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无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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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无禁忌-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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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往里拿钱,痛快着呢,多多都不嫌多;往外拿钱,一个子都心疼。我干的
这一行,就是每天拿自己的脑袋当球踢,哪一天一个没踢好,踢飞了,咱们也就
见不着了。

    “你看看我的脑袋,伤疤还在呢,这块头发比别处短。”他把吸了一半的烟
架在烟灰缸上,双手扒开脑门上的一鹿头发,我看见一条大约10厘米左右的伤疤。

    “这么长?你真使劲了?”

    “那是,多大一块大理石呢。”他放下手,拿起烟,“我有准儿,知道那一
下死不了人。不真使劲不行,对方要觉得你是诈他,这一下就白挨了。”

    “你喜欢干这个,是吗?”我知道这个问题问的不和适宜,但我还是没忍住。
象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我已经采访过很多很多,但他讲的事情还是让我有些吃
惊。而且,更让我吃惊的不是他的这种柃着自己的脑袋,代人讨债的生崖,而是
他在讲述这一切的时候那种一点也不伪装的平静和坦然。甚至,在他给我展示伤
疤的一瞬间,他是有些得意的,好象这是他的一段“光荣历史”,一种“业绩”,
一份“成就”。我想着他说的那个时刻,一个半熟少年,背着书包,背对着学校,
告诉自己人生从此开始。那一刻,他没有设想过自己的未来?即使是一个不太光
明的未来吧,会不会比现在这种生活要好一些?

    张羽甩了甩头,一头漂成酒红色的头发在柔黄的灯下闪出金属般的光泽。他
好象被自己吐出的烟迷住了眼睛,一双眼睛用力的眨呀眨。我一直注视他,使他
不能回避我的问话。终于,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我能喜欢吗?”

    “那为什么不去试试去干别的?”

    “我能干什么呢?”他半低下头,双手把玩那个小茶杯。

    我女朋友就是因为这件事跟我吹的。她说我实在受不了了,不能每天跟我担
经受怕的过日子,每天都想着自己的老公是不是回不来了,吓的不敢睡觉,一夜
一夜坐在被窝里掉眼泪。

    她是个好女孩儿,跟我的时候还是个处女。她从来没背叛过我。我有钱吃包
子,她就跟我吃包子;我没钱只能吃窝头,她跟着我吃窝头她也不抱怨。这么好
的女孩子,我留不住。那阵子我特伤心,我觉得我没戏了。她都不能跟着我,以
后就没有女人能跟着我了。

    你说,我能喜欢干这个吗?可是,我还能干什么呢?我什么也不会,连中国
字都写不好,就算打一份正经点的工,也只能是傻卖力气那种,有什么意思?我
已经全耽误了,不这样,还能怎样?

    这么想,我觉得也没有什么了。一个人吃饱了,全家都不饿。有钱了,喜欢
什么样的女人,人家也愿意,就一块凑合凑合。怎么着也是混,就混吧。

    张羽把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的向脑后推动,露出一条线条简洁,刚硬的脸。
我试着在他的脸上寻找伤感或者犹疑,然而没有找到。写在他脸上的除了坦然还
是坦然,除了淡漠还是淡漠。

    “没有哪个孩子天生不爱上学的。一个小孩子,不上学去干什么?上学是天
职,就跟我门现在要工作一样。厌学精神都是后来才产生的,而且原因很多:有
自身的原因,也有家长和学校教育不到位的原因。你觉得你讨厌上学的原因是什
么?”我试图要摆出跟他讨论问题的姿态。

    然而,他并不配合我。他极力地向后仰着身体,一直到椅子的两条前腿都高
高翘起来,而他好似要倒仰着摔过去一样。从我坐的位置,看不到他的眼神和表
情——他是仰面向天的。我不能判断他是不是在用这种百无聊赖的样子来表示对
我的问题的轻蔑。我只能静静地等待他的回答。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说话。

    这么跟你说吧,每个人小时候都会有一个或者好几个偶像,可能是现实生活
的人,也可能是电影啊,电视剧里面的人。一个小孩儿,他也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崇拜什么,不喜欢什么,瞧不起什么,这个挺重要的。小孩是按照大人的榜样去
做他自己的。

    我的榜样就是我们胡同儿里的那帮人。我看着他们那种生活很酷。他们特自
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管后果怎样。他们的腿往哪里走就听心里一句话,不
为别人活着,也不为别人的大道理活着。而且,说他们是坏人,我也承认。他们
没干过太好的事,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优点,就是对朋友仗义。

    我小时候,觉得他们生活方式挺吸引我的:他门穿着当时还没什么人穿的时
髦衣服,还没什么人有手机,他们就一人一个“大哥大”,坐在家里打几个电话,
坐着出租车出去几趟,一大把钱就挣好了,朋友多,关系多,谁也不敢欺负,谁
也不敢小看,女孩子也喜欢他们,觉得他们敢花钱,潇洒。

    那时候,我就觉得跟着他们比上学有意思,跟着他们混出来,也是一个“大
哥”。我觉得男人跟男人之间比的不是谁有文化,而是出门在外谁更能“罩的住”。
做到这些只有一个前提,就是你必须能挣到大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想象不出,张羽所说的这个“罩的住”究竟是指什么。这是一个在表现黑
社会或者混混生活的香港电影中经常出现的别人都不敢惹他,差不多相当于地头
蛇。可是,我门的生活环境毕竟与这些电影中的特定环境有所不同,张羽和他的
朋友想“罩”住什么?这还真是个问题。

    “你父母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他抱着脑袋,身子稍稍顷回来一点,用眼睛告诉我“不知道”。

    “你给你妈钱吗?”

    “给。”

    “她不问那钱从哪儿来的?”

    “她问。我告诉她是我工作挣来的”

    “她信吗?”

    “爱信不信吧。”

    “你有过什么理想吗?小时候,人逮捕都是有一些各式各样的理想?”

    他哼哼着笑了两声:“你可真有意思。咱们俩的小时候可不一样啊。你小时
候有游戏厅吗?你小时候知道什么叫‘毛片儿’吗?你小时候的理想肯定是当科
学家啊,建设祖国啊。我小时候?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小时候就知道挣钱是我
的理想。现在的理想还是这个。”

    “可是,挣钱的方式有很多,你不觉得你这样太危险吗?”

    “不危险就不刺激,不危险不刺激是挣不到大钱的,你明白吗?”张羽轻松
地悠了一下身子,“咚”地的一声,椅子腿稳当当的落地了。他松开抱着椅子的
双手,蓬松的头发顺势拥向脑门儿。他甩了甩,活动了几下脖子,“你别想劝我
什么。我自己早就劝自己好几百回了,没有用的。”

    “你尝试过改变吗?比如,用你挣来的钱去学点什么,然后,离开你这个江
湖。”

    “再进另一个江湖。”他打断我的话,“都是一样的。环境不一样,但游戏
规则都差不多。”

    我挖空心思地设计问题,张羽象了解我的心思似的由着我发问,却只在他自
己的轨迹上回答。

    “你业余时间干什么?”

    “玩游戏,看录象。”

    “看什么录象。”

    “什么都看。不看外国电影,我看不懂。”

    “你喜欢哪部电影?”

    他想了想,半天不说话。我飞快的在脑子里翻检看过的一些讲黑社会的电影,
我猜到他会喜欢周润发,狄龙等等故事里的硬汉。

    想了半天,他终于说:“我喜欢《旺角卡门》。张学友演的那个苍蝇,后来
被打死了。那就是我的下场。”

    张羽的回答噎的我半天说不出话。

    “喝茶吧。”他给我斟满了茶水,“你真有意思,好象看怪物似的看我,不
应该吧?”

    茶水已经凉了,我尝了一口,有一股泡透了的乌龙茶特有的古怪味道。张羽
想叫服务员加水,我阻止了他。

    “咱们去吃点什么?你也该饿了吧?”我探究地问。显然,我的沉默也让他
感到不安。

    “我还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要想好了再回答,不许敷衍我。”“我没敢
敷衍你啊,你问吧。”他象体贴一个对他耍赖的女人一样拍了拍我的手。

    “你有没有后悔过?假如时光倒流,你有机会重新选择一种生活,你回怎么
做?”

    张羽的双手手指交缠,轻轻地,一下一下敲打着木头桌面。沉默了大约一分
钟,他慢慢地说:“我从来不敢设想回到15岁那年,我会怎么计划自己的未来。
我知道那是没可能的。如果这个江湖如果真的肯给我机会从头再来,我想要的重
新出生。否则,我宁愿要现在的日子。”

    听他说这些话,我忽然感慨万千,眼睛也开始潮湿起来。我觉得我看见15岁
的张羽了。那时候,也是一个寻寻觅觅的少年,他对那个成年人的“江湖”还充
满了猎奇感。当他背着书包,背对学校的时候,他还不知道“江湖”对于他来说
意味着什么,也没有一个大人有空告诉他。

    我走神的时候,张羽叫来服务员,结了帐。此后,他一直在积极地征求我的
意见:“吃什么?你到底喜欢吃什么我带你去,咱们现在就走。我从来不让女人
饿着肚子回家

    我早就不做天使了采访时间:2001年10月1 日13:00PM至17:00PM采访地点
:北京安顿工作室姓名:向云性别:女年龄:22岁1979年生于重庆市,在重庆上
完小学,初中,后随父母到陕西咸阳定居,在咸阳读高中,高中三年级高考之前,
因感情方面的原因辍学,被父母强行送到北京,寄居外婆家,并在北京崇文区某
中学高三插班复读。1999年重返咸阳,参加高考,现在是北京某高校法学专业学
生。

    我恨男人欺骗我,男人每骗我一次,我的心就比过去狠一些,报复的愿望也
会比过去更强烈。

    毁掉一个人是不能成全我的爱清的。可是,我还是本能地想毁掉那个险些或
者已经毁掉了我的一个局部的男人,那种破坏的欲望怎么也忍不住。

    在破坏的过程中,人是有快感的,那也是一种女人的成就。

    年轻不是我的罪,更不是男人可以对我为所欲为的理由。我要让他们知道年
轻的力量。

    和向云相识缘于她发来的e…mail:安顿:你好!

    我叫向云,现在是**大学法学专业的本科生。

    很长时间了,我一直想给你写信。每次拿起笔来,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更
不知道你会不会认为我是在编织一个耸人听闻的故事来引诱你跟我聊天儿。我也
和你的另一些受访着一样,先研究了你的书,再研究你附载在书上的照片。我想
确定你是不是一个可以让我信任的人。我的研究没有结果。但我想,有那么多的
人选择了信任你,为什么我不能试试呢?

    我是一个从暗恋中走出来的女孩子。这场残酷的暗恋以我的疯狂而告终,当
然,也把我从一个小女孩儿变成了一个懂得仇恨和复仇的女人。我是重庆人,高
中到了咸阳,参加高考之前,因为我做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被迫放弃了高考,
离开了咸阳,来到北京。我耽误了自己很长时间,学业,身体和心灵都受到很大
摧残。我不后悔。

    我想把我的事情讲给你听。那是一个关于男人和女人,老师和学生,深刻的
爱和深刻的恨,欺骗和报酬的故事,很长,也很凄凉,很壮烈。不知道你有没有
时间和兴趣搭理我。

    从别人对你的访问里,听到你说的一句话:“我对别人的经历永远好奇,因
为我没有机会去经历人生的全部可能。”这句话让我下定决心找你。我想告诉你,
我经历的一切,不仅是你,可能所有的人,都没有机会想我一样地经历过来。

    我不会另你失望,我希望你也不会另我失望。

    我的手机:……

    向云2001年9 月17日那一阵子,我会常看一些闲书,忘了在哪本书里,看到
这么一句话:“暗恋一个人是一件很卑微的事情。”听过关于暗恋的故事也很多
了,能够用“凄凉”和“壮烈”来形容的暗恋却从来没听说过。

    吸引我给向云打电话的理由大概就是她在e…mail中使用的这个特别的词。

    向云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非常悦耳,夹杂着一些说不出确切地点的口音。
我说我想跟她见上一面,她一连问了我3 遍:“是真的吗?”

    “为什么这样问我?”

    她好象迟疑了一下才开口:“我以为你不会搭理我,或者你会以为一个22岁
的女孩在骗人。”

    “你骗过人吗?”

    “骗过。为了这个,心里有了障碍,老是觉得别人不会相信我,觉得别人会
认为我在说瞎话。几年以前,我天天说瞎话,后来就好象自己也弄不明白什么是
真的了,真话,假话,都当成真话说。我说谎的次数太多了,结果,别人全当成
假话来听。”说完了这段话,她的声音不那么响亮了,情绪也似乎暗淡了很多。

    “这次你说谎了吗?在你的电子信箱里。”

    “没有。我犯不上骗你,再说,找你好难。”她的情绪渐渐恢复稳定,“我
们最近特别紧,刚开学就赶上好几门考试,我要到国庆长假才有空,你行吗?”

    “可以。”

    “那太好了。我想中秋节见到你,白天,好不好?”稳定渐渐转变成欢快。

    很多时候,我让我的受访者挑选接受采访的时间,只要有可能,通常我会满
足他们的要求。这些我从来不曾了解的人,有时非常细心,一个不经意的时间安
排,也许就暗合了他们心中的某种对于过去的纪念。向云为什么一定要选中秋节
呢?我猜想她一定有一个属于她自己的理由,而且,只要我门在那个被她刻意指
定的时间见面,只要我们可以交谈下去,她一定会告诉我原因。

    10月1 日中午,我站在办公室的窗户边上盯着向云来这里的那条必经小路。
我想从来来往往的人们当中认出她。距离约定的时间只差5 分钟时,一辆枣红色
的“富康”停在院子里,穿黑色吊带连衣裙,戴黑色阔边太阳镜的高挑女孩儿从
车上下来,一边摘眼镜一边向楼上望了一眼。接着,她对着车里的司机说了些什
么,然后用力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地走进写字楼。

    她应该是向云,虽然她的衣着和即使隔着玻璃窗看过去也显得非常耀眼的一
头酒红色长发让她看起;来和大学二年级的学生这个身份那么不搭界。她应该算
是漂亮女孩子,至少远远看去,她有那么清秀,娇好的身材。

    门被敲了3 声。之后,我已经观察过的女孩子轻盈地在我前面的沙发里稳稳
地坐好。她的化妆很浓,用了长长的假睫毛,一双眼睛很夸张的忽闪着,仿佛天
真无邪。

    那不是真的,我这样告诉自己。那天真无邪的表情就好象硬硬地朝上翻卷的
假睫毛一样,掩盖了一些眼睛本来的缺陷,同时却也暴露了另外的一写缺陷。我
的知觉告诉我,她的天真无邪是装给别人看的,而隐藏在这个扮相后面的才是真
正的她自己。我和向云只有这唯一的一次见面。然而,每当回忆这次见面的前前
后后,我总是能再一次肯定当时的那种知觉。

    向云大概属于那种非常时尚的女孩子,穿尖头的黑色镂空高跟鞋,手腕上并
排带着6 个各式各样的银手镯,修的很整齐的指甲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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