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手就不必了,别杀红了眼。朝廷在这一带的军队不多,这一次大家都是拿功劳的时候,他们肯定也不想落于人后,但也不可能拿命拼,估计稍微跟一阵,也就走了。要是真打得太厉害,引得周围的朝廷军队不得不追,我们才真的麻烦。”
说话的是一个名叫吕将的谋士,他本是方腊麾下的正统谋士之一,但破城之时,被卷进了霸刀营这边,其人本领还是有的。听他说完,西瓜也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倒是与宁毅并列在了一起:“吕军师说得对,暂时不要动手,再过去两座山,便是林昆吾的地盘。林昆吾虽然只有几百人,但如今与我们还是一道的,后面的军队应该就不敢跟了。”
既然不用打仗,众人说笑几句,也表示了一番自家八百对后面一千二完全是屠杀一般,敢来就让他们死光的气势。钱洛宁道:“其实咱们霸刀营的名气还是挺大的,怕的是朝廷真的点名要追杀我们。庄主。我觉得这几天要不要尽量快些走。”
“跟着这么多人,快不了了啊。”
“让他们来就是了……”陈凡也笑起来,“要不然就改个名,叫……大彪盟,挂上新旗号,他们就认不出我们来了,哈哈。”他这明显是恶搞,随后探过头来小声跟宁毅道:“西瓜盟也可以……”
刘西瓜的眼睛里已经开始闪着危险的光芒了。宁毅笑着赶快圆场:“其实叫做八百虎我觉得不错。”
他这样一说。旁边钱洛宁想了想,道:“这名字不错啊。”
刘西瓜没好气地瞥了宁毅一眼:“不改。”
她对宁毅的语气听来虽然也冷,但态度却是明显的不一样。
自从成亲的三个多月时间以来。两人之间的关系是有着颇多进展的,当然,要说是情侣之间的那种进展。其实不对。除了成亲第一晚出了走火入魔的那种糗事意外,在其它方面,刘西瓜颇懂分寸,苏檀儿在霸刀营的时间里,她也时常过去看看,说一说话,但并非是一家人的态度。
在许多事情上,刘西瓜毕竟是非常豁达的女子,偶尔在小事上出些糗事。平素则与宁毅谈论各种管理霸刀营的问题,有时候还让苏檀儿介入进来。晚上在宁毅所住小院子的房间里争论不休,宁毅也算是重温了一遍企业构架或是改制的过程。到得破城之时,霸刀营内部运作半数都是宁毅在插手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也越发像是为着共同理想奋斗的同志,当然。这期间有没有什么额外的暧昧,那就只有两人心中明白了。
在城破要先安排好苏檀儿的时候,苏檀儿还跟宁毅提了一下:“那个刘姑娘,其实是个很孤单的女孩子,你……尽量别伤了她……”
倒是此时看着宁毅与刘西瓜的状态。那吕将的目光显得有点不豫,他的年龄其实三十岁出头。为人英俊,与霸刀营一路同行之后时常向刘西瓜进言献策,刘西瓜对他的话也是有几分认同的。众人说笑一阵之后,他脸上堆了笑容,道:“听说宁公子以前是有名的才子,不知道最近可有什么新作啊?”
“现在?”宁毅皱了皱眉,其余人也微微皱了皱眉,眼下这一路蜿蜒逃亡,狼狈不已,大家的开心也不过苦中作乐而已,哪来的功夫谈这些风花雪月。其实吕将对于宁毅的认知也是不够的,大抵是要让众人心中生出宁毅其实是个没用的书生的事实,宁毅叹了口气:“要是现在这状况,其实倒是有一句的。”
刘西瓜扭头看他,目光好奇:“什么,说啊。”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宁毅倒也是恰好想起这句词,念出来也没加什么多的感情,但这句词的气势,在能听懂的人面前,几乎是压都压不住的。众人当中或许反而是那吕将,都忍不住将那“雄关漫道真如铁”喃喃念了两边。旁边有一名霸刀营的师爷过去,道:“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宁姑爷的词句真是、真是……”
一片人cháo在山间蔓延过去,夕阳从那边照shè过来,这师爷说了几个“真是”,也没能找到形容词,明明是一片逃亡之人,这时看在眼中,都仿佛染上一层雄奇的血红。
陈凡等人此时已经在嚷着要将词句写下来了,那吕将道:“只有一段,还有呢?”宁毅只是摇摇头,没有搭理他。
对于吕将的小小心思,众人都未为所动,不一会儿,众人策马分开,宁毅奔上山头时,陈凡坐在这边草地上在这里朝下面的人cháo看,风大,冷得刮人,只有夕阳在正前方,将壮丽而温暖的幻象投shè下来。宁毅下了马,草地上都是水渍,陈凡揪了一棵青草站起来,看着前方。
“雄关漫道……迈步从头越……立恒,我们起兵之时也是这样的太阳,我以为那就是起头了,可还是要从头越吗……”他握紧了双拳,站在那儿抬头又低下来,闭上了眼睛,“立恒,我们为什么会打败呢……”
喃喃的低语声。转眼间,消没在了风中。
宁毅没有说话。
他想起城破的那一天,陈凡出去杀敌,再看到他时,是一片火光之中,他提着一把关刀,骑着马如同魔神般的缓缓过来,人和马身上都是血。关刀杀卷了锋口。他也已经杀到脱力了,过来时,鲜红的脸上只有那对眼睛还显得灵动清晰。宁毅不知道他是不是哭过。
“立恒,我们为什么会打败呢……”
那时候他说完这句话,就掉下了战马。晕过去了。
这几天里,透过那开朗的幻象,宁毅能够看到的,就都是这副魔神般强大却又虚弱的身影。
他没有说话,伸手拍了拍陈凡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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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落下,月亮便渐渐的升上来,逃亡的队伍扎好了营,火光燃起来,一个个的帐篷。
某一刻。吕将拦住了正在各处巡视的刘西瓜,说了些什么,片刻,两人进入旁边的帐篷,吕将拿出了一个小本子,跟少女陈说厉害。陡然间,少女伸出手去。直接钳住了对方的脖子,吕将拼命挣扎,但根本毫无用处,好半晌,直到他将要窒息而死时。少女才放开了手。
帐篷里,吕将倒在地上拼命地呼吸:“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连连说着。将小本子递过去,刘西瓜拿着看了几页。
吕将的声音颤抖,艰难地爬起来:“破城那天的事情……董方越的升迁过程。我一直在查、一直在查……我问了队伍里的人……有些人是知道的……包道乙死前,他的位置调动,有一次有宁立恒的参与,那是因为你们霸刀营的木材生意跟冷恭那边的一些关系,运作得很巧妙……后来因为包道乙的死,进一步推动董方越到了能够顶替冷恭的位置,我都有查过,要不是宁立恒杀了包道乙……”
砰的一掌,刘西瓜拍在旁边的桌子上,整个小本子尽成靡粉:“胡乱攀扯,立恒杀死包道乙全是意外。城内的间谍何尝不是在借我们的势做事,拐了十八个弯的关系你也要赖上人,你可知道宁立恒是我的相公!你这种小人,在我霸刀营就是三刀六洞,没得商量!”
刷的一下,她反手抽出一把钢刀,已经揪住了对方的衣襟,吕将大叫道:“他送走了他的妻子,他送走了他的妻子,他为什么要这时候送走他的妻子……”
“因为他妻子怀孕八个月了!”
刘西瓜说完,一刀就要劈下,吕将哗的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我有证据我有确凿证据我有确凿证据……”
刀锋缓缓停在他的脖子上,吕将恐怕也没想到眼前的女子这么狠这么干脆,牙关都在打颤,裤裆内一阵温热:“我有确凿证据……你有点相信,我才敢拿出来……”
帐篷里的剪影上,吕将踉跄地退开了,倒在了地上,身材看来有些单薄的女子站在那儿,低着头看那些东西,静静地、静静地沉默了许久,然后缓缓地放下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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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毅所在的帐篷,今天扎在了营地靠西边一点的地方,名叫西瓜的少女神情有几分木然地走过来,伸手要去掀那帐帘时,微微停了一下,但随后还是掀开帘子进去了。
帐篷不大倒也不算太小,宁毅在里面用几块板子草草地扎了个桌子,还有几张板凳大概是从别人车上拿下来用的。逃亡的这几天里,几乎每天晚上西瓜都会过来与宁毅商议以后的计划,也有时会出去一边巡营一边商量,但今天宁毅正在往一个本子上写东西,低头写得颇为专注,西瓜进来时,他只是说了一声:“坐。”
西瓜在那边坐下了,看他写字的样子,大概过了半刻钟的样子,宁毅才微微抬了抬头,手腕转了几下做放松:“还有一点就写完了,你先等等,要不然待会我去找你?”
刘西瓜看着他:“我等等吧。”
宁毅点头,继续书写着,又过得片刻,西瓜yù言又止,最终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包来,看看旁边一个小炉子,站了起来,从宁毅的包裹里翻了一下,揪出一个小壶。
“我、我有些茶叶,帮你泡杯茶吧。”
发音微微颤了一下,缓缓的,她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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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〇六章 无耻背叛 一声叹息(求月票)()
或许是因为烹茶的少女也并非什么雅人,茶其实是直接放在壶里煮的,并没有太多的讲究。
两人之间相处已久,身份的平等与不平等,早已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刘西瓜蹲在那儿煮茶时,宁毅也就继续低头书写着那些东西,偶尔少女会回头看他一眼。烹煮好之后,她将茶水倒进杯子里,递给宁毅,宁毅将之放在一边,任热气蒸腾。
“我还是坚持,这一程之后,不管局势怎么发展,不能再去青溪了。”西瓜坐回椅子上发呆之后,宁毅有些突兀地开了口,少女回过头来,看见宁毅正将毛笔放在砚台里蘸着墨汁,并未朝他这边看。
“嗯。”西瓜看着他。
“一群人拖家带口的,要照顾的人,真的太多了,我们这边只有八百人了,没有再输一次的本钱。我跟你的方叔叔没有交情,这些问题可以直白一点,主要是谁都看得出来,过去没有意义了。这些话他们不敢说,我可以跟你说。”他一边说,一边低下头,继续书写。
西瓜抬了抬头,看着帐篷顶:“早几天怎么不说?”
“刚刚破城,你在也考虑,你考虑得差不多了,我也可以跟你说了。”
“……陈凡他们是要回去的。”
“以救人、劝说为主,如果大家要留在青溪死战,最后就只是一个结果。我这几天也跟陈凡说了,就算回青溪,要让人离开,也只是跟少数几个人说一下就行了,不然会有人要他们的命的……像方七佛,甚至是吕将这种人,都未必不能看清楚局势,但你的方叔叔他们。恐怕就不见得了……”
西瓜沉默半晌:“青溪还有很多兵将,拖下去未必受不住。”
“第一阶段肯定可以守住。”宁毅一边写一边说话,“杭州已破,童贯没有时间了,反正你们也没有更多的机会,顶多半个月,他就要班师北上。接下来围青溪的,是从四面八方过来的普通官兵。时间也许能拖得更长一些。但结果不会变。当初你们是凭借他们的贪生怕死,一鼓作气拿下了杭州,但也只有一鼓作气的能力。灾民这东西,一旦在最高点被打下去,以后就没戏唱了。这里很多人还有家人、孩子。别把这最后的八百人投进去。”
他说着,拿起茶杯吹了吹,喝了一口旋又放下。西瓜看了一会儿:“知不知道你这些话听在别人耳中会怎么样?”
“他们也只是不想正视现实而已,有的人不敢说,但该看到的,还是能看到。”宁毅抬头看着她笑了笑,随后又摇了摇头,继续做事,“按照之前说的。三个地方你自己挑。趁现在所有人的想法都放在方腊身上,走远一点是没错的,苗疆、湘西那边的生活反正大家也过得了,你们原本就靠近那边,先进山里再说其它。”
他手中的毛笔顿了顿:“一旦……大家冷静下来,之前凡是参与永乐起义的人,都会被清算。现在这一片遭过匪患的地方,会被逐渐扫荡干净,我们霸刀营肯定榜上有名。所以躲好是一定要的,进了山里,我不知道你们以前会怎么过。但一些卫生条件,需要注意一下。尽量喝烧开过的热水,不要吃冷食,还有很多的事情,跟寨子的初期规划都有关系,我最近一直在想,都写下来了,有主要有次要的看法,以后……”宁毅点了点那正在写的本子,“可以一起研究。”
“你……”听着这话,西瓜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皱起了眉头。宁毅也已经在那边伸出了手:“等等、等等等等,我想到很多东西,先别打断,怕待会忘了。”
帐篷里,西瓜已经站了起来,宁毅喝了一口茶,还在低着头继续写。他口中的话语不紧不慢,没有一个太大的中心,但主轴还是围绕着霸刀营的制度如何去改变,如何吞并和容纳更多的投靠者而来的。其实这是后世公司文化的变体了,霸刀营的核心终究是以仁义撑起来的小团体,相对来说还是排外的,如果要扩大,类似于家、兄弟一般的氛围就会被冲淡,宁毅所说的,主要是在下层开出许多端口,如何制约、考评甚至定业绩,一旦规矩定好,就不用刘西瓜像之前那样累了。
往rì里两人也时常谈起这些,人情到法制的转变,半年以来宁毅都在做。但他并没有急躁,甚至于霸刀营的核心,他没有去妄加改动,一个能用人情维系到这个程度的寨子,比单纯的法治其实是更好的。他所建议的一些看似无用的规章条纹,此时只在内部给刘西瓜看看,甚至没有发出去,都是为了之后有一天若是霸刀营想要扩大的时候来用的。
只是之前两人说这些那些,都是来来往往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一说,有时候也开个玩笑。但今天,少女发现并没有自己插嘴的余地,宁毅只是闲散而又跳跃xìng地说着,有一些想法,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以往他没有说的,这时候也会提一下。
终于,在这样的气氛中,西瓜走了过去,看着他,手轻轻抬了一下,终于,按在了他正在书写的纸张上:“你……说这些……”
她没有组织起言语,因为宁毅抬起了头,笑着看她的眼睛,片刻的沉默之后,他想了想,终于放下毛笔,拍了拍少女的手背,站了起来:“其实该写的也快写完了。”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从桌子那边绕过来。
“你……你……”西瓜睁着眼睛,盯了他很久,待到眼眶几乎湿润起来时,终于舒出一口气来,“呵,你知道了,你知道……我今晚过来要问你什么了。”她呼出一口气,退出两步:“你是朝廷的jiān细!?”
这句话说出来,少女眼眶晶莹,已经是声sè俱厉。宁毅看了她一眼,有些复杂地笑了笑,朝着帐篷门口走去。少女猛地一挥。扫出了桌上的砚台和毛笔:“你走得了吗!是男人就在这里说清楚!”
“反正我走不了,出来吧。”
宁毅掀开帐篷,走了出去,片刻,西瓜近乎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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