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似乎同这场杀戮一道止住了,院子里安静得有些诡异,屋外十几具尸首歪歪斜斜的堆叠着,冀烨正仔细的翻着他们的衣物,想从中打探出一些信息。
无幽看着往日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冬葵这时候已经是吓得丢了半条魂,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莫名地心里很不是滋味。
赵姝铉缓缓睁开眼,手中一直捏着的一把匕首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其实很清楚,这场杀戮不过是复仇路上的一个开端,有一些事,终究是避免不了的。
谁也没有出声,顾清远站在门口漫不经心地望着赵姝铉,冷漠道:“对于你来说,这只是简单的开始。”
无幽沉默着走到冬葵身边,伸出自己粗糙的手一把拉起冬葵,冬葵神情恍惚,呆呆地看了看无幽,突然就哭了出来。
“花隐楼?”屋外冀烨拿着一把断剑,仔细看了一遍,又看了另外几把剑,上面都刻着相同的符号,而这符号的来源似乎是江湖中规模最为庞大的杀手组织花隐楼。
冀烨又掀起其中一人的衣袖,看到他的手腕处刻了一朵小小的梅花,这确实是花隐楼的人无疑。。。
第五十一章 中毒()
赵姝铉麻木地仰起头,眼神空洞,她的身体变得软塌塌的,仿佛被人抽去了全身力气,只剩下一具枯萎的躯壳,毫无重量。她死命地盯住那些已经没有生命体征的一具具尸体,他们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就那样永远定格在一瞬。
死亡是如此简单的事情。
她听见顾清远的声音,听见冀烨的声音,也听见心脏“噗通噗通”急促跳动的声音,这一切还仅仅是个开端。
赵姝铉听见冀烨提到了一个她并不曾了解过的名字,似乎是关于这些黑衣人的来历。
顾清远掏出一块洁白的方巾,擦拭着手上的血,漫不经心道:“你什么时候连花隐楼的人都打不过了?冀烨。”
冀烨后背一僵,手上的动作定住,他回身抱拳,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开口道:“属下任凭主子责罚。”
顾清远听罢,抿唇一笑。“把这些人的底细查清楚,还有花门楼与花隐楼之间的联系也要查。”
冀烨低着头,面色有些沉重,却也没有一丝犹豫应了下来。
顾清远手中洁白的方巾已被血渍染红,顾清远的双手仍是带着血迹,他翻了翻双手,一双剑眉紧蹙,眼中满是不悦。
赵姝铉听到这里,方才知道这些黑衣人是花隐楼属下的人,而花隐楼大概也和凌霄阁一样,是一个受人雇佣有组织性杀手的门派,花门楼背后之人是祁慕尧,花隐楼又为花门楼卖命,那么是否能证明祁慕尧也掌控住了这样一个杀手组织呢?
赵姝铉陡然清醒,她回过头望着塌上的女子,女子的手正紧紧的攒着自己的衣襟。
女子睫毛微动,紧闭的双眼颤了颤,缓缓睁开,似是一时难以适应投射过来的光线,半眯着眼睛茫然地望着面前一幅幅陌生的面孔,女子蜷缩着身子,竟是有些发抖,她张了张嘴,挣扎着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不要不要杀我。”
“我不会说,我不会说的。”女子的身体缩成一团,不断墙边挪动,眼睛里溢满了恐惧和无助,她似乎扯疼了身上的血痕,痛苦地皱了皱眉,却还是不断往一边挪去,像是想要离这些陌生人远一点、更远一点。
赵姝铉心头一软,一些画面又浮现出来,她细声对女子说:“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
女子显然并不相信她说的话,一边摇头一边往一边退,身子都贴上了墙面,仍一直往里缩。
“这里已经安全了。”赵姝铉在塌边坐下,真诚的看着她的眼睛。
女子双手抱住脑袋,年轻的脸扭曲成一团。
“先别管她。”顾清远清冷的声音传过来。
“怎么能不管?”也不知道顾清远的话触动了自己哪根神经,赵姝铉的情绪有些激动。
顾清远抬头看向赵姝铉,他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的收敛起来,最后化为他眉眼之间浓郁的暗沉。“她这样你能问出什么?”
赵姝铉意识到自己的不理智,张了张口,又合拢了唇瓣,沉默的看着缩成一团的女子,轻轻叹了口气。
扑在无幽胸前痛哭的冬葵也止住了抽泣,她嗅了嗅无幽衣服上的味道,猛然抬起头,连退两边,双颊顿时变得滚烫。
无幽又是一愣,对这小丫头的一连串举止动作越发不明白了。无幽伸出手摸了摸腰间,手指上沾到一些湿热黏稠的液体,这会儿才发觉自己之前中了那名女子的暗器,他手上的血已经变成了紫黑色。
他喃喃道:“暗器有毒。”
冀烨已经将院子里黑衣人的尸首都清理干净。
侧院房门紧闭,冬葵和赵姝铉站在房门口已经等候了大半个时辰,仍是不见顾清远出来,屋子里也没有一点声音,气氛安静得诡异。
冬葵自责不已,眼泪落了下来,她又静静地抹掉眼泪,如此反反复复,一双水灵的眼睛此时已是又红又肿。
赵姝铉这时才真正领悟到,自己贸然的一次行动,竟连累了这么多人,若不是有顾清远的帮助,恐怕今天她是逃不出花门楼的。
她一介女流之辈,力量太过于微薄,光有筹谋是远远不够的,况且现在看来,她的筹谋也并未起到什么用处。
赵姝铉背靠在一根石柱上,望着屋檐上方那片蔚蓝的四角天空,思绪飘远。
又过了半个时辰,屋门才终于被推开,顾清远的脸上挂着疲倦之色,一缕青丝散乱在前。赵姝铉生怕他又什么话也不说就走掉,于是赶紧站到他跟前,问:“怎么样?”
顾清远回答道:“没什么事了,毒性不强。”他说完顿了一顿,“看来花门楼的人都是花隐楼的杀手。”
顾清远说完就沿着长廊那边走,走了两边,又停下,淡淡提了句:“你还要去吗?”他的话语中带着讽刺的意味。
赵姝铉自己也承认,这一次行动,她输得很彻底。
索性无幽身体好,一点小毒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威胁,但是无幽毕竟受了伤,所以赵姝铉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心里有些愧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无幽虽说出现的时间并不久,但不知道从哪个时候起,赵姝铉也将他看成了自己身边亲近的人,她不需要在他面前加以伪装自己。
这一闹,一天时间又过去了,天色已是慢慢暗了下来,估计爹娘已经发觉她不在府里的事情了,赵姝铉看了看无幽,又看了看塌上蜷缩着身子的女子,心里一下没了主意。
无幽尚且好安排,这女子该怎么办?陌生女子突然进到赵府不可能不被察觉,况且还是个一身伤痕的女子,万一被府里的人发现,必然是好一番审查。
就凭赵府做事一贯的严谨态度,搞不好会查到花门楼来。
赵姝铉斜眼望去,顾清远正坐在一边的软椅上,好一番悠然自得。
她犹豫了一番,还是决定开口求助于他。她转身走到顾清远身边,似笑非笑,脸色有些僵硬道:“我你”几句话都已是说不明白,赵姝铉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帮个忙。”
“嗯?”
“她能不能暂且住你府上?”赵姝铉道。
“可以。”顾清远对上赵姝铉的目光,狭长的凤眸渗出淡淡邪气,“但我有条件。”
第五十二章 禁足()
将军府邸。
赵姝铉一早便按例给爹爹母亲,老夫人请安后,回到东厢阁苑。
东厢阁苑已是换了一副新气象,除开冬葵守候在院子里,东厢阁苑还新添了四五名家仆婢女。
这已是赵姝铉被明令禁足的第三日。
连续几日的阴雨天气,让人心中难免有些阴郁。阴郁之下,赵姝铉却显得十分平静,这些日子,她时常倚靠在窗棂边上发呆,一站就是大半个时辰,除却这些时间,她就是将自己一人关在屋子里,写写画画,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一场夜雨过后,梨花树上的小白花已飘零殆尽。
冬葵拿了件镶嵌着精致白银滚边的浅色袍子给赵姝铉披上,叮嘱道:“小姐,可别着凉了。”
赵姝铉没有回头,表情依旧淡淡的,双眸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让人看了只觉一丝哀伤。
将军府几日的风平浪静,府宅之外却正有一场关乎朝局的风波呼啸展开。
赵姝铉虽足不出户,却依然掌握了来自京城、皇城的最新消息,毕竟她的隔壁住着一位“神通广大”的太子太傅。
那日在花门楼被救下的女子如今休养在顾府之中,几日调息之后,想必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赵姝铉查知那一日避难的别苑是叶轻候私人的小宅,顾清远能随意出入,由此也很容易知道,顾清远与那叶轻候的关系的确不一样。如果他真的是七皇子,那么叶轻候应当是顾清远的舅舅。
赵姝铉思及此,回过身,看到冬葵的面色有些憔悴,她正摆放着几盘别致小巧的糕点。
看到赵姝铉回过身,冬葵开心地道:“小姐,这是御赐的小点心,宫里的办事公公特地送到府上,夫人让冬葵拿了些来,给小姐尝尝。”
冬葵还特意制备了一小壶绿茶放在旁边,精致的点心都盛放在白玉盘里,越发显得小巧玲珑,任谁看了都必定是食欲大增。
赵姝铉虽没什么胃口,但看到冬葵忙里忙外,也不忍心一口不吃,于是走到桌旁坐下。
冬葵见小姐坐下,内心极为欣喜,忙一盘盘介绍说:“这是榛子酥,这是龙凤雪花糕,这是翡翠绿豆冰糕,都是宫中御厨精心制备的,小姐,你快尝尝。”冬葵一扫先前的憔悴之态,见小姐终于有了些反应,心情很是愉悦,面色都红润了些。
赵姝铉拿了块雪花糕,仔细瞧了瞧,这雪花糕雪白透亮,溢出淡淡清香,味蕾已是蠢蠢欲动。“陛下为何赏赐,你可知道吗?”
冬葵想了想,公子好像稍稍有提到,冬葵不确定道:“听大公子说,是昌颐国使臣供奉给南国的贡礼,今日早朝上,陛下赏赐了所有一品官阶的官员,自然包括了咱们将军府。”她稍作停顿,继续道,“只不过,将军府所分到的点心尤其多了些。”
昌颐国的使臣怎么会这么早就来到京城了?赵姝铉心存疑惑,却没再过问。她尝了口手中的雪花糕,纯白的糕体入口即化,伴着一股薄荷清香,却并不显得浓烈,真正去品又品不到那股子香味。这糕点像是被赋予了某种神奇的力量,赵姝铉吃完一小块,心情竟是开朗了不少。
赵姝铉扭头看见一旁规规矩矩站着的冬葵,她正瞧着自己吃雪花糕,许是因为这丫头闻着香味也嘴馋,眼睛挪了一挪,直勾勾的望着白玉盘里的糕点。
“冬葵,你坐着,别老是站着了,屋里又没别人。”赵姝铉说完,从白玉盘子里挑了块最大的绿豆冰糕递给冬葵。
冬葵没敢接下,瞟了瞟屋外,小声说:“冬葵不敢,夫人再三叮嘱了,要冬葵照顾好小姐,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而且,现在东厢人多了起来,冬葵不想比其他人做得差,冬葵要服侍好小姐。”
赵姝铉瞥见屋门口正清扫着院子的男仆,说是在清扫院子,实则是盯着屋里的一举一动。赵姝铉三两步走到门边掩上房门,又回到桌边,牵着冬葵的手拉到椅子边上坐下,方道:“有什么不敢的,尽管吃,现在外边的人看不见了。”
冬葵面露难色,犹犹豫豫半天也没接下赵姝铉递过来的小点心。
“哎呀,你就吃嘛。”赵姝铉抓着冬葵的手,强行塞在她手里。“你我不用这么客气,你知道我不喜欢这样。”
冬葵这才舒展眉头,释然一笑道:“那冬葵吃了啊。”
冬葵也就吃了这一小块,满是回味无穷之态,连连夸赞道:“真是不错,小姐你也尝尝这绿豆冰糕,配上冬葵泡的绿茶,味道是极好的。”
赵姝铉拿了两个茶杯,分别倒上绿茶,递给冬葵。
“那位姑娘怎么样了,你让福子去顾府打听了么?”赵姝铉小酌一口绿茶,问道。
冬葵敲了敲脑袋,“差点忘记这件事了,福子偷偷去顾府问过了,那位姑娘恢复得很好,她好像叫柔儿,福子是这样跟冬葵说的。”
“那她有说些什么吗?”赵姝铉追问道。
冬葵摇了摇头。“福子说,那位姑娘什么也不肯说。”
“嗯。”赵姝铉晃了晃手中的茶杯,垂眸有所思虑。
“不过,小姐”
“怎么了?”赵姝铉轻飘飘的说,似乎思绪已被拉远,有些心不在焉。
冬葵并没有注意赵姝铉的表情变化,只是将脑袋凑近了些,刻意压低声问道:“小姐,你真的要答应顾公子吗?虽然说他的确是不错,生得英俊,年纪轻轻就成为陛下钦点的太子太傅,想必是不可多得的大才子,他也会时常出现在小姐身边,还时不时帮小姐的忙。但是”冬葵蹙眉,继续自顾自的道,“小姐,你真的想好了吗?”
赵姝铉抿唇一笑,抬手轻轻敲了冬葵的脑袋一下,“看来你还挺了解顾太傅的了?”
冬葵鼓气腮帮子,作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对赵姝铉说:“这不是冬葵了不了解,冬葵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赵姝铉故意问道。
“就是怕小姐吃亏。”冬葵脱口而出。
赵姝铉眸光一沉,脸色突然就黯淡下来,她放下手中的茶杯,认真问道:“我现在也走到了一条没有退路的路上了,也许他给的条件就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第五十三章 夜访()
自从东厢阁苑添了新的家仆,无幽自然是无法随意出入了,赵姝铉只得趁入夜之后,才能唤他过来。
夜已深,东厢房仍有点点灯火,赵姝铉披了一袭白袍,站在半开的窗前,等待无幽的出现。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曾见到无幽的踪影,这并不像他一贯的风格。
寂静的阁苑,守夜的人被赵姝铉遣散,空荡荡的院子显得尤为宽敞,此刻望去是一片漆黑。
赵姝铉觉着有些累了,眼皮子也有些发沉,屋外突然起了一阵风,窗棂被吹得“吱呀吱呀”的响,赵姝铉探出头,以为是无幽来了,左右看了看,并没有见到人影,就在她回过身的瞬间,感觉有人在身周闪过,赵姝铉又回头往窗户望去,仍是没有人。待她再转回身,吓了一跳。
顾清远拂了拂衣袍,端端正正的靠在赵姝铉的软塌上,抬眸瞥了眼惊得花容失色的少女,扬唇一笑。摸了摸赵姝铉散开的被褥料子,顾清远嫌弃的道了句:“盖了这么久,也不换换。”
无幽没等来,等来的却是顾清远。赵姝铉一张脸像是暴雨来临之前的天空,黑压压的。
“你来干什么?”赵姝铉声音冰冷至极,仿佛面前之人与她有着血海深仇。
顾清远懒洋洋的双手交叠于脑后,还是挂着一抹笑,对赵姝铉道:“有客人远道而来,赵小姐居然是这般对待,难道将军府的待客之道是这样的啊?”他挑了挑眉,将这屋子仔仔细细的看了个遍,兀自摇了摇头,又轻声一叹。
救下的姑娘还在他府里,赵姝铉想来也不能待他太不客气,只好平复了下心情,神色也温和了些,才缓缓开口道:“太傅这么晚了,也不睡觉,来我房间里干什么?”
“赵小姐难道不是在等我吗?我听说你站在那恭候我多时,我也不好意思不来。”
闻言,赵姝铉先是一愣,仔细琢磨一番,这话中竟是大有内涵,“莫非太傅时刻关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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