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珠木然转动,慕容贵突然看到颜云放冷漠的站在一边,就似看到一根救命稻草,不由大叫起来:“颜公子,救命啊,救命啊。”
傅翠龙这时饶有趣味的看了一眼颜云放,那眼神中说不出是威胁还是蔑视,口中却对慕容贵道:“慕容大人,你的官做的好啊。兄弟们的血染红的官帽戴着还是很舒服吧?”
颜云放立在一旁,本来对傅翠龙贸然出手心中不满,但还忌惮他的功夫;此刻听到傅翠龙如此一说,他以恍然大悟,敢情这个慕容贵早已叛变了红巾,还出卖了兄弟,不由心中鄙夷起来。方才他让慕容贵到张绣那里,不过是想借慕容贵红巾的身份前去探路而已;此刻知道慕容贵方才还在欺瞒自己,哪里还有为他而对抗傅翠龙的意思,当下向后一缩,抄手而立。
慕容贵看到颜云放的眼光从自己身上游离开去,已是绝望。不由又转头看着傅翠龙,满脸涕泪横流,苦苦哀求道:“龙王大人阿,你就饶了小的吧。小的是一时糊涂,做了不该做的事。小的是罪该万死啊。”
他这话刚落音,傅翠龙已经面无表情的道:“那你就去死吧。”两只手毫无花巧的向着慕容贵伸去。慕容贵只觉得从那双手上发散出在吸收自己生命的死气,让自己感觉到了那可怕死亡的逼近,可无论如何想用力挣扎,自己却依然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心中已经泛起了一个可怕的红巾老话:“宁死千刀,莫遇滞龙……”
这时他的一个跟随多年的随从突然大喝一声,合身向着傅翠龙扑去。傅翠龙的气息被之一阻,那双大手已经立刻洞穿这人身体。慕容贵只觉得气锁一松,立刻向后翻出,同时两手在怀中一掏,两只袖弩已经在手,箭矢急风暴雨般扑向傅翠龙。傅翠龙大吼一声,双手连翻,那具套在他手上的尸体被他抡圆,所有箭矢全钉在那死去的随从身上。
又是两名随从暴喝一声,不顾一切的向着傅翠龙扑到。而慕容贵向后暴退,人已闪到客栈门口。傅翠龙冷哼一声,两只手突然动了起来,只见重重如山掌影扑天盖地,那两名随从的身体瞬时间受到无数次重击,向外跌去,已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血光之中,傅翠龙的身影已如鬼魅般移向客栈之外。
客栈中还余下的几名慕容贵的随从也反应了过来。开始他们震慑于龙王的威名,不敢动手,但毕竟这些人都是刀头舔血的精锐红巾,此刻看到同伴死于非命,反而将血性激发,为了保护自己头领,不顾一切,各挥兵器向着傅翠龙砍去。傅翠龙刚飘到门口,脑后风声霍霍,毕竟这些红巾都是高手,他也不敢托大,只有眼睁睁看着慕容贵跌跌撞撞的向着街边的坐骑跑去。
颜云放向阎仲元邢庆嗣二人打个眼色,三人同时出手,将与傅翠龙对敌的几名慕容贵随从砍翻。傅翠龙摆脱纠缠,立刻奔出门去,却看到慕容贵已经跃上一匹健马,疯狂的向街外跑去。傅翠龙微一提气,就要发足追赶。却看到天外一道耀眼闪电,从慕容贵脖颈处划过,一颗大好头颅突然冲天而起。
“云风一剑?李焱舒?你怎么会在这里”。只听傅翠龙突然大声喝问道。伴随着他这句问话的是街道两边行人惊恐的大叫和狼狈的奔跑。
从街道侧边一座酒楼里跳下一人,中年白衣,面色激动,刚立定地上,突然伸手在空中一挽,已抓住那颗急落而下的慕容贵的头颅,仰天哈哈大笑起来,任凭那从断颈处汩汩而下的鲜血将白衣染透。笑着笑着,突然急剧喘息,伸手扶在路边墙上,吐出一口血来。
傅翠龙几步紧赶而上,扶助这神情激动的白衣人,口中喃喃问道:“展融,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内伤?”
那白衣人看见傅翠龙,神色更加激动,想要说点什么,却又是吐出一口血来。傅翠龙立刻将手掌抵在那人背心,输入数道真气。这时,旁边一个婉约柔和的女声传来:“因为,他是护送着本座来到这庐州府的,而他从首阳山落下的内伤到如今还未痊愈,刚才含愤出手杀弑叛徒,更伤了内息。且让他服下这粒丹药吧。”随着话语,一只白净的小手托着一粒朱红的丹丸,出现在傅翠龙的视线中。
傅翠龙回头望去,只见三女正向着自己走了过来,当中一人,唇红齿白,微显丰腴,虽然不是绝色美女,可任何一人都可以感受到从她身上隐隐散发出的一种圣洁气质,柔和微丰的面目给人一种无比信任的感觉;即使这个女子看上去还是双十年华,却让人感受到那种悲天悯人的博大胸怀和温婉慈祥的无双气质。
在随后赶来的颜云放三人惊讶的目光中,那傲视群雄、自恣武功的龙王傅翠龙却对着这个女子拜倒在地,只听他苍老的话语中没有了睥睨天下的傲气,反而充满了虔诚:“属下光明宗龙王傅翠龙拜见真虹宗主……”
远处传来不断的吆喝、纷乱的脚步和兵刃的撞击,这里的血腥杀戮终于惊动了防守庐州府的官差衙役……
庐州太守府大堂内,庐州大小官员、地方豪绅富商、江湖掌门帮主十数人都正襟危坐在堂上,听着堂首的太守白湘之白大人在讲述庐州的危急。红巾气焰嚣张,白湘之却苦于守城兵力匮乏,所以召集庐州府各方人物,意图今日筹钱筹粮,招募壮士缮守城池。殊不料他在上面讲的是慷慨激昂,下面各位大人都如木塑土偶,却没有一人愿自告奋勇,充当着捐献的急先锋。
朗州锋将祖飞训本是客卿,与白湘之算是同级,也受邀在座。看到堂下的这些平日作威作福,不可一世的主儿今天全都成了缩头乌龟,铁毛公鸡,苍劲黝黑的脸上全是冷笑:“看来还真不知道这个庐州府是谁的庐州府,各位大人要是不着急,我看我这个外来人更没有必要呆在这里了”。说着霍然起身,就要向外走去。
庐州团练使秦汉寿忙起身拦住祖飞训:“祖大人,请留步。我们庐州府的声家性命可都是全依托在祖大人和你的两千朗州精兵身上啊”。看到祖飞训露出一个傲然满意的笑容,秦汉寿忙沟着祖飞训的肩,把着他将他推回原位,一边道:“祖大人,你且坐着。大家都承你千里驰援的情,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说完这话,秦汉寿猛然回头,本来满是笑容的白胖脸蛋突然罩上寒霜,如小萝卜般的手指指着堂下坐着的那十来个人猛喝道:“你们,哼,平时我秦汉寿对你们这些人关照的还不够?你们的银子还挣的少?你们的田地还圈的不够?现在到了你们为这个庐州府出力的时候了,一个个就给我退三阻四,是不是觉得我秦汉寿就不敢动你们不成?”。说到这里,秦汉寿还不解气,指着堂下众人,一个个点名道:“刘正威刘老板,你的米庄大斗收米小斗卖,还没挣够银子?邱人谭邱老板,你的海盐里究竟掺了多少灰沙,你心里怕也有数吧?皇甫厚皇甫帮主,你的漕帮在运河上作了多少案子,恐怕你的脑袋早该砍了吧?郁道晨郁掌门,你私底下开的那个忆香苑,逼死了多少良家女子,你心里有谱吗?”。随着秦汉寿一个个点名,这些一方显要全都如坐针毡。祖飞训在一旁听得更是冷笑连连。
这时白湘之在首座轻轻咳嗽了一声,对秦汉寿道:“秦大人,请不要生气。我相信各位大人都只是一时糊涂,不知道应该出多少银子捐兵助饷,各位,是这样吧?”这时堂下诸人谁还不知道这二人是一扮红脸一演白脸,但为了避祸上门,全都一扫方才的木讷,忙不迭的踊跃捐献。
看到身边师爷统计下来的数目,白湘之摸摸胡子,大笑起来:“各位大人还是知道国事为重,真是让老夫钦佩啊”。堂下众人心中暗骂,口中则只有随声附和。
在大家一团和气的笑声中,一个衙役突然冲进府衙。看到白湘之坐在上首,立刻报告道:“报大人,城东发现混进城来的红巾奸细。徐通判已经赶去了,但命小人向白大人禀报,点子十分扎手,需要人手增援。”
白湘之闻报之下,笑容尽消,哆嗦着向秦汉寿道:“秦大人,你,你,你快派人去把奸细拿下……”。秦汉寿胖脸哆嗦一下,向祖飞训拱手道:“祖大人,能否劳烦你的精锐部下?这些红巾敢于进城,必然都是悍不畏死之徒,我担心我庐州府的府兵不是对手。”祖飞训面无表情的微微颔首,起身向外召集兵马。
秦汉寿又立刻向座中的几名江湖人士吩咐道:“皇甫帮主、郁掌门、公孙庄主、净音大师、萧师傅,麻烦你们几人也各率自己的门徒前去接应。哼,这些红巾奸细,必然是探听了我庐州府的机密,绝对不能让他们漏网一人。”看到这些江湖大豪各自应命,向外退去,他又安慰白湘之道:“白大人,你不用担心,只要有我秦汉寿在,必保庐州府无恙。”
说着走出门外,秦汉寿大声招呼自己的亲兵,命令道:“快,前去通知冼希悦和尉相愿两位大人,命他们各率本部,立刻封锁城东;通知陈之遴和李葳两位大人,关闭城门,不放一人一马离城;通知叶横庆、容彦筠两位大人,立刻点齐本部兵马,在城内各处巡视,遇到可疑人士,立刻抓捕。”说到这里,秦汉寿突然想起一人,立刻唤过一名亲兵,吩咐道:“快去有请张绣大人派来的那位曲长大人,恩,那人可是我大夏第一神箭九天凤舞的亲弟弟啊。”亲兵应命而去。
布置完毕,秦汉寿长出一口大气,脸上现出狠色,愤然道:“管你何人,只要你进了我庐州府,我就让你进得来走不了……”
树枝渐渐开始摇晃,府衙花园里的枯叶落花盘旋着被卷了起来。终于,大风起了……
岂识我高义(五)
自从打发掉鲁莽赶来的好几个官差,傅翠龙心中就笼罩了一种不祥的强烈感觉。街道上渐渐扬起了风烟,在街道两边紧闭的大门和高耸的砖墙间,汇聚着越来越强烈的气流。在深秋的这个时节,却有了不同寻常的大风的迹象。
傅翠龙站在这条街道的正中,身边横七竖八的倒毙着几名官差的尸体。风开始从街道上呼呼刮过,傅翠龙却一直守护在这里。紧闭着双目的他知道,就在那街道拐角处,隐蔽着不知道多少对手。那些见势不妙的官差在领头之人被自己一掌击毙后,都脱离了自己的视线,隐在暗处,但是他们压抑的呼吸却还是随着风声传到了自己耳中。
“不知道真虹宗主到庐州来是为了什么?难道也是和我一样的目的吗?或者是鹰王和凤王已经……”。站在街中的傅翠龙脑海中一片混乱,真虹宗主的突然到来出乎自己的意料;而庐州府迅快的反应更是让人吃惊。这一切让这个历经多少大风大浪的高手反而赶到有点束手束脚,不明所以。若仅仅只有自己,那要离开这里对于傅翠龙来说,那是易如反掌;但是丝毫不会武功的真虹宗主的存在,却注定了自己将要面临一场血雨腥风。“不管如何,只要真虹宗主能够安全离开这个庐州府,我傅翠龙就是死也甘心……”。
抬起头,傅翠龙的鼻子轻轻抽动,从刮过的乱风紊流中感觉到了一种湿润和沉闷,“恩,这就是风的味道,或许,这是一场注定即将到来的暴风雨的前奏吧”。耳边渐渐清晰的听到了金属撞击的脆响和整齐划一的脚步,赶来的,只能是那正规的大夏官兵。傅翠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两只笼在袖中的手缓缓伸出,似有若无的淡淡黑气在他的两只苍遒古拙的大手上旋绕。
身后传来纷乱脚步,傅翠龙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颜云放和他的家丁。只听颜云放走到他身后,在他耳后低声说道:“我已经让阮姑娘和她的三个弟子负责保护真虹宗主,加上宗主的两个女护卫和李焱舒头领,暂时只能有这么多人手。但是这里前后都已经被官兵包围,要走是已经不可能了。
傅翠龙依然闭着眼睛,语声中带着自傲道:“只要有我龙王在,就没有人能闯进客栈。我在这里吸引官兵主力,你们伺机逃走吧”。颜云放沉声道:“云放愿意与龙王一起抗敌。”傅翠龙冷哼一声:“你?算了,你还是进客栈去吧,免得我杀敌的时候还要为你分心。”一旁阎仲元闻言大怒道:“你怎么敢对公子这么说话?要不是你乱开杀戒,又怎么会招惹到这么多官兵?”。傅翠龙依然冷淡的道:“既然是我招惹的,我负责打发就是了。”阎仲元喝道:“你说的容易,丢给我们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宗主,我们可是老老小小一大堆人,怎么走?”他还要说,一旁邢庆嗣已经说道:“是已至此,多说无益,大不了拼了这条命就是了,不过,像顾姑娘许姑娘她们,唉,苦了她们了”。他这话出口,颜云放脸色一变,瞪了二人一眼,抱拳向傅翠龙道:“既然龙王不需我等助拳,那就恕云放不恭了。”傅翠龙却依然保持着那幅冷漠,口中道:“只要颜公子能护好我教宗主,傅某已经感激不尽了。”颜云放点点头,沉声道:“龙王保重,来日再会。”转身领着颜府家将向客栈内大步走去。
站在门口,扭头看到那孤身一人站在长街之上的傅翠龙略显单薄的身躯,颜云放突然间恍惚又看到了自己的孝叔风雨中挺身而出迎战那庭锋时的那份豪气悲壮,不禁眼中竟有了点湿润,忙使劲眨眨眼,眼前的重叠的影像顿时消失。带着伤感,颜云放深深看了一眼傅翠龙的背影,终于将客栈的大门深深掩上。
街角边一间阁楼悄悄被打开,从虚掩的窗户后伸出三只湛蓝的箭尖。看着傅翠龙秋风中萧瑟的身子,一个声音轻轻道:“想不到我响林箭李赛鹰也有做这刺客的时候……”。旁边那白胖军官笑道:“反贼彪悍,事急从权,这可不损李大人的名声呢。”那声音默然,片刻叹息一声。随着这声轻叹,那三只泛着幽幽蓝光的利箭应声离弦,在虚空中互相追逐着,直奔那数十丈外,笼袖当街的老者。
秋日下的沉闷的空气传来一阵锐利的啸叫,而比啸叫来得更快的却是那三只呈品字飞射而来的箭矢。一直闭目矗立的傅翠龙在那一瞬间已感觉到敌人的窥视,虽然这箭来得快,但傅翠龙的身形动的更快。只见那高瘦的身子突然如同在腰身出折断般,一个铁板桥,三支利箭刮着凌厉烈风从傅翠龙面上划过;待的傅翠龙站起身,身上的长袍腰带竟然不知觉间被那箭风刮断,两片衣襟在秋风下鼓胀而起,更衬出傅翠龙瘦削孤傲的身材。“好厉害的箭……”傅翠龙心中不禁暗惧,对手中有一个如此高明的箭手,对自己来说,真是一个噩梦。
一道拉长的声音在街道尽头响起:“刀牌手,列队……”。空寂的长街上突然出现明晃晃的铠甲,一队手持大盾、顶盔贯甲的朗州兵,排成一列,将整个长街堵死。从盾牌间隙伸出长达数丈的长槊,槊尖在日光下泛着寒意。待得列队完毕,那声音再次大喝道:“进攻……”。那密匝匝的盾墙开始移动了,整齐的脚步,凛冽的杀气,如山的巨盾,如林的铁槊……
傅翠龙的双眼突然睁开,两道寒光暴闪,人已经如轻烟般突然迎着那慢慢推进的盾墙飘荡而上,瞬间就贴在了那盾墙之上。只听一连串山崩地裂般的巨响,只见长槊纷飞断裂,所有的巨盾同时裂开,露出后面惊惶失措不可置信的士兵面庞。这些可以抵挡滚石奔马的巨盾居然被人用肉掌就轻轻击破,所有的士兵全都惊呆了;一名回过神来的军官抽出大刀,狂吼起来:“给我杀……”,领头向前冲去;身后那些如梦方醒的士兵举着自己的武器,呐喊着,向着那又退回原地袖手等待的老人猛冲而去。
这条宁静的长街,转眼间成了血雨腥风的屠场。
岂识我高义(六)
那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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