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不赚不亏,他孙掌柜倒是好本事呢。”
连续两年亏盈持平,虽也有这种巧合,不过萧楚愔可不信在这萧家会出这等巧合。账目标示得太过透清,也正是因为一笔一例皆是清细,反倒叫萧楚愔觉着这本账目有怪。搁放在账目上的手顺带将这本账目合上,待账目合上后,萧楚愔起了身,说道。
“看来这位劳心劳苦的孙掌柜,咱得抽空见上一见了。”
第八章 茶楼耻事()
那位劳心劳苦的孙掌柜自然得抽空见见,不过不是当下。离了萧府一路上了布坊,原以为大小姐会直接进布坊见见那位劳心劳苦的孙掌柜,谁知并没有。路上拐了个道,随后直接上了布坊对面的茶楼。
进了茶馆上了二楼,选了处靠外临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雨前两份糕点,萧楚愔这才靠倚在横栏上瞥朝着楼下往来人群。京都内,天子脚下,繁华自然无需多言,来来往往熙攘热闹,倒显一派荣华。
如今她这位置不仅能看到京都内的繁华,更是将布坊一切尽收眼底,随性靠懒在横栏上,嗑着瓜子,要不是厢竹服侍她多年,还真不敢相信面前这没有仪态的女子正是如今萧家的家主。嗑着瓜子随意吐在地上,瞧着萧楚愔已看了半晌,厢竹这才替自家小姐满了茶,问道:“大小姐,您上这作甚?不是说想见见孙掌柜?”
“孙掌柜!自然是要见的,不过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那是何时?”
“一会啊。”吐了瓜壳顺手取了桌上倒好的茶,一口喝尽萧楚愔说道:“俗话不是说了,知己知彼方才百战不殆,这孙掌柜交上来的账本笔笔标注清楚实在,忽的一看,布坊一整年的账目无疑了。虽我是怎么看怎么觉着奇怪,不过咱也得先弄清现如今的布坊生意如何?要不冒昧前去,可是得吃亏的。”
那孙掌柜就算不是个老奸巨猾的主,也定不是个轻松应对之人,心里没个谱就贸然前去,最后吃亏的恐是自己。上茶楼坐着喝茶,看着惬意,事实上还不是为了探清布坊的情况。
从坐在这起不过一壶茶的功夫,布坊的大概萧楚愔心里也有了底。将手中还没嗑完的瓜子重新放回果盘内,随后拍了手,萧楚愔说道:“咱这孙掌柜啊,看样子真是老咯。”
“老了?大小姐为何这么说?”
“为何?你自己瞧。”拍手扫了灰,灰扫落后萧楚愔朝着楼下扬了下颚,说道:“不过一壶茶的功夫,这布坊进进出出的便有十来人,这还不知一天下来得进出多少。门庭若市,如此多的客人一年下来竟是亏盈平持。你说,咱们这孙掌柜要不是已经老得连生意都不会做了,怎么会把好好的一家布坊经营至这般田地?”
若是客流不多,姑且还得再看看,不过就眼下看来,那孙掌柜递上去的账目,肯定有鬼。依着客人的进出,生意就算不似萧老爷在世时,也不该落了个两年无利可收。坐在这儿喝了几杯茶,心里头也清了,掂了个清,萧楚愔忍不住笑道。
“看来以前的我还真不是块做生意的料,这样明目张胆的造假竟都没发现?活该自家的老底一点一点叫人掏空。”这话也不知在讽什么,话落厢竹接道:“大小姐莫这样,虽然外头总是传着不入耳的闲言碎语,不过厢竹一直伺候在小姐身边,小姐的苦心,厢竹皆看在眼里。偌大萧家,仅凭小姐区区一名女子哪说撑起便能撑起的,小姐已是尽力。若是要厢竹说,这一切都该怨了底下那些没良心的贼子,半点都不记老爷当年的好,竟在小姐眼皮底下行这些没良心的事。”
“上位无能,哪能怨得下位起贪心,你也别在说这些,我自己心里有谱。不过尽心吗?到也是竭尽心力了,光是应对那几个不省心的这心力就能生生磨去一半,哪还有心神在去留心底下人的野心。”
只要一提及家中胞弟,萧楚愔便觉着头疼,肘部撑在桌上连着捏揉颞处,萧楚愔说道:“罢了罢了,不提他们几个,还是先处理眼下这事要紧。哦,对了。”话至这儿顿了片刻,随后搁了手看着厢竹,萧楚愔说道。
“还有,以后别再我跟前说什么女子不如男的话,这些谬论我可不爱听。”
女子不如男?这不过是古人大男子主义自我膨胀下的谬论,对于接受过新世界洗礼并且行事叱咤的萧楚愔来说,这种说辞本就可笑至极。如今的大小姐已非过去那性柔耳软之人,数月处下早已清了小姐脾性,当即点着头,表示明白。
话刚落下,便闻底下传来吵闹声,争吵之中有男子的怒吼跟女子的饶求,因那女子的求饶过于惨厉,以至于萧楚愔捺不住疑,起了身靠趴在横栏上,朝着楼下声源处瞧去,这一瞧倒是瞧见人群中有个男子正在拽拖一名妙龄女子。
男子五大三粗络腮胡子,看着就粗野,而那名女子虽瞧不见容貌,不过看样子并不愿跟这个男人走。一面向男人求饶,一面惨哭哀求,女子说道:“求求你饶了我吧,我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会报了您的恩情的。”
“我呸,下辈子,老子要你下辈子有啥用,老子告诉你,今儿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要不老子我今儿就废了你。”
“求求您,求求您了,放了我吧!我爹爹欠您的那些银子,我一定会想法子还的,求求您就饶了我吧。”
“还银子,你倒是还啊,这银子都欠了大半年了,你们家连个子都没给老子吐出来。老子借的是钱,不是善心,今儿说什么你都给老子上那窑子去。”
一开始还没瞧明白,不过听了几句,其中的意思大体也清了。没有银子就逼良为娼,这种事在这样的环境下,多了。以前只在影剧上瞧过,到没想过有遭一日自己跟前也会上演这等无耻戏码。趴靠在那儿往下瞥着,当瞅见那个壮汉失了耐性显然想动粗时,萧楚愔顺手摸了桌上的茶杯,随后举到横栏外,厢竹还没来得及出声,萧楚愔的手便松了。松开的手,茶杯径直落下,不偏不倚正好砸在男人头上。
杯里可还盛了热茶,加之二楼坠下的东西虽不足致死,却也够疼。这热茶淋了一头外带脑门上叫人重重来了一下,男子那厢自然怒了。被烫得连着跳脚,也顾不上拖拽那名女子,一面骂娘一面甩着身上的茶水,男子吼道。
“他奶奶的,哪个不长眼的,敢砸我。”这咒骂的声音刚刚落下,便听见顶上传来讽笑,一声冷讽,声倒脆铃,茶楼顶上有人说道。
“这是怎了?难得好心情出来散散,本以为这茶楼不错,清静。谁晓得这还没清静半晌,就吵成这般,探头一看,竟然瞧见野狗在下面吠喊,失策,失策啊。”
一面摇头,一面叹感,这二楼处探出身子的女子,瞧着倒是精致好看,可是这出口的话,实在难听刺耳。本就因着有人偷砸自己,男人心里一顿恼意,如今又听了萧楚愔这指桑骂槐的话,见着周遭窃笑,这男人更觉脸上挂不住。当即站在下面指着二楼的萧楚愔,男子怒道。
“他奶奶的,你这女人说什么?找死吗?”
“哎呀,看来不只是只疯狗,还是只聋了耳的疯狗,真真可惜了。”咂声叹摇,眸中倒是多了几分怜意。这粗野的男人虽不是名流,不过脾气也是横的,今儿叫个女子当众指桑羞辱,自然难咽这口火气。当即嗓门又粗了,男人指着萧楚愔骂道。
“你这娘们,找死,有种给老子滚下来。”
“有本事你不会自己爬上来?”要说气人的话,萧楚愔这一张利齿可不见得会输给谁,那男人本就粗野的主,口舌上的功夫哪能赢过萧楚愔,一来二去不过几句就叫萧楚愔气得脸都黑了。
赌着气连连怒吼,就在男人的注意力全落在萧楚愔身上,许是觉着眼下恐只有茶楼上的女子能救得了自己。趁着男人没留意,那女子直接闪身朝着茶楼跑去,而后匆上了楼,寻求萧楚愔相救。
第九章 温煦侠者()
踉踉跄跄上了二楼,赶在男人抓住自己,那女子逃到萧楚愔边上,二话不说直接跪到跟前,女子求道:“姑娘,求求您救救我吧。”
这逼良为娼的戏码萧楚愔自然看不下眼,刚刚松手砸的那个男人也料到这名女子定会上楼求救,所以在瞧见女人甩了男人上楼,那个男人骂咧紧随而上,萧楚愔便回了位置坐下。此时女子狼狈上逃直接跪于跟前,萧楚愔倒也瞧清了这女子的模样。虽不算绝色,却也清秀可人,尤其是这泪眼交朦的梨花带雨,更是惹人心怜。当即便起了恻隐之心,也不等厢竹过来扶,萧楚愔起身直接搀了女子起来。
本来叫人欠了银子心里就不痛快,打算将那欠银子老头家的闺女拉去卖了,谁知路上竟遇上坏事的,不但坏了自己的事,还招了一顿羞辱。这等粗野汉子哪受得了这些,在瞧见那欠钱的女子上楼求救,男人自然紧追跟上。
原心里还有几分担心,想着区区一个娘们要不是边上有人撑着,哪敢那样羞辱自己。可跟着那女人看了茶楼,瞥了那折辱自己女人边上就仅随了个丫头模样的小姑娘,汉子刚吊在嗓子眼的心也压下。怒气匆匆走到离萧楚愔这桌再离了约莫三四步出停下,汉子扯着嗓音喊道。
“他奶奶的,你这娘们,快把后面那女人交出来,要不然……”
“我若是不交,你想怎样?”
面对着跟前这腿都比自个腰身还粗的壮汉,萧楚愔显然没将他放在眼中。将那姑娘往身后一拉,随后挑着眉看着壮汉,眉眼中倒是添了几分挑意。人,萧楚愔是不可能交出去的,她到想瞧瞧,这逼良为娼的无耻之徒能奈何得了自己?
实在没见过像萧楚愔这等难缠的女子,瞧她那样显然不可能乖乖将身后姑娘交出,壮汉再度粗着嗓子骂道:“他奶奶的,你要是再不交出来,我就连着你带着那个丫头一块卖窑子去。”
“呵,那我到想瞧瞧,谁有胆子买我。”一句话,不但压了壮汉的骂吼,同时也叫壮汉的心“咯噔”颤了一下。杵在那儿看着萧楚愔那自然渗出的傲性,这个壮汉虽是粗野的汉子,不过也不是全然不带脑子。面前这个女子天生自带贵气,加之一身华衣,在这京都之内如此之人,纵然不是皇亲国戚,恐也不是一般宵小可以招惹的主。
萧楚愔那连连带讽的话的确叫这个汉子怄了一肚子的气,不过为了这一肚子的气将不能得罪的人开罪了,他以后也别想在京都里混了。萧楚愔,他是不好开罪的,不过萧楚愔身后的那个姑娘他却必须带走。顿了一下而后开口,壮汉清了嗓子说道。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想惹麻烦,不过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算说到天皇老子那,我这也有理。那娘们她老爹跟我借了银子,现在还期已经过了,她老爹还不出钱,我拖这娘们卖钱抵债,天经地义。”
好一个天经地义,这样无耻的事也能说得如此天经地义,实在叫人恶心。虽然这样的事萧楚愔看不下去,不过这个汉子说得也没错,当即瞧了眼边上啼哭女子,萧楚愔说道:“那这姑娘的父亲,欠了你多少银两?”
“五十两。”
“他胡说。”汉子的话刚刚落下,那姑娘便擦着泪说道:“我爹当初就只给他借了五两银子,本说好的连本带息半年还他八两,谁知银子借后他却自行长了利钱,半年的功夫就翻成五十两。五十两,我和爹爹半年哪凑得出这么多银子,原想求着他再多宽限几日,没想到他却……”
说到这儿,姑娘忍不住又垂了泪,倒也是这话叫萧楚愔发了冷,呵了一下而后看着那个汉子,萧楚愔讽道:“就算是种钱得钱,也没翻得这么野蛮的。我说壮士,你这连滚带利的滚法,还真是有够不要脸呢。”
“她爹既然借了我家的银子,就得照着我家的利钱来算,谁让她爹当初不问清的,没钱还银子就得拿自家闺女来还。这件事跟你这女人没关系,我劝你别瞎掺和,要不然一会动起手来,我这粗汉下手没轻没重,到时候伤了你,你这女人可别怪我。”
京都之下,能不招惹到不能招惹的人,他们就尽量避着。威胁的话说了,恐吓的话也说了,可看萧楚愔那样还是没打算将那姑娘交出,当即这汉子也不想忍了,直接捋袖迈步,就打算上前硬抢。
不管萧楚愔这张嘴如何伶俐,要是真动起手来,她可不是这壮汉的对手,当瞧见那汉子一言不合准备动粗,萧楚愔下意识将那名姑娘护在身后。就在这汉子动身往她们这儿走来,只见汉子身后一物速闪,直直朝着汉子膝处击去。这一物究竟为何忽的一眼谁也没看清,不过因了膝上一击,这汉子直接单膝发软随后跪下。
本想动粗却遭人暗算,今儿连着叫人明里暗里一番羞辱,这个汉子是真挂不住脸了,单膝软跪随即回神,瞪着眼怒扫四周,汉子吼骂说道:“他奶奶的,哪个不长眼的家伙,给老子出来。”
一通怒吼,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上前触霉头,就在这个汉子扯着嗓子气吼时,茶楼上边静处的一张桌子,坐在那的客人动了身。汉子怒吼,有人应声而动,这动身之人自然吸引了众人视线。视线落到那名青年公子身上,瞧着他揖礼抱拳轻拜,随后看着壮汉温声说道。
“这位壮士,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过我想那位姑娘与她的父亲并非有意拖欠钱款。若不然壮士再宽限几日,待他们凑足了银两还于壮士,也免得真卖了这位姑娘,到时银子虽是还了,不过姑娘的一生,恐也毁了。”
这位年轻公子,一身蓝衣瞧着倒也雅素,声如玉石温润叩心,虽长了一双入鬓剑眉,不过那剑眉下的眼,却温雅极了。和温的眸,配上那温文尔雅的笑,实是个温煦之人,若是要说,到也是个好看英俊的主。
突遭偷袭,还以为是个难惹的家伙,哪成想竟是这样个温和之人,当瞧见这求情的公子看上去并非是个厉害的主,那个汉子的怒气更大了。腿上的软麻一会片刻就消,待膝盖上的软麻散后,这个壮汉也起了身,随后冲着那名公子骂道:“他奶奶的,老子的事关你屁事,这娘们的一生毁不毁,又关你屁事。你小子,老子警告你,没那本事就别学人家逞英雄,要不小心老子的拳头不长眼,一会连你一块废了。”
粗野之人,出口的话自然粗俗难听,就冲着汉子这一番话,有点脾性的人恐怕都咽不下去,可这名年轻公子显然极有肚量,非但未因汉子的话动了怒,反因他此语轻了笑,倒是又叫眉眼温了三分,那名公子说道。
“得饶人处且饶人,壮士又如何步步紧逼,不予活路。”
“老子借的是钱,不是善心,他们有没有活路关老子屁事。我看你这家伙是找死,皮痒吧,管闲事管到老子头上了,既然你小子讨打,就别怪老子我动手了。”
刚才被萧楚愔给气的,这会子又撞上个找死的家伙,萧楚愔那一身华衣也不知是哪家小姐,汉子行事当然得掂量。不过跟前这个青年公子却看着不像富贵之人,一身素装,就算真叫人打了,也不会给自己惹来晦气。如此一想,加之心头堆了一通火气,寻思着无处发泄的汉子自然将火气都聚到这年轻公子身上。提起拳头随后朝着那名公子冲去,就在人冲到公子跟前,眼看着拳头就要砸到公子的脸上,谁也没瞧清这年轻公子何时出的手。
搁放在桌上的手抬起拦下挥来的拳,手扣抓握,脚下伸腿一勾臂上借势带力,就只听“啪”的一声,刚刚还气势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