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后部队退至界桥边,随即便舍身冲了回去,哪怕只是殿后的士卒,也比麹义的先登营多出不少。
然而,哪里有麹义的影子!
箭雨,依旧是铺天盖地的箭雨,公孙士卒死伤大片,界桥周边皆成血泊。
“上。”
麹义还是这一个字。
只这一个“上”字,今日夺走不下上万条性命!
八百刀斧手又汹汹地杀了上去,将负隅顽抗的残兵败将砍瓜切菜般清理。
不光带兵精通,麹义武艺也是高强,只见他再次拍马杀到军前,几个挥砍就将公孙军执旗将砍翻,而后便劈落了其手中牙旗。
公孙瓒眼见绣旗已倒,又战不退这煞星,只得继续挥军逃窜。
不远了,自己在这界桥后还放着一队人马,待我躲过这番追击,定要重整旗鼓,让你袁绍血债血偿!
第九十一章 界桥之战(五)麹义之死()
“不远了。”
麹义眯眼远望,公孙瓒东倒西歪的将旗依稀可见。
“终于,让我等到了今日。”
“我麴义,我先登营,自此之后,将名震天下!”
麴义是个寡言的人,他的想法也无比干练。
追上公孙瓒,然后杀了他,河北第一将就是他麴义的,河北最强军,就是他的先登营!
于是这千人冲锋犹如雷霆万钧,迅捷而勇猛。
却说不远处,公孙瓒带着一队亲卫拼了命的朝驻军处赶去,忽见一队骑兵杀至,领头一人英武卓绝,白马银枪,身后带着的,正是自己安置的大军!
“主公,赵云来也!”
“赵云!”公孙瓒先是一愣,在看到他身后浩浩荡荡的部队时又是大喜过望,“快,随某杀将回去,今日必要将那袁将挫骨扬灰不可!”
……
“麴义!”
麴义闻言回头,“文丑?谁让你跟来的!”
“你说什么!?”身为袁绍最倚重的爱将,哪里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
“某和主公下过军令状,此战由我一人负责,如今大局已定你却赶过来,是欺我刀锋不利吗!”
“混账,就凭你这些走卒,早让公孙瓒跑回幽州了!
别打了场好仗就忘了自己的斤两!老子回头再收拾你!”
文丑和麴义如虎狼般对视一眼,随后率着轻骑先杀了过去。
没多久,颜良也是一样的方式,二话没说带人从他军前冲过。
“呵,可笑!”
“某仅率步卒一千八百,将公孙瓒打得大败,如今却多出上万个抢功劳的来!”
“主公,你不公!你让我麴义如何服众?”
麴义皱着浓眉,环顾四周,将士们脸上渐渐攀上了疲惫。
先登营虽说大败白马义从,可毕竟是步卒,机动性先天不足。眼见这一波波无耻同僚跑到了自己前头,杀那些溃军杀得不亦乐乎,麴义心头是无名火起。
“找马!跟某来!”
也没管有多少先登军在这兵荒马乱的战场上能找到匹马,麴义只管自顾自挥鞭冲了上去。
疾驰半晌,只听得耳边突然传来兵戈之声,马蹄震震作响。
扬首观之,前方竟猛地杀出一队白马义从来!为数虽然不多,却各个皆是浴血带伤,挟着一股悍猛之气。
“还有余孽,先登营!”
麴义一声呐喊,无人回应,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把部队甩到了身后。
“岂有此理,给我死开!”
长刀挥舞间,那些白马义从又被他杀散大半。
然而……
白马义从却越杀越多!
“这是怎么回事!”麹义心里暗骂,“颜良文丑,无能之辈,要你们何用!
主公就在后方,这人是怎么放过来的!”
终究,还是自己的军队值得信任。
先登营的军士陆陆续续跟了上来,没骑着马的一时也疾奔赶到了不远处。
又是一轮强弩,只不过此时的公孙军已经摸到些套路,眼见先登营准备发弩,便立刻散开阵型,如此一来伤亡的确有着减少。
“待某回转,非要和主公说道说道!”麹义有些难以冷静,自己翻身仗的最关键一环遇到了摘桃子的,还被猪队友狠狠坑了一把,这叫他如何能忍。
忽然间,山摇地动。
更多的骑兵杀了出来。
“怎么会!”麹义瞪大了眼睛,足足不下上千之众,是公孙瓒的骑兵!
“先登营,死战!”
一声怒喝,这一千余先登士卒又列好了阵势,继续收割着公孙军的性命。
正当波澜将要平息的时候,一个白袍将军却冲开了箭雨,一骑当先。
“小贼受死!”麹义挺身来迎。
在他看来,公孙瓒麾下能有什么武艺高绝之辈。
若是真有,公孙瓒也不至于总是自己一马当先了。
可是他错了。
“锵!”
仅仅一击,白袍小将的银枪就将麹义的长刀打到了一旁,此时的麹义空门大开,皆是漏洞!
“强!轻敌了。”
麹义赶忙拽回偏离身前的大刀,横着朝他劈去。
“虚影!”
那如同实质的枪尖竟然只是一道虚影,那么——
“噗!”
哪怕麹义已经意识到了这一击会出现的位置,可是太快了,他的枪速太快了,快到只有意识能够跟上,身体还完全来不及反应。
“岂有此理!”麹义怒吼,自己向后猛地一扯,生生将敌将的枪头扯出了胸口。
“哈……哈啊……”
粗重的喘息,浓稠的血液,还有渐渐脱力的双臂。
“我麹义如此英雄,怎么能死于你手!”
此时的麹义仿佛瞬间战魂觉醒,整个人重新蓄满了力量,长刀耀出无匹的锋芒,朝着白袍小将的头颅呼啸而去,势不可挡。
“竟然顿悟了!”白袍将军一惊,随后果断采取了守势,任麹义狂轰滥炸,也破不开他的防御。
当武艺到了他这般境界,只要他不想赢,那就决不会输。
“将军!”先登营士卒眼见麹义负伤,个个也不顾得摆阵攒射,抽刀便杀了过去,如此一来幸存的白马义从可算等到了机会。
这是真正的步对骑。
然而也好像是假的步对骑。
先登营依然压着这些已经遭受了莫大打击的骑兵们打,眼看就要将这些手下败将再次击溃时——
“噗!”
长枪透过胸膛。
那个白袍将军的长枪已将麹义贯穿。
“可惜啊……”麹义笑了。
“你很强,尤其是带兵,是云见过最强之人。”
“你……也很强,枪法……”
麹义回头看着自己的将士,自己一手带出的先登强军,想说的话全都哽在喉咙,比胸口之创更加难受。
终于,他用尽最后一口气,“快……去前面,护着……主公!”
长枪拔出,血冒三丈。
先登统帅麹义,亡。
“杀你者,常山赵子龙。”
将为军之胆。
主帅已死,袁军倏忽间阵脚大乱。
先登营本还有股哀兵的气势,可赵云一人一骑飞入绍军,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须臾便有十余人丧命枪下。
还有他身后紧跟着的幸存义从,生生像箭头一般透过袁军军阵,将这支军队的士气打散。
“赵将军,我们该怎么做!”
短短时间内,赵云已经凭他的武艺和魅力征服了这些白马老兵。
“方才听那将军说,袁绍应该在我等后方,只不过主公正引大军来此,与之必会相遇。我们不如继续向前,直捣敌营!”
“是!”
……
“那赵子龙武艺不在你我二人之下,这次也好让那麹义吃点苦头。”
两员猛将策马而行,文丑说道。
“可是,麹义的武艺又算不得好,你不怕他被赵子龙杀了?”
“怕什么,赵云再猛,还能以一敌千不成?他先登营的确是支强兵,我再不服他也得承认。”
“可是还有白马义从啊。”
“我就放了赵云和几十骑过去,哪里来的白马义从?!”
“……我也想给那匹夫一点教训,缺口没收好,大概放过去一千多人。”
“颜良!”文丑惊呆了,“你!蠢啊!”
“咋的,你不也放了?这正说明你我兄弟心意——”
“心意你个头,主公还在后边呢!”
第九十二章 界桥之战(六)斗智斗勇()
大自然尽力掩盖着血迹的痕印,却遮不住狼藉和尸体。
此处距离战斗已经过去不短的时间。
此处有一行人。
人数不多,只有数十张强弩,百多人持戟。
他们优哉游哉,不像是在残酷血腥的战场之上,却像是外出郊游踏青一样。
被护在中间的那人一身明光澄金甲,容貌俊朗,极有威严。在他身边,有两名中年文士和一大一小两个披甲将军相随相伴,五人神情皆是轻松加愉快。
“哈哈哈,没想到那称雄塞外的白马义从也是如此不堪一击,公孙瓒,真无能之辈也!”
“哎,主公,与其说公孙瓒无能,倒不如说是麹义将军指挥若定、用兵如神才能获此大胜。”沮授说道。
“嗯。”袁绍眉目间满是喜色,“颜良文丑勇则勇矣,终究缺了些统兵打仗的才能,可为将才而非帅才。我军中善战者也不过高、张、麹,还有你淳于琼四人,如今看来,麹义可为其中之冠了。”
“是是是……”淳于琼也是讪笑道。
“恭喜主公得此大将,河北不日可平矣!”郭图乐呵呵地补了一句。
不多时,前方斥候疾驰而归:“主公,麹义将军大胜,已将公孙军尽逼过界桥之东,颜良文丑二位将军正率军追赶。”
“好!”
乘马后缀许久,袁绍倒是无妨,这两个谋士身子着实有些吃不消,如今听说前方无忧,一行人便下马卸鞍,寻得一片矮墙之处,借着浓阴稍事休息。
“许久不见,夏儿倒是更清秀了。”
“谢主公夸赞。”
“不过这战阵之事殊为危险,以后还是少来为妙。”
“谢主公关心,不过时值乱世,何处算得上安全。天下一日不能一统,汉室一日不能复兴,吾辈中人就应将生死置之度外,又怎能因危险而躲避呢?”
“哈哈哈,好!”袁绍大笑,郭图沮授皆向淳于夏投以赞赏的目光,淳于琼则得意的像是喝了谪仙酿般脸色泛红。
“不过,”袁绍话锋一转,“此话若是换了别人说,那某定然有赏,可你淳于夏一说,我却赏不得。”
“今年多大了?”
“回主公话,将将桃李。”
“不小了,”袁绍瞪向淳于琼:“我真怀疑夏儿是不是你亲骨肉,成日里带上战场不说,这个年纪也不张罗着寻户好人家?”
“嘿嘿嘿,主公,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带兵打仗的本事都是靠着夏儿来的……”
袁绍嫌弃地看他一眼,又转向了淳于夏,“这次打仗完,某亲自给你安排!”
“主公!”淳于夏急道:“昔年冠军侯曾言,匈奴不灭,何以家为——”
“胡闹,你也能和冠军侯比了?”
“夏儿失言……”
“主公,不是我不愿给夏儿找人家,只是你也知道,就凭我家夏儿这才华,这样貌,……那中山张钰我也见了,不过尔尔——”
“父亲!……”淳于夏没来得及拦住他爹这张大嘴。
“哦?你不是一直在邺城带军么,何时见过那中山张钰?”
“呃……”
“报——!”
一声疾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四周暂坐的戟卫弩兵也纷纷立起身来,备好武器进入了警戒。
循声望去,一骑兵从远处草坡顶上刚冒出头,还未及呐喊出什么,便被一箭贯穿,滚落下马。
众人不由呆楞,还是淳于夏率先回过神来,“弩兵,对准草坡!戟士,散开,勿要暴露主公!”
情急之下诸军士依言照做,袁绍等人再朝坡顶看去,一时全都慌了神。
骑兵,白马!
白马义从!
不下上千!
近千白马义从自远方杀来,终于显出了他们曾经纵横胡地的神威。
骑射!漫天箭雨!
白马义从,骑射无双!
那千余骑兵在这辽阔的战场中就好像是龙归大海,灵活之余又具备超高杀伤。
义从们在不远处自动分成了两路,从两边绕着袁绍这支部队迂回了过去,明显是想要将其包围。
而袁绍留在身边的这些弩兵又不似先登营那般经过了系统的训练,一阵稀稀落落的弓弩发射后,连根马毛都没有射下来。
转眼之间,深陷重围,箭如雨下。
“麹义呢,颜良文丑呢?庸将误我!”袁绍大怒。
“主公,主公快躲一躲!”沮授挺身挡在袁绍身前。
“主公,这里!”郭图三步两步冲到袁绍旁边拽着他往土墙后躲。
谁知——
“咣!”
袁绍竟是猛地把自己的头盔掼在地上,一把将郭图甩到了一边,“大丈夫宁可冲上前战死,也不愿做此耻辱之事!我躲在墙后,谁来护我军士!?”
此话一出,文臣武将,戟士弩兵,无不动容!
“弩手,给我看准了射!一个战士擎一面盾牌护着弩手,其余人戒备,若有贼人杀进来,格杀勿论!”
“是!”
“愿效死力!”
于是三军用命,齐心死战!
“好强的斗志,袁绍麾下何时有了如此多精锐。”赵云在心中暗叹,接着便拍马向前冲去。
“主公,白马银枪!”
郭图远远就望见了疾驰的赵云,赶忙向袁绍说道。
“赵子龙?”袁绍心里一惊,这可是能和文丑打个不相上下的人,自己如今该如何抵挡?
众人一时踌躇慌乱,六神无主,却见淳于夏直接冲了出去。
“夏儿!”
“可是赵将军?”
在淳于琼的呐喊中,淳于夏跑向了阵外,向着飞马而来的赵云问道。
“正是赵云,你是何人?”
“我是您义弟张钰的挚友,如今正在袁公账下效力,还望您能放我等一马。”
听说是张钰的好友,赵云纠结了,自己义弟对自己的好他又怎能忘却?
可是如今自己已是公孙瓒的臣下,理应为主公做事分忧……
看到他的犹豫,淳于夏趁热打铁道:“您看我这里就这么一点士兵,能有什么大人物?能对贵军造成多少伤害?我们只是被乱军冲散的小股军士。
如今正逢乱世,若不是性命难保,谁愿意挥起屠刀?说到底都是可怜人罢了。说来不怕您见笑,我虽然勉强算是个带着将士的队率,可也见不惯这血腥厮杀,战局一乱我就趁一时机跑到这里来躲避了。我向您保证,这些人手上绝没有太多公孙军的鲜血!
您若能饶我们一命,我们还会走得更远些,等战事彻底了结再回来。”
“也是,说来都是生活所迫。这百多人终究难成气候,方才那个大将也说袁绍更在自己身后。……这小将军和我义弟倒是一样清秀。”赵云心头暗暗嘀咕,随后对着淳于夏道:“今日放尔等一马,下次再见,决不轻饶!……代我向玉郎问好。”
“是!”淳于夏开心应道,笑靥如花。
赵云心弦没由来地一动,而后拨马挺枪回转,恰巧一白马军士纵马上前道:“赵将军,后方大批袁军杀来,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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