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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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 第7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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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五盯着人群里的动静,一旁的侯元颙捂着脸已经偷偷在笑了,毛一山早年比较内向,后来成了家又当了军官,性情以敦厚著称,很少有这样张扬的时候。他叫了几声,嫌俘虏们听不懂,又跟副手要了大红花戴在胸口,手舞足蹈:“老子!咔嚓!鹅里里!”

    “哈哈哈!你不开心……”

    如此放肆了片刻,侯五才拉了毛一山离开,待到几人又回到房间里的火堆边,毛一山的情绪才低落下来,他说起鹰嘴岩一战:“打完之后点数,身边的人,死了三百三十二个。虽然说是说,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不过……这次回去还得给他们家人送信。”

    征战十多年,身边的人死过一轮又一轮了,但无论经历多少次,这样的事情都始终像是软刀子在心中刻下的字。那是长久的、锥心的痛苦,甚至无法用任何歇斯底里的方式发泄出来,毛一山将柴枝扔进火堆,表情内敛,只在眼底翻出些湿润的红色来。

    侯五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旁侯元颙笑起来:“毛叔,不说那些了。就说你杀了讹里里这个事情,你猜谁听了最坐不住啊?”

    毛一山与侯五看了看年轻人,又对望一眼,已经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第八九三章 十年砥砺 风雪寒霜(二)() 
    “……毛叔,不说那些了。就说你杀了讹里里这个事情,你猜谁听了最坐不住啊?”

    天已入夜,简陋的房间里还透着些冬日的寒意,说起这事,毛一山与侯五看了看开口的年轻人,又对望一眼,已经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罗兄弟啊……”

    “说起来,他到了山东,跟了祝彪祝军长混,那也是个狠人,说不定将来能拿下什么大头头的脑袋?”

    “年前听说杀了个叫刘光继的。”

    “那是伪军的老大,做不得数。罗兄弟一直想杀女真的大头头……挞懒?女真东路留在中原的那个头头是叫这个名字吧……”

    毛一山与侯五如今在华夏军中职衔都不低,许多事情若要打听,当然也能弄清楚,但他们一个专心于打仗,一个已经转往后勤方向,对于消息仍旧模糊的前线的讯息没有过多的深究。此时哈哈地说了两句,眼下在情报部门的侯元顒接过了父辈的话题。

    “罗叔现在确实在梁山一带,不过要攻挞懒恐怕还有些问题,他们之前击退了几十万的伪军,后来又击败了高宗保。我听说罗叔主动出击要抢高宗保的人头,但人家见势不妙逃得太快,罗叔最终还是没把这人头拿下来。”

    侯元顒说得好笑:“不光是高宗保,去年在徐州,罗叔还提议过主动出击斩杀王狮童,计划都做好了,王狮童被策反了。结果罗叔到现在,也只杀了个刘光继,他要是听说了毛叔的功劳,肯定羡慕得不行。”

    当年斩杀完颜娄室后剩下的五个人中,罗业老是唠叨着想要杀个女真大将的志向,其余几人也是后来才慢慢知道的。卓永青莫名其妙砍了娄室,被罗业絮絮叨叨地念了好几年,军中有谁偶有斩获,罗业往往也都是口水流个不停。这事情一开始算得上是无伤大雅的个人嗜好,到得后来便成了大伙儿打趣时的谈资。

    当然,玩笑且归玩笑,罗业出身大族、思维进步、文武双全,是宁毅带出的年轻将领中的骨干,麾下带领的,也是华夏军中真正的尖刀团,在一次次的比武中屡获第一,实战也绝没有半点含糊。

    华夏军中传闻比较广的是藏区训练的两万余人战力最高,但这个战力最高说的是平均值,达央的部队全都是老兵组成,西南部队掺杂了许多新兵,某些地方难免有短板。但若是抽出战力最高的部队来,双方还是处于类似的峰值上。

    这峰值的代表,毛一山的一个团攻防都极为扎实,可以列进去,罗业带领的团队在毛一山团的基础上还兼备了灵活的素质,是稳稳的巅峰阵容。他在每次作战中的斩获绝不输毛一山,只是往往杀不掉什么出名的大头目,小苍河的三年时间里,罗业每每装模作样的长吁短叹,久而久之,便成了个有趣的话题。

    这时候毛一山、侯五、侯元顒都忍不住笑,笑得一阵,毛一山才道:“那……山东那边到底什么个情况,小顒你为什么说,他就杀不掉挞懒啊?”

    “也是估计。”侯元顒的笑容收敛起来,“罗叔、刘师长、祝军长他们在的那一块,太苦了,从前线回过来的消息看,民生基本已经被败完了,没有庄稼,明年的种苗可能都已经没有,梁山附近的人靠着水里的东西勉强吊着一口命,但也都饿得不行。”

    侯元顒叹了口气:“咱们第三师在徐州打得原本不错,顺手还收编了几万人马,但是过黄河之前,粮食补给就见底了。黄河那边的状况更难堪,没有接应的余地,过了河很多人得饿死,所以收编的人手都没办法带过去,最后还是跟晋地开口,求爷爷告奶奶的借了些粮,才让第三师的主力顺利抵达梁山泊。击败高宗保以后他们劫了些后勤,但也只是够用而已,大半物资还用来还晋地那位女相的债了。”

    “这么难了吗……”毛一山喃喃道。

    侯元顒点头:“梁山那一片,民生本就艰难,十多年前还没打仗就民不聊生。十多年打下来,吃人的情况每年都有,前年女真人南下,挞懒对中原那一片又刮了一遍,他就是指着不让人活去的。所以现在就是这么个状况,我听总参的几个朋友说,明年开春,最理想的形式是跟能晋地借点种苗,捱到秋天元气或许还能恢复一点,但这中间又有个问题,秋天之前,宗辅宗弼的东路军,就要从南边回去了,能不能挡住这一波,也是个大问题。”

    侯元顒拿着柴枝在地上画了个简单的草图:“现在的情况是,山东很难捱,看起来只能打出去,但是打出去也不现实。刘师长、祝军长,加上那位王山月领着的武朝军队,还有家属,本来就没有多少吃的,他们周围几十万同样没有吃的的伪军,这些伪军没有吃的,只能欺负百姓,偶尔给罗叔他们添点乱,要说打,罗叔能打败他们一百次,但打败了又怎么办呢?没有办法收编,因为根本没有吃的。”

    “挞懒如今守大同。从梁山到大同,怎么过去是个问题,后勤是个问题,打也很成问题。正面攻是一定攻不下的,耍点阴谋诡计吧,挞懒这人以谨慎著称。之前大名府之战,他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差点将祝军长他们全都拖死在里头。所以如今说起来,山东一片的局势,恐怕会是接下来最艰难的一块。唯一盼得着的,是晋地那边破局之后,能不能再让那位女相接济一二。”

    华夏军中,如侯五、毛一山这种风格已定型的老战士,心思并不缜密,更多的是通过经验而并非分析来办事。但在年轻人一块中,由于宁毅的刻意引导,年轻战士聚会时谈论时局、交流新思想已经是颇为时髦的事情。

    此时眼见侯元顒针对局势侃侃而谈的样子,两人心中虽有不同之见,但也颇觉欣慰。毛一山道:“那还是……造反那年年底,元顒到小苍河的时候,才十二岁吧,我还记得……如今真是成材了……”

    侯五笑着摇了摇头:“年轻人,缺点冲劲,既然没有别的路走,该耍阴谋就耍阴谋嘛,说不定山东那帮人已经在打大同的主意了。”

    侯元顒便也笑:“爹,话不是这么说的,挞懒那人做事确实滴水不漏,人家铁了心要守的时候,轻敌是要吃大亏的。”

    “那也得去试试,不然等死吗。”侯五道,“而且你个小孩子,总想着靠别人,晋地廖义仁那帮汉奸作乱,也败得差不多了,求着人家一个女人帮忙,不讲究,照你的话分析,我估计啊,大同的险肯定还是要冒的。”

    他心中虽然觉得儿子说得不错,但此时敲打孩子,也算是作为父亲的本能行为。谁知这句话后,侯元顒脸上的表情突然精彩了三分,兴致勃勃地坐过来了一些。

    “不是,不是,爹、毛叔,这就是你们老古板,不知道了,宁先生与那位女相,有一腿……”他两只手做了个猥琐的动作,随即赶快放下来,“……是有故事的。”

    “什么故事?”

    “宁先生与晋地的楼舒婉,早年……还没打仗的时候,就认识啊,那还是杭州方腊造反时候的事情了,你们不知道吧……当初小苍河的时候那位女相就代表虎王过来做生意,但他们的故事可长了……宁先生当初杀了楼舒婉的父兄……”

    这便是宁毅主导的信息交流频率过高产生的弊端了。一帮以交流讯息挖掘蛛丝马迹为乐的年轻人聚在一块,涉及军事机密的或许还没法放开说,到了八卦层面,许多事情不免被添油加醋传得神乎其神。这些事情当年毛一山、侯五等人或许只是听到过些许端倪,到了侯元顒这代人口中俨然成了狗血煽情的传奇故事。

    两名中年人初时将信将疑,到得后来,虽然心底只当故事听,但也不免为之眉飞色舞起来。

    “……这可不是我骗人哪,当年……夏村之战还没有到呢,爹、毛叔你们也还完全没有见到过宁先生的时候,宁先生就已经认识吕梁山的红提夫人了……当时那位夫人在吕梁可是有个响当当的名字,叫做血菩萨的,杀过的人比毛叔你杀得多多了……”

    “是有这事是有这事,血菩萨的名头我也听说过的……”侯五摸着下巴连连点头。

    “……那时候,宁先生就计划着到吕梁山练兵了,到这边的那一次,楼姑娘代表虎王第一次到青木寨……我可不是瞎说,很多人知道的,如今山东的祝军长当时就负责保护宁先生呢……还有亲眼见过这件事的人,是教打枪的宇文老师,宇文飞渡啊……”

    “宇文教官确实是很早就跟着宁先生了……”毛一山的影子连连点头。

    “……所以啊,这事情可是宇文教官亲口跟人说的,有人证实的……那天楼姑娘再见宁先生,是私下里找的小房间,一见面,那位女相脾气大啊,就拿着茶杯枕头什么的扔宁先生了,外头的人还听到了……她哭着对宁先生说,你个死鬼,你怎么不去死……爹,我可不是瞎说……”

    “你说你说……”

    “……所以晋地那片产业,咱们不也是有人在照看着吗……当年虎王要杀楼舒婉,大掌柜董方宪都去了的,咔嚓,干了虎王……爹,毛叔,内幕你们还不知道,当时宁先生在这边不是装死吗,实际上是亲自去了晋地。晋地动乱的时候,宁先生就在那呢,打听得到的……宁先生、董掌柜都在,多大阵容啊,虎王怎么扛得住……”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所以啊,总参里都说,楼姑娘是自己人……”

    “我也就是跟爹和毛叔你们这么透露一下啊……”

    “……宁先生脸子薄,这个事情不让说的,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

    “……所以跟晋地求点粮,有什么关系嘛……”

    ……

    “咳,那也不是这么说。”火光照出的剪影之中,侯五摸着下巴,忍不住要教导儿子人生道理,“跟自己女人开这种口,毕竟也有点没面子嘛。”

    “五哥说得有点道理。”毛一山附和。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侯元顒皱着眉头,看看两个老古板,“……这都是为了华夏嘛!”

    三人在房间里说着这般无聊的八卦,有寒风的冬夜也都变得温暖起来。此时年纪最大的候五已渐渐老了,温和下来时脸上的刀疤都显得不再狰狞,他过去是很有杀气的,如今倒是笑着就像是老农一般了。毛一山身上缠着绷带,体格结实,他这些年杀敌众多,面对着敌人时再无半点犹豫,面对着亲朋时,也已经是格外可靠的长辈与主心骨。

    侯元顒已经二十四岁了,在父辈面前他的目光仍旧带着些许的稚嫩,但颌下已经有了胡须,在同伴面前,也已经可以作为可靠的战友踏上战场。这十余年的时间,他经历了小苍河的发展,经历了父辈艰苦鏖战时留守的岁月,经历了凄惶的大转移,经历了和登三县的压抑、荒凉与随之而来的大建设,经历了跃出凉山时的豪迈,也终于,走到了这里……

第八九四章 十年砥砺 风雪寒霜(三)() 
华夏军的几个部门中,侯元顒就职于总情报部,平素便消息灵通。这一晚的八卦归八卦,说了罗业,也不免提起此时身在长沙的渠庆与卓永青的近况。

    物以类聚,人从群分,虽然说起来华夏军上下俱为一体,军队内外的气氛还算良好,但只要是人,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产生更加亲近彼此更加认同的小团体。

    十余年的时间下来,华夏军中带着政治性或者不带政治性的小团体偶尔出现,每一位军人,也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与某些人更加熟悉,更加抱团。但这十余年经历的残酷场面难以言说,类似毛一山、侯五、罗业、渠庆、卓永青这般因为斩杀娄室幸存下来而走近几乎成为亲人般的小群体,此时竟都还完全健在的,已经相当罕见了。

    “……若是说,当年武瑞营一道抗金、守夏村,而后一道造反的弟兄,活到现在的,怕是……三千人都没有了吧……”

    此时已聊到深夜,毛一山靠着墙壁,微微的眯着眼睛,一边的侯五摇了摇头。

    “别说三千,有没有两千都难说。不说小苍河的三年,想想,光是董志塬,就死了多少人……”

    “再打十年,打到金国去。”毛一山道,“你说我们还会在吗?”

    “我觉得,你多半是不在了。你都冲在前头。”侯五看看自己有些残疾的手,又将一根柴枝扔进火里:“我就不一样,我都在后方了。你放心,你要是死了,家里石头和陈霞,我帮你养……不然也可以让渠庆帮你养,你要知道,渠庆那家伙有一天跟我说过,他就喜欢屁股大的。”

    “哎,陈霞那个性格,你可降不住,渠庆也降不住,而且,五哥你这个老身板,就快散架了吧,遇上陈霞,直接把你折腾到寿终正寝,咱们哥俩可就提前见面了。”毛一山拿着一根细树枝在嘴里咀嚼,尝那点苦味,笑道,“元顒,劝劝你爹。”

    侯元顒便在火堆边笑,不接这茬。

    “说起来,罗业和渠庆这两个家伙,将来跟谁过,是个大问题。”

    “你都说了渠庆喜欢大屁股。”

    “我听说,他跟雍夫子的妹妹有点意思……”

    “哦?是谁?”

    “雍夫子嘛,雍锦年的妹妹,叫做雍锦柔,成了亲的,是个寡妇,如今在和登一校当老师……”

    “哦,屁股大?”

    “嘿嘿,这个我跟你说啊,那不是光说屁股的事了,两个字:风韵……”

    生与死的话题对于房间里的人来说,并非是一种假设,十余年的时光,也早让人们熟悉了将之寻常化的手段。

    话题在黄段子下三路上转了几圈,剪影里的各人便都嘻嘻哈哈起来。

    还能活多久、能不能走到最后,是多少让人有些伤感的命题,但到得第二日清晨起来,外头的号声、晨练声响起时,这事情便被毛一山、侯五等人抛在脑后了。

    战场的杀伐从来没有半点温情可言,如果战场不能消去人的幻想,一场场屠杀的惨剧也会将人塑造去同样的方向。

    经历这样的年月,更像是经历戈壁上的烈风、又或是三九寒天的暴雪,那风会像刀子一般将人的皮肤划开,撕开人的灵魂。也是因此,与之相向而行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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