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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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 第6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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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自己是被当成黑旗余孽抓了进来。

    人生的际遇,在这些时日里,乱得难以言喻,游鸿卓的思绪还有些迟钝,无法从眼下的境况里想到太多的东西,过去和未来都显得有些虚幻了。牢房的那一边,还有另外一个人在,那人衣衫褴褛、浑身是血,正发出令人牙根都为之酸楚的呻吟。游鸿卓怔怔看了许久,意识到这人可能是昨日或是哪日被抓进来的饿鬼成员,又或是黑旗余孽。

    他靠在地上想了一阵子,脑子却难以正常转动起来。过了也不知多久,昏暗的牢房里,有两名狱卒过来了。

    其中一人在牢房外看了游鸿卓片刻,确定他已经醒了过来,与同伴将牢门打开了。

    “醒来了?”

    游鸿卓微微点头。

    “你进来的时候,真是臭死老子了!怎么样?家中还有什么人?可有能帮你说情的……什么东西?”狱卒三根手指搓捏了一下,示意,“要告诉官爷我的吗?”

    游鸿卓想了想:“……我不是黑旗余孽吗……过几日便杀……怎么说情……”

    “好!官爷看你模样奸猾,果然是个刺头!不给你一顿威风尝尝,看来是不行了!”

    狱卒说着,一把拉起了游鸿卓,与同样一道将他往外头拖去,游鸿卓伤势未愈,这一晚,又被打得遍体鳞伤,扔回房间时,人便昏迷了过去……(。)

第七三〇章 非人间(下)() 
♂,

    夜里过去了白天又来,第一个白天外面下了雨,雨水顺着墙壁流进来,将本就腐臭的牢房浸得潮湿不堪。远远近近的,骂声、说话声、呻吟声,犹如鬼蜮般的声响。

    狱卒敲打着牢房,高声呼喝,过得一阵,将闹得最凶的囚犯拖出去拷打,不知什么时候,又有新的囚犯被送进来。

    同房的那名伤员在下午呻吟了一阵,在稻草上无力地滚动,呻吟之中带着哭腔。游鸿卓浑身疼痛无力,只是被这声音闹了许久,抬头去看那伤者的样貌,只见那人满脸都是刀痕,鼻子也被切掉了一截,大概是在这牢狱之中被狱卒肆意拷打的。这是饿鬼的成员,或许曾经还有着黑旗的身份,但从些许的端倪上看年纪,游鸿卓估计那也不过是二十余岁的年轻人。

    游鸿卓还不到二十,对于眼前人的年纪,便生不出太多的感慨,他只是在角落里沉默地呆着,看着这人的受苦——伤势太重了,对方迟早要死,牢房中的人也不再管他,眼下的这些黑旗余孽,过得几日是必然要陪着王狮童问斩的,无非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游鸿卓还想不通自己是如何被当成黑旗余孽抓进来的,也想不通当初在街头看到的那位高手为何没有救自己——不过,他如今也已经知道了,身在这江湖,并不见得大侠就会行侠仗义,解人危难。

    他觉得自己恐怕是要死了。

    少年人在这世上活了还没有十八岁,最后这半年,却实在是尝过了太多的酸甜滋味。全家死光、与人搏命、杀人、被砍伤、差点饿死,到得如今,又被关起来,用刑拷打。坎坎坷坷的一路,如果说一开始还颇有锐气,到得此时,被关在这牢房之中,心里却渐渐有了一丝绝望的感觉。

    因为一时间想不到该如何反抗,心中关于反抗的情绪,反而也淡了。

    到得夜里,同房的那伤者口中说起胡话来,嘟嘟囔囔的,多数都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到了深夜,游鸿卓自浑浑噩噩的梦里醒来,才听到那哭声:“好痛……我好痛……”

    “爹啊……娘啊……”那伤者在哭,“我好痛啊……”

    原来这些黑旗余孽也是会哭成这样的,甚至还哭爹喊娘。

    游鸿卓心中想着。那伤者呻吟许久,凄楚难言,对面牢房中有人喊道:“喂,你……你给他个痛快的!你给他个痛快啊……”是对面的汉子在喊游鸿卓了,游鸿卓躺在黑暗里,怔怔的不想动弹,眼泪却从脸上不由自主地滑下来了。原来他不自禁地想到,这个二十多岁的人要死了,自己却只有十多岁呢,为何就非死在这里不可呢?

    这样躺了许久,他才从那儿翻滚起来,朝着那伤者靠过去,伸手要去掐那伤者的脖子,伸到半空中,他看着那人脸上、身上的伤,耳中听得那人哭道:“爹、娘……哥哥……不想死……”想到自己,眼泪忽然止不住的落。对面牢房的汉子不解:“喂,你杀了他是帮他!”游鸿卓终于又折返回去,隐身在那黑暗里,瓮瓮地答了一句:“我下不了手。”

    “你个****,看他这样了……若能出去老子打死你——”

    “有种过来弄死我啊——”

    游鸿卓歇斯底里的大喊。

    **************

    少年陡然的作压下了对面的怒意,眼下牢房之中的人或者将死,或者过几日也要被处死,多的是绝望的情绪。但既然游鸿卓摆明了不怕死,对面无法真冲过来的情况下,多说也是毫无意义。

    再经过一个白天,那伤者奄奄一息,只偶尔说些胡话。游鸿卓心有怜悯,拖着同样有伤的身子去拿了水来,给他润了几口,每到此时,对方似乎便好过不少,说的话也清晰了,拼拼凑凑的,游鸿卓知道他之前至少有个兄长,有父母,现在却不知道还有没有。

    傍晚时分,昨天的两个狱卒过来,又将游鸿卓提了出去,拷打一番。拷打之中,为捕快道:“也不怕告诉你,哪位况爷出了银子,让哥俩好好收拾你。嘿,你若外头有人有孝敬,官爷便也能让你好受点。”

    游鸿卓孤家寡人,孑然一身,天地之间哪里还有亲人可找,良安客栈之中倒还有些赵先生离开时给的银子,但他昨夜心酸流泪是一回事,面对着这些恶人,少年却仍旧是死硬的性子,并不开口。

    两名捕快将他打得皮开肉绽浑身是血,方才将他扔回牢里。他们的拷打也有分寸,虽然痛苦不堪,却始终未有大的伤筋动骨,这是为了让游鸿卓保持最大的清醒,能多受些折磨——他们自然知道游鸿卓乃是被人陷害进来,既然不是黑旗余孽,那或许还有些银钱财物。他们折磨游鸿卓虽然收了钱,在此之外能再弄些外快,也是件好事。

    被扔回牢房之中,游鸿卓一时之间也已经毫无力气,他在稻草上躺了好一阵子,不知什么时候,才忽然意识到,旁边那位伤重狱友已没有在呻吟。

    他艰难地坐起来,旁边那人睁着眼睛,竟像是在看他,只是那双眼白多黑少,神色渺茫,好久才微微地动一下,他低声在说:“为什么……为什么……”

    “女真人……坏人……狗官……马匪……恶霸……军队……田虎……”那伤者喃喃念叨,似乎要在弥留之际,将记忆中的恶人一个个的全都诅咒一遍。一会儿又说:“爹……娘……别吃,别吃观音土……我们不给粮给别人了,我们……”

    “等到大哥打败女真人……打败女真人……”

    “为什么自己人打自己人……打女真人啊……”

    这喃喃的声音时高时低,有时候又带着哭声。游鸿卓此时痛楚难言,只是漠然地听着,对面牢房里那汉子伸出手来:“你给他个痛快的、你给他个痛快的,我求你,我承你人情……”

    游鸿卓怔怔地没有动作,那汉子说得几次,声音渐高:“算我求你!你知道吗?你知道吗?这人的哥哥当年参军打女真送了命,他家中本是一地富户,饥荒之时开仓放粮给人,后来又遭了马匪,放粮放到自己家里都没有吃的,他爹娘是吃观音土死的!你抬抬手,求你给他一个痛快的——”

    游鸿卓想要伸手,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眼下却始终抬不起手来,过得片刻,张了张嘴,出嘶哑难听的声音:“哈哈,你们惨,谁还没见过更惨的?你们惨,被你们杀了的人怎么样,好多人也没有招你们惹你们咳咳咳咳……泽州的人——”

    他一句话呛在喉咙里。对面那人愣了愣,勃然大怒:“你说什么?你有没有看见过人活生生的饿死!”

    “我差点饿死咳咳——”

    “有没有看见几千几万人没有吃的是什么样子!?他们只是想去南边——”

    “想去南边你们也杀了人——”

    “那……还有什么办法,人要活生生饿死了——”

    两边吼了几句,游鸿卓只为抬杠:“……若是泽州大乱了,泽州人又怪谁?”

    “……若是在外面,老子弄死你!”

    “哈哈,你来啊!”

    “草你娘!你不得好死——”

    游鸿卓干巴巴的笑声中,周围也有骂声响起来,片刻之后,便又迎来了狱卒的镇压。游鸿卓在昏暗里擦掉脸上的眼泪——那些眼泪掉进伤口里,真是太痛太痛了,那些话也不是他真想说的话,只是在这样绝望的环境里,他心中的恶意真是压都压不住,说完之后,他又觉得,自己真是个恶人了。

    记忆在随后变得迷迷糊糊,他的身体撑不起亢奋的情绪,在泄过后,睡意如潮涌而来。噩梦里什么都有,他也能在片段里看到自己的父母了,被侮辱后疯了的母亲,被屈辱杀死的父亲,他隐隐看到小时候的一家三口,有时候记忆破碎,他看见父母在饥饿中吃下观音土死了,母亲喂他喝粥,一边喂,一边说:“快些吃,快些吃,娘不饿,吃得好撑……”母亲的肚子微微鼓起来,然而在梦中,可怕的清醒让他明白那腹中都是泥土,他心中想要大喊,无法喊得出来,小小的游鸿卓开心地喝掉了粥。

    到底有怎样的世界像是这样的梦呢。梦的碎片里,他也曾梦见对他好的那些人,几位兄姐在梦里自相残杀,鲜血遍地。赵先生夫妇的身影却是一闪而过了,在浑浑噩噩里,有温暖的感觉升起来,他睁开眼睛,不知道自己所在的是梦里还是现实,依旧是迷迷糊糊的昏暗的光,身上不那么痛了,隐隐的,是包了绷带的感觉。

    处斩之前可不能让他们都死了……

    似乎有这样的话语传来,游鸿卓微微偏头,隐约觉得,似乎在梦魇之中。

    ——牢房的那头,一道身影坐在地上,不像是牢狱中见到的人,那竟有些像是赵先生。他穿着长衫,身边放着一只小箱子,坐在那儿,正静静地握着那重伤年轻人的手。

    弥留之际的年轻人,在这昏暗中低声地说着些什么,游鸿卓下意识地想听,听不清楚,然后那赵先生也说了些什么,游鸿卓的意识时而清晰,时而远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说话的声音没有了,赵先生在那伤者身上按了一下,起身离去,那伤者也永远地安静了下来,远离了难言的痛楚……

    牢狱中喧嚣一阵,旋又安静,游鸿卓无法完全地清醒过来,终于又陷入沉睡当中了,一些他似乎听到又似乎不曾听过的话,在黑暗中浮起来,又沉下去,到他醒来的时候,便几乎完全的沉入他的意识深处,无法记得清楚了。

    ——你像你的兄长一样,是令人敬佩的,伟大的人……

    ——我很荣幸曾与你们这样的人,一道存在于这个世界。

    **************

    泽州大牢牢门,宁毅张开手,与其他大夫一样又接受了一遍狱卒的搜身。有些狱卒经过,疑惑地看着这一幕,不明白上头为什么忽然心血来潮,要组织大夫给牢中的重伤者做疗伤。

    走上街道时,正是夜色最为深沉的时刻了,六月的尾巴,天空没有月亮。过得片刻,一道身影悄然而来,与他在这街道上并肩而行:“有没有觉得,这里像是杭州?”

    “乱的地方你都觉得像杭州。”宁毅笑起来,身边名叫刘西瓜的女人微微转了个身,她的笑容清澈,如同她的眼神一样,即便在经历过许许多多的事情之后,依旧纯净而坚定。

    他们行走在这黑夜的街道上,巡逻的更夫和军队过来了,并没有现他们的身影。即便在这样的夜里,灯火已然微茫的城市中,依然有各种各样的力量与企图在躁动,人们各行其是的布局、尝试迎接碰撞。在这片看似太平的渗人寂静中,即将推向接触的时间点。

    晨光微熹,火一般的白昼便又要取代夜色到来了……(。)

第七三一章 中冲(上)() 
♂,

    山雨欲来。

    泽州城附近石滨峡村,村民们在打谷场上聚集,看着士兵进去了山坡上的大宅子,喧闹的声音一时未歇,那是大地主的妻子在哭喊了。

    “……你们这是污攀好人……你们这是污攀——”

    “……沈家沈凌于私塾之中为黑旗逆匪张目,私藏**,分明与逆匪有涉!这一家皆是嫌疑之人,将他们悉数抓了,问清楚再说——”

    军队的行动,引起大规模的哭喊,几日以来,在泽州附近已经不是第一起类似事件。打谷场上的村民惴惴不安,不过,牵涉的是大户,一时之间,倒也没有引起过多的恐慌。

    “泽州时局不平!歹人聚集,最近几日,恐会闹事,诸位乡党不要怕,我等抓人除逆,只为稳定时势。近几日或有大事,对诸位生活造成不便,但孙将军向诸位保证,只待逆贼王狮童授首,这局势自会太平下来!”

    负责宣传的士兵在打谷场前方大声地说话,随后又例举了沈家的罪证。沈家的公子沈凌原本在村中负责乡学私塾,爱谈些时政,偶尔说几句黑旗军的好话,乡民听了觉得也不足为怪,但最近这段时间,泽州的平静为饿鬼所打破,饿鬼势力据说又与黑旗有关系,士兵抓捕黑旗的行动,众人倒因此接受下来。虽然平日对沈凌或有好感,但谁让你通逆匪呢。

    村民的心理终究朴素,打女真归打女真,但自己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黑旗军要把火烧到这边,那自然就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了。

    士兵押着沈氏一家人,一路推推搡搡地往泽州城去。村民们看着这一幕,倒是没有人会意识到,他们可能回不来了。

    两日后便是鬼王授首之时,只要过了两日,一切就都会好起来了……

    泽州的府衙之中,陆安民面色复杂焦躁地走过了长廊,跨下台阶时,差一点便摔了一跤。

    他手中拿着一卷宣纸卷宗,内心焦虑。一路走到孙琪办公的正殿外,只见原是州府大堂的地方等待的官员众多,有的是军队中的将领,有的是州府中的文职,吵吵嚷嚷的等待着大将军的接见。眼见着陆安民过来,文职官员纷纷涌上,与他分说此时的泽州事务。

    孙琪如今坐镇州府,拿捏一切事态,却是优先召进军队将领,州府中的文职便被拦在门外许久,手头上许多紧急的事情,便不能得到处理,这中间,也有许多是要求查清错案、为人求情的,往往这边还未见到孙琪,那边军队中人已经做了处理,或许押往大牢,或是已经在军营附近开始用刑——这许多人,两日之后,便是要处斩的。

    武朝还控制中原时,诸多事务向来以文臣居首。陆安民牧守一地,此时已是当地最高的文官,然而一时间仍旧被拦在了大门外。他这几日里来回奔走,遭到的冷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纵然形势比人强,心中的愤懑也早已在积聚。过得一阵,眼见着几拨将领先后进出,他霍然起身,陡然向前方走去,士兵想要拦他,被他一把推开。

    “不要挡着我!本官还是泽州知州——便是要见虎王!也不至被如此轻视——”

    大堂之中,孙琪正与几名将领议事,耳听得喧哗传来,停下了说话,冰冷了面孔。他身材高瘦,手臂长而有力,双眼却是狭长阴鸷,长期的军旅生涯让这位大将显得极为危险,普通人不敢近前。看见陆安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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