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的骑士还在这修罗杀场上来回搜寻,那一个个挺直的身躯立在高大的马背上,给人一种难以承受的威压。虽然是夜间,但猎人出身的蒋锐侠却清晰的辨认出这些杀气腾腾的骑兵没有一个是陈家庄的人;而他们身上穿着的还是正规大夏军队才会有的黑光铠甲。虽然蒋锐侠从未见识过什么是黑光铠,但至少知道这绝对不是陈家的千马帮能穿着的铠甲,不由心中警惕诧异,手中弓又被他悄悄的拉开。
突然,一骑直接向蒋锐侠疾驰而来。蒋锐侠一惊,立刻抬起手中弓箭,瞄准来人,一箭飞射而出。那人见来箭既快又急,在马上忽然矮身,只见一只手在空中胡乱挥舞了一下,高挑的身子就立刻从马上消失不见,而那马却仍如有人操纵般笔直向蒋锐侠而来。蒋锐侠脸上一片茫然,目标突然消失,也不知道是否射中,对他来说有点不可思议。这时身后传来陈英起的大叫:“当心,他在马侧……”。陈英起声音才落,那骑士已经从背着蒋锐侠的另一侧翻起纵起,坐在马背上,一勒马缰,那马人立而起,唏律律长嘶一声,马蹄落下,已在蒋锐侠身前。
蒋锐侠从未知道有人可以在马背上下自如,还能穿过马腹翻到另侧,此刻顿时被震了一下,待得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来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他,眼睛中明显带着看轻的味道。片刻,这名骑士方才徐徐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被这些禁军崽子们追赶?”
颜云放轻轻走到还在发怔的蒋锐侠面前,身子挡住蒋锐侠,向着马上骑士施了一礼,方开口道:“我们都是这燕回山中的猎户,今日到云山城中贩卖自己猎的皮货,不料遇到这些兵老爷不给钱还想硬抢。兄弟们气不过,和他们争起来,结果伤了一个兵老爷,这不,我们要不是见机跑的快,早被打死在城里了。结果他们还是追了上来,伤了我们好几个兄弟呢……”
那骑士在马上环视了一下,见到眼前这些人穿着不是兽皮就是粗布衣服,其中还有几名受伤颇重的伤员,不由心中早已经信了大半。随口说道:“既然如此,也算是你们运气好,碰到我们;这些家伙,烧杀抢掠,吃人不吐骨头,你们还敢得罪他们,胆子不小啊……”
颜云放低头不语,心中暗自盘算如何脱身。看这些人虽然穿着大夏军队的制式骑兵黑光铠甲,但左右护肩却是明晃晃的白色,显然是为了和一般大夏军队区别。而在他的记忆中,如此做的应该只有一部,那还是他听曾在淮州军中任过曲长的阎仲元告诉他的,那就是淮王直属卫队,玄荼营。此刻在这里遇到这些淮州余部,显然有些不妙。
周围其他的骑士此刻也缓缓纵马聚了过来,在他们周围逐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夜色下这些身着黑甲的骑士就如同从地狱中浮出的幽灵,身影轮廓在夜色中显得模模糊糊;虽然没有擎出兵器,可那沉默不语却逼人气势和遍地残肢断足,让人看在眼中,心怀恐惧。
挤在人群中的陈英起右手轻轻握住腰间的刀柄,本来一直抗着昏迷的张思真的左手慢慢将那柔软的胴体往地下放去。张思真的身体被轻缓的放到草地柔软之处;触地之时,她的身子微微一动,向一侧翻滚后软软的打开,展现出她修长的双腿、傲人的双峰和娇艳的面容,即使是深沉的夜色也无法掩盖。而她身上已被卓资山撕坏的衣服也不能完全掩盖住她泄露的春光,即时夜如此之黑,也能被她翻动时偶尔闪现的雪肤玉肌发出诱人光泽。
蒋锐侠握着长弓,慢慢退到人群之中。他擅长的是箭法,不留下足够的距离无法发挥他的本领。看着弟弟蒋锐霆被那些杀气腾腾的骑兵吓的不敢作声,表哥孙庭先也是脸色苍白双手颤抖;蒋锐侠伸出自己双手,重重的握了一下蒋锐霆和孙庭先二人的胳臂,眼中显出决绝和坚强的光芒,往二人点了点头。回手摸了摸箭壶,里面还有寥寥的几只箭矢,还是方才逃跑之机从孙庭先他们那里匀过来的。见他摸索箭壶,蒋锐霆忙把自己的箭壶递了过去。蒋锐侠接过,仔细凝视着自己的弟弟,看到他脸上现出的少见的成熟,不由叹了口气,方回身对孙庭先道:“哥,等会我射箭掩护你们,一打起来,你就带着锐霆退到林子里去。他们骑马,进树林麻烦。”
孙庭先没说什么,只是望着蒋锐侠狠狠地点了点头。蒋锐侠方转头凝视着外围的黑甲骑士。那些骑士仍然沉默着,除了偶尔胯下马匹打出个响亮的唿哨;开始和他搭话的那个人则已拨转马头离开包围圈,和圈外的另一名骑士低声商量着什么。看到陈英起和颜云放都阴沉着脸,蒋锐侠心中也无法轻松,不由用手指轻轻勾了勾弦,弓弦发出了嗡嗡的颤音。
这时就躺在蒋锐侠脚下的张思真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蒋锐侠瞥了她一眼,顿时就反被张思真熟睡如婴儿的乖巧纯真所吸引,慢慢蹲下身来仔细端详这艳比花娇的女孩。只见张思真光滑如玉的瓜子脸上,挺拔的小瑶鼻微微轻皱,红润的嘴唇水色盎然,几缕长发随着晚风在张思真脸上拂过,映衬的张思真越发的醇美。忽然,两道细细弯眉下,长长的眼睫毛轻轻颤动,蒋锐霆正看的如痴如醉,一双灵秀大眼忽然睁开,迷茫的眼神中还带着雾气,受惊的目光凝结在蒋锐霆脸上,片刻显出一片温柔,只听一句天籁之音如同天际边传过来:“你是定国吗?对不起,定国……”。蒋锐霆只觉一个柔软的肉体突然入怀,温香软玉,熏香扑面,顿时愣住,不知如何是好,手脚都僵硬了不敢移动。
张思真扑在他怀中“嘤嘤”的哭着,身体不停抽动。蒋锐侠尴尬无奈,正要伸手去推开张思真,这时张思真却先他一步,猛力从他怀中挣了出来,口中急叫道:“你不是定国弟弟,你是谁……”,话未落音,挥手一记清清脆脆的耳光已经落到了蒋锐侠脸上,顿时把蒋锐侠打得僵在当场。
看着眼前一个脸带忠厚的青年睁着大眼莫名其妙的瞪着自己,一抹嫣红爬上了张思真的脸颊。低下头,她方用蚊吟般的声音低低的道:“对不起……”,话一说完,突然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情,俏脸突然变得苍白,身体发起抖来。蒋锐侠见状,向前跨了一步,却又突然收住势子,脸上泛起尴尬。
几颗泪珠如同摔在地上,跌成八瓣;坐在地上张思真却突然仰起头,雨打梨花的俏脸盯着蒋锐侠,一眼不眨。蒋锐侠被她看的有点心慌,退了几步,举起手中长弓,眼光望向外面,不敢再同张思真对视。这时,传来张思真柔柔的声音:“请问,是你在那个庄子里放的箭,救了我吗?”声音似乎刻意的显得糯嗲,让人听了感觉浑身发软。蒋锐侠也不例外,胡乱的点了点头,不敢再说什么。
这个时候,开始的那名同颜云放搭话的骑士策马走进了圈内,看着神色平静的颜云放和陈英起,那人沉吟了一下,方道:“几位,实在对不住了。长官有令,不能泄露行踪,只有委屈各位了……”。他话方落音,人已策马后退;周围围着的骑士呛浪浪抽出刀枪,高呼起来,威势十足。圈内众人都是闻之色变,陈英起吴孝巍殷念慈等人都立刻抽出了腰间马刀,而一众猎人更也都搭箭上弦。颜云放眼神冷冷盯着这些骑马的士兵,背在背后的手却飞快地向陈英起作着手势,示意由他扑击眼前这个首领,由陈英起等人掩护。瞬时之间,气氛紧张至极,颜云放的背慢慢拱起,开始积储内劲,以作拼死一搏。
一直用一种异样眼光望着蒋锐侠的张思真听到那人说话,身体一震,忙对蒋锐侠道:“你过来,扶我起来,我有话说。”蒋锐侠此刻已弯弓搭箭,就待出手,余光中却看到张思真那眼神中充满灼灼的焦急忧虑。回首看着那些骑兵,顿了顿,蒋锐侠一咬牙,猛然松开手中弓弦,飞快伸出手拦腰抱住张思真纤腰,将她扶了起来,靠在自己肩上。
张思真脸上红了一下,轻咬贝齿,却用她清脆如黄莺出谷的声音向外喊道:“周大哥,昂大哥,是你们吗?我是思真妹妹啊……”
她话音一落,对面立刻传来一片骚动。那开始和颜云放说话的骑士猛然大喝住手,驱开已聚拢的一众骑兵。一个矫健的身躯从马背飞快翻下,扔下手中长枪,带着全身铠甲,叮当作响,猛冲过来,一把推开惊愕的颜云放和陈英起,从二人之间挤进人圈,一把将张思真从蒋锐侠怀中拉过,紧紧拥入自己怀里。张思真小嘴一扁,反手揽在那骑士腰间,也委屈的低声哭泣起来,俏脸如玉,梨花带雨,哭声温婉,让人怜惜。
箭拔弩张的气氛一下烟消云散,此刻,天上居然出现了一弯新月,月淡如眉。
“玄荼营之所以得名,听说是来自于当时淮王起事时对自己所建亲军所说祝词,‘玄甲精兵,荼火天下’,取了当头两字相组而成;又有人说,玄荼就是玄武之别称,以之比喻其部稳如磐石,无坚可催。到底为何如此,那就得问他们自己了……”。颜云放一边低声的给身边的蒋锐侠陈英起二人解说他在平凉王府所道听途说的消息,一边留意着策马默然行进在众人两旁,带着押送之意的这些骑兵。顿了顿,颜云放又回头向蒋锐侠低声问道:“公义啊,记得以前你给我说过,你父亲当年曾在凉州当过兵,还是军中有名射手。好像还有一个同僚,听他提到,就是在玄荼营中吧,是吗?”
蒋锐侠听得晕晕乎乎,什么玄荼玄武的,在他耳里完全不知所云。此刻在蒋锐侠脑袋里盘旋着的,还是那美丽的张思真似笑实羞的娇媚容颜和软玉温香的诱人感觉,浑不知道颜云放在轻声介绍的是什么。此刻颜云放突然问道他父亲的事情,顿时一凛,将满脑袋的绮思杂念全部排开,仔细回想了一下,才道:“以前在家,阿爹不太爱说他以前在远方当兵的故事,我也只知道你说的这么多。不过,好像是听他提到过,他和顾夫子还有一个人,他们三人是结义兄弟,都是淮州同乡。不过从西凉退役回来后,好像他们二人就和那人失去联系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这是跟在后面的蒋锐霆挤了上来,一个小脑袋伸出,接口道:“我知道,我知道,那个人姓张。我还记得顾夫子喊他什么伯飞兄的……”。蒋锐侠顺手一拍蒋锐霆的脑袋,责问道:“你知道什么,我都没有听说过”。蒋锐霆一见蒋锐侠不相信他所说,倒是不服气了,大声道:“就是年前,你和村里人上山打年货,我崴了脚在家休息,中午睡觉的时候,有人送了东西过来,说是二弟张伯飞派人送的,不过被老爸还有顾夫子拒绝了。哎呀,你不知道,那送来的布阿,看上去就像在发光,听说叫做什么真丝湖绸,名贵的很呢。老妈看的眼馋,不过,还是被老爹坚决退回去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说到这里,蒋锐霆神色一黯,突然不再说话,显然是想起了死去的爹娘。
蒋锐侠自是对蒋锐霆心情感同身受,一把将蒋锐霆揽到自己怀中,大手已摩挲上了蒋锐霆头顶。蒋锐霆闭着眼睛在蒋锐侠怀里,默然一回,抬头对蒋锐侠道:“哥,我想我爹我娘”,语带凄楚,泪水已从脸上落下。
蒋锐侠听着弟弟说话,心中也是凄苦无限。但毕竟是一家长男,他也只有强忍泪水,虎目凝视着蒋锐霆,口中朗声道:“记得阿爹教过我们吗?我们蒋家男儿个个英豪,流血流汗不流泪。就以我们手中弓箭,屠尽仇雌,无死不休,报那血海深仇……”
“好,说的好……”,一个爽朗豪壮的声音从人群外传了过来。蒋锐侠抬眼望去,一个身材修长的汉子端坐在马上,右手持疆,左手捧盔,正面带赞许的看着他;颌下一部过胸长髯随风飘动,显得此人甚是风度翩然,神采奕奕。
二人视线相交,那人在马上微微欠身,口中徐徐说道:“铠甲在身,恕我无礼了。我乃冠阳秦庭遇,草字路霖。适才听兄之言,甚是豪壮,让秦某听了心中感概,忍不出出言相赞,倒是我多嘴了,扰了兄台”。他说话语速不急不缓,显得颇为有礼,“若不嫌我缪言,敢问兄台是为何事如此激愤?”
蒋锐侠看正秦庭遇剑眉星目,一派正气,倒忍不住心里暗赞,好一幅丰神俊秀的风范,好一个高迈豪朗的男儿。叹了口气,蒋锐侠拱手朝秦庭遇道:“秦兄所言,愧不敢当。在下云山蒋锐侠,草字公义。今次到这县城来,实不相瞒,是为报我父母被杀的血仇”。说到这里,蒋锐侠心中一阵难受,“这些禁军,禽兽不如。我全家四人,合村一百七十一人,全被这些禁军所害。我蒋锐侠不报此仇,誓不为人。”神色激动之下,紧攥的双拳重重在空中砸下。蒋锐霆忙一把拉住激动的蒋锐侠,接着对秦庭遇道:“你们刚才杀的那些,就是屠我村子的凶手……”
这时,颜云放在一旁冷冷的道:“这些不过是些虾兵蟹将,算不得正主。真正的凶手,蔡亚炯说的清楚,是姓萧的一个将军……”
“姓萧的?禁军的?难道是萧湖鲤?九天飞狐的萧湖鲤?号称天翔禁军第一箭的萧湖鲤?”,骑在马上的秦庭遇闻言一惊,连串反问接踵而来,“他在云山?他怎么会在云山?他真的在云山?”。
看着颜云放肯定的点头,秦庭遇悠悠长出一口气,闭眼仰天,片刻方徐徐说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天意,天意……”,猛然睁开豹眼,精光四射,杀气横生。看着颜云放蒋锐侠,秦庭遇本绷着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点头示意一下,双腿一夹马腹,人马如一,已急急似离弦之箭,飞射而出。
蒋锐侠不解的回头看向颜云放,却看到颜云放此刻脸上反露出了一丝轻微的喜色。正要开口询问,路边林中忽然传来“咕,咕咕咕,咕,咕咕咕”的猫头鹰叫声,一长三短,在夜色月光下,听上去充满诡异。
这时陈英起脸上悄悄挂上了一丝笑容,在他身后的吴孝巍更是压抑不住,嘴角已经笑裂到耳根一般;若不是一旁冷面冷脸的殷念慈见机的快,狠狠暗中掐了吴孝巍一般,敢情吴孝巍早笑出声来。
蒋锐侠不解其意,正要相询;陈英起却暗自对他大摇其手。这时一向安静不言的殷念慈却突然冲着吴孝巍大叫起来:“你个狗日的家伙,说好了欠你的五十八个铜板,过几天才还你,急什么急?现在不是没事情吗?是朋友的你就不要急,等几天再说,说不定我一时高兴,还可以多给你几个呢……”
吴孝巍却不依不饶,一把揪住殷念慈衣襟,大叫道:“五十八个铜板,你知道不知道是我的血汗钱啊。好,看在你好算有点良心的份上,我宽限两个时辰再找你讨要,否则,狠狠,别怪我不讲兄弟情面了……”
蒋锐侠听在耳中,心中顿巨觉奇怪。可看到陈英起脸带笑容,却也不制止;而颜云放则若有所思般,也是充耳不闻,就任由殷吴二人在那里打闹。蒋锐侠自然也不好开口,倒是一直被蒋锐侠拢在怀中,把臂而行的蒋锐霆忍不住了,出言讽刺道:“才五十八个钱,还记得这么清楚,切,真没意思……”,语中轻蔑,眼光斜瞟。殷念慈却毫不为所动,扭过脸去,不理会这个小家伙。
蒋锐霆还要说话,吴孝巍已经乐呵呵的对他招呼道:“还是这个小兄弟仗义。我就说嘛,才五十八个钱,就想急着动手,也先看清楚是不是朋友再说嘛,你说是不是小兄弟?”
蒋锐霆听他调笑,颇不服气,反问道:“谁是你小兄弟了?你要找你的小兄弟,自己回家脱了裤子自己瞧去”。这话一落音,不仅周围陈英起等人大笑起来,就是在他们两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