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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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 第6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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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莽山部郎哥、莲娘联同陆桥山方面当即派出了使者,前去游说其余各尼族部落。这些事情都是在最初的一两天里开始做的,因为就在这之后,于凉山之中休养了数年,即便莽山部肆虐多时都一直保持收缩状态的华夏军,就在宁毅回到和登后的第二天完成了集结,随后朝着武襄军的方向扑过来了。

    在过去的几年里,和登三县军民接近二十万人,其中军队近六万,除去赶赴徐州的精锐、卫戍三县的部队,这一次,一共出动军队两万四千三百人,其中经历过西北大战的老兵约占四分之一。

    七月二十六这天巳时左右,延绵的黑色旗帜出现在武襄军的视野当中。一个时辰后,热气球飞起来,战斗打响。

    黑旗主攻。武襄军守。

    *************

    砰!砰!砰!

    有整齐的鼓声响起在山麓上,人影前后蔓延,在凉山的山间,一拨拨、一群群,列阵以待,在视野中,几乎要延伸到天的另一头。

    山上有座华夏军的小哨所,这些年来,为维护商道而设,常驻一个排的士兵。如今,以这座华夏军的哨所为中心,进攻部队陆续而来,沿着山麓、坡地、溪谷聚集列阵,队伍多以百人、数百人为一阵,部分铁炮已经在山头上摆开。

    毛一山正在山麓间一片有着矮灌木的不起眼的荒地间与身后的同伴训着话。当初在夏村成长起来的这位武瑞营战士,今年三十多岁了,他眉目稳重、身如铁塔,双手皮肤粗糙,虎口长满老茧,这是战阵外的训练与战阵上的砍杀共同留下的痕迹。

    当初身为刀盾兵起来的他这些年来仍旧负重盾、持钢刀。七八年前在西北宣家坳的一场大战,他、罗业、候五、渠庆、卓永青等人正面面对了不可一世的女真军神完颜娄室,并且将之杀死,立下了大功。大战中幸存的五人经历了小苍河数年的血战洗礼,如今在华夏军中各有职务与位置。毛一山因为性情扎实勇烈,适合前线却并无突出的领导才能,在军中升迁并不快。到如今,他带领的是华夏军第五师第一团的一个加强营,总人数四百,其中半数老兵,其余的新兵,也多是西北残酷环境中锻炼出来的西军残部。

    暂时还没有人能够发现这一营人的特别。又或者在对面漫山遍野的武襄军士兵眼中,眼前的黑旗,都有着同样的神秘和可怕。

    “……我再说一次。第一炮打响后,开始交手,我们的目标,是对面的秀峰北岭。不用急着动手,我们落后一步,沿着侧面那条沟躲爆炸,一旦越过那条沟。拿出你吃奶的力气来往前冲,北岭靠后,路上有炮弹不用管,遇上了是运气差。一连二连攻坚,三连抬炮弹挖沟,四连把周围守好了,最后整个第五师都会往秀峰聚集,根本不用怕——”

    伸着那铁饼般的手掌,毛一山缓慢地重复着战斗的步骤,与其说是在安排任务,不如说连他自己都在复习这段战斗计划。待到将话说完,二连长已经开了口:“老大,哪里有人怕?”回头笑道:“有怕的先说出来。”

    山上的鼓点沉重而缓慢,后方有人拿钢刀敲了一下铁盾:“说什么笑话,那边没多少人。”

    “好像有十万。”

    “哈哈哈哈,好多啊。”

    一群人议论着这件事,颇有默契地笑了出来,毛一山也咧开嘴笑,然后举起了手:“好了,不要开玩笑,任务都给我记好了!四年的时间了,我们在北方杀女真人,这些躲在南方的家伙当我们是软柿子。小苍河没有了,西北被杀成了白地,我的兄弟,你们的亲人,被留在那里……是时候……让他们看懂什么叫尸山血海了——”

    最后这句话,是从喉咙的最深处吼出来的,说完后,毛一山的眼眶已经微微的发红,他回头望向对面武襄军的军阵。

    小苍河的三年大战已经过去,如今说起来,可以显得豪迈慷慨,但女真精锐的进攻,与百万大军的轮番血战,如今唯有参与过的人能够明白当初的艰难了。

    群山之中的冲突和游击、小苍河的坚守与后来的决堤、血战突围,西北的连番大战。毛一山能够记得的,是身边一位位倒下的身影,是战场上的鲜血与歇斯底里的狂吼,他不知多少次的带队冲杀,手中的钢刀都砍得卷了口子,虎口迸裂、浑身是血、随时都要在尸体堆中倒下的疲倦不知道有多少次,甚至挣扎着从腐臭的尸体堆中爬出来,最终侥幸找到华夏军的大队,也是有过的经历。

    闭上眼睛又睁开,眼前流淌而过的,是鲜血与硝烟汇集的地狱气息。后方,在一阵整齐的暴喝之后,已经是如林的杀气。

    天空中升起了热气球,毛一山的手掌在身侧晃了晃,拔出了钢刀。

    “走吧。”他说道。

    午时已到。

    黑旗蔓延着冲下山麓,冲过谷地,不久,箭矢和炮声混杂着交错而过。黑旗对武襄军发起冲锋,在长青峡、大王山、秀峰隘等地的锋线上,同时发起了进攻。

    此时暴露在进攻前线上的华夏军规模,最初还不到万人。但对于第一次感受华夏军攻势的武襄军来说,即便是万人规模的攻势,也对其造成了巨大的压力,第一颗热气球从西南升起,随着风力飘向陆桥山本阵,顺路投下了炸药包。华夏军的一部甚至对陆桥山的方向展开了正式的攻击,炮弹的互相攻击打散了一直以来要求步兵的密集型阵型,而凉山的地形也令得武襄军的步兵失去了平原上列阵的从容,到这个时候,武襄军的士兵才惊奇地发现,华夏军中的老兵实际上并不畏惧呼啸的火炮。炮弹在崎岖的山间飞舞、爆炸,华夏军的士兵分散冲锋,不断地籍着地形进行躲藏,而在相对广阔的地形上,火炮的威力,看似厉害,对相对分散的士兵却实则有限。

    冲到近处的华夏军士兵有默契地朝着一点汇集,而与此同时,己方的军阵,已经被对面飞过来的少数炮弹所打散。步兵是不允许后退的,在军法的命令下只能前进,双方的士兵冲撞在了一起,随后被对方硬生生地撞开了混乱的口子。

    第一轮的交手中,便有一小片炮兵阵地被华夏军冲入,有人点燃了火药,引起惊人的爆炸。

    锋线上在交手第一时刻出现的劣势对于武襄军来说还只是可以弥补的小问题,真正被吓到的,或许是一直在陆桥山这边催战请战的莽山部首领郎哥。一直以来,莽山尼族不曾见识过黑旗的真正力量,即便他在山中已经闹了许久,华夏军也一直保持着克制的态度,要联合众多尼族一同对他动手,因此,当武襄军浩荡威武的十万大军听说黑旗杀来,陡然开始保持防守的姿态时,郎哥心中还是颇有疑问的。

    尤其是出动总量最多不过两万余人的黑旗军对武襄军悍然发动进攻时,他一度认为对方全都疯了。

    “这不是他们的意图……准备后羿弩把天上的气球给我射下来——”坐镇中军的陆桥山保持着理智,一面吩咐中军压上,用水磨工夫抵住黑旗军的攻势,一面安排专门对付热气球的改造床弩防御天空——这些年来,格物之学在太子的支持下于江宁一带兴起,总算也没有太吃干饭,为了提防热气球飞过城墙再制造一次弑君惨案,对于强劲床弩防空的改造,并不是毫无成果。

    午时一刻,华夏军的意图初步展现在陆桥山的眼前。

    在不到一万华夏军的“全面”强攻展开不到一刻钟后,真正属于黑旗的攻坚力量,对秀峰隘口展开了突击,战线疯狂延伸,如同一把钢刀,重重地劈了进去。

    连着在地图上看了两回之后,陆桥山才微微的反应过来,出现在眼前的,是落在旁人眼中自负到近乎疯狂的战术,或许也是真正属于黑旗军才能驾驭的战术。

    此时的十万武襄军,不可避免地在凉山区域内被分割成数股。但为了避免黑旗军的分割打击,陆桥山等人也特意地加强了各部之间的呼应。十万大军,此时呈西北、东南方向延伸,虽然分散的几部各有一定的呼应时间,但理论上来说,还是一个相对完整的整体。

    秀峰隘口是被两道小山脉连起来的一道相对平整的通路,算是大军当中的一条分割线,但在“常识”的领域中这条线的意义不大,它将整支大军呈三七开的局面分割成了两部分,但即便如此,陆桥山这边约有七万人,秀峰隘口的另一端也有三万人。在十万人中分出三万来,那也是一支建制完整的大军。

    然而……陆桥山想起了几天前宁毅的态度。

    “我求你,给他们一条活路……”

    “……打仗了。”

    那简简单单的态度,化作了今天简简单单的进攻。

    “不惜一切……抢回秀峰隘!立刻派人过去,让陈宇光他们给我顶住!不求有功!只要顶住!”

    陆桥山发出了命令,此时的秀峰隘,仍有北岭的最后一段在苦苦支撑。与此同时,秀峰隘那一头的山间,远远的甚至能用目力直视的地方,战斗开始了。

    一万五千华夏军分作三股,朝将领陈宇光等人所带领的三万余人冲刷而来,炮声连绵,爆炸升腾而起、震彻群山。陈宇光等将领第一时间摆开了防御的姿态,与此同时,陆桥山率领麾下部队展开了对秀峰隘口疯狂的争夺,所有的大炮朝着秀峰隘集中起来。而在高地上,冲上秀峰的华夏军战士也在山间依着地形疯狂地挖沟和布置铁炮。

    惨烈的攻防从这一刻开始,持续了一整个下午,弥漫的硝烟与血腥味纵横延绵十余里,在凉山的山间飘荡着……

第七八七章 秋风萧瑟 洪波涌起(四)() 


    八月的临安,天气开始转凉了,城中热烈而又紧张的气氛,却一直都没有降下来过。

    对于靖国难、兴大武、誓死北伐的呼声一直没有降下来过,太学生每个月数度上街宣讲,城中酒楼茶肆中的说书者口中,都在讲述浴血悲壮的故事,青楼中女子的弹唱,也大都是爱国的诗词。因为这样的宣传,曾一度变得激烈的南北之争,逐渐软化,被人们的敌忾心理所替代。投笔从戎在书生之中成为一时的风潮,亦有名噪一时的富商、豪绅捐出家产,为抗敌卫侮做出贡献的,一时间传为佳话。

    七月过后,这热烈的气氛还在升温,时间已经带着恐怖的气息一分一秒地压过来。过去的一个月里,在太子殿下的呼吁中,武朝的数支军队已经陆续抵达前线,做好了与女真人誓死一战的准备,而宗辅、宗弼大军开拨的消息在其后传来,紧接着的,是西南与黄河岸边的战事,终于启动了。

    对于这些事情的终于到来,秦桧没有任何激动的情绪,压在他背上的,只是无比的重压。相对于他半年前以及最近几个月积极的活动,如今,一切都已经失控了。

    作为如今的知枢密院事,秦桧在名义上有着南武最高的军事权限,然而在周氏皇权与抗金“大义”的压制下,秦桧能做的事情有限。几个月前,乘着黑旗军抓住刘豫,将黑锅扔向武朝后造成的愤怒和恐惧,秦桧尽全力实行了他数年以来都在绸缪的计划:尽全力捣黑旗,再使用以黑旗磨利的刀剑御女真。情况若好,或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被黑旗行径吓到的建朔帝周雍一度答应了这个计划,长公主周佩也一度站在了他的这边,然而在不久之后,整个计划在推行过程里受到了阻碍。一些与黑旗私相授受的军队的游说倒不是大事,周雍意志的忽然犹豫才让秦桧感到有力难施。最终,十万武襄军被勒令强攻西南的结果令秦桧感到错愕,在这期间他几乎发动了整个朝堂的力量,最终周雍吞吞吐吐的态度还是令他功亏一篑。

    黑旗军于西北抗住过百万大军的轮番攻击,甚至于将百万大齐军队打得溃不成军。十万人有什么用?若不能倾尽全力,这件事还不如不做!

    他疑惑于周雍态度的改变——虽然周雍原本就是个优容寡断之人——一开始还以为是太子君武暗中进行了游说,但后来才发现,其中的关窍来自于长公主府。一度对黑旗怒不可遏的周佩最后向父亲进了极为冷漠的一番说辞。

    “……宁毅曾在汴梁杀先帝周喆,后于皇宫之中抓了刘豫。若真不顾金国之威胁,倾全力讨伐,宁毅孤注一掷时,父皇安危若何?”

    三方相争,武朝要先灭黑旗,再御女真,原本就是极具争议的策略,其它的说法不论,长公主真正打动周雍的,恐怕是这样的一番话。你逼急了宁毅,在临安的皇宫难道就真是安全的?而以周雍胆小怕事的性格,竟然深以为然。一方面不敢将黑旗逼到极处,另一方面,又要使原本私相授受的各军队与黑旗割裂,最后,将整个战略落在了武襄军陆桥山的身上。

    与黑旗关系的计划,确实化成了对众多军队的敲打,落实了下去,秦桧也随之推进了整肃各个军队纪律的命令,然而这也只是聊胜于无的整顿罢了。几个月的时间里,秦桧还一直想要为西南的战争添砖加瓦,譬如再调拨两支军队,至少再添进去三十万以上的人,以图死死压住黑旗。然而太子君武携抗金大义,强势推动北防,拒绝在西南的过度内耗,到得七月底,西南正式开战的消息传来,秦桧知道,机会已经错过了。

    这段时间以来,朝廷的动作,不是没有成绩。籍着与西南的割裂,对各个军队的敲打,增加了中枢的权威,而太子与长公主籍着女真将至的重压,努力缓解着曾经日趋紧张的南北矛盾,至少也在江南一带起到了巨大的作用。长公主周佩与太子君武在竭尽所能地强大武朝自身,为了这件事,秦桧也曾数度与周佩交涉,然而进展并不大。

    这也是武朝与女真十余年战争、屈辱、反省中发生的思潮碰撞了。武朝文风兴盛,曾一度过分地讲求谋略、机变,十余年的挨打之后,意识到唯独自身强大才是一切的人越来越多,这些人更加期待不屈不饶的刚强所创造的奇迹,事情不到最后一刻,要尽可能的少借外物。

    太子君武年轻气盛,这样的想法最为明显,相对于对外过度的使用谋略,他更看重内部的团结,更看重南人北人一同聚集在武朝的旗帜下发挥出来的力量,因此对于先打黑旗再打女真的策略也最为厌恶。长公主周佩最初是能看懂现实的,她并非坚定的南北融合派,更多的时候是在给弟弟收拾一个烂摊子,许多时候与更懂现实的人们也更好协调,但在刘豫的事件之后,她似乎也朝着这方面转变过去了。

    虽然先取黑旗,后御女真也算是一种破釜沉舟,但自身力量不够时的破釜沉舟,周佩已经开始下意识的排斥。在几次的商议中,秦桧意识到,她也恨西南的黑旗,但她更加憎恨的,是武朝内部的软弱和不团结,因此西南的战略被她缩减成了对军队的敲打和整肃,女真的压力,被她全力导向了弭平内部的南北矛盾。如果是在以往,秦桧是会为她点头的。

    然而时间已经不够了。

    几个月的时间,秦桧的头上多了半头的白发,整个人也陡然瘦下来。一方面是心中忧虑,另一方面,朝堂政争,也绝不平静。西南战略被拖成四不像之后,朝中对于秦桧一系的弹劾也陆续出现,以各种想法来角度秦桧西南战略的人都有。此时的秦桧,虽在周雍心中颇有地位,终究还比不得当年的蔡京、童贯。西南武襄军入凉山的消息传来,他便写下了折子,自承罪过,致仕请辞。

    对于他的请辞,周雍并不应承,当即驳回。他作为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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