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挽青呆呆地坐在原地,任由女鬼捧着她的脸,目光定格在身前的秀秀上,无怒无惧,无喜无悲。秀秀歪着头看了她半晌,似乎在确定她是不是真的中招了。
此时萧煜加快了手中的动作,最后两道符纸在鬼手上燃烧起来,那鬼手终于承受不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干枯,有的地方已经露出里面的白骨。
秀秀周身的鬼气淡了许多,似乎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她捧起苏挽青的脸颊,倾身过来,鬼气森森的脑袋便渗进了后者的头中。紧接着,身体的其它部位也开始渗入她的身体。因为苏挽青阳女体质的关系,渗入的过程十分缓慢。
虽然鬼手已经开始溃烂,但要完全摧毁还需要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萧煜是不可以轻易离开,否则只会徒生变故。
萧煜看着女鬼渗进苏挽青的身体已经快到一半,心中大急,有了肉体支撑,再想驱逐她就更是难上加难。正当萧煜准备放弃鬼手解救她时,苏挽青的身体猛然发生了变化。
此时到前院拿鸡血的穆子恪和赶回来的慧真、司马魁刚好到后院门口,几个人便看到了令他们无比震惊的一幕。
第三十章 觉醒之前()
春夜寒凉。
弯得可怜的下弦月不知什么时候被云遮住,不见了踪影。
烟霞村静得诡异。
午时中,张宅以后院为中心,周围的温度似乎下降了许多,张员外陪着张奶奶多在房间中,听到正堂内的动静,却不敢有丝毫异动,只得相互依偎着,心惊胆战地等待萧煜慧真他们的结果。
张奶奶脸色泛白,声音回复了久违的温柔:“老爷。。。”
张员外握了握妻子的手,安慰道:“放心吧,慧真大师看上去法力高强,我们平日又没作恶,不会有事的。”
有了丈夫的安抚,张奶奶勉强稳住心神,张员外搂着怀中的发妻,目光透过窗子不知落在何处。
张府后院。
萧煜牢牢制住那双鬼手,地上的鬼手被桃木剑拦住去路,在符纸的煅烧下迅速溃烂消失。
萧煜却没功夫注意那鬼手,他和院门口驻足的慧真、穆子恪、司马魁一样,震惊地看着苏挽青身上发生的一切。
就在女鬼秀秀将自己的魂魄一半都嵌入到苏挽青的体内时,原本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的苏挽青额头猛然乍起一道冰蓝色的光芒,光芒十分刺眼,从头部开始逐渐蔓延全身,生生将已经嵌入她体内的秀秀顶了出去。
随着冰蓝色光芒包裹了苏挽青全身,女鬼也被完全剥离出来,众人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女鬼试图远离她,却被那股能量紧紧束缚住无法动弹,悬浮在她的上方。
苏挽青本来紧闭的双眸猛然睁开,满目都泛着冰蓝色的光芒,她被那股能量拖着站起身,女鬼也随着悬浮起来,始终保持着相同的距离。
苏挽青抬起头对着秀秀,将右手举过头顶,口中喃喃念着些奇怪的咒语。
“玛萨拉。。。哈诺。。。库迪拉咦。。。库诺。。。嚓咦玛咪诺。。。”
饶是司马魁这样见多识广的凶悍之人都震在当场,口中喃喃道:“她在念什么?”
穆子恪当然不可能回答他。
慧真也喃喃道:“听起来像是我们佛家的一些经文,但是。。。”
“但是什么。。。”
“贫僧听不懂,所以肯定不是佛家的。。。”
“……”
此时地上的鬼手已经完全被焚毁,白色的骨头都已经变得焦黑。女鬼周身的黑气逐渐散发,就连她的身体都失去了原本的凝实,渐渐稀薄起来。
可能是感觉到了自己即将消失,女鬼秀秀激烈地不断挣扎,却始终无法动弹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在禁锢中渐渐飘散,随着身体越来越虚无,秀秀忽然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听得众人都忍不住皱眉,而举着她的苏挽青却好像浑然不觉,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
待到秀秀的魂魄怨气散尽,只剩下半透明的身体时,苏挽青的嘴角扯起一丝冰冷的笑意,在周围冰蓝色能量的衬托下显出几分诡异。束缚着女鬼的能量光芒陡胜,她微微张开不大的嘴唇,淡蓝色的能量便如有生命的烟雾一般,带着秀秀缓缓飘进她的口中。
呼吸之间,秀秀已经完全被苏挽青吸收,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周身的冰蓝色光芒消失不见,整个人失去能量的支撑,晕倒在地上。张宅的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女鬼秀秀彻底消失在世间,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只有目睹了全部过程的四位看客还站在原地。
四人足足安静了一盏茶的功夫,似乎是在消化刚刚他们看到的诡异情景,最先做出反应的是身为佛门弟子的慧真,作为专业从事捉鬼行业的,佛道两家捉鬼师的萧煜和慧真,对于这种事情更加容易接受一些,慧真走过去将昏迷的苏挽青抱起来往正堂去了。萧煜紧随其后,秀秀被铲除,他又回到那副冷冰冰不愿意多说一个字的样子。
待三人离开,司马魁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毕竟一晚上的所见所闻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司马魁木木地抱了抱拳,道:“公子,接下来怎么办?”
穆子恪脸上早没了之的温暖笑意,只哼笑一声道:“有意思,若不是我有命在身,真想多留些日子,这丫头很有意思。”
司马魁眉头微皱道:“皇。。。”话刚开头便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立即改口,“主子怎么会相信那个来历不明的人?还让公子你亲自替他寻人,简直不知天高。。。”
穆子恪面色不虞:“住嘴!”
司马魁向来忠诚,见小主人动怒,杵在那儿不说话了。
穆子恪脸色有些阴沉,自从几个月前父皇到围场打猎遇到一个浑身破烂的男子,不知那男子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父皇将他带回了皇宫,从那以后,父皇整个人都变了。
半晌,穆子恪对一言不发的司马魁道:“你知道我的志向,现在我那几个兄弟都红了眼,不过是找个女子罢了,只要能找到,回宫之后最起码我有了和他们争的资格。”
司马魁依旧抿着唇不说话。
穆子恪从怀中掏出一个透明的水晶瓶子,里面装着一颗硕大的蓝色宝石,宝石呈圆形,有两个拇指大小,切割得十分精细,即使在午夜,透过月光也能看见宝石折射出的动人光彩。
“那人说只要靠近了要找的那个女子,这宝石便会发出光来,可是我们走遍了半个魏国,也没发现那个女子,会不会是那人在戏耍我们?”
穆子恪摇了摇头,“他说过,那女子会在近期及笄,也有可能已经及笄,这宝石只有在她及笄之后才能感应到她。”
司马魁气愤道:“那若是她没有及笄,我们之前不是在做无用功?还害公子被人追杀。。。”
穆子恪淡淡道:“想要达到目的,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再说我现在不是没事吗?”
司马魁依旧忿忿,但他深知自家公子的脾气,垂着头不再说话。
穆子恪将那透明的小瓶子放回袖袋,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二人便一同往正堂行去。
刚进正堂门,穆子恪看见苏挽青的样子,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
此刻苏挽青还在昏迷,半躺着坐在一把椅子上,萧煜和慧真一左一右的站在两侧皱着眉头看着她。
她的脸上已经被贴上了四五张符咒,额头上那张随着呼吸轻微地起伏,颇有几分滑稽。
第三十一章 吝啬财主()
“你们这是做什么?”穆子恪上前道。
慧真摆摆手:“方才你也看到了,这丫头将秀秀吸入体内,最坏的可能便是被秀秀占据了身体,我们不得不防。”
穆子恪伸手弹了一下苏挽青脸上的符纸,惊得慧真赶忙拍开他的手,穆子恪不以为意,笑道:“贴这个就能有用吗?”
慧真道:“这是萧煜画的定身符和离魂符,秀秀怨气深重,多贴几张总是没错的。”
“都已经贴好了,你们俩站在这里等什么呢?”
萧煜开口道:“等她醒来。”
穆子恪疑惑地看向慧真。
慧真解释道:“等她醒来,看她的举止便知道是那丫头还是秀秀,才可以决定下一步怎么做。”
穆子恪恍然。
慧真奇怪道:“只是。。。我们还用了提神符,这女娃子昏迷了这么久还没醒,有些不对呀。”
司马魁道:“有什么不对?”
慧真解释道:“以萧煜的道行,一张提神符,即便你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眼,贴上之后也会精神百倍,睡着的人会立即醒来,神智十分清醒,但一张符纸只能用十二个时辰,过后便会回到原来的状态。”
司马魁不以为然:“真有这么神,怎么她还没醒?”
慧真皱眉道:“我也是奇怪呢,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除非。。。”
萧煜忽然咦了一声,弯腰靠近苏挽青,仔细地观察她。
司马魁不耐道:“除非什么啊?”
慧真道:“除非对方的精神力强过于制符之人,那符咒自然不能发挥作用了。不过,用萧煜自己的话说,这世上比他精神强大的人,还没有。”
司马魁嗤笑一声:“呵,井底之蛙。”
萧煜盯着苏挽青半晌,沉声道:“现在有了。”
慧真道:“什么意思?”
萧煜直起身子,淡淡道:“她,不是昏迷,是睡着了。”语气中竟夹杂着一丝玩味。
慧真奇道:“当真?”说着自己也弯腰去看,只见苏挽青呼吸清缓均匀,眼睑下的眼珠偶尔动上一动,显然是在做梦。慧真看她的时候,她还轻轻挪了挪身体调整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了过去。
穆子恪和司马魁不觉得什么,慧真却十分吃惊,不过在这个意外频发的晚上,这点小插曲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既然苏挽青只是睡着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几个人在被秀秀砸得一片狼藉的正堂摆正一把椅子坐下来,各自将分头行事的过程讲了一遍,很多事情也达成了共识。目前最不可知的便是苏挽青吸收了秀秀的魂魄,到底是福是祸?虽然她如今的样子,好像没什么大碍,不过为保万一,萧煜和慧真还是决定多留几日,观察她的情况,以免日后再生意外。
商定好一切,几人便散了,穆子恪与司马魁回房歇息,萧煜将苏挽青送回苏家,慧真则去给张员外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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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挽青醒来时已经是两天后的清晨,发现自己就在家中,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她只记得自己被秀秀吓晕过去,听孙妈妈说是萧煜将自己送回来的,而那女鬼已经被降服,她不禁松了一口气。只是一想到自己竟然被女鬼吓晕了,而穆公子将她失态的一面看了个清清楚楚,心中就有些酸胀难受,只是如今她还是个没有及笄的少女,对感情之事也是懵懵懂懂,很快那种不适的感觉被她强压下去。
为了不让家人担忧,苏挽青将那晚的事情轻描淡写地说了一遍,最后反复强调自己是因为惊吓加疲累才睡了这么久的,才让母亲姐姐放下心来。
一大清早苏挽青解释得口干舌燥,先坐下来满足得喝着一碗稀粥。孙妈妈将刚做的窝头稀粥小菜装进食盒里,便要出门。
苏挽青放下手中的碗,问道:“祖母,你这是要做什么?”
孙妈妈笑道:“那小师父和萧师父已经从张宅搬回来了,你母亲说,他们在张宅关照你,我们理应投桃报李。”
苏挽青疑惑道:“他们不是在张宅住得好好的,怎么又搬到王婶儿家了?”
苏瑾娘笑着示意孙妈妈出门,答道:“张员外的心事是解决了,可是正堂的家什摆设一件都没剩下,张员外虽然感激他们,却也是出了名的吝啬,那些家具也值不少钱呢,功过相抵,便将他们俩轰出来了。”
苏挽君在一边抿嘴笑。
苏挽青也很意外,笑道:“就这么被轰出来了?”
苏瑾娘点点头:“听说张奶奶过意不去,给了他们二两银子,结果张员外知道了,暴跳如雷,张奶奶好说歹说,才留了一两给他们。”
苏挽青忍不住笑出声来,没想到最后还是她这个搭头得了最大的好处,五十两银子啊,足够他们一家在镇上盘个店铺,衣食无忧地生活两三年了,再加上之前卖人参得来的银子,小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舒服。
苏挽青正暗笑着,就听苏瑾娘继续道:
“我看这两位师父也不容易,出门在外风吹雨淋的,况且我们一家能得了那笔银子还托了他们的福,我便想着,能尽尽心力也是好的。”
苏挽青点点头,她娘从来都是良善心肠。
不知是不是睡了两日时间睡得太饱,苏挽青觉得自己精力充沛,上午帮孙妈妈洗碗扫院子,午后帮苏瑾娘分线绣梅花,傍晚还去给自家驴子割草料,一直折腾到戌时中,一家人都睡下了,她还是反复睡不着。最终只能从床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不吵醒姐姐,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月亮。
张员外家收服女鬼秀秀的经历在脑中浮现,说来奇怪,除了最后那女鬼将她当做目标时自己真正感到害怕之外,如今想起,她对那晚惊险的情形竟没有多少怯意。这让苏挽青对自己有些刮目相看,要知道她可是从小便是一个生活在鄙夷和嘲笑中的那个胆小自卑的小女孩。
苏挽青笑笑,好像除了家人,就穆。。。穆公子没有那样看她。哦不对,还有墨离。
苏挽青忽然想起墨离,也不知它在山上好不好,已经有几天没去看它了,这家伙应该会照顾好自己吧,毕竟它连人参都认得,能给自己挖来卖银子,脑子这么好用,不会被自己饿死的吧。
苏挽青一担心起墨离,心中就像饿了几天的鸟雀看到谷子,担忧惦念就像饥饿一样被无限放大,让她痒痒得难受,恨不得立刻就赶到山上去看看它。
第三十二章 来者不善()
苏挽青一夜未眠,却丝毫不觉得疲累,天刚亮便与孙妈妈打了招呼,往后山行去。此刻她心中挂念白狐墨离,对于自己精力过于旺盛的事没有丝毫在意。
很快砍了一大捆柴,苏挽青轻松地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向山林深处行去。
待到那处水潭瀑布时,还不到正午。
苏挽青欢快的声音在山中回荡:“阿离!你在哪儿?有没有想我啊。。。”
初夏时节,山中茂盛的树木已经有数不清的蝉鸣叫得人头晕,但也正是这蝉鸣更显出林子的幽静。
苏挽青站在平日里和墨离嬉戏的大石头上,一双大眼睛四处张望,搜寻墨离的踪迹,然而周围一片宁和,并没有动物活动的迹象。之前墨离也和她开过这样的玩笑,所以苏挽青并不在意,只以为是那小家伙故意躲着不出来罢了。
苏挽青又喊了几声,林子里却始终没有动静。她故意忽略心中的不适,找了个有树荫的地方坐下来等墨离。
这一等便是到了太阳落山。
眼见着午时火辣的日头已经不再刺眼,如血的残阳将山里石头树木的身影都拉得很长很长。
苏挽青抿了抿嘴唇,终于从地上起身,默默地向山下走去。此时她已经明白,之前心中的不适其实就是自己知道它已经不在了,不过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苏挽青想起上一次她来看墨离的时候,那小家伙表现出的种种,无不是在表达它的道别与不舍之意,自己竟然这么大意,一点都没往那个方面想。
是她一厢情愿地以为墨离会一直在这里等她,却从没想过它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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