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此声喝出,方天画戟来势如龙,戟锋过处,一片片血肉翻飞腥气漫洒!
数十人,须臾之间,全灭。
再无任何人敢靠近这一方修罗场。
“丁原不仁,某吕布已杀之,如今欲往洛阳投奔董公。
尔等肯从吾者在此,某必将厚待,不愿从者尽可自去,某绝不阻拦。”
方才亲眼见到吕布之威的士卒大都选择留下,而更多的兵士听说丁原被杀,主事者又是曾经的主簿,一时纷纷离去,也正合了丁原当初削弱吕布威信的打算。
值得一提的是,丁原原先麾下大将,如张辽、高顺、宋宪、侯成、魏续等人,却悉数听从吕布号令,其魅力与威望可见一斑。
……
越来越模糊,又愈发清晰。
金碧辉煌的大殿上,董卓看着吕布走近,乐的喜笑颜开。
酒宴之上,董卓竟率先起身朝吕布一拜道:“卓今得将军,如旱苗之得甘雨也。”
看到如今声望无两的董卓居然向自己下拜,吕布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然而董卓也不急不恼,依旧躬着身子。
“贤弟……”李肃轻声提醒道。
吕布这才反应过来,忙将董卓扶到座位之上,深深下拜,动容道:“承蒙主公厚爱,布敢不效死!”
“诶,勿须言死,卓愿同将军共谋功名富贵!”董卓说完,看着英武非凡的吕布更是心生喜爱,又道:“某子早夭,又闻将军之父也已仙去,不如你我二人父子相称如何?”
“好!”
……
终于,彻底清醒。
吕布从榻上翻身坐起,回想梦中种种,更忆起曾经和刁秀儿一起的时光,一时有些心烦意乱。
披衣入院,执起长戟,由黎明练至旭日东升,似要将这一身浊气尽数驱出体外。
天大亮后,吕布这一套戟法才完整习练一遍。他换下早已浸湿的衣衫,简单整理一番,正欲出门而去,却看到一个西凉武将正在门外等候。
“吕将军!”那人恭声道,“太师命在下来此告知将军,今夜太师欲在府上摆酒设宴,邀吕将军傍晚过府一叙。”
“知道了。”
吕布应了一声,再想到李肃那日所言,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略一纠结,却是骑着赤兔直奔王允府上。
赤兔之力超凡脱俗,不一会儿就将吕布载到了司徒府门前,然而此时此刻,一辆艳丽的华盖车正停在那里。
吕布未及通报,直接闯入其中,只看到几个披甲武士近乎胁迫着挟刁秀儿朝门外走来,而王允在一旁又气又急。
画戟长杆底部重重捶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随即便是一声大喝:“吕布在此,何人放肆!”
那先前还耀武扬威的董府家将听闻此声此喝,吓得险些跪在地上,可转念一想,又挺直了腰杆:
“吕将军,吾等奉太师之命前来,接刁秀儿姑娘前去,还望你不要阻拦!”
“滚,或者死。”
“吕布!连太师之命你也敢违抗吗!”
“那就死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与君离别意()
“不要!”
高高挥起的长戟在刁秀儿的声音中瞬间停滞。
“将军,让他们走吧……”
吕布以一种看着蝼蚁的姿态看着几人,其声若雷,“滚吧。”
几个家将如蒙大赦,连滚带爬跑出了司徒府,头也不敢再回。
“如果将军杀了他们,必然会惹来董太师的怒火。”刁秀儿轻声道。
“哎,秀儿还是太过善良。这些人回去之后,必然会添油加醋一番报与太师,届时吕将军的境况将更加危急了。”王允叹道。
“那该如何?”刁秀儿脸色一变,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对吕布如此上心。
说是动心也不然,或许是他那天所言让自己有些触动吧。难道自己真与他早就相识?可那些年幼的记忆又去了哪里。
“吕布此来,亦为向司徒求教。”
“将军请!”
清茶两盏,缭绕起茶香袅袅氤氲在会客堂屋中。
“……太师他,要叫某过府赴宴。”吕布将先前的事情告知王允。
“宴无好宴,将军……如今已至绝境。”
“为何?”对于王允的话,吕布还是很相信的。
“你可知昨日之事?”
“何事?”
“太师他邀请毋极侯张钰前往郿坞赴宴。”
邀请和赴宴这两词,王允读的很重。
“此事布亦有耳闻,先前张钰他意欲行刺我义父,义父他如今却不计前嫌——”
“可笑!将军竟如此天真?”王允怒道,“连街边百姓亦知此乃鸿门宴耳!玉郎他更留下‘我自拔剑向天笑,去留肝胆皆昆仑’的诗句,您真以为他是去赴宴?”
吕布一时不能言。
“实不相瞒,允已接到消息,太师他在宴席中呈上毒酒,玉郎恐怕已凶多吉少了。”
说完,王允起身又道,“吕将军,你仔细想想,这手段是否相似?同样是宴会,若同样摆出毒酒来,你,喝还是不喝?”
“可他是某的义父,对我不薄……”
“但他,想要你命!”
【可他想要你的命!】
李肃和王允的话逐渐合为一体,令吕布振聋发聩,近乎发狂。
“为什么!”
“因为秀儿。
李文优何等精明,吾料他会劝说董卓将秀儿赠与将军,若董卓不肯,他定将要董卓斩杀将军,以绝后患!”
王允年轻时也是个中二好儿郎,此刻也一时热血激荡,拍案喝道:“将军,你在他董卓眼里,尚不及一女子,何苦再为之效力?何况,你就忍心眼睁睁看着秀儿遭他淫辱?!”
“不,绝不可能!
司徒,我该如何!”
“将军,为今之计只有先下手为强——”
“可他是我义父。”
“将军啊!你姓吕,他姓董,这算什么父子?当初他先寻戟后横剑,毫不犹豫刺向将军你时,可曾顾虑半分父子之情?”
此情此景,对吕布来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若非老夫不忍秀儿遭他祸害,更不忍眼看将军盖世英雄却要遭他毒手,今日之言是万万不会说出口的!此话一出,我王家……哎!”
“司徒大恩,吕布铭记,吾此生必不让秀儿受半分委屈!”吕布直直向王允拜道。
王允眼见大事将成,又添了把柴火:“事到如今,老夫也不再遮掩。将军若帮扶汉室,乃忠臣也,青史传名,流芳百世;将军若助董卓,乃反臣也,载之史笔,遗臭万年!”
“某吕布,愿除董卓。”
“我大汉得以存续,全仰仗将军功劳!”白发苍苍的老司徒,竟然直接跪在吕布身前,涕泗横流。
……
依然竹林中,一曲情哀怨。
端庄而清秀的女子一袭白衫,和这青翠的竹竿竹叶搭配得仿若天作之合。
玉指轻蜷微舒,淡淡如清澈溪流般的音律就回荡在整片竹林。
这其中,有感伤,有思念,有埋怨,也有着无数小女儿家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怀。
弹着弹着,两颗晶莹的玉珠从眼眶中滑落,坠在琴弦上,又被很快震开。
只是泪珠震得走,情丝却走不掉。
忽地,林中笛声起。
忽远忽近,忽明忽暗。
蔡琰强忍着回头的冲动,继续弹奏着。
笛声,琴声,交相呼应,一如当日那首《明月几时有》一般默契、美好。
一曲终了,伊人泪水早已不见了踪影,回头看去,公子同样白衫如玉,微笑着立在他身后。
“你……来了?”
“对。”
“城中传言你已经。。”
“差一点,还好我长得帅,他们被本公子迷倒,不忍动手。”
“噗,你这人好不知羞!”
“嗯,好啦,告别完了,我也要走了。”
“走?去哪里。”
“回河北……回家。”
蔡琰俏脸数变,竟一下子又变成那天拂袖而去的模样,张钰暗道一声不妙,这还是个死傲娇。
“恕蔡琰不送。”
说着,蔡琰将琴抱起就要离开。
“蔡姑娘。”
“何事。”她头也不回。
“等我。”
“等你干嘛。”
“我去找你父亲。”
“啊?”蔡琰吃了一惊,猛地回转身来,“谁要答应你了,你家中还有娇妻美妾,何苦又来招惹我这可怜人?”
张钰一时无言,顿生冷汗。
他本想和蔡邕说说,看他愿不愿意拖家带口随自己一同前往河北,长安城的暗潮还有谁比他这个穿越者更清楚?要是蔡邕这大儒真的因为叹息而获罪,这是天下的损失,更是自己不能允许的事情,毕竟蔡中郎他对自己真的是给予了太多恩义和宠爱。
可是,蔡琰这么一说,自己如果解释清楚,让这姑娘的面子往哪儿放?
张钰纠结万千,蔡琰看在眼里却是他的犹豫不决,泪眼朦胧中抱着古琴就要跑着离开,谁知她还没迈出两步,脚底就是一滑。
失声尖叫,蔡琰整个人向后仰去,怀中的长琴也被她高高抛起。
就在蔡琰即将着地的一瞬间,张钰如风一般赶至身前,单手将她揽在臂弯中。
“嘭!”
张钰用脚面将坠落的琴身又稳稳抬了上去,而后轻舒长臂将琴手下。
左手长琴,右手蔡琰,如此方为风流才子,岂不美哉?
蔡琰呆呆地看着他,一时空气竟突然安静,静的只能听到两个人彼此的呼吸与心跳。
“我会和蔡中郎说,要你们和我一起回河北。”
“不……不可能的,父亲他奔波多年,好不容易受到董卓赏识,这才在都城安定下来,怎么可能再次离开?何况我……我——”
“再不可能,我也会努力去做,你等着就好。”
“等什么?”
张钰没有回答,而是将她扶好,直接往蔡邕所在而去。
蔡邕见到他平安无事,自然也是十分欣慰,可是说到前往河北却有些不愿,张钰无奈之下都抛出长安将有大乱之事,他也只是笑笑,说到时再从长计议。
无功而返,张钰只得告辞,蔡邕亲自往府前相送,张钰朝他左右看去,却不见蔡琰的身影。
蔡府,琴乐房。
雨打芭蕉,灵透柔美。
低回婉转,缠绵悱恻。
此曲天下只有两人知晓。
名为《神话》。
第一百一十九章 张钰的绸缪()
城中谒舍处。
“不知元化先生可愿随钰一同前往河北?”
“华佗对君侯十分敬服,只是游历天下、救济百姓乃吾自幼之愿,就不随君侯同往了。”
张钰同华佗视线相交,心下便明白了他的误会。想必华佗还以为自己是看重他的医术,要让他紧紧跟随左右,时刻为自己看病诊治。
想通这点,张钰低头笑笑,对华佗恭敬道:“元化先生之大义,在下自是知晓。对于医者,钰更是尊敬有加,这点您该是知道的。”
张钰话落此处,又引出华佗的感动,他开口赞道:“身份显贵不傲不躁,此诚难得,可君侯更有一个善者仁心,这是最为可贵的一点,也让华某心悦诚服。”
“钰之所以提此请求,绝非想将先生绑在钰的身边,而是钰想要帮先生成立一家医馆。”
“医馆?”
“钰知您鸿愿,可是人力有穷时,更何况如今乃是战乱之世,您便是走遍千山万水,花费数十载光阴,又能救得了多少人?
钰这医馆,就是想让您和您的超绝医术作为招牌,招纳来想要学医的人,钰也可以亲自帮您招揽,来者皆以您为首以您为师,在习得医术后再去治病救人,如此一来岂不是能救下更多的人?”
华佗双眼放光。这种医馆的构想他闻所未闻,但是细细想来却发觉妙不可言,他和那些敝帚自珍,巴不得同行绝迹的相声……呃,手艺人可不一样。
“世皆言医者为贱业,在钰看来实属无稽之谈,若没有医工救死扶伤,哪有他们生活安康?这些学徒进入医馆,外出行走则都是以您弟子而居,他们每救一人,则先生的功德便更多一分,而我大汉百姓亦有更多生机,还望先生不要拒绝!”
拒绝?华佗激动地声音都有些颤抖,竟是恭敬地拜道:“君侯所想,是我医者万世之基,是为我华佗,为我诸多医工乃至大汉生民谋取福祉之益事。承蒙君侯厚爱,华某愿随君侯一行,为天下百姓而开馆授业,绝不藏私!”
说罢,张钰和华佗两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华佗知道,能看得起自己,更有能力让自己做这般大事的人,天下唯有张钰而已;而张钰也知道,这特么可是华佗……以后找个机会诱拐一下无心当官的张机,华夏第一医馆有的跑?
这年代,脚力好才是效率的最大保障。
寺庙中,支平和张钰相对而坐,景姝则侍立在张钰身后。
“没想到平还有和张皇兄再见的一天。”
“而我,早已看穿了一切。”
“……公子何意?”
“你们这批月氏族中,目前还有多少人。”
“长安,及各地有联络者,共有四千三百人。”
“如今我来兑现承诺了。”
“恕平直言,公子如今已是自身难保,长安城中最有权势的董太师,恐怕还不知道公子你此时尚在人世吧。”
“哈哈,这点你大可放心,本公子的手段岂是尔等凡人所能揣测。”
“那公子意欲如何?”支平有些不屑。
“日后长安乱起,带着你的族人,来河北寻我。”
“哈,公子说笑了,河北离长安如此之远,我等为何要不辞辛劳前往?既然公子已经无法再兑现承诺,那我们的约定便一笔勾销吧。”
“父亲,万万不可,姝儿跟随公子虽时日尚浅,可已经深深为公子的才学倾倒,他所言一定有他的道理,您不妨听听!”
景姝在一旁情真意切,字字都透着股可人劲儿,让张钰心中微动。再想到支平的话,他是忍不住暗笑,约定?自己从月氏人的身上可一分钱好处都没捞着,他口中所说的一笔勾销,在张钰听来和恩断义绝、背信弃义如出一辙。
“你知不知道,袁绍。”
支平眉头微皱,“自然知晓,四世三公的袁家子弟,界桥刚刚击破公孙瓒所部,如今有极大希望一统河北。”
“他和我兄弟相称。”张钰微笑道,“你们月氏一族想找棵大树,这天下还有比河北更好的去处、比袁家更合适的人选?”
支平沉默不语,半晌终是道:“若真如公子所说,长安将有大乱,平可以考虑前往河北,届时还要仰仗公子给一处容身之所了。”
“好。”
“姝儿,送客。”
“父亲……”景姝薄唇轻咬,略带迟疑却又含着坚定道,“姝儿想随公子同行。”
啊?
张钰还在发愣,支平则是直接重声道:“不行!公子他虽有把握化险为夷,可为父绝不能让你冒险!”
“不!父亲,原谅姝儿第一次忤逆您,只是公子他大病初愈,如今正是需要人照料的时候……若是姝儿不再身旁,公子的起居日常恐无人打理,还望父亲准许……”
“决不可行!”支平吹胡子又瞪眼,一旁的支琦也赶紧跑来劝解。
“这什么情况,怎么感觉忽然一下变得这么狗血。”张钰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在拍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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