个人,许多的人都开始喊!好汉们的叫好声响彻了大地,而衣绶却夹着徐文秀飘向了栖霞县。
城中的百姓也目睹了这一奇迹,他们不在乎衣绶是否踩坏了自己房顶的几片瓦,如果真能踩得坏,衣绶还是衣绶吗?百姓们在全城的呐喊声中先是仰头看天,寻找衣绶;再又低头看地,寻找趁手的东西去敲烂绿旗兵的脑袋。
喊杀声此起彼伏,大脚的,小脚的;穿鞋的,不穿鞋的;穿衣服的,不穿衣服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统统粉墨登场,他们举起手中的棍棒,砸向压榨自己的仇人。文登知县李萌成被打懵逼了。
栖霞千总李延芳逃得鞋子都丢了,啪嗒着两个大脚丫子在死尸中穿梭,只不过无论他逃得多快,也再没能逃脱李俊梅的手掌心,被李俊梅追到土垒之上将他一脚踢倒,随即抹了脖子。李俊梅还笑盈盈对导气儿的李延芳说:“别急,慢慢喘,等喘匀了我再给你一剑。”那还能喘匀啥了,一剑在脖子上划出个半圆儿,食管都断了,更别说气管儿了。邢小泉也领着数百枪阵尾追着四散的兵丁一通胡追乱捅。
(本章完)
第424章 寒刀凝血贯长虹(3)()
李延平自知大势已去,却很难脱身,他已与僧常和尚大战四五十合,僧常的力量仍然不减一分一毫。李延平连连后退,僧常步步紧逼,禅杖在李延平的眼前炫耀,偶尔的杀招不中,还会削去一整块城砖。
李延平感受着身边砖石碎末不断的飞起,火星乱溅,这飞起的火星子终于迷住了他的眼,可他依然在躲。僧常一杖又劈到了城砖,随口道了一句佛号,李延平再次闭眼。随着蹦起的城砖,僧常也一脚飞起踢到了李延平的下颚,李延平打着筋斗向后翻去。
僧常抽回禅杖又是一杖,李延平闭着一只眼、睁着一只眼,耳听着要命的声音,让他小宇宙爆发,拼尽全力拿虎口满是鲜血的双手撑住衡朔向上一挺,那禅杖重重的拍在了衡朔上,李延平也重重的‘呱唧’一声贴在了城墙上。
李延平武功未必敌得过群英,但是抗击打能力绝对一流。他气都还没喘上来,僧常的禅杖又到了,刚才是李延平在半空中格挡,如果刚刚僧常是十足十的力气砸向有支撑力的他,而他又无法躲闪,即使有衡朔格挡,也一定会被僧常的禅杖拦腰折断衡朔,砸一个脑浆迸裂。
李延平眼泪都下来了,他急中生智,将衡朔斜着向僧常脚下的地面一顶,身体便向后退去,那一禅杖在李延平子孙根前寸许蹦起了成片的碎末和火花。李延平虽然逃过一劫,子孙根却也焦灼异常,那里好似刚刚炸响了一个大爆竹,让李延平的裤裆吱吱冒烟,犹如闷雷的轰鸣已在两耳嗡嗡作响。
哪里还能停留,他一边蹬着两脚后退,一边哀求着对僧常说道:“大和尚住手,何苦逼人甚急,你我来日再战可好?”僧常哈哈大笑道:“哪有什么来日,今日不是你,就是我。”
不料趁僧常说话的功夫,李延平终于跳出了战圈,转身向城下跳去。“杀贼休走,吃了再走!”僧常也纵身鱼跃,举着禅杖非要留下李延平吃一顿,李延平那里肯呢?于是一个在前面挺着衡朔开路,还连蹦带跑的躲闪着死人、刺杀着活人,管他是义军还是官军,大喊着都叫他们躲开,要么便刺死他们。
僧常在后边大步流星、龇牙咧嘴的紧追不舍,咬牙切齿的还能乌哩哇啦的乱叫。看着总兵大人都跑成这副德行了,所有攻城的绿旗兵也全都加入了逃跑大军,众官军真的是只恨上天远入地近。背后是僧常等众位好汉,满眼望去竟然有十几个光头,那些武僧此时也全都跟着僧常追来。
李延平心想:“刚刚还只是一个,莫非是我产生幻觉了?不对,这群光头虽然发型一样,可相貌不同啊,还有身后那群老百姓怎么也来跟着凑热闹?这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一群手拿刀枪的官军,竟然被拿着烧火棍的老爷爷老奶奶追杀,到底谁是官军谁是贼呀?但凡逃得命在,必定要报此仇。”
李延平嘴里骂着娘,再向前一看,大营已经火焰四起,除了于七那九十九条好汉在肆意挥刀乱砍之外,大营内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又多了一群乱匪。看那掀起的烟尘,足有近千人的样子。李延平想要转向,可隔壁的跑道早已被占得满满当当,他打转向灯也过不去,身后的僧常又追他甚急。
不是说我佛慈悲吗?这秃驴怎么还一定要血战到底呢?到底是哪位佛菩萨不开眼啊,收了他这么一个阎王当徒弟。
李延平被僧常赶将着,便直奔那支大营外近千人的义军而去。不过他心里还挺淡定,毕竟还没有奔着于七撞去,要是那样自己肯定得玩完。这一千义军,再怎么强大,自己手里还有一杆衡朔呢。这杆朔虽说打不过僧常,更打不过于七,可是为自己在义军丛中开一条生路,绝对没问题呀。
想着想着,李延平便已来到了义军队伍近前,义军里也正有一个七十来岁的白胡子老头正看他,手里还什么武器都没拿。是啊,都这么大岁数了,拿什么武器还管用啊?可那白胡子老头还极为淡定的看向李延平,一边看还一边笑。
李延平很气恼,心话:今天怎么这么多老头老太太呀,年轻一点儿的都白送,何况你一个白胡子老头总是冲我乐个什么,不是寻死吗?于是李延平对那老头大呵一声:“老东西你瞅啥,还不快闪开!”
那老头也一副笑脸变换怒容冲他大呵一声:“瞅你咋地!”说话间便向前一步,而李延平也速度极快的向前就是一朔刺向老头的心脏。却看那老头儿前腿弓,后腿绷,双臂弯曲在胸前像个拳击手。李延平骂道:“真是找死。”一朔刺去,就听“咔咔咔!”三声。
李延平腚眼一看,自己的衡朔已经变成了四节。李延平也堪堪刹住了车,手里拿着只剩下擀面杖那么长的一截衡朔,萌萌的眨着眼睛停在了老头的面前。老头被他骂的有些生气,狠狠的照着李延平的天灵盖又是一顿老拳。“瞅你咋地,瞅你咋地,我就瞅你啦。”‘啪啪啪!’
只三拳,第一拳在李延平的铁盔上留下了一个又大又深的拳头印儿,李延平连忙扔掉擀面杖双手抱头。第二拳和第三拳却将李延平双手的骨头砸了个粉碎性骨折,铁盔这下没拳头印儿了,变成了一朵灿烂的菊花。
被海扁的李延平仍然双手抱头,不过已经直溜溜地跪在地上了。再看那老头已经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在李延平眼中四个八个的胡乱变化,还全都是重影儿。李延平的眼泪止
不住的流,天旋地转的还没忘了问老头的名字,想日后好能报仇啊。
“你是谁呀?哪儿来的!你知道我是。。。。。。”李延平话还没问完,背后又飞起来一个人,随后一柄禅杖结结实实的拍在了李延平的后背上。李延平一下就爆炸了,锁子连环甲被僧常的禅杖拍了个粉粉碎,散落到了四周。李延平跪在地上双手杵地,双手已经变形,还七窍流血,不过从他期望的眼神看来,似乎在死前还在等着那老头的答案。
(本章完)
第425章 寒刀凝血贯长虹(4)()
那老头也蹲下来一副心疼小宠物般的看着李延平,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李延平,自问自答道:“你问我打哪儿来?我是刚从山上下来的呀?你是不是想问老夫是谁呀?”李延平心里在点头,其实他也还想问这老头怎么会将那么快速刺向自己的衡朔瞬间就变成擀面杖的,而且还只是用手。可是李延平已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留给他的时间,只能读秒了。
老头笑呵呵着依旧自说自话:“对,你是该知道知道,于七你认识吧。”李延平心想:“这特娘的不是废话吗,你倒是快说啊,我的班车就要开了,赶时间好不好。”老头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于七,是我徒弟,我叫胡登选。”
话刚说到,僧常‘啪’的又是一禅杖,把李延平直接拍到大地母亲的怀抱里去了,都不用再挖坑掩埋了。胡登选蹲在地上被僧常那打桩机一样的禅杖掀起的烟尘呛得直咳嗦,他捂着嘴、捏着鼻子站起来厉声问道:“你个秃驴,老夫还没跟他玩儿够呢。”
僧常也同他喊道:“你们师徒都爱玩儿是吧,刚刚在天上飞的那个是哪儿来的?吊威亚了是怎么着?都还能不能注意点正面形象?贫僧追了他四五里路,你还要跟贫僧抢戏。您老是江湖上的泰山北斗,就饶了地里的这个土行孙吧。”
胡登选用力擤了擤被烟尘呛出的鼻涕,鼻涕还全都擤到了李延平入土的位置,这才对僧常说:“好像是你这个秃驴让他变成土行孙的。”
僧常拎起禅杖对胡登选道:“贫僧这可是在帮你的好徒弟们玩命。您看看这四周的清兵都呼兄唤弟,觅子寻爷的连滚带爬,您老人家却在这玩儿的咔咔的。”胡登选说:“老夫刚才是咔,咔,咔!三声好么。”
僧常也拨浪着光头说道:“我不管,等贫僧追杀干净这群清兵,回来您得交给我那咔咔咔!三声。”说着还摆出了三根手指,生怕胡登选记错喽。胡登选点了点头,僧常开心的就像个弥勒佛,不过一转身又砍人去了。
四周哭声一片,胡登选却一脸的茫然,因为再没人敢和他打,就连城上下来的义军和老少爷们都躲的他远远的,谁也不知道李延平是怎么钻到地里去的,而且头盔上的花样也忒奇怪了。
胡登选身后的于家家丁和徒子徒孙们也都在跳着高的杀人,这已经不是战场,而是屠宰场。猪被杀时还会叫唤两声呢,可在这些兵丁们的眼里,除了造型就是眼泪。造型是好汉们摆出来的,眼泪只有自己偷偷的流。
张尚贤搀着李等会跑的跟没头苍蝇一般,李等会也是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了,却还劲头十足,像上了发条。张尚贤跑得都岔气儿了,却早已忘了什么是疼,因为一旦想起来什么是疼,他一定还会知道什么是死。于是飞毛腿诞生了,什么神行太保戴宗,根本不入流,人家老哥俩可是四驱的。
一个知府,一个总兵,正四品的一方大员,早都忘了自己姓什么了,还能记住是几品官儿?磕膝盖撞心窝,都撞出内伤来了;脚后跟儿拍打着屁股蛋儿,把屁股蛋儿都磕青了。跑的那是一路的黑烟啊,翻山过岭的跟越野小吉普差不多,别忘了还是四驱的哦。
能逃得性命的兵丁则十不足三,六万抚院大军,死了八成,逃了百里。很多逃跑的兵丁都想投降啊,跪在好汉们的面前双掌合十说道:“英雄,借一步说话。”那好汉上去就会是一刀子,然后才说:“没工夫,你找别人吧。”到底还能找谁他们也不知道,反正人是肯定死了,跟死人,更是没有道理可讲。
九死一生,才获得一场大胜,起义军的追兵陆陆续续的三五天才都零零散散的回到了栖霞县。于七的庆功流水宴摆了一桌又一桌。后来七爷觉得这样下去不成,一是人总聚不齐,到现在人还没都回来的呢,兴奋过了头的八成已经追到青州去了,没准儿一不小心还会过了济南,过了大运河。也不知道路费都带齐了没,再一路赊账,拿着借条回来,自己还不得替他们还到下辈子去?
不过经此一战,栖霞县周边各州县抽调出来的大军兵马都灰飞烟灭了,各处也都城防空虚,各官衙的告急文书如同雪片一样飞往济南。于七又聚齐了三千人马挥师东进,先破宁海洲,再战文登县,占领文登后,威海卫便已经近在咫尺了。威海卫守备徐宏谟听到七爷来了,跨上马、提起枪,哇呀呀的喊着军卒打开大门,单骑便冲了出去,从此再也找不到人影儿了,变成了失踪户口。
威海卫的绿营兵和团练们刚刚还夸耀自己的守备英勇无敌呢,转眼再一看,守备大人逃得飞快,让所有人都望尘莫及,弄得他的这群粉丝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啊。七爷和起义军每到一处都开仓放粮,赈济穷苦百姓,胶东百姓也纷纷追随于七,加入起义大军。
更多的江湖好汉也随之加入到了起义队伍里,例如尹氏父子这样的大明遗民也随之到来。还有段忠续、林万鹏、高起英、庞英奎等人都各自组织了规模不等的起义军在胶东各地的山头儿响应七爷。等到于七率军撤回锯齿牙山时,起义军已经壮大到了两万多人,许多人都是兄弟、父子、甚至是全族加入起义队伍。然而占领了两个县一个州,起义军为什么还要撤到山区呢?
那是因为抚院大军四总兵一遭被起义军血洗,震动了整个大清朝廷,盛怒之下的多尔衮又为于七准备了更多的对手。所以七爷与师傅胡登选还有表弟王伦商议后决定,先要隐入锯齿牙山和清兵捉迷藏。依靠栖霞、文登和宁海洲夺来的粮草以及在锯齿牙山囤积多年的粮草兵器同清军进行一场持久战。而锯齿牙山的斗争,必将让七侠一战成名、笑看古今!
(本章完)
第426章 寒刀凝血贯长虹(5)()
明月自沉云自起,夕阳空落马空蹄。风华便随流年逝,多少胡笳与羌笛!君不见,白衣如雪泪如洗,烟火连天风连旗。泪如洗,旗连风,从来成败一杯中。当时谁家女,顾盼有相逢。中间留连意,花楼几万重。十步杀一人,慷慨在秦宫。泠泠不肯弹,蹁跹影惊鸿。奈何江山生倥偬,死生知己两峥嵘。宝刀歌哭弹指梦,云雨纵横覆手空。凭栏无语言,低昂漫三弄:问英雄、谁是英雄?
——温瑞安《三叠》节选
锯齿牙山,仅听名字就浑身带刺儿,让人感觉贼拉拉的疼。因为于七,这里将是清军的梦魇,虽然清史稿对这段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