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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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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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若能走回来,返璞归真的大家自然也有,或简或繁,自然各有特点。但意境能到眼前这个程度的却是寥寥无几,这意境随诗词的变化一路扩展,偏又举重若轻,自然之至,倒是与初唐盛世之时文人那天马行空、不羁豪放却又能丝毫不离主题的风格相似起来了,仅是区区上阙,这首水调歌头的大家之气已展露无遗。潘光彦顿了一顿,抬头望了望下方的一众才子,方才继续读出下阕。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词句朗朗上口,念完之后,潘光彦又喃喃地重复了最后一句,望着众人,不断小幅度地点着头,好半晌之后,方才叹了口气,“……好词啊。”这时候园林当中的众人有人对望几眼,有人喃喃重复着词句,安静异常。其实若是其它的词句也就罢了,但这首水调歌头却的确有着流传上千年都毫不褪色的魅力,在诗人词人眼中,后世甚至有“中秋词,自水调歌头一出,余词皆废”的评语,此时在座众人便是以此为生,他们研究诗文几十年,有的甚至一辈子,这时候听了,陡然感受到的,或许就是类似这样的气势。

    也是在如此的气氛里,那边康老伸手拿过了笺纸,先是看了一遍,缓缓点着头。片刻之后,再去看时,却仿似注意到了什么,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咦?”的出声。随后蹙眉想着什么事情,脸上表情精彩。注意到他这般模样,还在心中想着这词句的秦老偏过头去。

    “怎么了?”

    “呵……你且看看。”

    他将笺纸递过来,秦老拿着眯了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从明月几时有一直到千里共婵娟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确实是好词,他吐了一口气,轻轻地摇着头,随后也是眼睛一眯,顿了一顿。

    词句后方自然还有几个字,不过此时大家还在感受这些句子,方才潘光彦也还没有注意去看。

    那笺纸左下方书有落款,赫然写了七个字。

    ——苏府。

    ——宁毅。

    ——宁立恒。

    秦老愣了愣,随后望了康老一眼,过了一会儿,哑然失笑。

    “哈……”

    苏府小楼之上,宁毅爬起来喝水,陡然间打了个大喷嚏,差点被呛到。他迷迷糊糊地睡回去,把被子拉紧。

    唔,感冒不会又加重吧……

    。。。

第十三章 龟鹤园中() 
同样的时刻,潘府后院的房舍之中,参与表演的女子们正在一间间的房中化妆或休憩,止水诗会的园林距离她们仅一墙之隔,若是出了走廊,也可以在道口的纱帘后方看着这场聚会的进行。

    今晚能来参与这表演的,大都已是秦淮河畔有了一定名气的女子,多半有着各自的引人之处,若是普通的诗会,她们其中的一个,也能挑起大局,但今日却是不行。止水诗会中过来的并非都是男性,许多人都是携伴前来,例如秦老带了懂诗文的小妾芸娘,其余也多有人带妻室前来,或是某一家的闺秀小姐。这样的场合下,她们就绝对不能成为主角,甚至在表演之余坐出去吸引眼球那也是不行的。

    不过,即便只是出去表演歌舞,只要有着出色的才艺,那也足够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了,她们这等女子嘛,若身旁只是众多男性,那姿态便放得高一些,矜持一些。若是在这样的场合,便安安静静地扮演绿叶,润物细无声的让人记住。高傲和矜持只是手段,名气才是真正最重要的东西。

    今夜到这里的名气最高的两名女子,大抵得算金风楼的元锦儿与引春阁的陆采采,此时在房间之中,元锦儿正捧着脸颊左右顾盼铜镜中花了妆后的样子,丫鬟扣儿也在旁边看着,口中倒在与自家小姐轻笑着交谈:“小姐,你方才出去表演的时候,那曹公子可是一直朝着你这边看呢,眼睛都没有眨过一下哦。”

    元锦儿微笑着瞟她一眼:“我出去表演,他们自是朝着我这边看,有什么奇怪的。倒是扣儿你,却只看见了曹公子一个人,让人好生奇怪。”

    “小姐啊,是真的嘛。”扣儿皱了一张小红脸表示着抗议,“他目不转睛呢!”

    “你若不是目不转睛地看他,又怎知他目不转睛地在看我。”元锦儿继续笑着打趣,小丫鬟窘得嘴也撅了起来,决定不理她了,不过过得片刻,又靠了过来:“小姐,今夜这斗诗魁首,到底谁能拿到啊。”

    元锦儿偏着头在发鬓间嵌上一朵小花:“文无第一,斗诗也没有真正的标准,哪里又有什么魁首了,你这丫头,就是爱问这些。不过要说那几首会被传唱最久,倒是能看得到的。”她拿起桌上几张书笺,“王公子的,席公子的,还有你喜欢的曹公子的这几首,‘碧天如水,湛银潢清浅’,呵,这首怕是最好的了,这样你便高兴了吧……还有丽川那边的李公子,唐公子……”

    小丫鬟撅着嘴:“谁喜欢曹公子啊。”

    “呃,讨厌他?”元锦儿眼神灵动地望望她。

    “也没有啊,不过扣儿是为小姐你着想嘛,曹公子喜欢你,你今日又是与他一同前来,若能有曹公子相助,明年的秦淮花魁,怕就要落在小姐你的身上了。而若是曹公子明年春闱高中……”

    小婢滔滔不绝地说着,元锦儿笑起来,勾了勾她的鼻子:“知道了。”随后拿起曹冠所书的那首词来看。她与陆采采两人当中,陆采采擅琵琶,她擅古筝,唱功上说起来还是她更好,这首词她待会是要出去唱的,一边看着一边在心中浅唱,倒也轻轻地笑了起来,看起来倒像是被大才子追求的幸福的笑。

    其实在秦淮河上稍稍敬业的**,多半都自称有一番坎坷身世,大部分是假的、编的,但那也只是细节上的编造,她们都有着一番坎坷身世这个概念上却基本没错。到得元锦儿陆采采这等名妓之流,她们学了诗文,其实自然而然的,也会仰慕各种各样有才学的才子,不过,尽管偶尔有名妓单纯欣赏他人才华于是嫁给穷书生之类的传为佳话,那却也真是少数中的少数。她今日应了潘府邀请却是同曹冠一同乘车前来,看起来已经很密切了,她心中对曹冠才华也是佩服的,但真要说是否喜欢,喜欢到扣儿说的那种样子,却是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情。对于她们来说,看起来众星捧月,其实真能选择的机会,本就不多。

    不过,若能稍稍避开这些想法,今夜的诗会,自己倒也的确是很有收获的了。

    她反复地唱着那词曲,片刻后,扣儿却是从门口那儿过来:“小姐小姐,似乎又有好诗词了,我们去看看吧。”

    “哦?”她笑着放下笺纸,与扣儿一同出门,朝长廊门口纱帘那边过去,好几位女子都已经聚在了这边,陆采采也已经过来,她轻声道:“各位姐姐,怎么了?”随后便也附在那纱帘边观看,正听到那边传来“把酒问青天”的声音,先前潘光彦已经读了一次,这是其中一位学子的第二次吟诵了。

    诗会的气氛倒此时其实有些奇怪,稍稍安静了些,之前的盛况当中,大家作诗吟诗都很踊跃,言笑晏晏,这时候倒像是被某种气场给压制了一般。众人仍在回味着那诗词,随后这些女子也弄来了一张抄了那词的笺纸,围在一起将全篇看了一遍,随后又看一遍,元锦儿抬起头,正好与陆采采的目光相触。

    “濮园诗会的……”

    “怎么可能……”

    “苏府,宁毅,宁立恒,这是谁呀?”

    “没听说过啊……”

    相对于外面那帮学子首先沉浸于诗词当中,这边的女子们在察觉到这诗词的意义后首先关心的便是它到底为何人所作,几人将那落款看了好几遍,彼此询问,却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这时候外面也已经有人问道:“大家觉得,此词如何?”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这词……”

    “这词到底是何人所作?”

    一时间没有人说出评价,倒是有人在喃喃点头中隐隐说了“绝妙”,随后念诗那人便又拿起来念了落款:“苏府、宁毅、宁立恒,可有人知道此人是谁么?”

    一阵安静。

    “不过,此时既然姓宁,为何又是落款苏府?”

    “哪个苏府?”

    “濮园诗会,怕不是苏氏布行那个吧。”

    “这人莫非是苏府的管事师爷之流么?”

    “之前未曾听说此人啊……”

    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议论纷纷,但对于这个名字,大家都是一头雾水,没人听过。潘光彦随后也只好叫来去外面取诗的那人,这人并非下人,而是他的半个弟子,也有些才华,听老师问起来,方才笑着说起他知道的事情。

    “哦,这人听说乃是苏府赘婿,数月之前方才入赘苏家,为苏府二小姐苏檀儿夫婿。有趣的是在下倒还听到一些说法,据说这宁立恒今日染了风寒,并未到场濮园诗会,他今夜在家休养时与一小婢说出这词,本是自娱自乐,谁知诗会之上有人说其毫无诗才,这小婢听不过,便将这词拿了出来……呵呵,那边是这样说,在下倒也是不知真伪。”

    “苏府……赘婿?”

    这话一出,不仅在场的众人,旁边纱帘后的女子也是面面相觑,随后说话声便也响了起来。

    “未曾到场?”

    “此事也太过离奇了吧……”

    “我倒是……倒是从未听说过为一赘婿者能有此才学的……”

    “宁毅宁立恒,确实未曾听说过啊……”

    纱帘那边,小丫鬟扣儿疑惑地说道:“这个不是那濮园诗会想要扬名,买来的吧?”

    每年诗会,想要买诗扬名,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其中内幕大家都知道,只是就算是买,大抵也不可能买到这种质量的诗词,知道对方的身份之后,众人心中大抵都有这样的怀疑。若真是有这种才华的,又怎么可能跑去入赘?这个时候,那边也有人将疑惑说出了口。

    “此事怕是很难让人信服……”

    “莫不是那苏府想要扬名,买来的词作吧?”

    这个声音并不大,说话那人也只是试探性的语气,但众人都能够听得到,沉默片刻之后,有人明显便要表示同意:“这种事情倒也……”

    众人初时被这首词作所感染,也未想得太多,然后随后“赘婿”、“无名小卒”这些信息涌上来,与那词作对比之后,却也产生了巨大的反差,有些疑惑的念头几乎是不可抑制地升上来,这其中毕竟有些沉稳之人未曾说话,但今夜诗会终究还是存了许多比斗之心的,一部分人下意识地说了出来。也在这个时候,严厉的声音,陡然从台上传下:“子兴!闭嘴!”

    那说话的人名叫虞子兴,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抬头望去,却见康老正手中拿着毛笔望着他,目光严肃,不怒而威,将所有人的议论都压了下来。一时间,场内安静成一片。

    。。。

第十四章 推波助澜() 
止水诗会。

    康贤陡然叱喝出声,场内顿时安静下来,那虞子兴曾在康贤手下学习过小段时间,这时候见这向来严厉的老师不知为何忽然发这么大脾气,顿时吓了一跳,连忙低头拱手:“明、明师……”

    康贤是理学大家,背景也厚,虽然弟子不多,但他的名气在座大多数都是清清楚楚,这时候目光扫过全场又停在了虞子兴的身上,看起来只是在教导弟子:“这种话,你可是随便说得的么!?”

    现场片刻的沉默,康贤放下毛笔,又望了过来:“我且问你,今日诗词数百,若这首词乱七八糟,不堪入目,毫无可取之处,你会如何?”

    他这话说出来,其实虞子兴已经明白其中意思了,身体震了震,语气干涩地行礼:“弟子……弟子自然放去一边,不去管它。”

    “那么……你之前可曾见过这宁立恒么?可曾认识其人,可曾听闻其名,可曾见其样貌,有关其人其品,之前可有甚不好的风评,穿入过你的耳中?”

    “弟子……弟子受教。”

    话说到这里,也便够了,康贤笑了笑:“既知其中道理,便坐下吧……诸位,今日诗会,佳作甚多,我方才便与秦公品评,例如明义这首……”他抬高了声音,开始一首首的点评诗会上的佳作,一句句的将其中亮点说出来,他本就渊博,这时点评又刻意放开,并不吹捧,但真说起来,这些诗作也的确是上佳的,那虞子兴的两首也受到了足够高的评价。

    这番说话花的时间甚多,到得最后,康贤才又将那水调歌头的笺纸又放在了桌子上:“此时……诸位再来品评一番这首水调歌头,如何?”

    他的话说完,曹冠自座位上站了起来:“明公当头棒喝,弟子受教。说来惭愧,此词确是绝妙,文采斐然,意境深远,弟子不如远矣,方才心中也起了攀比之心,得明公教诲方能醒悟过来。今日诗会盛况,能见得此等佳句,实是幸事。不过,诸位,在下方才倒又得了几句,愿与诸位品评一番。哈哈,虽有珠玉在前,但在场诸位皆有大才,不知道哪位愿为我将此诗补齐,可不能堕了我止水诗会威名才是。”

    他这番话说完,康贤笑了起来:“君子之风,便该如此。”众人也都是笑了起来,场内气氛顿时又活跃起来,有人笑道:“宗臣,你只得几句便敢妄言,在下可是有一首了,着为诗会挽回面子之事,当时落在我身上才是。”

    随后便又是激烈的诗词比拼,众人不远输阵,看来比先前竟还热烈了几分。康贤望着这情景,笑着举起茶杯喝茶,一旁的秦老倒也是笑了笑。

    “哈哈,秦公为何发笑?”

    “呵呵,明公此事做得可不厚道,平日里立恒小友不过赢你几局,你倒是要把他放在火上烤。君子之风,记仇可不好。待他日再见,他少不得要找你算账喽。”

    话虽然这样说,但秦老笑得开心,到只是期待着看热闹的样子。原本文无第一,诗作品评本没有标准,到了某个高度之后,人言占很大部分,这首水调歌头虽然真是上佳,但也不可能真让其他所有人都“不如远矣”,这能让“余词尽废”,然而康贤区区的几句话,却直接坐实了一个暗示:你们看见比不上的佳作,首先想的居然是诋毁他人的人品,这并非君子之风。

    秦淮一夜,传出去的并非只有诗作,待到康贤在诗会上对众人的这番训斥传出去,结果如何,真是可想而知了。被秦公如此说了之后,康贤笑容不改,仍旧颇为开心。

    “嘿。老夫惜其才华,助其成名,他若是见我,理当感激老夫才是。秦公,你如此想法,未免小人之心了一些。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哈哈,当心胸豁达才是啊。”

    两人在这之前并没有亲眼见过宁毅有多少才华,然而就评价来说,却绝对不简单,这时候对这首词颇有惊艳,却也有几分了然,在这儿说笑几句,旁边一位老者也凑了过来:“这宁立恒,难道便是……”他也曾去河边与秦老下棋,跟宁毅仅仅见过一面,知道对方姓宁,这时候倒是猜了出来,而潘光彦也笑着走了过来,听到这句话,笑道:“这宁毅莫非与明公……”

    康贤哈哈一笑,小声道:“乃我与秦公、杜公小友,诗词之事,想来不至作伪。不过此人低调,与之为友,也是君子如水之交,不涉太多,还请鹤翁代为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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