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苑自然是极其乐意的,忙点了点头。
月湖湖畔,西边是一块较为宽大的场地,东边是一座不算高的假山,假山上源源不断地流水落到湖面上,晕出层层水波。
年轻的笑颜倒映在水面上,又是一副好景。
紫苑在一头牵着风筝,赵姝铉拉扯着细长的棉线,一边放长了线,一边往后退,直到线拉直了,迎着一阵春风,紫苑松开了手中捏着的风筝。风筝迎着风,在赵姝铉的带动下,一点点往上升,蝴蝶在春风中翩翩起舞。这油纸上的蝴蝶本就画的栩栩如生,在这风中飘荡,更是活灵活现。
也不知是哪位国师有如此精湛的手艺。
赵姝铉步伐轻快,她跳着、奔跑着,一张稚嫩的鹅蛋脸绽开了最绚烂的笑颜,连正远处赶来的紫苑看了,也不禁被她的笑容所感染,那抹冷冽气息全然消失殆尽。紫苑不禁疑虑,是不是自己看走岔了眼,眼前的小姑娘怎会有着一朝国母的姿态呢?紫苑笑笑了,跟了过去。
第三十一章 狭路相逢()
赵姝铉借着假山的位置完美的挡住了另一边的视线,她加速了步伐,尽量让自己离紫苑远一些。
四下无人,她掏出腰间藏匿的匕首,轻轻一划,原本还好好漂浮在半空的风筝少了线的牵引,飘摇了几下,便随着风的方向往下坠。
赵姝铉将匕首又放回原先的位置,随即又刻意惊叫一声,绕到假山另一侧,越过紫苑赶来的方向,向月湖的另一侧跑了过去,而这边的方向刚好能通往朝宣殿。
穿过了半个御花园,赵姝铉差点与元德皇后撞个正着,若不是及时发现前面来了人,赵姝铉恐怕就被逮住了。
她见机躲在一颗百年古树后面,这棵百年古树树干粗壮,三人环抱才能刚好合住,赵姝铉躲在树后,根本无人能够发觉。赵姝铉偷偷瞟了一眼,却只见到元德皇后和几名宫女的身影,并未看到娘的影子,不由得疑惑。
元德皇后走近之时,赵姝铉隐约从元德皇后口中听到她念及哥哥的名字,但具体说了什么却又没能听清楚。这元德皇后到底想要做什么?前一世娘并未向元德皇后提出拒婚之请,但这一世局势有了变化,想必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正向着赵姝铉未知的方向发展着。想到这,赵姝铉不禁面色沉重。
待元德皇后走远了,赵姝铉探出头左右探了一探,觉着安全了,才又向着那条小径行去。
风筝的影子早已完全消失在视线里,赵姝铉一边走着一边考虑着接下来该做的事情,正当她有了些头绪之时,不远地地方传来男子的声音。
赵姝铉猛然一惊,看了看四周,除了小径两侧种植的花草便什么也没有了,根本就是无处可藏的地方,也不知前方来的是何人。
眼下也别无他法,赵姝铉只好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只能祈祷是不认识她的人。
声音越来越近,听那对话声,似乎来者不只一人。
如果说,重生一世,对赵姝铉造成的困扰最大的人是谁的话,那便是顾清远。竟是在这偌大的皇宫之内,都能遇见他。
重点是,他的手中为何还拿着那只断了线的风筝。
顾清远身旁那位男子是不曾见过的面孔,顾清远看着赵姝铉,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遍。他也不解,为什么总是能遇到她,不过他倒是愿意见到她,从今以后也能时常见到她。
“又是你。”顾清远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
赵姝铉只道:“这句话该我来说。”她迎着顾清远的目光,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
一旁的男子面对两人的反应很是不解,压低声音问了句:“谁啊?”
顾清远道:“有缘之人。”
男子再望向赵姝铉的时候,眼神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他看了看赵姝铉,又看了看顾清远。神神秘秘地笑了一笑,说:“那我是不是得回避一下?太傅。”
“那倒不必。”赵姝铉冷声道。
小径路窄,两个男子并排一站,这路就被挡得严严实实,赵姝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第三十二章 变局()
顾清远。
他,要做什么?
让无幽送去朝宣殿的信为何在他手中?
他是何来历?
太多太多的问题困扰着赵姝铉,杂乱的思绪萦绕在心间,百思不得其解。赵姝铉都不知道是怎样碰见一路寻来的紫苑,又是怎样同她一道回了和荣殿的。
因为这个顾清远,她的计划像是被全盘打乱了,突然没了任何头绪。
等她回过心神时,才发现自己已身在回府的轿子上。
余氏脸色微微发白,赵姝铉也并没有过问,即便出了什么事,该知道的事情她自然能知道,若是不想让她知道,就算问了也问不出什么话来,所以赵姝铉选择了不问。
赵家果然是出了事,赵姝铉从赵煜城口中得知,绪文帝在今日早朝上以赵和镇守边疆劳累伤神,回京需好好调养休息为由揽去赵家五万大军,交给宋丞相之子宋楚渊前来管制。赵和一手带领出来的精锐兵将由十万猛然折减为五万,连作为赵和左膀右臂的麒麟副将也被分了去。赵家势力大减,本就势力不弱的宋家瞬间成为了这朝中佼佼者,不少与赵府往来密切的大臣纷纷去给宋丞相道贺。
赵煜城虽没有细说,但赵姝铉也能想到以她爹爹的个性,是定然无法忍受绪文帝如此草率的决定。赵和虽不图荣华富贵,却向来好面子,从不容许自己打败仗。绪文帝当着上百大臣的面,削减他的兵力,自然是有驳赵和颜面。
赵姝铉心里一阵酸涩,她看到被荣光照耀了一辈子的赵大将军变得神色黯淡,眼角的皱纹深深的嵌了进去,她第一次觉得父亲高大身影在她眼里如此落寞,又如此沉默。
夜已深。
这已经是冬葵进来更换的第三杯茶了,端进来是什么样子端走的时候还是什么样子。赵姝铉手里拿着一封信,已经看了好几个时辰。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
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
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字字句句,都无不表达着女子苦苦等待夫君归来时的孤独与苦闷,却又不曾直说。
纸上的字是赵姝铉所写,但这原信却是德妃死后绪文帝在她的遗物中找到的,信的右下角用娟秀的字体写着一个“芮”字。
当年元德皇后落了第二胎,绪文帝日日夜夜伴其身侧,却已是许久不曾去看望德妃,德妃一时接受不了,整日郁郁寡欢,落下了病根,等到绪文帝再想起被遗忘在深宫的德妃之时,已是听闻爱妃的死讯之日了。
当然,这些事都是赵姝铉前世打听到的。她原本想要用这封信来刺激一下绪文帝,也许绪文帝会因此去查明当年那场火灾的真相,若真相能得以大白于天下,这时局兴许就变了。可眼下这信又重新回到了赵姝铉手中,根本没能送出去。
她越发想不明白,顾清远的目的在哪,他似乎一直在打探着一些什么事?
莫非,他也在查德妃和七皇子的事情?可是他为什么要来查这些事?
赵姝铉揭开油灯,将手中的信纸点燃,在火快要侵蚀整张纸的时候松开了手,看着一封信化为灰烬。
看来赵姝铉当前需要解决的不是祁慕尧,而是这讳莫如深的顾清远。
东厢阁苑的灯亮了一整晚,一直到天快要亮了的时候,才灭了灯。
第三十三章 毒()
虽然几乎一夜未眠,赵姝铉还是照往常的时间起了床。
她刚推开房门,便发现冬葵半蹲在门边,似乎守候已久。赵姝铉不难发现冬葵圆圆的一双眼睛下挂着浓浓的黑眼圈,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冬葵立刻跳了起来,蹙着一双弯弯的眉毛,表情都要拧成一团,她急急忙忙道:“小姐小姐!冬葵有急事要跟你说。”
赵姝铉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这么急,以至于冬葵这么个十万火急的模样。
赵姝铉问:“什么急事?”
“今天一大早,隔壁……隔壁的宅子突然换了主人。”
赵姝铉还以为多大的事儿,不过是座宅子移了主,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于是道:“这有什么的。”
冬葵急急地顺了顺胸口,一双本就瞪圆的眼睛睁得更大了,连忙说:“不是的,不是的。那宅子的主人是……顾公子。”
“什么?”赵姝铉不由自主的提高了声问,“顾公子?哪个顾公子?”
莫不是顾清远?
冬葵道:“那日替小姐拿回钱袋的顾公子啊,太子生辰宴上,陛下亲封的太子太傅顾公子啊。”
赵姝铉只觉一阵头疼,这顾清远到底在搞什么鬼。赵姝铉将右手食指放在嘴边,屏气一吹,不过几秒,一个高大的黑影瞬间闪了出来。
冬葵定神一看,发现来者是无幽,忙躲开无幽的视线,顿时莫名的红了脸,她转头对赵姝铉道了句:“小姐,冬葵还有要事要办,先去了。”还没等赵姝铉应允便急匆匆的跑开了。
“怎么了这是?”赵姝铉一脸不知所以然,便也由她去了。待她转过头看向无幽的时候,发现无幽今日也有些反常,黝黑的脸上,竟是挂着一抹红晕,神色飘忽,很是不自然。
赵姝铉对这两人奇怪的举动有些困惑,但眼下需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也无暇顾及这两人了。
“那****命你送进朝宣殿的信,你是亲自送去的吗?”
无幽正色道:“是我亲自送去的。”
赵姝铉垂眸冥想了一会,又问:“可有什么人发现了你?”
“凭我的功底,是没有人可以发现的。”无幽不解为什么突然问到这件事情,难道出了什么差错吗?
赵姝铉道:“那封信被人拿了出来,应该是在你去了之后不久。”她说得很是平静,仿佛在讲述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
无幽只觉不可能,当日大殿周围除了看守的护卫再无他人,怎么会有人拿走?论轻功,无幽要是说自己是第二,就绝无人敢说自己是第一。若是有人潜伏在周边,他一定是能察觉得到的。
见无幽也一时愣住,赵姝铉又问道:“那日可有人见过你?”
无幽回想了一下,除了顾清远见到他,便无二人。但顾清远,无幽是知道的,从前在北明的时候,就与阁主是极为亲密的朋友,这事也必定与他没什么关系。无幽摇了摇头,道:“并无人见过我。”
赵姝铉自顾自地点点头,饶有所思,良久,才道:“你可知顾清远?你是楼沧月的人,按理来说应该是知道的。”
无幽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心中不由得想,他的有所保留难道被面前的小姑娘发觉了?但她又没挑明了说,更像是试探地问问,无幽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显得支支吾吾。
赵姝铉的视线没有落在无幽身上,她的眼眸如深黑的玛瑙般晶莹透亮,此刻却显得有些暗淡,脸上的表情带了一丝担忧,一丝困惑。
无幽刚准备回答,赵姝铉却先一步开了口:“这个顾清远到底是什么来历?看来要去凌霄阁一趟了。”说完,赵姝铉便回身进了房里,反扣上门。
这是什么情况?无幽挠了挠头,真是搞不懂这小姑娘在谋划些什么。跟了这么些日子,虽然经常被赵姝铉要求查这查那的,但其目的并不明显,也不知道她到底在筹划着什么。无幽觉着有些无趣,又觉着有些苦闷。江湖第一高手,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实在是他人生中的一抹败笔。
待任务结束,得向楼沧月好好讨个说法,无幽暗自决定道。想到这,他飞身上树,斜斜依靠在几根较为粗壮的枝干上,枝干一沉,分枝上开得正好的白色小花簌簌下落,有一朵完好的梨花正好落在无幽的鼻尖上,弄得他鼻子痒痒的。
他没有拂去小花,而是置于掌心,细细赏玩着,赏着赏着,怎么脑子里就冒出了那天夜里……猛然惊慌失措,无幽差点从树上翻了下去。他扔掉那朵白花,脚尖一点,回身一转,跃到东厢阁苑的屋顶上,随后消失在春光之下。
在去凌霄阁之前,赵姝铉想要好好前去拜访拜访顾清远,看看他到底闹的哪一出。
赵姝铉换上一身绿罗裙,还在腰带里塞了些她精心调制的荷包。这荷包可不是普通的荷包,是她近些日子,通过翻阅多本医书,查询各类典籍,好不容易研制出的毒性粉末。这复仇之路,危险重重,她又不精武道,只好用别的方法,以求危险关头自保。
这些个小荷包,虽然无法致人于死地,却足以让人一时丧失气力,头晕脑胀。若是剂量够足的话,兴许能致人个半身不遂。
赵姝铉从床榻软垫的夹层里翻出一个密封的瓷瓶,想了许久,还是放了回去。这瓷瓶里的东西是汇集了天下十大剧毒之物以不同比例混杂在一起熬制成的水,世人称它为“蚀骨水”,如江湖流传所说一般,这水仅是服用一小滴,便能让一名壮年男子在一炷香不到的时辰中经历蚀骨之痛,随之全身溃烂,七窍流血而亡。
这本是江湖中已失传的秘毒,前一世却被后宫中一名老妪研制出来,用在了处死冷宫失宠的嫔妃身上。赵姝铉亲眼目睹了那一幕,那个女人渗出血水的眼眸痛苦而绝望,慢慢地竟是满脸都是鲜红的血液,她青红的脸已是扭曲,竟似于地狱恶鬼一般可怖。
赵姝铉将思绪从回忆里拉回,已是一身冷汗。
第三十四章 怀抱()
顾清远的宅子和赵姝铉所居住的东厢阁苑就隔了不过一道墙。
赵姝铉此刻正站在顾清远的宅子前,看到几名家仆张罗着换上新的匾额,并没有人注意到赵姝铉。
一名身着紫袍的男子从院子里走到门口,负手立在那看着家仆换匾额,一边看还一边指挥着,但他的脸上却一片漠然,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木讷着一张脸,嘴巴偶尔机械地张开闭合,但不得不承认,这位男子的相貌英俊非凡。
紫袍似乎感受到赵姝铉看去的目光,偏头看了过来。赵姝铉也没有回避他的眼神,反而向他走了过去。
赵姝铉微微颔首以示礼貌,开口问道:“请问顾公子是否在府内?”
紫袍背在身后的手下意识的握住腰间佩戴的银剑,似乎意识到不妥,又放下手,警惕地问:“找主子何事?”
“不方便与你细说,麻烦通报一下。”赵姝铉微微一笑,道。
紫袍男子极少与女孩子有所接触,面前女孩子明媚如春的笑容竟让他有些失措,他冷声道了句,“稍等。”便转身进了院内。
过了一会,紫袍男子又走了出来,侧过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进院,一股竹香扑面而来,脚下是一条灰青色的砖石路,一路通往正堂,其余两路通往别院。赵姝铉跟在紫袍身后,细细观察着这座府邸的格调。绕过正厅,赵姝铉瞥见那一根根暗红色的石柱上雕着精细的纹路,正厅侧边菱花纹木窗半开着,厅内的布置很是简单,只摆放了两张藤桌藤椅,正有妇人细细擦拭着。原本荒疏颓坯的宅院一时间生活了起来。
赵姝铉跟着走到了府宅的最里边,看了下方位,正是靠着赵姝铉所居住的东厢阁苑的位置。
赵姝铉注意到顾清远正斜倚在院子里由粗大的藤蔓编织的吊椅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垂眸翻看着,三千青丝披散而下,直落地面,宽大的黑袍衬得他很是清冷。赵姝铉甚至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抹悲伤,但又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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