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后,我汉人,别无健将;
任凭他,屠割我,如豕如羊;
元靼子,比金贼,更加凶狠;
先灭金,后灭宋,锋不可当;
杀汉人,不计数,好比瓜果;
有一件,俺说起,就要断肠;
攻常州,将人膏,燃做灯亮;
这残忍,想一想,好不凄凉;
岂非是,异种人,原无测隐;
俺同胞,把仇髓,认做君王;
想当日,那金元,人数极少;
合计算,数十万,有甚高强!
俺汉人,百敌一,都还有剩;
为什么,寡胜众,反易天常?
只缘我,不晓得,种族主义;
为他人,杀同胞,丧尽天良;
他们来,全不要,自己费力;
只要我,中国人,自相残伤;
这满洲,灭我国,就是此策;
吴三桂,孔有德,为虎作伥;
那清初,所杀的,何止千万;
那一个,不是我,自倒门墙?
俺汉人,想兴复,倒说造反;
便有这,无耻的,替他勤王!
还有那,读书人,动言忠孝;
全不晓,忠孝字,真理大纲;
是圣贤,应忠国,怎忠外姓?
分明是,残同种,灭丧纲常;
转瞬间,西洋人,来做皇帝;
这班人,少不得,又减圣皇;
想起来,好伤心,有泪莫洒;
这奴种,到何日,始能尽亡?
还有那,假维新,主张立宪;
略珍域,讲服重,胡汉一堂;
这议论,都是个,隔靴挝痒;
当时事,全不道,好像颠狂?
倪若是,现政府,励精图治;
保得住,俺汉种,不道凶殃;
俺汉人,就吞声,隶他宇下;
纳血税,做奴仆,也自无妨;
怎奈他,把国事,全然不理;
满朝中,除媚外,别无他长!
俺汉人,再靠他,真不得了!
好像那,四万万,捆入法场;
俄罗斯,自北方,包我三面;
英吉利,假通商,毒计中藏;
法兰西,占广州,窥伺黔桂;
德意志,胶州领,虎视东方;
新日本,取台湾,再图福建;
美利坚,也想要,割土分疆;
这中国,那一点,我还有份?
这朝廷,原是个,名存实亡;
替洋人,做一个,守土官长;
压制我,众汉人,拱手降洋!
俺汉人,自应该,想个计策;
为什么,到死地,不慌不忙?
痛只痛,甲午年,打下败阵;
痛只痛,庚子年,惨遭杀伤;
痛只痛,割去地,万古不返;
痛只痛,所赔款,永世难偿;
痛只痛,东三省,又将割献;
痛只痛,法国兵,又到南方;
痛只痛,因通商,民穷财尽;
痛只痛,失矿权,莫保糟糠;
痛只痛,办教案,人命如草;
痛只痛,修铁路,人扼我吭;
痛只痛、在租界,时遭凌践;
痛只痛,出外洋,日苦深汤;
怕只怕,做印度,广土不保;
怕只怕,做安南,中兴无望;
怕只怕,做波兰,飘零异域;
怕只怕,做犹太,没有家乡!
怕只怕,做非洲,永为牛马;
怕只怕,做南洋,服事犬羊。
怕只怕,做澳洲,要把种灭;
怕只怕,做苗瑶,日见消亡。
左一思,右一想,真正危险;
说起来,不由人,胆战心惶;
俺同胞,除非是,死中求活;
再无有,好妙计,堪做主张!
要知道,1908年的时代,正是处于清政府,为了安抚民心人心,大肆宣扬预备!立宪!的口号之际,一时之间,除了孙中山、陈少白等人统领的同盟会,更多的中立政党组织、汉族官僚地主,基本上都是心中徘徊,不知到底该不该相信,迷茫于君主立宪制的可行性里。
顿时,当陈姓革命青年―陈天华(字星台)的这部文章猛回头刊登出来后,一时间轰动一片,社会舆论更是褒贬不一。
有的人觉得,不禁写的朗朗上口,而且仔细研读,更是让人觉得观点言之有物,实属“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当头棒喝,中国实行君主立宪的制度,是不可能的也没有任何希望的!
而还有一部分反对者认为,陈天华此子,乃是清政府派遣日本的官费生,原本绝对说的上是“头无半片之瓦,足无立锥之地”的穷困家庭,要不是深受慈溪太后恩典,清政府经济资助帮忙,前者绝对是没办法去留学读书的。
所以现在讲,陈天华这种读书读到狗肚子里的家伙,还真是目无尊卑,不忠不孝的白眼狼,人品低下到了极点,文章更是半点笔墨没有,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啊!
不过。
无论社会舆论怎样,当时依旧身处日本东京的陈天华,也是全然不去理会一切事物,全力以赴的谋划着一件轰轰烈烈、震撼世人的大事。
日本东京大森海湾附近,一处貌似普通的居民住所内,一位留着长发,身形略显消瘦的青年,紧紧绷着圆脸,瞳孔之中满是深深血丝,用一种很是疲惫而又坚定的眼神环视四周―另外二三位革命青年,沉默了好久,方才终于开口说话道:“在座诸君,还请不要再劝陈某了。”
“明日的东京大森海湾之行,我星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闻言,陈天华(字星台)最右边的一位革命青年,猛地一拍桌子,气急败坏的出声道:“星台,你这又是何必呢?”
“如你一般才华出众、通晓革命的义士,为何非要效仿屈原前辈,行那投海殉国之愚行呢?”
“不错!敏志兄所言极是,我等也持相当念头。”
紧紧皱着眉头,另一位屋子内的革命青年,也是一把冲到陈天华面前,语气无比洪亮的吼道:“恕我直言,今日星台你这方预谋投海殉国的举止,实属愚蠢至极!暴殄天物,如何不令我等扼腕长叹也!”
看着身边几位志同道合的好友,疑惑而又愤怒的问话声,陈天华惨淡的面色近乎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道:“革命需要流血牺牲,而若是用我陈某这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无用书生,即可唤醒诸君武力反清的种族意识,那就是大善也。”
“荒缪!”
此时此刻,闷得让人透不过来气的屋子内,一位一直没有说过话的革命青年,顿时也是猛地冲了过来,呼吸急促的盯着陈天华,说话道:“星台兄,你这究竟是何必”
“满清禁锢我中华人民思想二百八十多年,难道说星台兄你认为,光凭借你一个人的投海殉国,就能够简简单单的唤醒众人种族意识么?”
“我呸!我看星台兄你,并非是不明白这一点,反而是一个企图效仿屈原前辈,不择手段、拼命钻营,妄图博取革命殉道者美名的庸人!”
刹那之间,伴随着这位革命青年的一句句诛心之语吼出,早已沉闷的快要窒息的屋子里,另外二位同样衣衫装扮的青年男子,不禁也是相互对望一眼,面容俱是苍白无比。
第十三章,公祭招魂!()
其实来说,目前正逢二十世纪初期的清王朝,整个国家就像是一个沉闷无比,根本透不过来气的大铁屋!
而在这种情况下,凡是忧国忧民的有识之士,基本上都是在烦躁苦闷中寻找出路。
要知道,时值三千年未有的大变局时代中,中华文明流传数千年的儒生治国之道,早已是在西方列强、或者说是近现代工业化体系面前,深深地败下阵来。
尽管说,作为中华文明的最后一个王朝―清政府,强烈坚持要进行自强、洋务运动;但是几十年的时间以来,无论是西方列强的大炮巨舰,还是岛国日本发起的中日甲午海战,无疑都是恶狠狠的扒下清王朝的最后一层遮羞布,使得后者丑态一览无余,让人失望不已!
一时之间,不少试图救亡图存、想要保国保种的中国人,也是恍惚间觉得,若是放任清王朝这么下去,恐怕中国的未来,百分百就是第二个印度!
然而。
在这一片绝望和窒息的时代里,却也是有着细细小小的不同声音―同盟会的革命党人,他们认为要挽救中华于崩离分裂的危墙之下,势必要彻底推翻“甘做洋人走狗”的清王朝,才能有一丝生存下去的希望!
但是。
这些革命党人、嘴中大逆不道、目无尊卑的呐喊声,却是始终只能在底层传播。
依旧牢牢占据时代主流的腔调,还是主张立刻实行君主立宪,众人私下议论之中,往往都是认为若是光绪帝亲政,然后明君圣主在上,国家自能力挽狂澜。
毕竟来说,西方列强中的德意志普鲁士、英吉利、甚至就是岛国日本的天皇,不都是一个个现成的道路么?
然而。
不管时代主流看法,是如何疯狂炒作预备!立宪的冷饭,总有一些看透了现实的有识之士,下定决心的准备去做些什么。
哪怕说,这些人内心也是相当清楚,面对麻木不仁的国人,自己所做的一切,很有可能不过就是另类的―人血馒头!
可是。
这些人却是从来没有后悔,不求能够让国人从麻木中清醒过来,只要能够稍微震撼一下国人,就是革命的巨大胜利。
毫无疑问的,位于日本东京的革命党人陈天华,前者明显也是抱着同样的念头!
身处沉闷的屋子内,听着耳边朋友的质问之语,本来不打算说些什么的陈天华,此刻不禁也是苦笑了笑,道:“没有流血牺牲看,简简单单的苟活下来,那样子的我,还能称得上是革命党人么?”
“实不相瞒,星台我自从1903年,加入中山先生的兴中会后,就早已暗中下定决心,此生绝不娶妻生子,要将毕生的精力和斗志,尽数奉献给革命大业”
“今日之所以和诸君见面,一方面是星台我时值临别之际,心中略有些妄想,重续弘文学院往日同窗之情,另一方面则是有个不情之请!”
说到着,陈天华也是已经站定身姿,顺势朝着身边三人拱拱手,继续开口道,声调很是真挚。
“余少年离家,独有老父一人如今星台打算先行一步到时候,家中年迈老父,恐怕就得托付诸君照顾了。”
静静地听到着,屋子内的三位革命青年,最中间的那一位高个子,明显想要朝着陈天华笑笑,想要表达什么必将不负君托的话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是始终笑不出来,心里面更是沉甸甸的,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一位略显矮胖的革命青年,望着陈天华的目光一闪而过,随即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来,缓缓平静下来。
罢了,罢了。
求仁得仁,如此一想,他又何必再劝说什么?
终究,终究是个人的选择罢了。
没有过多思索,这位略显矮胖的革命青年,眼神炯炯有神的走过来,迅速收拾好自己情绪,朝着陈天华吼道:“星台兄,别的话我不想说也懒得说!从今以后,陈老爷子就是我干爹,只要我饿不死,陈老爷子就绝不会有事!”
“哈哈!”
快速的鞠了一躬,陈天华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好,好!伊民兄快人快语,这下子我可真是放下心了!”
“不敢欺瞒诸君,星台我本来还有点挂念,但是现在听伊民兄一言,那可真是什么遗憾都没了!在座诸君,还请暂时严格保密,就让星台从容安心的去死吧!”
听到着,那位之前高声说话的矮胖革命青年,顿时也是欣然笑道:“星台兄,你尽管放心去死!你我同是湖南新化人,陈老爷子的一切事务,只要有我伊民在,绝对不会辜负所托!”
“不错!不光有伊民,还有我呢。”
“哼,照顾陈老爷子的后半生,怎么少得了我王视威?放着我来!”
“哈哈我还真是没有看错人!”
“不过,还请诸君不要胡乱争抢,星台可是只有这一位老父啊。”
话音刚落,屋子内包括陈天华(字星台)在内的四人,不禁相互对视一眼,一同握手大笑起来。
但是。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原本慷慨大气的笑声,渐渐也是微微变小起来,直至消失。
沉默了几秒钟,陈天华也是不等另外三人开口,率先开口告辞起来:“不打扰诸君歇息了,星台自有晚间住所之地,暂且告辞了!”
“明日一别,恐怕就是永恒了在座诸君,星台之所以去死,就是想要告诉国人,没有流血的革命牺牲,没有武力反清的起义,那今日之印度,就是我们中华的明天啊!”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诸君,星台确实是死不足惜!但是这大好河山,绝对是要有革命义士来收拾啊!”
“星台兄”
嘴唇略微有些颤抖,屋子内那位说话最少的革命青年,情不自禁的眼眶泛红,隐约有些想要流下眼泪来。
可是,深知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前者,到底还是紧紧咬住下嘴唇,没敢哭出来。
“不必伤心。”
陈天华轻轻一笑,同时伸手拍拍对方肩膀,继续开口说话道。
“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更何况星台还是为革命而死,讲道理,诸君其实应该为我高兴啊”
“对了!还请明日之后,望诸君替我转告中山先生一句,那民报主编一职,星台恐怕是要愧对先生了。”
“就此别过!”
话音刚落,陈天华也是抿着嘴唇,转身推门而出。
次日。
即公元一九零八年四月二十七日,曾经创作猛回头、警世钟革命党人陈天华,为抗议日本政府颁布的清国留学生取缔规则,在日本东京大森海湾愤而投海殉国,时年31岁不到,仅留下一部手写血书―绝命书!
呜呼!
我同胞其亦知今日之中国乎?
今日之中国,主权失矣,利权去矣,无在而不是悲观,未见有乐观者存;其有一线之希望者、则在于近来留学生日多,风气渐开也;使由是而日进不已,人皆以爱国为念,刻苦向学以救祖国,即十年二十年之后未始不可不转危为安!
至此,革命党人陈天华之死,更是在国内外引起了巨大反响。
不仅日本当局取消对留日学生的限制,留日学生也是为其公祭;甚至毫不夸张的说,清政府也是根本干涉不了数万湖南学生,自发地为陈天华出城送葬之事,革命气氛越发浓郁!
与此同时,作为身处日本横滨的胡峰等人,也是相继参加了同盟会,特地为投海殉国的陈天华召开的“公祭会”。
“光绪三十四年四月十一,天边彤云翻涌,岸上霜枫低垂,海湾水流滚滚,革命义士陈天华,愤而投海殉国,殷殷热血流淌”
包括胡峰在内的同盟会成员,尽数微微低头,肃穆而立,凝神倾听着夔石先生―陈少白念叨着的公祭之文,人人右手臂弯缠着黑纱。
不远处,横滨中华街的清朝五爪金龙旗,更是早已被人自发的撤下,换上同盟会1905年选定的、红蓝白三色的青天白日满地红旗。
(根据历史资料记载,1908年3月钦州上思起义、4月间口起义、1911年4月黄花岗起义中,同盟会暗杀部最高长官―黄兴都是起义军主帅,打的革命军旗也都是青天白日满地红旗。)
“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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