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说的是苏檀儿要进京做生意以及云竹扩张竹记的事情,这都是小事,宁毅自然明白:“我做了几个想法,明天拿给你看看。另外卢员外的那笔钱不知道能收回来多少,运作好了有大用……”
“那位卢员外如今就在里面吧?”秦嗣源道,“不过今rì便不见他了,你明rì带他过来……此人真有莫大本事?”
他已是当朝宰相,对于不同的人才,怎么笼络,以怎样的姿态去笼络,好话说到什么程度,都是有讲究的,能够这样子问宁毅,足见对他的信任了。
宁毅笑道:“说是河北枪棒第一,为人耿直,带兵打仗还是没问题的,他是周侗的弟子……对了,那个铁臂膀周侗,真的很厉害吗?听说他以前是御拳馆最厉害的师父,现在在哪,朝廷知不知道?”
“立恒如今还是对这个感兴趣啊。”见到听到武功就来了jīng神,秦嗣源不由得哈哈大笑,“老夫还在吏部的时候,是见过几次的,但武艺到底高不高,我是看不出来,只是人人都说他厉害,可百人敌。黑水之盟以前,他就离开御拳馆了,要不然本是想请他来帮手的。至于他走了以后到底去了哪里,便不太清楚了……他年纪应该跟老夫差不多,到了这个岁数,应该不能打了吧。”
朝廷对这类事情,一向有些看轻的,宁毅心中也是明白。两人又聊了几句江宁的事情,提及周佩随船北上,秦嗣源也有些哭笑不得:“康明允也让她来,真是胡闹……”
“相机给她找个喜欢的吧。不是有个于少元最近不错嘛。京城之地。有才学又长得漂亮的才子应该不少吧。以周佩的才情聪慧,找个郡马应该不难。”
“哈哈,繁华是繁华,与江宁相比,其实也是类似的。立恒你既然过来了,倒也可以见识见识。这几天我让绍俞陪你们到处走走看看,若是去参加诗会。倒正好杀杀这帮才子眼高于顶的狂悖。”
话说到这,时间也已经不早,约好明天下午在秦府的见面,宁毅下了车,进去替换了秦绍俞。苏文昱等人跑到窗口看宰相的马车远去的情景,宁毅则将他们叮嘱了一番。让他们不要将这事拿出去说。
吃完晚饭,雨渐渐的也已经停了,宁毅回到房间,小婵正整理着这次北上带来的各种衣物、rì常用品,间或跟他说上几句话。不多时,小婵从房间里出去后,有人过来敲门,轻轻巧巧的。宁毅开门后。外面是一身淡青sè衣裙的云竹。保持着开门的姿态,随后朝他笑了笑。
“有时间吗?”
“当然。”
云竹低着头便要跨进房门。宁毅看了看外面的天sè,时间还不算晚,星光之下,净空如洗:“我们刚来汴梁,要不然出去走走吧?”
云竹过来找他显然是有话要说,不是为了偷情之类的事情,宁毅这样提议,她便也笑着点了点头,提起裙裾随他出去。只是宁毅关上门后她倒是有些犹豫:“要不要叫锦儿她们?”
“不用了。”宁毅拉起她的手往外走,云竹脸颊红了红,被他拉着快步走过了廊道。只是在出了这边院子之后便不再好意思被宁毅拉着,目光中带着哀求地让宁毅放了手,只是跟在宁毅身侧。
她平rì里不常出门,养成了相对清静的xìng子,但毕竟是女孩子,有情郎陪在身边一同看看新的地方,云竹心中自然也是高兴和欣喜的。一路出了文汇楼正堂,外面便是一片相对热闹的街道,两边有着各种的铺子,灯火延绵开去,由于雨停已经有一段时间,一些推车小摊也挂着灯笼出来了。街上行人不少,令人惊叹汴梁的繁华,宁毅与云竹一面避开水洼一面在灯火中前行。
虽然是夏rì,水来得快去得也快,但这时候路上的积水还是很多的。无论是怎样的古代城市,脏乱差的情况总之比起现代要厉害得多。这时候鞋子防水的质量也差,两人走得都有些慢,也小心翼翼的,只是云竹的脚步看来就明显比宁毅轻盈得多,偶尔有车辆驶过时,两人便在路边避让片刻。不过京城繁华,论及开放的程度倒比江宁好得多,前方便有两人手牵手在街上走,这样的情况宁毅便在杭州都没怎么见过,再定睛一看,却是两名身着书生袍的男子,唇红齿白,旁若无人地把臂同游。
宁毅来到这里也已经有几年了,知道这类算是风雅洒脱之事,倒是看了一阵,与身边的云竹轻声道:“早知道让你穿书生袍出来了。”云竹看着那边两人,俏脸微红,笑着轻啐一声:“总是有些不好。”
她的xìng子毕竟文静内向,此时道路两旁多是一些路边小吃,也有各种让人把玩的小物件,只是以云竹的xìng子,这类坐在路边或是站在路边就开吃的事情也是不会做的,在她心中,这或许不是青楼之中的仪态礼教,而是属于曾经官家小姐时的修养了,两人走走看看。宁毅是希望她的xìng子更随意些,能多有些乐趣,但这类事情终究还是得慢慢来的。两人在江宁时,便都是私下里相处,云竹什么都会依得他,但在公开场合,女子讲礼仪不张扬,在这个时代而言,涵义其实有很大一部分源自于贞洁、守节,属于某个男子、或者为了将来会属于的某个男子将诱人的一面都收起来。
如此走走停停,终于在一辆马车驶过时,后方有人占了他们要躲避的位置,宁毅拉起云竹的手避让到一边,在马车驶过后,他将云竹的手拉在袖子下不放开,云竹挣扎了两下,有些赧然地低着头:“立恒啊……”
“没事。”宁毅学着她鬼鬼祟祟地看周围,在她耳边轻声道,“袖子这么大,他们看不到的。”
宁毅既然执意要这样干,她也有些没有办法,眉头之间稍稍有些苦恼,但终于还是宠溺地顺从他了。方才顺手拉过来,握得有些别扭,宁毅换了个更自然的姿态,将她纤巧的手掌握在了手中:“你怕被看见,我们往黑里走,过了前面应该就没多少人了……”
宁毅既然孩子气起来,云竹也只好肩并肩地与他一道前行,专拣光线较暗的地方穿过去,其实要说心中的拘束终究是比不过感受到的温暖的。这年代的女xìng,终究难有男子肯陪她们孩子气又或者愿意与她们对等以待的时候。走的片刻,宁毅轻声道:“其实说起来,在江宁的时候,虽然常常能碰面,但是一直没怎么这样逛过街……”
“也是有过的啊。”云竹道,“卖松花蛋的时候。”
“那个不算吧。”
“我、我觉得算了。”
“呵……”
走到下一个路口,两边却仍旧是热闹的街市,宁毅买了一个漂亮的小荷包让云竹拿着,说着“前面看起来人比较少”的话,选了个方向继续走了下去,随后云竹才跟他说起找到他想要谈的话题……(未完待续。)
。。。
第三六八章 夜色()
云竹将宁毅叫出来,想要跟他说的,主要是两件事。第一件事倒是跟宁毅想的差不多,是有关与秦嗣源的关系的。
当初他希望秦嗣源收云竹为义女,算是以人情做了交换的。一来希望云竹能有个家,二来其实是觉得,康贤也好,秦嗣源也罢,他们的背景能给云竹做一个保护伞,这个保护伞主要是对于苏家而言的,不过到了现在,变成了一件不大不小的麻烦。
秦嗣源如今身为右相,无论他的风格怎样,有多少的人惧他怕他,背后的敌人,都不可能少。云竹毕竟是从青楼之中出来的,这个事情抹是抹不掉了,若有人以此为谣言打击秦嗣源,必然会给对方造成麻烦。云竹是觉得秦嗣源xìng子好,虽然以前说大家认作父女的事情也没怎么张扬,如今恐怕就这样认了。自己这边先反悔,对方便好下台,因此希望宁毅出面跟秦老提这件事,却不知道宁毅已经先一步跟秦老说了出来。
若是一般人家,攀上个宰相的亲戚,无论怎样恐怕都要想尽办法攀着粘着。宁毅这边却完全是另外一种想法。宰相家里出个这样的丑闻,对于战时的一朝右相能有什么影响,权力上的撼动是不大的,想要巴结的,都还会不顾一切的巴结上来,唯一会受伤的只能是云竹。在这个意义上来说,他现在反倒是有些嫌弃秦老的背景,不打算跟他攀亲戚了。。。
“……所以刚才见他的时候,我首先就把这个事情说了……当然,秦老一家都是好人,你跟秦夫人、芸姨娘她们都是熟悉的,见了面还是照旧,不要歧视她们……好在以前说认亲的事情没有大张旗鼓,知道的人没几个……”
前方的街市灯火延绵,一侧已经是倒映了灯光的城内河流,河边的石护栏古旧,被雨水冲刷后隐隐显出青sè来。宁毅与云竹在河边的树下走。云竹裙摆飘飘。一只手被他牵着,另一只手上提着个小荷包。
“我不敢的。”云竹看了他一眼,之后轻声道,“相公你就喜欢胡说。”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已经不短,之前倒是没有特别提过称呼的事情,大抵是宁毅对这样的小情趣并不擅长,也并非十分介意。此时是云竹第一次称他为“相公”。纵然语声轻盈,却也委实让人心动。宁毅捏了捏她柔软的掌心,握得更紧了些,夜风拂来,轻轻一笑,云竹脸sè微红。抚了抚头发,有些赧然,却是彼此心照了。
“我从不胡说的。”
两人在习习的河风之中走过前方的一段路,云竹的手已经被他牵了好一阵,又有宁毅在身边,倒也大方起来了。她此时一身淡青sè衣裙,落落清婉,纵然是刻意匿身在宁毅身边的yīn影中。偶尔也有人将目光望过来。前行之中。前方街道间画面折转,建筑物彼此错开。一些漂亮的商铺院落逐渐出现在夜sè当中,宁毅指了指夜sè中最为华丽的一栋建筑,朝那边过去:“另外不是说还有事情吗?是什么?”
“呃……”云竹看了看他,“是关于锦儿的。”
“哦?她又干嘛了?”听说是有关元锦儿,宁毅的语气顿时没什么诚意。老实说,那姑娘干了什么他都不奇怪,而且那次为了避开燕青搂了她一下的后遗症还没有过去,后来虽然打些哈哈还能勉强交流,但最近还是不太想招惹她。
见宁毅这样的态度,云竹却是扁了扁嘴,停下脚步,待宁毅回过头来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方才有些犹豫地说道:“你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
“文昱没跟你说吗?”
“苏文昱?”宁毅这下倒是真的愣了愣,“关他什么事?”
“他说……”云竹盯着他的眼睛,“他喜欢上锦儿了,想要娶她。”
“……嗯?”宁毅眨了眨眼睛,随后牵着她继续向前,想了一阵才道,“跟你说的?”
“没有,他昨天自己找到锦儿,很认真地说的……当然锦儿说他有点结巴。我以为他会先找你谈呢。”
宁毅摇了摇头:“不会找我的,虽然最近这段时间亲近了不少,但还没到可以替他们提亲的程度。不过文昱人还不错,中人之姿,锻炼一下还是有用的。锦儿答应他了吗?”
“拒绝了。”云竹摇头,“锦儿把话听完,然后就拒绝了,后来过来告诉我……当然,应该不至于伤人心,锦儿平时大大咧咧,这方面还是会注意的。她告诉我以后,我就觉得,应该把这件事跟相公你说一下。”
“知道了。”宁毅点头,随后笑了出来,“我会开导一下文昱的……其实他还是挺有眼光的嘛。今晚鼓励一下他,一时的挫折而已,女孩子哪有这么好就说到嫁人上去,当然要先接触一下,看看对方喜欢什么,投其所好讨人家欢心。锦儿那边,她毕竟也已经快二十了,文昱那边家境不算差,要嫁过去当正室,她的父母是个问题,但如果真的能成,我会帮忙协调一下……”
云竹愣了半晌:“我、我又没说这个……”
“那你想说什么?”
“锦儿已经拒绝他了啊,锦儿不喜欢他……”
“但是他们才认识没几天,也许将来会喜欢呢……”宁毅说着,随后倒是笑着拍了拍脑袋,“当然,我知道现在大多是这个样子,不过我去了山东那边以后,文昱跟燕平两个人至少会留一个下来,改观的机会也许还是有的,当然,看的是他自己的本领了。只要不用强,也许真能讨到锦儿的欢心也说不定呢。锦儿她说喜欢你,不是真的……至少不是她说的两个女孩子在一起的那个样子,我是知道的。她对你这么好,若真是独身,我们可以照顾她一生安乐,但若真能找到中意的人,总也得祝福他们。”
这年月里,女子十四五岁便可以成年嫁人,青楼女子最引人的时期是十四岁到十八岁这段年岁里,过了二十。也可以说是韶华易逝。这时候的女子纵然漂亮。才华卓越,想要嫁人也只能选择做侧室或填房。当然,有些女子依仗着琴棋书画上的jīng湛技艺,到了三十多岁,仍旧能有名气和访客,但是想娶的人,哪怕是想要娶了做侧室填房的。都已经没什么了。
锦儿毕竟算是在最为风光的时候退出的,然而到得此时,她的年纪也已经将近二十。后世还年轻得不得了的这个年纪眼下已经成了老姑娘。往rì里她说着要与云竹相伴一生,有年纪更大些的云竹在旁边,这个问题似乎还并不迫切,但眼下云竹也已经与宁毅在一起。她的问题就变得明显了。
苏文昱比宁毅小一岁,但在家中尚未娶妻,若他跟锦儿真的两情相悦,宁毅觉得,说服着他娶了锦儿当正妻也不是不可能。他说起这事是诚心诚意的,云竹反倒有些yù言又止起来,两人走在光线较暗的路边,云竹将身子往宁毅这边靠了靠。有几分窝心地依偎了他。但面上的笑容反倒显得复杂。
“立恒啊,如果……”
“嗯?什么?”
“……没什么。”
“呵。古古怪怪的……”宁毅摇了摇头,随后指向前方街边那一片显得华美漂亮的建筑,“你看,真漂亮。虽然可能是个青楼……我们将来弄竹记倒也可以参考一下……”
视野前方的那些楼层延绵成片,显得颇为雄伟,楼上的灯火算不得金碧辉煌,但错落有致的光点将这华美之处又点缀得有几分古雅。一处处的楼舍大概有些年头了,但并未显得腐朽,而仅仅是沉淀出了时间的雍雅,这样的楼层多是木制结构,要有这样的感觉,与良好的保养是分不开的。宁毅与云竹一面看一面往正门走过去,上方楼层间相连的木制廊桥中有女子领着客人过去的身影,空气中传来丝竹之声,优雅又清新。
“这里……不会是矾楼吧?”云竹看着那楼上的情景,轻声开了口,“这样一来,师师姑娘离我们就没多远了……”
“矾楼?”此时距离正门还远,他们算是在侧面,看不清招牌,宁毅眨了眨眼睛,“云竹你又没来过汴梁……”
“听人说起过这里……”云竹回答得有些小声,她当初在青楼当中,想必也是有客人说起过的。矾楼向来是京城的第一楼,被人说起,传闻天下也已经有十余年之久,李师师最近几年虽然名声鹊起,却也不过是其中一个有名的花魁而已。两人走到那正门对面的街道上,看看那边的大招牌,果然写着矾楼。两人一路散步,基本上是绕了个圈子,却想不到竟住到了与李师师这么近的地方。宁毅这样想着,回头看了看试图寻找文汇楼的位置,身边的云竹倒是拉了拉他的衣袖。
“立恒……立恒,你放开我啊,对面有人在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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