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宋朝宗呢?”李璟尧低咳了两声,抬眸问道。
吴卫忠松开抓着李璟尧的手,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御书房走水,我担心皇上,所以……所以……让宋朝宗跑了……”
“什么?!御书房里那么多人,朕要你救吗?”李璟尧本就披散着头发,这回瞪着眼的模样更加可怖了,藏在头发下的眼睛忽然一转,狐疑道,“你该不会是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故意的吧?”
“臣万万没有!还请皇上明鉴!”吴卫忠说着猛地屈膝一跪,脸色大变,皆是惶恐不安。
李璟尧方才不过是随口一问,其实他心里明白,吴卫忠是绝不会背叛自己的,否则他也不会如此信任吴卫忠,在明知他与宋朝宗关系匪浅的情况下,还千里迢迢将他调回西都。
“行了,起来吧。”李璟尧抬手示意他起身,目光在火光冲天的御书房一顿,低声道,“城门那边你亲自去,一定要守住了,让想进来的人进不来,想出去的人出不去!”
“是!”吴卫忠点头应声,啸啸起身,带着那些善战的士兵出了院子,直往城门赶去。
马蹄沾血,将这路上踩的皆是血迹,嘶喊声、兵器交刃声不绝于耳,虽然这样的情形在战场上根本不算什么,但是一旦发生在城中,那便是天大的灾祸。
吴卫忠想到礼楚形容的那些,心口不由得一动,眼前登时幻象出横尸遍地,血流成河的情景。
什么时候天下可以停着战乱,百姓可以免于流火之苦?不管他礼楚是有多的怨恨和委屈,如今皇城受危,绝没有仁慈二字可言!
吴卫忠略微咬紧牙根,目光紧紧盯着城门口蹿动的人头,手中的马鞭奋力一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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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惴惴不安()
礼楚知道城门已经难攻克,便往听风林赶去,可是转念一想,又有些不舍那些川北府军,便孤身一人换了普通士兵的服饰去了城门。
严实的头盔之下只看得出一对眼睛,慌乱的城墙之上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如今的川北府军经过多年的整合,只有极少一部分是当年经过会川大战存活下来的,礼楚也有些认不出了。
但他记得一些百夫长,悄悄溜到一百夫长身旁:“别动,继续做你该做的事,我且问你,若是我要反,你跟不跟?”
那百夫长正搭弓射箭,听到礼楚这话浑身猛地一震,手中的箭便登时脱了弦,他沉默了片刻才肯定地回身道:“朝廷不管我们,我们的命都是将军救的,无论将军去哪,我们都誓死相随!”
“好!你把那些旧部都悄悄集合在此,我们找了机会冲出去罢!”礼楚说着便接过他的弓箭,虚对着底下的人。
他目光在人群中一扫,便看到了刘温陆的身影,当即对准了他拉弦,冷箭“嗖”地一下就对着刘温陆飞去,速度之快令刘温陆没有反应过来。
那箭擦过他的肩膀落在身后,刘温陆抬头顺着箭的方向看去,尽管城墙上的人穿着胄衣带着头盔,但他仍旧一眼认出,那人便是礼楚。
心里正寻思礼楚的用意,那冷箭忽然一支接着一支飞来,不是落在跟前便是落在身后,刘温陆被他接连逼退了好几步,才猛然惊醒。
这是撤退的意思?可是今日一战,若是就此收手,绝不会再有如此好的机会,刘温陆犹豫了一下,正要上前,那冷箭便三发齐来,箭箭落在脚跟前。
礼楚这是硬逼着自己撤退啊!刘温陆咬牙一想,深呼了口气,到底还是下令撤退了。
礼楚见他总算肯撤兵,这才舒了口气,忽听耳边传来疾步上城楼的声音,当即拧眉,跃身跳下了城楼。
城楼上的弓箭手们目光齐齐一震,不明觉厉地看着跳下城楼的士兵,心里寻思,从这么高的城墙跳下去,非死即残啊!这人是有多想不明白才会跳下去?
“吴将军快!他就在那里!”百夫长去而复返,身后跟着的却不是什么礼楚的旧部,而是吴卫忠。
吴卫忠顺着百夫长手指的方向冲过去,掰过那人一看便只是个普通士兵,正要对身后的人发作,忽然看到了城墙下的礼楚。
眼看着他就要翻身上马逃之夭夭,吴卫忠忙夺过一旁士兵手中的弓箭,稳稳地对准了礼楚,礼楚刚下城墙,与吴卫忠的距离非常近,这么近的距离,他绝对有把握射杀礼楚。
吴卫忠咬紧牙关,紧紧地盯着欲翻身上马的礼楚,手因紧张而发抖,他从未如此害怕,就是当年被敌军用刀抵着脖子也比不上此刻惶恐不安。
这一箭出去……也许……
“嗖”地一声,只见一支冷箭冲自己飞来,吴卫忠一惊闪身一避,手中弓箭便发了出去,他忙从城墙探出脑袋往下看去。
礼楚被他这一箭刺中手臂,咬了咬知道若是再逗留,只怕性命不保,便翻身上马往刘温陆的队伍追去。
马嘶声响彻长空,只见刘温陆带着几个人策马前来,手中的弓箭对着城楼的士兵百发百中,礼楚手起刀落,在马屁~股上一扎,马吃痛便不要命地冲了出去。
伏在马背上,感受到两边的弓箭往来不息,礼楚心中却有些感伤,在国仇家恨面前,西都的士兵竟然这般团结一致。
“快走!”礼楚经过刘温陆时,听到的是刘温陆的疾喝声,于是一群人又调转马头,极快地往撤退的方向追去。
直跑出十几里地,礼楚胯下的马才因失血过多倒下了,礼楚被他这没有防备地一倒甩了出去,胳膊上的弓箭因此折断。
刘温陆连忙下马扶起他,搀着他往隐~秘的山谷走去,这山谷便是他的藏兵之处,没成想今日竟是一败涂地,看着失意的礼楚,他竟然忍住了将要发作的情绪,低声道:“别想太多,先养伤。”
礼楚点头不语,又走了几步,便遇上了晋远,他冲到礼楚面前,神色紧张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伤的这么重?”
“皮外伤而已,不碍事,府里的人都安顿好了吗?”礼楚不安地看着晋远,晋远重重点头道,“你放心,都安顿好了,不会出事的,现在都躲在听风林呢,过几日便送到江州去。”
“好……子善呢?”礼楚又点了点头,再次问道。
“他忙着处理食人帮的事,没有过来。”晋远紧张地看着他的手臂,催促道,“先处理你这伤口吧,拖久了不好!”
礼楚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道:“随我一同冲出皇宫的那些士兵呢?”
“在里面,不过看上去心情不大好。”晋远对上礼楚不解地目光,凑近他悄声道,“李璟尧一早就派人监控这些旧部的家人,这不西都一乱,他们的家人就被抓起来了。”
“家人被控制,于情于理,他们都应该回去的,可是他们也明白,回去了李璟尧也不会善待他们,他们现在不论进退都是死路一条!”
礼楚心口猛地一震,原来李璟尧的局设的这么早这么远,自己就像个傻子一样跳进去,可笑的是,他先前竟然觉得李璟尧是一个好皇帝,为此动摇了放弃复国的念头!
礼楚的目光在众人面前一扫,见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忍不住紧紧闭眼,他的势力都分散在其他州部,等他们赶来早已没了赢的可能。
“将军……”
礼楚走进山谷,瘫坐在地上的川北府军通通站了起来,脸上却是哀戚之色,目光却直勾勾地看着礼楚,与方才外面的士兵没有两样。
都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礼楚沉重地几乎无法呼吸,因为失血过多,竟然一个脚步踉跄栽倒在地。
“公子!快!扶他进去!”晋远手忙脚乱地冲上前,看着礼楚惨白的嘴唇心中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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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新君在位()
礼楚浑浑噩噩地醒过来,只觉得脑袋昏沉得很,回想自己一个人揣着一腔热血在城墙上所说的那番话,当真是可笑。
从根本上来讲,南唐的人与南楚的人到底愿意为自己的国家而奋战,是他犯了糊涂,太傻了……
“你醒了?”
礼楚偏头循着声音看去,见是子善端坐在一旁,难得的将一头乱发好好地束起,一双浑浊却很有精神的眼睛总算光明正大地露了出来。
“二叔……”
子善听到礼楚吐出这两个字,心口不由得一颤,他已经很久,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听到礼楚这么喊他了。
“我们还有机会,你得撑下去,只要南唐没有灭国,你就必须撑下去。”子善说着起身,将一碗汤药递到他面前。
礼楚坐将起来,接过汤药没有犹豫地灌头喝下,汤药自是辛苦难闻,可礼楚却仿佛没有味觉,神情无一点变化。
“我们还有多少兵力?”礼楚放下汤碗,问道。
“六千,除去伤残的和川北府军,还有六千。”
礼楚不明白子善这话的意思,诧异道:“为何要除去川北府军的人数?难道他们都有逃亡的打算?”
“不……总有一天他们要回去的,保不准将来手里的刀会反过来对着我们,我的意思是,不如……”子善说着做了一个杀的动作,礼楚紧紧拧眉,正要开口拒绝,一个凌厉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过河拆桥?原来你宋朝宗做的都是这样的好事!”
两人齐齐偏了头看去,只见刘温陆抱着胳膊,正站在门口冷眼相看。
子善目光一震,猛地起身,礼楚以为他要出去对川北府军的人下手,忙拉住他的胳膊摇了摇头。
子善顿了一顿,才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之上,示意他放心,礼楚这才松开了手。
“你有什么打算?”礼楚避开方才那个话题,直接问道,刘温陆慢慢走进屋子,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礼楚,“什么打算?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
“温陆……城门那会多谢你救了我。”礼楚对上刘温陆的目光,真挚地说道。
刘温陆抽了抽嘴角,别开脸,悻悻道:“我有别的选择吗?如果我不救你,那么子善、晋远以及你手下的人,有哪一个会听我的号令?”
礼楚知道他就是嘴硬,也不与他争辩,只是强调道:“我还是要多谢你,倘若不是你冒险来救我,只怕我已经葬身城门之下了。”
“都说了我是没的选择!”刘温陆不耐烦地转过身,愤愤道,“那么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做?该不会起了放弃的念头吧?还是又要我们养精蓄锐,没日没夜地躲在这山谷中?”
“你别急,办法总会有的……”
礼楚这话还未说完,刘温陆便冷哼了一声打断他道:“是,你的办法向来都很多,哪一个不阴险?我现在比较害怕的是,你又要想出什么阴险恶毒的办法来?”
礼楚怔怔地看着刘温陆,目光十分复杂,晋远的声音忽然劈头盖脸地砸来:“说什么呢?公子阴险恶毒?你不照样和我们一起共事吗?做着同样的手,借着公子的力量在这说些恬不知耻的话,我真是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厚颜无耻的那个?”
“晋远!”礼楚忙出声呵斥。
晋远却根本不听他的,逼近一步继续道:“你又好到哪里去?要么就自力更生,彻底摆脱我们,做你的君子复仇去,要么就老老实实地闭上你的嘴,别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只会让人觉得恶心!你以为你是什么清流吗?身在泥潭,就没有一个人是干干净净的!”
刘温陆被晋远的气得热血上涌,上前抓过他的衣襟,厉声道:“臭小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拿我和你们相提并论!”
“怎么了?全部被我说中了,刺痛了你的点?”晋远说着反手去推他,两个人登时扭打在一处,礼楚连劝几句都不见他们停下动作,忍无可忍大声喝道,“够了!都给我住手!”
“哼!”
晋远一把推开刘温陆,整了整凌乱的衣服,脖子上挂着的戒指便滚落下来,直滚到刘温陆脚下。
刘温陆目光一震,正要弯腰去捡,岂料晋远恶狠狠地推开他,迅速拾起那戒指藏在了手心。
“那是什么?!”刘温陆指着晋远看向礼楚,礼楚看了一眼晋远,又看了一眼刘温陆,才开口道,“是时候告诉你了,其实晋远……是先帝的遗腹子……”
“什么?遗腹子?!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刘温陆十分震惊地盯着晋远。
礼楚低咳了一声,解释道:“正是因为无人听说,更要隐瞒晋远的真实身份,以免受到李璟尧的追杀。”
刘温陆缓缓摇头,回想方才那一幕,实在是不敢置信,又想到城西那回,晋远浴血奋战,险些丧命,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你……你……”刘温陆瞠目结舌,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越忽然坚定起来,有了新君,任何的复仇都有了新的意义,将士们的热情也会高涨!
晋远看着刘温陆这复杂的神情,一时兴起,打趣道:“怕了吧?刚才还想打我,知错了吗?”
刘温陆脸色一沉,大有尴尬神色,礼楚忙起身下床道:“好了,晋远,就别和温陆开玩笑了,你先出去吧,让我和温陆单独谈谈。”
晋远瞥了刘温陆一眼,不情不愿地仰着头出门了,刘温陆还没有回过神来,怔怔地望着晋远的背影问道:“当真是他吗?”
“错不了的,我是不可能随便找个少年来顶替新君的。”礼楚看着发呆的刘温陆,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过去坐吧。”
“好……”刘温陆应了一声,便坐到了一旁,接过礼楚递过来的茶,始终有些不敢相信,垂眸喝茶却被烫了一口。
礼楚看着他慌乱地放下茶杯,不由得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刘温陆迎上他巡视的目光,张了张嘴,摇头表示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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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家人受胁()
“咚……咚……咚……”
叩门声忽然响起,刘温陆看了一眼嘴唇发白的礼楚,起身将门打开,只见一士兵一脸为难地站在门口。
“有事吗?”刘温陆直言问道。
“我……”那士兵支支吾吾地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整张脸的为难之色实在是太过显然。
“让他进来吧。”
刘温陆听到礼楚的声音,便侧身放士兵入内,那士兵走的很慢,牙关紧咬,到了礼楚面前忽然猛地屈膝一跪,礼楚先是被他这一动作一惊,很快反应过来,他是川北府军的士兵。
果然,听面前的人声泪俱下道:“将军!我家中还有年过半百的双亲,打参军以来,我从未见尽过什么孝心,就是到了现在也没能娶妻生子,为我们张家延绵后代,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那对可怜的爹妈,现在……他们被朝廷抓走了,我要是不回去救他们出来,我就是死也不能瞑目!”
礼楚看着伏地哭泣的汉子,心里也十分无措,西都现在防守十分严格,怎么可能带着人进去把这些士兵的父母救出?
“你知道……就算你回去,也不一定……”
“我知道!可若不尽力一试,怎能知道结果?将军若是不允,那就以逃兵的罪名斩杀我于众人之前罢了!”
礼楚缓缓站起来,因为伤痛,无法直起身子,扶着桌子走了两步,心里十分地纠结,听着他的惙惙哭泣声,脑子更是如千万蜜蜂蛰咬,根本无法思考。
“这样吧……你暂且回去等一天,若是三天之内我想不到解决的办法,那么我便放你们所有人回去!”
刘温陆听到礼楚这话,猛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回头看着礼楚,心里直呼,疯了疯了!
那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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