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腓腓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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腓腓记-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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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浔问巫医:“小女的病是否可以医好?”

    “自然,”巫医缓缓道:“若想治好公主的病,倒也不难,只需一味药引。”

    “什么药引?”

    “需用王后的一颗七窍玲珑心。”

    夜浔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一派胡言!”

    “是不是胡说,一月后国主便会知晓。”

    夜浔的脸色登时惨白,半晌后又问:“可还有其他办法?”

    巫医似乎十分为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但说无妨。”

    “还有一法,国主可曾听过血玉?每日取患者至亲之人的一茶碗心头血养玉,供养二十一天,血玉养成,公主方可痊愈。”

    夜浔的表情已经恢复平静,似是想通般的解脱,“先王后难产而死,凌儿没有兄弟姐妹,唯有……”

    “国主万万不可,连取二十一天心头血,便是再强壮的人也会性命不保,国主可要三思啊。”

    “无妨。”

    夜浔想得明白,自己膝下无子,可以继位的只有夜凌,若是自己过世,以夜凌的性子,必定不会善待瑶姬。短短的几日,夜浔已经为瑶姬的后半生做好周全的打算。

    于是夜浔去信给白止,恳求白止帮忙演了后面那一出戏,撞破瑶姬与彭祖有染,夜浔震怒,一纸休书断了瑶姬的念想。

    最后一次见瑶姬是在临行前,那时夜浔已经开始取血养玉,身子十分虚弱,明明知道再见面只是徒增伤感,却还是忍不住想要见她。

    夜浔强忍着胸口剧痛,站在瑶姬面前,看着瑶姬强忍泪水那样问:“那时你同我说过,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你可还记得?”

    原来瑶姬的泪水才是对付夜浔最厉害的武器,夜浔心口疼得要命,已经分不清是伤口在作痛还是其他,他想上前不顾一切地拥住她,可是头脑却保存着最后一丝理智,他想要她活下去,就算没有自己,也要好好的活下去,与其让瑶姬后半生活在痛苦之中,倒不如叫她恨着自己。

    夜浔逼着自己不去看她,嘴里才能说出绝情的话来。然后看着瑶姬强忍的泪水顷刻夺眶而出,踉踉跄跄地走出去。

    “能恨着我,也是好的。”望着瑶姬的背影最终消失于视线,支撑着夜浔最后一丝意志终于崩塌,顿时眼前一黑,身子直直地砸在地上。

    “国主!”周围的侍卫急忙围了上来,“来人,快来人!”

第三十四章 最后一面() 
“这是夜浔给我的书信。”

    白止将夜浔的亲笔书信交给瑶姬,瑶姬接过书信,却并未展开,泪水已经逐渐汹涌,“他想叫你抽了我的记忆是不是?”

    “是,但是我会遵从你的意愿。”

    瑶姬展开书信,曾经那样熟悉的字迹如今看来却是字字诛心,汹涌的泪水最终决堤。

    夜浔自知命不久矣,书信中已为瑶姬做好周全安排:爱妻性子刚烈,若是知晓我命不久矣,必定一心想要随我而去,如此倒不如教她怨恨于我。爱妻与你交情深厚,日后我便要将她托付于你,至于这其中缘由真相,便不必告知于她。早听闻你饲养一神兽唤为腓腓,专以记忆为食,必要之时可叫她将我忘个干净,好让她快乐地过完这一生。我既娶了她,便想着要将她仔细珍重,守她永世无忧,从前我总是这样想着,奈何造化弄人,能叫她忘了我也是好的。

    瑶姬痛苦地哭了出来,“夜浔,你怎么能!”

    喊完这一句,眼前便一阵昏黑,白止见状急忙上前搀扶,瑶姬这才不至于跌倒,倒在白止怀里昏了过去。

    “瑶姬,瑶姬!”

    白止望着怀里的瑶姬,喊着她的名字,怀里的人却没有丝毫没有反应,白止知道她这是伤心过度。夜浔走了,瑶姬留下的也只是一具躯壳。腓腓只能感知人们最痛苦最不愿记起那部分记忆,瑶姬的执念太深,腓腓对瑶姬也是不起任何作用的,唯有将实情告之瑶姬,让瑶姬自己做决断。

    白止将瑶姬扶到床上躺好,许久后瑶姬才慢慢睁开双眼。

    “瑶姬,夜浔对你之心,天地可鉴,他做得这些事情无一不是为你做打算,他想让你好好活着,不想你永远活在痛苦之中,”白止扶瑶姬起身,继续说道:“何去何从,我会遵从你的意见。”

    “我想去看他最后一眼。”瑶姬眼眶通红,却强忍着悲伤,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好。”

    两日后,白止陪同瑶姬来到雨师国,这些日子瑶姬瘦的厉害,裹在宽大的袍子中显得空荡荡的,今日特意围了头纱,遮住了苍白的面容。

    今日是夜浔的出殡的日子,国主过世,举国大哀,街道两旁皆是送行的国人。若是此时瑶姬出现在人群中,势必会引发骚乱,于是白止决定与瑶姬先混在人群中,等到下葬之时,白止制个障眼法拦住众人,瑶姬趁机去见夜浔。

    可是当里面躺着夜浔的水晶棺从瑶姬身旁经过时,瑶姬完全忘了之前的计划,似是疯了一般地追上上去,最终拦在出殡的队伍前。

    “什么人,速速离开!”最前面的侍卫朝瑶姬喊道。

    瑶姬缓缓摘下面纱,众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是……是王后!”

    不知是谁下的命令,“拦住她!”

    见侍卫们都警戒地作出防卫的姿势,瑶姬顿时眼里已经腾起杀气。

    “瑶姬,不要!”白止内心开始隐隐不安起来,上前便要阻拦瑶姬。

    一个闷雷在空中炸开,狂风卷着乌云,天空中顿时下起瓢泼大雨,雨点重重地砸在地面上,路上的行人皆四下散开躲雨。

    瑶姬站在雨里,宛同鬼魅般,样子有些可怖,冰冷的声音飘了出来,“我只问你们,是放还是不放?”

    侍卫们战战兢兢,却都不肯让开。

    又是一声闷雷,瑶姬的眉眼一瞬间冷了下来,长发翻飞,眼睛血红,紫色的光晕从瑶姬周身散开,如同一朵盛开的罂粟,周围传来惨叫声,却并未见血光,守住水晶棺的侍卫皆应声而倒。

    见到这幅场景,送殡的随从皆连滚带爬地四下逃窜。

    白止愣在原地,看瑶姬任雨点拍打,一步一步走向水晶棺。

    夜浔过世已有半月,尸体保存地却极好,只是脸色有些白,似是睡着了一半,躺在水晶棺中。瑶姬扑在棺上,望着夜浔如墨的眉眼,悲怆地哭出声来。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我既然娶了你,日后便会好生待你,将你视若珍宝,定不叫你受委屈。”

    新婚之夜,夜浔的话还浮现在耳边。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口,他的一切都要随之隐于冰冷的地下,从前的耳鬓厮磨,就是连拥抱也是不能了,那最后的日子,他一个人是怎样度过的?

    瑶姬像一只困寂许久的小兽,趴在水晶棺上哭得几欲昏厥。

    “瑶姬,你总归是来了。”

    夜凌竟不知何时出现,然后慢慢走向瑶姬,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刚刚经历了丧父之痛,只怕她也不会好受。

    瑶姬红着眼眶转过头,声音哑哑地飘出来,“阿浔不在了,我却仍是你母后。”

    “母后?”夜凌脸上似是蒙上了死灰一般,脸色同样苍白得可怕,上前一把扼住了瑶姬的脖子,凄厉的声音响起,“父君死了,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瑶姬却并不反抗,眼泪缓缓地凝成珠子从眼角滑落,“是啊,我为什么还在这,为什么还在这……”

    “夜凌,放开瑶姬,”白止已经一个闪身来到夜凌面前,“如果不是你当初种下双生蛊,你父君缘何会取心头血养玉,又怎么会过世!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你而起!跟瑶姬又有何干!”

    “你闭嘴!”

    夜凌猩红着眼睛嘶吼着,身后瞬间结成水绫,将瑶姬死死缠住。

    白止见状急忙施法现出原身,身后白尾分为数只,如同藤蔓一般困住夜凌的手脚,白止打架时通常没有什么技巧可言,只能用蛮力拦住夜凌。夜凌被白止缠得紧,手脚动弹不得,只能松了水绫,瑶姬这才跌到地上。

    “白止,你救不了她!”

    还不等白止触到瑶姬,夜凌布起层层水雾,而水雾马上就结成冰晶刺向白止,白止闪躲的空当,夜凌马上掳了瑶姬,消失在雨中。

    “瑶姬!”

    白止要追出去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正在焦急之时,猛然想起颜尘送的蚕蛾还带在身上,于是急忙做法在蚕蛾身上镌字,然后让蚕蛾飞回去找颜尘搬救兵。

第三十五章 一曲落幕() 
颜尘闻讯急忙赶了过来,当白止看到颜尘只身一人的时候,白止顿时心有些慌,“颜尘,是我说的不够清楚吗?夜凌已经疯了,她……”

    “没关系,”颜尘刮了刮白止的鼻尖,“对付夜凌,我一个人就够了,何必惊动父君?”

    “啊?”

    “不相信我?”见白止一副吃惊的表情,颜尘反问道。

    白止无法驳颜尘的面子,只能说道:“不是,我相信你。”

    “那就好,”颜尘望着白止,又问:“那你现在能从栏杆上下来了吗?”

    白止抱着柱子坐在栏杆上,听到颜尘这样说,就试着要跳下来,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急忙求助颜尘,“我,我坐的太久,腿有些麻,你能不能……”

    “能不能抱你下来?”颜尘凑近她,挑眉问道。

    “嗯!”白止急忙猛点了点头。

    见颜尘靠近,白止急忙将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然后颜尘伸手揽过白止的腰肢,将白止抱了起来。

    两人身子贴地极近,白止用力嗅着颜尘身上的淡香,想到两人多日未见,最后干脆将脑袋放在颜尘的肩膀上,然后发挥出了一只貂的本性,肌肤贴着颜尘的脖颈,来回磨蹭。

    “还不下来?”

    颜尘的声音响起,白止急忙从颜尘身上跳下,一瞬间羞红了脸,羞愧是因为在这种危及关头,竟然会做出这种的事情来,实在该打。

    “你可知道夜凌会把瑶姬掳去哪里?”

    “我怎么会知道?”

    “你们貂的鼻子不是都很好使吗?”

    听到颜尘这样说,白止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大哥,我是貂,又不是狗!”

    “也是。”颜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是你大爷!白止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却没有说出口。

    太子果然不是白当的,颜尘马上施法做了枚棋子,跟着棋子的指引,两人很快就找到了瑶姬与夜凌的位置。

    那是一处密室,颜尘告诉白止先不要轻举妄动,于是两人蹑手蹑脚地来到密室前,观察里面的情况。

    瑶姬被夜凌用水绫束住手脚,绑在角落里,脸上依稀还可以看到泪痕,眼神却一片死忌。

    夜凌如同幽灵一般,缓缓地走到瑶姬身边,弯下身子,脸上挂着冰冷彻骨地笑,“瑶姬,父君死了,你却好好地活着,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见瑶姬不说话,夜凌更是疯了一般地揪起瑶姬的衣领,强迫瑶姬对上自己的目光,“父君因你而死,彭祖也因为你被赶出了雨师国,你夺走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瑶姬,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你就是个祸害!”

    夜凌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枚月牙形的玉佩,瑶姬看清就要去抢,却被夜凌掐住脖子,“父君临终前手里一直攥着这个玉佩,这是你的吧?”

    “把它还给我!”

    想到夜浔,瑶姬眼前又是一阵眩晕,那玉佩是联系两人最后的纽扣,于是瑶姬急忙挣扎着要去抢玉佩。

    见瑶姬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夜凌便觉得解气,于是手上用力,玉佩瞬间化为灰烬。

    瑶姬已是泪流满面,嘶吼着:“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不杀了我!”

    “杀了你?”夜凌的目光又阴冷了几分,将瑶姬扔在地上,“我不会让你死,我要你活着比死还痛苦!”

    夜凌指尖化出水绫,翻转着缠上瑶姬的脖子,而就在此时,身后传来巨响,原是颜尘与白止破开了密室的墙壁。

    白止盯着瑶姬,最后警告道:“夜凌,放开瑶姬,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执迷不悟,是你们执迷不悟!”夜凌已经丧失了理智,手中的水绫又收紧了几分,望着瑶姬痛苦的模样,夜凌心中闪出一丝快感,“为什么一定要救她?父君因她而死,我便要她痛苦百倍,千倍!”

    夜训急忙施法劈开水绫,水绫猛然断开,夜凌被闪了出去,狠狠地摔在地面上。

    见夜凌又要挣扎着起身,颜尘又作法封了她的几处大穴,这下夜凌只能僵在地上动弹不得。

    “夜凌,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她人。”白止此时只觉得夜凌实在可悲,原来嫉妒真的会让人变得如此可怕。

    “不必同她说这些,她执念太深,多说也是无益。”颜尘说道,“去看看瑶姬。”

    白止急忙去扶瑶姬,“瑶姬,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瑶姬虚弱地答道。

    “没事就好,我带你回居陵山。”

    说着白止就要扶瑶姬起身,却被瑶姬拦住,“不用了,阿浔他一个人在这里太孤单了,我想留下来陪他。”

    “瑶姬,你……”

    “我这一生已经很知足了,能交你这个朋友,是我三生有幸,白止,不要为我难过,”说罢瑶姬又转头望向颜尘,“颜哥哥,帮我转告帝君,就说瑶姬让他们失望了……”

    颜尘的眼神也黯淡下来,“瑶姬,你可曾想好了?”

    “从前一直都是阿浔守着我,如今要换我守着他了。”

    望着瑶姬在自己怀里渐渐羽化,白止终于哭出声来,“瑶姬!”

    白止起身扑到颜尘怀里,“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样对瑶姬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颜尘垂着眉,安抚着怀里的白止。

    ……

    而后颜尘拜托西王母,抽了夜凌的几百年的记忆,夜凌同瑶姬一样,执念太深,腓腓对其并没有什么作用。

    夜凌从前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也着实可怜,如若不抽了她的记忆,只怕对于雨师国又是一场灾难。

    夜凌继位,成了雨师国第一个女性的国主。令人不曾想到的是夜凌虽是女儿身,却是难得的治国奇才,在夜凌的治理下,雨师国倒是更加繁荣,这让白止同颜尘感到十分欣慰。

    而雨师国还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据说瑶姬羽化后,雨师国的扶桑也在一夜间枯萎,而后,雨师国再也种不出扶桑。只有夜浔墓旁的两株扶桑幸免于难,而且长得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枝干向四面伸展,结下一片厚厚的树荫。

第三十六章 北海赴宴() 
雨师国至今还留有这样一个传说:那是夜浔去世的第二年,某天夜里,夜空中忽然传来嘹亮的鸣叫声,引得许多雨师国人走出家门驻足观望。只见寂静的夜空忽然被一道绚丽的光芒划破,一团清白的光影闪过天际,伴随着声声空灵的鸣叫,众人才看清,那原是一只巨大的青鸟,正冲着夜浔的陵墓飞去。在到达陵墓之后,那青鸟也随之消失不见,于是大家猜测:这大概是王后回来陪着国主了。

    这传说传到了白止耳朵里,白止问颜尘:“你说这会是真的吗?”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这都是瑶姬自己的选择。”

    “也是。”

    时隔一年,白止也从悲伤中走了出来,于是抬头又问颜尘:“我当初是不是太冲动了?”

    颜尘伸手揽过白止,“不,没有的事。”

    ……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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