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拢俊
“问审?这一件事已是清明,还需问审什么?”
“清明,哪就清明了?”
“方才四堂弟不是已经道了,如此难道还不清楚?”
“方才四堂叔的确说了,不过四堂叔说的只是一方之言,二叔你可别忘了,楚恒可什么都没说。”慢悠悠说着,每吐出一个字,萧楚愔眸中总叫二叔觉着多了一分笑。
那种笑,让二叔更是难安,说不出根由的难安,甚至还有些赌闷。因了这话,心中略赌,不过这一份赌也是一瞬的事,很快的二叔便又压下心里头那一份不舒坦,看着萧楚愔,明显已端长者威严,二叔说道。
“这一件事如今已是板上钉钉,证据确凿,女儿家的声誉,事关天地。楚愔你这话,莫不是你觉着莺儿会拿自己的清白出来胡说诓骗。”
“二叔何必如此动怒,楚愔也没说莺妹拿清白出来诓胡。只是这一件事便是上了衙门过了堂,再如何的证据确凿也得让被告说上几句。现在楚恒那儿可什么都没说,二叔就已拍板定案,不觉得这一件事太过草率。”
“楚愔……”
“再说了。”二叔那处明显想说什么,却叫萧楚愔直接断了话头,毫不客气抢了话,萧楚愔说道:“再说了,我萧楚愔自己的胞弟,我心里头最是清楚。这一件事,若是楚恒不开口,我断然不信他会做出这等混事。”
不只是因为护弟,而是一种由心而起的信任,那一种信任竟叫二叔那刻不知如何应答。正当二叔因萧楚愔的话觉着荒唐让人怒气时,萧楚愔早已将其漠视得一干二净,只是将视线移落到楚恒那儿。看着始终垂目未有言语的三弟,便是那样看了半晌,萧楚愔这才说道。
“楚恒,昨儿,你可做过这事?”
仍旧没有应答,楚恒始终低着头,像是无声。
他不答,不打紧,萧楚愔可以继续问。又是顿了半晌,萧楚愔复在问道:“长姐我只信你说的,所以这一件事,你究竟做,还是没做。”
只要他说,长姐就信,这是萧楚愔的信任,也是她对于胞弟的溺宠。便是因了长姐这一番话,原是默而不语的楚恒终于动了,微动了身,而后抬起头,看着长姐的眼中仿佛闪了什么,便是这一片的游闪,楚恒开口唤道。
“长姐。”
“嗯!”
“三弟我,什么都没做。”
话音落,萧楚愔的面上已是展笑,那是一种“我就知如此”的笑。对于自家的三弟,萧楚愔自是信的,不过萧楚恒这一番话却极难让人信服,反而听上去像是一种狡辩的托词。因了楚恒的话,已有人压克不住自己的怒火,当下看着萧楚愔便是怒火焚烧,四堂叔说道。
“大小姐,你这般未免太不公了,这一件事如今已是拍在岸上的事,每个人心里头瞧得都明。可现在三少爷说了句他什么都没做过,难道大小姐就想当这一件事没发生过?三少爷虽是本家的少爷,不过我家莺儿也不是能随意叫人践踏的姑娘。今儿这一事大小姐若是不能给我家莺儿一个说法,那我也只能报官了。”
“报官吗?”
四堂叔明显就在威胁,而萧楚愔可不喜欢被人威胁,当即眸色已是暗沉,萧楚愔说道:“我刚刚说了,我家三弟我清楚,既然他说什么都没有,那便什么都没有。板上钉钉,哼,难道四堂叔闯进去的时候正好瞧见什么不成。既然什么都没瞧见,何来的板上钉钉。”
“大小姐,您……”
“我什么我,拿贼拿脏捉奸成双,不过躺了一张床,算什么板上钉钉的事。昨儿饮酒的可不止你家宝贝闺女,我家三弟也是醉得发熏。这里头究竟藏了多少弯弯绕绕,谁现下说的清明。”
“大小姐,你,你,你别欺人太甚。”气得一口气都快喘不上来。
“我欺人太甚,我这是就事论事。”
对于萧楚愔而言,她是就事论事,不过对于旁人,她这话明显过了。当下二叔那儿已是忍不下性,直接厉声斥道。
“楚愔,你莫太过分了。”一声重斥,声瞬厉压,便是压后二叔说道:“我是萧家的族长,这一件事关乎萧家门风,我萧家声誉断不能损。这一件事,就按我刚刚说的办,楚恒既行败德,就必须为自己所行的事负责,这件便这样定了,回头选个良辰吉日即日成婚。至于楚愔……”
话到这儿微顿,而后看着萧楚愔,二叔说道:“这一件事,你没资格插管。”
“我没资格插管?”
二叔这话叫萧楚愔笑了,坐在位上呵了一声冷。便是这一声冷呵下,萧家几位少爷已知长姐怒了,身子一抖,人也发颤,便是这下意识的抖颤现后,忽见萧楚愔拍桌而起。
重的一声落拍,直叫众人的心跟着沉下,也是猛的坠沉,便见萧楚愔怒眼呵道。
“我没资格管,哼!这萧家的银子是我挣的,萧家的祠堂是我供的,萧家上下每一年人上京都打的秋风银子都是我批的。二叔,你现在跟我说萧家的事我没资格管,这普天之下还有这个理了。”
几乎是冲击人心,叫堂内众人屏了呼吸,谁也不知这素来端淑的萧大小姐竟会忽然这般。这一番话,直接震得没人敢开口应言,便是怒瞪视后,萧楚愔直接移了眸,厉扫下头的四堂叔与莺小姐。
一样厉,明明人没动,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冷感,便是这种诡阴的感觉冲入骨中,他们听见萧楚愔一字一顿说道。
“你们说楚恒昨夜借酒逞凶,占了莺儿的身子,毁了她的清白。好,好!既然你们一个个都这么说,那我们就来验验,昨儿到底出事,还是没出事。”
大小姐这话,无人明清,便是心中怪疑时,却见大小姐回了头冲着边上伺候的厢竹说道:“萧寿,马上取上银两去一趟外头,将沧州上下凡是叫得出名的妓院鸨母,全部给我请过来。四堂叔不是说昨儿咱萧家三少爷对他家宝贝女儿用强的?我现在还忧着我萧家的少爷叫人讹了诓。既是昨晚才发生的事,便是今早,还是能验得出的。你马上给我动身,一个时辰之内,我要见到沧州上下各家妓院的鸨母。”
每一句话,皆是惊人,便是这惊人的话落后,萧楚愔看着已傻了神的莺小姐说道:“这些个事我们不懂,那就请懂的人过来验,到时究竟有还是没有,一验便清。”
萧楚愔这个法子,震惊世俗,莫说萧家祖家这些人全部傻了,便是萧家几位少爷,乃至于江湖上已闯荡多年的叶知秋,在闻了此法后也是面露惊色。一份诧,在面上却也没顿上太久,只是微闪之后,叶知秋的脸上仍是挂着温笑,只不过这一份温笑下,明显又多了什么。
谁也没料到大小姐竟会差人将妓院里的鸨母请来,再闻如此荒唐的话后,二叔当即震了怒。直接呵语怒斥,二叔喊道:“我看谁敢。”
“我看谁敢不敢。”
气势之上绝不输于二叔,便是那股子气霸模样,竟叫萧家二叔整个人都颤了。
这个人。
跟前的这个人。
早非他记忆之中的侄女,记忆之中的萧楚愔。
她。
她究竟……
气势之上完全叫萧楚愔打压下来,浑然不愿再去搭理二叔那惊诧的神色,萧楚愔看着已是惊得不敢再开口的四堂叔,一字一顿说道:“事实胜于雄辩,既然四堂叔如此坚持,那就请人来好好验上一验,昨夜究竟如何,到时一眼便可清明。”
这一句话,惊了四堂叔的心,也让他从惊愕中回过神,愣了神,随后意识到萧楚愔想做什么,四堂叔直接喊道:“你不能这样,这事关女子清誉,你不能这样。”
“能不能这样,这儿,我说了算。这一件事事到如今,四堂叔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这一件事验完之后,若是楚恒真做了那等禽兽不如的混事,我萧楚愔立即负荆请罪,四堂叔和莺小姐无论如何,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便是如此也不能解了你们心中怒火,那萧家半数家业,我拱手送上,可若是事情验查之后什么都没有,哼……”
最后那一声哼,直叫人抖了颤,而是颤后,听见萧楚愔冷笑说道:“可若是验完之后什么都没有,哼,我萧家的少爷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叫旁人讹诓陷害的。这一件事最后若是什么都没有,我会让你们知道,有些时候,有些把戏,是不能由着性子爱怎么来就怎么来的。”
这不是威胁,而是切切实实的一句通告,也是这话落后,看着莺小姐那早已白得没有颜色甚至都忘了继泫伤哭的脸。萧楚愔的眼眸仅是暗了数分,而后看着莺小姐,对着身后的楚宁说道。
“宁儿,给我好生盯着这位莺小姐,在鸨母来之前可别叫她因羞愤难当寻了短见。若是想要撞墙,就给我拦了。若是想要咬舌自尽,也给我截了,倘若来不及真叫她将舌头咬了。你也记得上前将嘴里的断舌给我取出来,别让血倒呛入了喉,堵了呼吸。这咬舌自尽我只听说叫血呛死的,还没听说能将人活活疼死的,就算命真不好,叫那份疼要了性命,那也不打紧。”
一番冷,便是江湖上最辣手的人心思恐也不过如此。冷冷一番哼笑,萧楚愔说道:“反正只是想验其身而已,便是人死了,这照样验得出来。”
这样的话,实在逆了天道,可就是说出这逆了天道的萧楚愔,竟叫人惊得不敢出口驳言,只是愕呆的处在那儿,看着萧家如今的当家家主。萧楚愔,早非过去的萧家大小姐,如今想要在她手下讨得便宜,谈何容易。
因了长姐吩咐,楚宁自然应接,往前行了一步,一双秀美的眼中带了厉爆的隐气。而这一番隐气的双眼,则直勾勾盯在莺小姐身上,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不可能忤逆,至少在萧家,谁也不能忤逆这位萧家的当家家主。因了势震,所有人都惊了,便是这压抑恐惊双袭下的压力,有人已经扛不住了。
心里头说不出根由的恐惊,害怕之感层层来袭一波接着一波,就在这叫人恐惊的视线下,莺小姐最终还是没能抗住。
直接在萧楚愔的凝注下跪了下来,莺小姐早已吓得颤抖。
她不过一个丫头片子,哪扛得住这一些,萧楚愔那些话连着攻下,她这心里头的魂早就吓了七八。堂上的大小姐,竟花了银子请了妓院的鸨母要来给自己验身,虽不清这身究竟得不得验,不过萧楚愔这一番断绝已惊得莺小姐乱了心性。尤其是最后那一番警告,那一番叫人恐入心髓的警告。
萧家的少爷,不是何人想诓就能诓,想讹就能讹的。若是此事真有此事,她当亲自罪谢,便是以了萧家半数产业作为赔罪也在所不惜。
可若是此事并无此事。
萧家大小姐断然不会善罢甘休,萧楚愔究竟要如何的不善罢甘休,莺小姐不知。不过她却晓得面前的这个女人,这个如今已权掌萧家一切的女人,这位萧家最名正言顺的小姐,她的断不肯善罢甘休,绝非自己所能承受。
因为太害怕,所以心上承受不得,因为心上已经承受不得,故而莺小姐再也撑不下去。
软跪了身,哭了泣,莺小姐将一切如实供招。
第一六六章 威震祖祠()
昨夜酒醉,萧三少爷强行侮辱了莺小姐,此事正如楚恒所言,未曾发生。不过是莺小姐与其父亲贪图萧家财事,妄图以此为契机让萧楚恒负责,将她明媒娶入萧家,成为萧家货真价实的三夫人。
为贪财力不折手段,竟动了这等龌龊的心思,四堂叔与莺小姐之心实在叫人震怒。因为受不得萧楚愔的势压,莺小姐最终只能坦白一切。招了自己与父亲所行之事,同时也还了楚恒一个清白。
这一件事,惊了族中众人,谁也想不到这看上去纯纯净净的莺小姐,心里头竟然会动这等龌龊的心思。也想不到那看上去还算正端的堂四老爷,为了财力竟然连女儿的清白也能拿来做赌注。
因为事实远超所料,所以真相曝出时,众人皆是惊诧。
这一件事,上下皆震,而萧楚愔自然也是怒的。她已说过,萧楚恒若真干了这等不要脸的事,她自然会给四堂叔父女一个满意的交代。可若自家三弟无故被冤,她也不可能白白让三弟受了这一份委屈。
萧楚愔既说得出,必然做得到,虽不至于因了这一件事将这父女两扭送官衙,不过萧家的一切,从今日起她不希望半分钱银送到这父女两身上。萧家如今的生意皆在萧楚愔手中,钱银皆经她的手,她自然有权这么做。
萧家家主已现怒威,何人还敢多说什么,便是二叔那儿,也只能默了声却一言不敢再发。
从今日起,萧家一切钱银不得送入四堂叔父女手中,这对于早已过惯钱银自来的父女两,这样的事还不如将他们扭送官衙来得痛快。当即已顾不得自己怎么说也是萧楚愔的长辈,四堂叔直接给萧楚愔跪了下去,瞧那样好似想说什么,不过萧楚愔已没了心思去听他的胡言。
当下命了家丁将这位堂四老爷请了出去,今日这一场闹剧就此落罢。
为成贪心,竟是动了这等歹毒的污心,肆意构陷萧家三少爷,萧楚愔如何能轻咽这一口气。当下这厅堂她也懒得再呆了,沉了一张脸,扫得刚才窃下恶语的亲戚不敢抬头,萧楚愔这才将视眸移落到二叔身上。
不过一眼瞥扫,却也没说什么,萧楚愔最终起身离了厅堂。
待回了别苑后,萧楚愔的面色可算微现几分舒缓,倒是厢竹,那眉心仍旧蹙着。显然方才厅堂上的事,这大小姐的贴身丫鬟仍旧觉着可气。
心中那懊气,却也没出声表了自己的闷火。也是萧楚愔,落座之后看见厢竹那拧锁的眉,这才问道:“怎了?眉心蹙得这般,可是还在恼着厅堂上的事?”
“那样的事,如何不叫人恼了。大小姐,厢竹便是不明,这事这般便算了结了?”
“不若如何?难不成真将四堂叔和他那宝贝女儿一块扭送官衙?”
“扭送官衙倒也不必,家丑不可外扬,这样的事若是传出去,往后萧家在沧州还如何立足。厢竹只是不明白,那堂四老爷最后明明有话要说,大小姐为何不听,反而命家丁将人轰出去。当时若是让堂四老爷说了,指不定谁才是这事幕后主手,也就明清了。”
萧楚愔当时所行,厢竹实在不明,虽然这一件事明上看着是四堂叔为贪图富贵,与自家女儿自导自演了这场污秽的骗局。妄图明媒进入萧家稳坐三夫人宝位,可实则事非如此。
旁人不清,一直伺候在萧楚愔身侧的厢竹如何不知?这一件事,怕与萧楚愔那位久居祖家的二叔有关!这一事分明是二老爷示意的,当时要是四堂叔出言指正,这一件事也就清明了。
明明大好的机会摆在跟前,厢竹就是不解大小姐为何要弃了。
因为心中思而不解,故而萧楚愔询时,厢竹便借了这个机会将心思奇疑询出。
她会难明,萧楚愔明白,只不过萧楚愔之所以如此也有自己的意思。没有马上应答而是微顿半忖,一番游思后,萧楚愔这才说道。
“你以为谁是幕后主导之人,没人知清吗?”
“大小姐这话的意思?”
“这萧家眼明心明的人多了去了,心里头都揣得通亮,这一件事谁的意思,怕是心里都明白。既然大伙儿心里头明白,咱犯得着将这一件事挑明,平添麻烦。”回着话,嘴上勾着讽笑,笑意勾展时萧楚愔说道。
“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