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是这般,还是不行。”顿了一下,寒烨说道:“灾民眼下虽暂有宿处,不过想要安抚灾民,光是宿处断是不够的。这样多的灾民,光是吃食一事便是个叫人头疼的问题,更何况要送遣灾民返回梧州,期间又是桩麻烦的差事。”
这样多的灾民,光是一日三餐便是一桩极大的麻烦。
灾民三餐之事,确是麻烦,只是这一桩差事落在楚瑞耳中,一时到叫他几分不解。当是眨了眼,楚瑞说道:“灾民的吃食不好解,我说寒烨,咱济国不至于不济到这等地步吧,就这些灾民。是的,入京的灾民数量的确够庞,不过凭着咱济国国力厚雄,也不可能养不起这区区灾民啊,国库里头当不会已经穷得连米粮都没了吧。还是说……”
话到这儿,眸眼再度滴溜的转,等着眼眸溜滴转后,楚瑞笑着说道:“还是说逍遥王恐有王爷的虚名,实则真是半分实权皆无,连户部都支使不得了?”
济国国力何等雄厚,就这些个灾民,如何养不起。故而也怨不得楚瑞会疑了寒烨没本事,因无实权,叫那些臣官使了脸色。
这天底下,会觉着当官的有胆子给逍遥王使脸色的,恐也只有楚瑞一人。倒也因此,直到寒烨笑了叹,叹后寒烨说道:“四公子,你这心思,实是常人所不能及。便是本王真无能到那等地步,也断无让当臣的使了脸色的理。”
“既不是叫人使了绊子,你为何为那米粮之事烦愁?”
“米粮之事,的确,只要一声命令,户部那处必可使支。只是眼下受灾饥苦的并非远逃京都这些难民,远在梧州之地,还有成千上万的灾民正在饱受饥饿之苦。梧州之事,父皇将其分派给我和太子,我主安抚京都难民之心,而太子则远赴梧州,平定梧州灾荒,解百姓之苦。梧州难民,必比此处多上百倍,故而这户部的米粮,在太子启程时已是命运诸多。”
梧州,那是灾荒源处,灾民自比京都多上不止百倍。太子所受皇命,乃是平复梧州灾事,故而皇命刚下,太子便抢在寒烨前头命了户部妥备大量米粮。
米粮,当然得往灾处运去,不过太子所命备下的米粮,分量却重得叫人不免多思些旁的。虽这大量米粮之下,粮库不可能叫太子直接掏了空,却也叫人不得再过随意。
太子运走大量米粮,便是给寒烨暗下使的绊子。这一份暗下的施绊,寒烨如何不清。
他自明清,故而这户部的米粮,是不得再随意的使了。而退万步说,就算寒祈没有暗私下使了这样的绊子,凭了寒烨,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动使大量户部的米粮。
太子启程时便命人运走诸多,寒烨这话才刚落下,楚瑞已是锐敏察觉到寒烨此话怕有旁意。心油乍闪,而后微思,思顺落后,楚瑞挑眉说道。
“太子既然先了一步运走大半,显然是有意想要叫你难堪。只是逍遥王当不是这等与人鱼肉的主,所以王爷,你这心里头是不是还盘思什么?”
楚瑞了解寒烨,正如寒烨了解他一般,就是这话笑落,寒烨应道:“的确,我从一开始就没将心思动到户部的米粮之上。既然受了差事,当然得将这一份差事办得漂漂亮亮。以户部粮存,救济涌入京都的灾民,这样的事不若是我,便是随便差了一个人,怕是都能行的。所以在下想要的,不是全以户部米粮济救梧州灾民,而是换个旁的法子,从旁处得来粮米。”
用户部的粮食救济灾民,不若换成谁,皆能想到这个法子,而仅是凭了这个法子,如何能让朝中群臣心惊眼清。
寒烨。
若是不受,便是不行,若既是受了皇命,必将这一件事行得完美。
他的这一番话,说的密密隐隐,总叫人觉着话里头有意,却一时半会又听不出里头有何意。心中越听越是觉着怪诡,尤其是这话落后,寒烨那正落身上的视眸,更叫楚瑞觉着身觉不适。
因是心中极不舒爽,身子也是难受得紧,以至于楚瑞直接动挪了身,瞪看着他,说道。
“换个旁的法子,眼下除了让户部将救命的米粮吐出来,你还能上何处去换法子借调米粮的?我说,你可别用这种眼盯着我,我萧家的主意,就算你是王爷,也别给我乱打。莫说萧家的主意,长姐是断不会让你打的,就算长姐这一次乐着让你打了。可王爷也是眼明心明的,这一次灾民救济上,我萧家开仓散粮的事,王爷也是瞧入眼的,这眼下,我萧家是真出不得那样多的米粮,借你来行了。”
先前随着江家敛收米粮,那仓里头的粮食如今都取了不少,若是再继续挪取下去,对于萧家来说就是巨亏的一件事。
善。
是可以行的。
寒烨这一次想要将事处得漂亮。
楚瑞也觉不错。
可寒烨若是想要将这不当动的心思动到萧家身上,可不好意思,萧家还真不得应了。
毕竟这亏,总不能叫萧家独自撑着吧。
对于寒烨的心思,楚瑞猜透几分,不过很显然,他并没有猜全。也是这告警的话落后,寒烨当即笑道:“萧家所行,在下当然看在眼里,怕不只是在下看在眼里,梧州受灾难民恐也会永生永世记着萧家这一份善。对于先行善事的萧家,在下就算再不是东西,也不会将心思动到萧家身上。”
“既不是动到我萧家身上,那敢问王爷,王爷这是打算上何处去得取米粮呢?”
这京都上下,如此好说话的,恐怕除了萧家,寒烨当寻不出第二家才是。楚瑞这儿,是奇着寒烨究动了何方心思,想上何处暂调米粮,而寒烨那儿,则是因了他的询,露了一丝不明奇笑。
微勾上扬的唇,笑中游现几分难明,也是这一瞬而过的难明自唇角隐消后,寒烨这才说道:“萧家,虽是京都商霸,不过这等赈灾之事,也不能全部委了萧家。毕竟这京都的富庶人家,可不仅萧家独家。”
“京都有钱人家,的确不止萧家,不过王爷这话!莫不是想好上旁家筹粮不成?”
并不是楚瑞有心笑讽,只是这越是有钱的人家,事实上骨子里越是抠,想要他们行这没有利处的买卖?
几人愿意?
寒烨想从他家那处劝得主动赠捐米粮。
如何可能。
显然,寒烨心里头也是清知此事,故而楚瑞那番笑讽刚刚落下,寒烨那处已是叹了气,说道:“四公子此言,语中为何带讽,在下心是清的。京都富商虽多,可真要富商人家赠捐米粮,显然不是一件易简的事。便是真有人愿意献捐米粮,可这京都究竟何家家中米粮存多,在下心里头也是不清的,即便想要登门言劝,怕也不知从何处入手。”
京都商户,可不好劝,更何况寒烨连谁家存米量多都不清,又如何言劝。
寒烨这一番话,话带无奈的叹,只是这一声叹,这一番话,却叫楚瑞脑中游闪一事。事惊乍闪,而后眼前一亮,待那双墨眸现了亮莹,楚瑞突着笑道。
“何家米粮囤存吗?”幽幽一笑,因着面笑,面上明显又镀了几分坏思,当这一份坏思显了唇眸,萧家四少笑中的坏。
更甚了。
第二三一章 暗行狡心()
这京都要说富庶,首选当是萧家,可要说这家中米粮货存量多的。
当属的。
还是江家。
江家本就是主吃食方面,这米粮量存,必比一般人家更甚。更何况这半年来,江家散了大把银两,不停收敛粮米,这明上暗下藏收的粮食,数量更是可观。
若要捐米赈灾,这江家头一个就得站出来。只是江家虽当做了这出头的鸟,不过依了江家家主素来的行事,想来这事必是不可能的。故而萧楚瑞这处,只能替江家家主寻了法子,替他下了这一份难定的主。
那日逍遥王府,寒烨无心下的轻叹,却叫楚瑞记起一件事。也正是因着脑中闪游此事,对于这让寒烨面露难为的米粮之事,楚瑞那儿已有了应策之思。当即萧家四少便已露展了笑,看着寒烨,笑言自己有法为他取来量数可观的米粮。
四少笑得极是自信,寒烨那处自然也起奇心,当下便应了楚瑞,倘若他真能取来大量米粮,不若他要何事,自己断然必依。
一人夸下海口,一人许下诺言,知己相交,言诺自然定落。
寒烨笑道,只要楚瑞能办到,不若他想要什么,自己断能为其办到。而楚瑞自然夸下开口,想当然心中是真有了对思。
他的对思,若是要说也是简明干脆,早在寒烨无心道言那番论语时,萧家四少便将心思动挪到江家头上。
江家,如今可是这京都内存粮最多的商户,那明着暗着建下的粮仓,便是没有四十,也得三十来处。存着这样多的米粮,眼下灾事起,百姓苦不堪言,若是不取出来救济灾民,实在说不过去。
自家的米粮,平白取出来赠了灾民,说实的,这心里终是不舍。可人行之事,善必及天,既然江家家主实在下不得这一份狠心,那这一份念善也就只能由着萧家四少替他处了。
心既动,人当行,而萧家四少若是真动了这害着旁人的心思,便是再难办处的事,他也能给人搅上一番浪腾来。
江家的粮仓,囤存也是无声无息,可这世上哪就存着真正无声无息的事,只要有行,必留痕迹。故而只要用了心思,使了手段,这江家究竟何处建了粮仓囤了米粮,即便不能探出所有粮仓的准确位置,不过那一二处还是能寻得出的。
而这寻出一二处的能耐,不巧得紧,拐子巷的陈留香正好就具有这样一份能耐。
楚瑞那托请的话刚刚传到,陈留香便已着手替他调查此事,即便心里头明白楚瑞托求这一件事究竟为谁,又为何,可陈留香还是照替他调查办处。而这办处之事所需不过几日,很快的,那一二处的落藏就叫陈留香顺藤摸了出来。
这一日,天气朗晴,萧家四少正好约了陈留香上了自家茶楼吃茶。
坐在二楼靠街的雅间处,楚瑞漫性坐在窗横旁,人是散坐在窗沿上,一脚踩着地,一脚搁着沿,一手拿着壶,一手举着杯。人是茶抿饮得休闲,一面喝着茶,一面瞧着街市,看上去极是闲洒。
这楼下途经的人,若是抬头一瞧,必是觉着萧家四少闲得无事,正坐在那处瞧着街市发着呆,打发时间。可雅间里头的陈留香却晓得如下的萧家四少,这一副闲得无事的虚表下,那一双眼眸究竟盯着何处。
此时萧家茶楼下,不远处的果坊内,江家管事正在里头同果坊的掌柜说着话,而楚瑞这一双眼,盯溜瞧的便是他。
江家粮仓如今设建极多,虽江家家主生性惕警,为人小心谨慎,可江家家业极大,纵是多疑,江家家主也做不到每一件事都亲力亲为。故而这江家的管家,有些事便得替自家家主忧着。
而这建起的粮仓,便有几处的管保权交落在官家手中。
楚瑞心里头打的,正是这管家手中几把粮仓钥匙的心思。
靠在窗沿上,人是半抿半看,待那壶中的茶水饮尽后,楚瑞这才从窗沿上翻身跃下,行到旁顺势将茶壶放搁于案桌旁,楚瑞看着陈留香,眉勾眼笑,询声问道。
“陈兄,你可确认我要的东西就在楼下那厮身上?”
“怎的?莫不是四公子不信我?”楚瑞的话,引得陈留香眸展一笑,笑应之时手中的茶杯也跟高举邀敬。明明喝的是茶,偏生却敬出一副邀酒的架势,到叫楚瑞直接翻了眼。
一眼上翻,人瞥分嫌,待嫌翻落,楚瑞这才应道:“若是不信你,本少爷又怎会托你去办这一件事?既然陈兄已说我想要的东西就在那厮身上,那少爷我这就下去会会那厮。”
话的最后几字像是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挤出的话,明显还揣带了坏动的思意,也是这话落后,见着楚瑞伸了手举了茶壶,壶口对口豪饮一番后,这才重搁茶壶,随后甩身潇洒离去。
果坊内,那江家的管事显然还未意识到难事将临,此时正在果坊中骂斥果坊掌柜。
自打萧家果脯上市,江家生意渐渐被割分,尤其是后来赵家商坊的入侵,更是割分不少生意。本是一家独大,如今出了两家裂分,这江家的生意自是大不如前。
生意不好,东家心里自不舒爽,而东家若是不舒爽,他这管事的免不得就得招了一顿又一顿的骂。平素最常跟在东家身侧的,便是这一家管事,因着近来生意明显又逊差不少,东家那处面色差得骇人,以至于管事这儿也是惊心得紧。
心若惊,人自然也就闷恼了一肚子的火气,而这火气可不是一种可久积的玩意儿。故而今日果坊掌柜因一时不慎行了些过错,不巧又正好叫管事得逮着,这一通斥骂也就难逃了。
心里头本就难舒得紧,如今又巧着遇上有人错行了事,管事如何不借机将心中火闷直接泄发。
这一通斥,骂得掌柜的头都不敢挪抬一下,直到火怒了泻,心里头舒了爽,管事的这才又责了几句,而后甩手从果坊内行出。
人离时,嘴上还没歇停,因着回身又斥上一二,这一面责斥一面往外走的管事,一个没留神竟是与人撞了个正着。
江家的管事,虽只是区区一家管事,可因身在江家,行在江家,故而在这京都内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主。平素除了那些达官贵人或是富家千金华少,寻常百姓见了他,有时也会尊上一句老爷。
既是尊称,当是恭敬,故而这江家的管事脾性也就见涨了。平素除了见尊当说尊话,江家管事就不是一个和谦的主,如今心情正是不爽,又刚发了一通邪火。这忽的猛然一撞,好不得见了消的火气又“噌噌”直接串了烧。
心火翻涌,怒即烧渗,也懒着去留心不慎撞碰究竟何人,江家管事直接吼了怒斥道:“哪个不长眼的,竟敢撞了小爷,信不信小爷差人打断你的腿。”
心火若是涌焚,人就容易失了理智,也就更容易做出叫自个后悔的事来。这若是平常,不过出声咒上一二,就算骂错人了,赶着赔笑赔罪,这一件事许着也就了了。
可今儿江家管事却是真的走了极背的运,这一个没留神撞上的,竟是京都最不得招惹的恶性之辈。
萧家四少爷,素来就不是一个品善的主,平日里没招惹他,就得小心谨慎,免得一个不慎叫人惦记,到时就是一通好果子。这平时能远避就得远比的恶性之辈,今儿他竟没眼脑抢声怒斥。
萧楚瑞如何能咽这通不快。
好端端行在路上,无缘无故叫人撞了,已足让人气恼,更何况这撞碰之下他还没发火呢!那碰撞了他的人竟是先他一步显了怒。
楚瑞若是能忍,便不是萧家混惊京都的极恶四少。
当下不怒反笑,人也笑勾眉挑,上挑抖起的眉,视线落在管事身上就是一番上下游扫。来来回回转了几圈,楚瑞这才呵冷笑道:“呦,这不是江家的管家老爷吗?今儿是怎的,火气竟然如此的大?可是何人惹了管家老爷。”
官家老爷?
楚瑞这声称,可是尊得紧,只是称虽敬尊,可是话里头的笑却让人寒惊渗骨。当下可叫江家管事直接抖了身子,忙是含肩哈腰一番赔笑,脸上立现积堆的媚谄,媚态现挂唇边,管家直接陪笑说道。
“这不是萧四少爷吗?方才小的走的急,没瞧见四少爷就在跟前,一个不慎冲撞了四少爷,还望四少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恼了小的这一时不查的误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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