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千山》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四海千山- 第10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李见秀闻言,抬眼望天,口中喃喃道:“好,好,好。我就知道,苍天还是有眼的,我李见秀终会再见天日。”老靳头看到李见秀高兴起来,不由自己也呵呵笑着,顺口道:“既然这样,李公子,你还是多少吃点东西,免得伤了身子……”。李见秀也不再倔强,俯身端起那地上的粥碗,皱着眉头,毫不犹豫一口喝下。

老靳头憨厚一笑,对李见秀道:“李公子,你就再多坚持一段时日,必然没有事的。”说完,转身招呼身后那一直沉默的青年狱卒,二人提桶端盆走出狱门。只听哗啦啦钥匙串连响,那昏暗的灯光也熄灭,整个大狱又陷入黑暗之中。

李见秀盘腿坐回牢房一角,心中却多少有了点高兴之意。自己的师傅没有忘记自己,只要自己能到金陵,必然能够把那些被强加到自己头上的罪名统统洗刷清楚,那时自己又可以慷慨悲歌,笑傲江湖了。想到这里,李见秀不由一阵激动,诗兴大发,随口占上一绝道:“沈冤昭雪清四海,旧时枝叶生光彩。至今横刀惜英雄,拍手为之歌慷慨……”

话音刚落,只听到刚刚离开的老靳头的声音突然大声喝骂道:“什么人?敢擅闯大狱?”旋即传来金铁交击、一声惨呼。李见秀一愣,抬头看向那大牢门口。只见一道亮光突然从大牢入口亮起,两个黑衣人押着萎靡的老靳头,点着火把闯了进来。老靳头走到那大牢门口,多哆嗦嗦的想要掏钥匙开门,两只手却不听使唤,怎么也无法把钥匙塞入钥匙孔中。左首的黑衣人一把抢过钥匙串,随手推开老靳头,打开大门,快步走了进来。

整个牢房里顿时沸腾起来,那些囚犯看到有人闯入狱中,顿时一个个激动的敲打着牢房栏杆,口中叫着各种各样含糊不清的东西;有些人甚至把手搁着栏杆使劲伸出,想要拉住从自己面前疾走而过的救星。

那黑衣人推开那些阻拦在自己面前的手臂,面罩后只露出的两只眼如鹰隼般扫过牢房,却似乎没有看到他们寻找的目标。老靳头被一把拉了过来,惊魂不定的老靳头只听到那黑衣人沉声问道:“舒庐李家庄的二公子李见秀关在那间牢房里?”此话一出,老靳头立刻停止了哆嗦,诧异的眼盯着那两个黑衣人,瞄了一会,突然道:“你们是来救李公子的?”看到黑衣人不耐烦地点了点头,老靳头立刻向里一指,道:“左厢最里面的那间就是。”

那问话的黑衣人将手中的钥匙塞到老靳头手中,低声喝道:“去,把牢门打开,否则老子要了你的命。”老靳头抖了一下,忙跑过去,三下五除二的拉开牢门,向还端坐在牢房一角的李见秀鞠了一躬,道:“二少爷,有人来救你了。”那黑衣人也挤了进来,看看浑身披枷带锁的李见秀,不由皱眉,向老靳头喝道:“还不打开?”

老靳头摇头道:“这刑具的钥匙可不归小老头管,我没有办法。”那黑衣人不由大怒,一脚将老靳头踢倒,再对李见秀道:“李公子,没有办法了,事急从权,你先随我等离开,到时候我们再找铁匠来处理你的这些枷锁。”

李见秀却坐在原地,目光炯然的盯着两个黑衣人,低声道:“你们是谁?为什么来救我?”。那黑衣人向李见秀抱拳道:“在下红巾天侠营属下马正维,奉命前来搭救李公子。”李见秀“哦”了一声,摇头道:“我不会走,你们的好意心领了。”那黑衣人马正维不由为难道:“李公子,我们知道你因为我们红巾被冤入狱,蒋头领可不愿你就这么被杀,所以特地让我们来秘密搭救于你啊。你要是不走,我们如何交待?”李见秀冷笑一声,慢条斯理道:“蒋公义啊蒋公义,你我虽分属不同阵营,可我李见秀一直把你当我知音。没想到连你也不能理解我啊,我还真是高看了你啊。”说着,哈哈笑了起来。

那黑衣人马正维不由皱眉,忙连声劝说道:“李公子,你不知道,金陵那边要提审你,这个秦汉寿和白湘之怕他们诬陷一事暴露,要杀你灭口。你要不走,恐怕必有杀身之祸阿。”

听到那黑衣人这么一说,老靳头也立刻连滚带爬的扑到李见秀身边,抱住他的腿道:“李公子,要真是这样,那可糟糕啊。你一定要赶快离开阿。”

李见秀缓缓摇头,沉声道:“我李见秀顶天立地,决不会做这类宵小之事。若我潜逃,只能坐实我罪。我若不走,还有生理;我若逃走,必死无疑。”说到这里,他也不再理会那黑衣人和苦苦哀求的老靳头,走到牢房一角,坐了下来,口中低声念诵道:“千冤万恨何人见,唯有空山月忠魂……”

那黑衣人听清了李见秀口中所言,不由叹息一声,走到李见秀身边,长辑一礼道:“久闻李公子高义,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马正维佩服,佩服。既然如此,马某只有告罪了。”李见秀刚听到他这么一说,惊讶抬头,那马正维已经突然起身,身子急旋,右手成刀,向着李见秀脖颈切到。李见秀浑身带枷,那里躲闪的开,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黑衣人俯身抱起昏迷的李见秀,回眼瞪了一下跪坐在地的老靳头,大步跨出牢门向外而去。他的同伴顺手将火把插到一旁灯座上,和他一起将李见秀架在中间,两人急步向外而去。

老靳头看着李见秀随着来人消失,咧开大嘴开心地笑了起来。刚站起身,突然他看到牢房里有一物随着明灭的火焰发出亮光,忙伸手抓起,仔细一看,不由愣了,瘫坐在地,抬头看着牢房大门,口中暗中嘟哝道:“完了,李公子有难了。”

火光中,老靳头摊开的手里,一块刻着“庐州府”三个大字的官兵腰牌正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我这是在什么地方?李见秀朦朦胧胧的睁开双眼,映目而来的是漫天的星斗,闪烁清冷。深秋的风卷起一堆堆的枯叶,在身边盘旋;那凉意从破烂得千疮百孔的囚服穿过,直接带来那沁透心肺的寒冷。好一个深秋阿。

李见秀摇摇头,却感觉到那架在颈项上的重重枷锁限制了自己的自由,心里立刻省起了现在自己的处境。漫天星斗?不好,李见秀突然翻身坐起,才看清楚自己躺在一辆堆满柴草的马车顶篷上,全身除去一个脑袋外全部被深深掩在那草堆之中。那车不急不缓的向前赶着,看那赶车车夫的背影,正是将自己从监牢中强行带出来的那个自称红巾的马正维。

听到后面车上的动静,那马正维扭头回看,正好与李见秀的目光相接。很普通的一个中年人,李见秀心中暗自想到。马正维微笑着招呼道:“李公子,你醒了?”李见秀四处打量了一下,看着周围的路途十分陌生,不由问道:“你是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这条路也不是往北走的路啊。”

马正维“啪”一鞭抽在那马屁股上,看着马加快脚步,他方回答道:“我这是在向东走呢。我可不敢把你自己带着向北,到时候给官兵追上了,我们两个人可应付不了。”

李见秀“哦”了一声,又恢复漠然之色。仰头看着深邃天空,脸上却渐渐带上了一种莫名的放松。陪在马正维一旁坐在车辕上从未出声的另一人此刻突然问道:“李公子,难道我们把你救出来,你还不开心吗?”

李见秀闭目不语,沉吟片刻,方开口苦涩说道:“大丈夫,死则死矣,可死的不明不白,是谁都不愿意的;要说我脱离险境心中还不高兴,那是违心之言。可是如我李见秀不求清白就这么一走了之,世人如何评说于我?仕林又当如何看待于我?我李见秀一心忠君报国,甚至为此抛家弃父,最后却落个通敌叛国之名,我李见秀情何以堪啊……”说到这里,李见秀坐起身来,两眼迥然的看着那人,一字一顿厉声道:“再说,我李见秀一人身名不足挂齿,但那堂堂庐州府,可叹再无可用之人,就要落入你等反贼之手,生灵涂炭、百姓受苦了。”

那黑衣人埋首不语,半晌,回头看着李见秀,沉声道:“在下通阳贺玄举,对公子一心为民之心,钦敬不已。但是,我受命于人,身不由己,等会不论发生何事,但望公子体谅……”。这人话未说完,赶车的马正维已经喝骂起来,贺玄举立刻闭口不言。

李见秀心中疑惑,清澈的双目扫视了沉默不语的两人,看到二人再不理会自己,也心知问不出什么,当下躺回车上,看着清秋夜空,曼声吟道:“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那贺玄举身子颤了一下,悠悠叹息一声。

马车颠簸着走上了一条小路,越走四周树林越是茂密,横枝斜条从小路两旁伸过,将马车上堆积的稻草一缕缕挑挂而出,也有不少的枝条从李见秀身上的枷锁上打过,发出清脆的噼啪声。李见秀看着这路越来越是偏僻,心中不由暗自有点吃惊,忍耐半晌,实在疑惑,当下向那赶车的两人问道:“二位,你们这是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再往下走,可就是荒山野岭了。”

那马正维头也不抬的说道:“我们劫狱,怎么也不敢走大路啊。且先到前面那个从无人烟的一个荒谷里避上几天,待搜查的风头过了,我们在走也是不迟。”李见秀暗思有理,倒也不再盘问。贺玄举则抬头看着李见秀,眼中却显出一丝奇异的怜悯之色。

前方已经没有可容马车通过的大道。马正维跳下车头,将马车系在路旁,向贺玄举使了个眼色,贺玄举起身将李见秀从那高高堆积的柴草上拉下,马正维在下站着准备截住李见秀下落身形。李见秀此刻已经躺了许久,恢复了不少气力,自己挣身下地,也不搭理两人,抬足向前走去。

马正维看着李见秀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走的背影,撇撇嘴,手按在身边佩刀之上,随着走了上去。贺玄举也立刻跳下车,跟着二人朝那个被掩映在浓密树林之后的小小山谷走去。

李见秀用架在颈上的木枷东砸西敲,在密林中推开一条路来,片刻走到生长着各式灌木的小山谷中,抬眼向内打量,却看到一座小小的茅屋搭建在那小山谷内。这茅屋修的甚为巧妙,如果不是他走到谷口,而星光辉映下又正好可以看到茅屋一角,否则哪里能看清在这个荒无人迹的小山谷里还会有这么一个茅屋。当下回头对跟来的马贺二人笑道:“看来你们准备的还是颇为齐整嘛,连上好的草屋都已经修好了,我们要不在里面呆几天,可真对不起这里这么幽静的环境了。”说着,他又感叹一句,“好一个出世隐居的好地方啊。”

马正维一愣,忙跳到李见秀身边,像谷内看去,不禁吃了一惊,忙向贺玄举示意上前查看。李见秀看到二人表情,不禁反问道:“难道这个茅屋不是你们准备的避难之所?”马正维不理,只是焦急的看着贺玄举抽出腰刀,身形隐蔽在杂草中跳步行进,片刻就进到了那茅屋之内,消失不见。

一会,贺玄举满面疑惑的从草屋里走了出来,向着二人一摊手,示意无人。马正维警惕的拉着李见秀向山谷走去。贺玄举站在草屋门口,向二人道:“看样子这个屋子可能是那些猎人打猎暂住的小屋,虽然没有什么东西,但是倒拾掇得颇为整洁,应该前段时间还有人在。火塘里都还有被掩埋的火灰,小床上也很干净呢。”说完,双目看着马正维,等着他的决定。

马正维脸色阴晴不定。片刻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夜长梦多,就这里了。”贺玄举脸色黯了下去,转身进了屋子,随手拾了根木棍捅了捅火塘,又加了几束稻草和木片在火塘里,小屋里顿时明亮起来。李见秀对二人对话不摸头脑,也随二人走进草屋。视线内,果然如贺玄举所说,虽然简陋却颇为干净。

三人坐在屋内,火塘里的火开始旺盛起来,映照着三人在黑色中闪烁不定。过了一会,马正维才似乎下定决心一般,向和李见秀并作在那小床边的贺玄举微微颔首点头。贺玄举额头立刻渗出一层细小汗珠,转头看看一直静静坐在床头的李见秀,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马正维脸上怒气一闪而逝,突然起身,向着李见秀道:“李公子,你可记得,在牢房里,我曾经告诉过你,因为金陵来人要提审公子,秦将军白大人都要杀你灭口一事。”看到李见秀点头,马正维嘴角一扯,笑了笑,道:“为什么公子不问问,我们这些红巾反贼为什么会知道这么隐秘的事情?”

李见秀抬起头来,不解的看着二人,片刻脸上露出恍然的笑容:“难道你们不怕杀了我之后,秦汉寿也将你们二人灭口?”马正维没料到李见秀立刻反应过来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不由随口回道:“不可能,我们是陈之遴大人的亲信,他不会这么做的。”

李见秀淡淡一笑:“亲信?这种关系他们身家性命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我看,今日我死,明日九泉下我们就能重逢,我倒是不寂寞的。”说完,李见秀翘首望向他处,不再理会二人。

马正维听了李见秀之话,心中却一下琢磨不定,脸色忽青忽红,呆立半晌,他刷的一声抽出刀来,大喝道:“反正老子就是不杀你,也难逃个死字,不如杀了你,家中总还有个照应。再说,老子也不信,陈长官会出卖我们。”说这话时,马正维自己心中都是犹豫,全靠着自己的大喊之声坚定信心。

看到李见秀轻蔑的扫了自己一眼,又看向他处,马正维更加狂怒,手中单刀猛然向着李见秀当头劈去。只听“当啷”巨响,贺玄举却用自己大刀格开马正维手中刀势,脸色复杂的向马正维喊道:“马大哥……”

马正维铁青着脸,沉声道:“给我闪开。”贺玄举脸色变化一阵,突然一咬牙,跪地对马正维道:“马大哥,这个李公子忠义之人,杀之不详阿。大哥,三思啊……”。马正维长叹一声,高举的刀慢慢垂下。

贺玄举舒了一口气,起身站起,正要对马正维再说什么,突然感到小腹凉意嗖嗖,埋头一看,一把精光四射的匕首握在马正维左手中,已经插在自己小腹中,不由惨号一声。只听马正维狞笑着道:“小贺,对不起了。我是答应了陈大人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要阻挡我发财,那实在是对不起了。”听到面前这人喉中咯咯作响,马正维松开匕首,冷脸顺手将濒死的贺玄举推到一旁,两手握住单刀,高举过头,慢慢向着李见秀走了过去。

李见秀惊闻贺玄举的惨呼,回头却看到那贺玄举扑的一声摔倒在火塘中,衣发立刻被引燃,发出令人心悸的惨叫,在地上来回翻滚;而马正维鼻脸扭曲,在已变暗的火光下,提着大刀,狰狞笑着向自己走来。运气暗挣,这儿臂粗细的枷锁让自己动弹不得;想避让,可多日监禁早让自己失去了力气,不由暗叹一声,闭目等待死亡降临。

风声扑面,只听一声女声突然叱道:“你还不出手……”。随即听到马正维突然惨叫和衣袂荡风之声。李见秀睁开眼来,借着没有熄灭的火光,却看到一身官兵号衣之下,那笑意宴宴看着自己的年轻公子,不是那曾与自己有数面之缘的颜云放还能是谁?

倒履迎君至(三)

东方的天空泛起了点点鱼肚白光,那是将要降临人间的朝阳撒播的讯息。浓密的树荫里传来小鸟的呢喃之声,草丛里也悉悉嗦嗦响起各种小动物的动静。整个小小的山谷里此刻显得生机勃勃。

小屋的打斗痕迹已经消失,死去的两名官兵也被颜云放的家将弄出谷去掩埋,屋里只留下了淡淡的血腥之气。李见秀呆坐在火塘旁边,所带的枷锁早已被除去,手中握着一只前端已经熏黑的木棍,茫然的鼓捣着火塘里的灰烬,他的拨弄则让那本要熄灭的火又突然窜出长长的火苗,明灭不定。颜云放却站在小茅屋门口,迎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