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无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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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无禁忌-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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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配我们学校也不管我们毕业后的去向。我挺着肚子混了个职业高中毕业,就踏
踏实实回家等着秆肚子里是个什么孩子。等这笔生意做完了,再想工作的问题也
来得及,反正老男人比还积极,哭着喊着主动养活我呢。

    结果,到了5 个月,他带我到医院做B 超。我们是托了人的,一般情况下,
医生不告诉是男是女。我进去的时候,他还欢天喜地的。等我出来,赶紧凑过来
问结果。我当时也很遗憾,当我知道是女孩子的时候,我感到一种很深的失落;
一方面是觉得后面的那笔钱拿不到了;另一方面,这么长时间了,这个孩子在我
肚子里一点和一点儿长大,我跟她开始有了感情。就算是小猫、小狗,还不能说
杀了就杀了呢,更何况是我自己的孩子,她是个人啊!我很难过。老男人看见我
掉了眼泪,马上就明白了。男人啊,有时候真他妈不是人!了居然能180 度大转
弯,一张脸铁青着,连一句人话都不说,拉起我就走。直到医生办公室,上去就
问人家:“大夫,这孩子还能做掉吗?”我站在一边儿。跟个大傻子似的,医生
看了看我们俩,没好氯儿地说:“你有毛病啊?这么大了,你早干吗去了?5 个
月做掉,跟生出来有什么区别?”他没文化,显然是没听明白,傻啦瓜唧、气急
败坏地说:“您什么意思?”医生说:“什么意思?你老婆受得了吗?她骨盆那
么窄,子宫后位,还有炎症。中期引产跟生孩子受的苦羞不多,你就那么想要儿
子?连你老婆的命都顾了?”他站在那儿,半天就说了一句话:“就是要做掉。”

    我是个不容易伤心的人。我说过,我的感情淡漠。但听见他那么说话, 我
还是伤心了。我第一次意识到,这不过就是 男人和我之间的一笔生意。我们做
爱的时候,他有没有爱,我也不太知道,可能有 ,也不会太多。我知道我自己
几乎是没有爱的。在没有爱的情况下,我们造出了一个孩子。而且是一个女孩子,
这不就是另一个我吗?我父母做的让我尴尬一辈子的事,如今被我强加给我的女
儿了。她会比我更尴尬,她只是一笔不成功的交易留下的后遗症。克至少还有合
法的父亲,她的父亲是有妇之夫,在她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在忙乎着要谋杀
她了。那是到今天为止惟一的一次感觉到对我女儿的不公平我抬起腿来就走了。
那老王八蛋在我身后出来,大声叫:“你到底做不做?到底什么时候做?”

    我头也不回地给了他一句:“做你妈个头啊!”

    我打车回家。他没回来。

    一个人待在家里的时候,我已经不难过了。我的心里全是仇恨。我认为必须
要报复这个狠心的男人。他应该为他的丧失人性受到惩罚。我想好了一个主意。
我的一个好伙伴儿在法院工作,我给她打电话。事儿她早知道。她听完了我的想
法,也给我出了点儿主意,这回我心里就有了底了。你别着急,慢慢听,就明白
了。

    我可能也是一个心肠比较硬的人。当然,这种硬只是对我认为太不够意思的
人。

    晚上很晚了,他回来了,连理都不理我,坐下看电视、喝啤酒。在还不知道
这是个女孩子的时候,他可不这样。每天回来把他妈那个猪脑袋往我肚子上一贴,
一声声叫“儿子”,比叫他爹还亲。现在,儿子梦破了,他简直变了一个人。我
心特火儿,憋着不让自己发作。好啊,你不是就把我当成一个生孩子的机器吗?
这回机器给你法个厉害的瞧瞧!

    我抓起遥控器就把电视关了。他生气地质问我:“想干吗?”我说:“谈谈”
他说:“钱不是都给你了吗?还有什么话说:”看着他那样儿我就来气。我说:
“我改主意了。”他特不以为然地问我:“你想怎么样?”我说:“我要把孩子
生出来。”他嘲笑我,说我疯了。我说:“我可没疯。要疯,那个人也应该是你。
你跟我同居,还有了孩子,这可是谁都看见了。你老家有老婆、孩子,跟我是事
实婚姻。知道什么叫事实婚姻吗?不知道,去问律师。我可以告你重婚罪,明白
了吗?中国宪法规定,重婚罪是要坐牢的。你还做个屁生意。到监狱里吃小窝头
儿做儿子梦去吧!”他到底是没文化,一听就糊涂了。

    他想了想,问我:“你到底想要什么?”我说:“听好了。我要把孩子生下
来。你不是觉得男的比女的值钱吗?你开的价钱,男孩儿是女孩儿的两倍。现在,
我要40 ,是你那个价钱的两倍。你给了,这孩子跟你没关系;你不给,后果自
负。想好了告诉我。我要洗澡、睡觉了。:我洗澡的时候,听见他摔上门走了。

    我没慌神儿。走吧,他还会回来的。

    果然,他是后半夜回来的。我睁开眼睛看看他 ,他坐在床头上看着我。我
们俩都咬紧牙关不说话。终于还是他先说话了。他说:“行,刘艳,算你厉害。
我也不在乎多一个闺女。你跟了我这么长时间,我也不想对不起你。咱们就按你
说的办,谁也别害谁。”

    第二天,我跟着他去银行,亲眼看着他把30万存到我的存折里,然后,他回
来收拾了他的东西,走了。我什么也没说,本来他也不是我爱的男人,愿意走就
走吧。

    后来,我一个人住在这儿,等着生孩子,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我有一帮朋友,
有男有女在快要生产的那些日子,轮流来照顾我。他们听我说了事情的经过,都
觉得我挺棒的。

    晕样,不到20岁的时候,我生下了比比。比比不到1 岁,我开了这个店,现
在不是也很好吗?

    刘艳踌躇满志地笑了。

    一阵冷风吹过来,一对年轻的情侣走进小店。刘艳赶紧站起身,响亮地说了
声“欢迎光临”,放下茶水瓶子走过去招呼客人。她给女孩子介绍那些挂在衣架
上的、博士学位式怪异的唐装,一件件不其烦地在自己身上比试着,很“专业”
地说这件“比较性感”、那件“适合在酒吧穿,很诱惑”。这些给人无限遐想的
词汇从她口中自然地流出,竟然也显得很干净、坦然,不含有一丝暖昧。最终,
女孩子选了一件乡花的真丝棉袄,娇嗔地示意身边的男朋友给她付钱。刘艳一边
熟练地包装一边微笑着说:“真是好福气,有人打扮的女人多幸福!”一句随口
说出的话显然让那对情侣非常开心。女孩子伸开双臂搂住男朋友的腰,一副不避
人的样子。

    然而,刘艳客人说闲话的感觉在我看来更像是个懂得“顺情说好话的”商人,
而不是由衷的羡慕和赞许。她怎么可能去羡慕这样一对还不知道生活中充满变数、
今天的爱情并没有得到明天的保险的小情侣呢?她已经见识过感情的不稳定的男
女之间最后“谈判”的残酷,怎么可能会期待有个男人拿出200 块钱来给她买件
棉袄,并且把棉袄和爱情的幸福联系在一起呢?她不过是在应景野了。这样想下
去,难免有些悲哀——当女人明白了爱别人很可能更加伤害自己的时候,她最爱
的恐怕只有自身了。过于赤裸裸地暴露出人性丑陋的经历让一个22岁、独自讨生
存的未婚单身妈妈学会了怎么去应景。

    送走了客人,刘艳重新坐回到樟木箱子上。她拿起瓶子喝一口水,笑着对我
说:“我看见那男孩儿钱包里一共才3 张100 块钱。真有意思。男人从一开始知
道喜欢女人,就要为女人卖命了。”、她的眼神中确实没有羡慕,除了嘲讽还是
嘲讽。

    “你生下比比那个过程中。想过自己怎么面对公众眼光吗?你还那么年轻,
又没有结婚,带着个孩子,你不是人议论你?找你的麻烦?”

    怎么没想过?是人,活在这个社会上,就不可能什么都不想。我才不到20岁,
名不正,言不顺,生了孩子没有父亲、没有户口、破坏“基本国策”,说白了,
比就是个私生女。能生出一个私生女的女人,在别人看来能是什么好东西?这些
都是很正常的逻辑。

    从我的肚子开始显形,就没少被人议论。这个小区闲人特别多,是非特别多。
别人本来也说我是老男人包的女人,为了钱什么都敢干,后来又有了孩子。有了
孩子之后,老男人还不露面了。我的名声还能好得了吗?

    但是,诚实地说,我从来没怕过别人说什么。从小,我就知道别人说什么都
没用,自己觉得好才是最重要的。我爹妈一辈子把别人的意见放在第一位,结果
怎么样呢?结果是他们自己不幸福。他们都奔50岁的人了 ,却不明白人生的自
由是什么,这不悲哀吗?克林顿也说过 ,自由就是在不危害利益的情况下让自
己行到最好的生活。反过来,我们没危害别人,我们只不过做了自己愿意做的事
情,别人为什么要用闲言碎语来干扰我们 ?谁给这些人的权利?我不想说我自
己勇敢,但是,我觉得我诚实。我没有昧着自己的心情去做事。我舍不得做掉比
比,不管她是爱情的见证还是性冲动的见证,还是一个我要挟男人的小人质,不
管她是什么,风知道她是条生命。她在我肚子里就开始认识人生了。我是她妈,
可是,她和我一样也是人,我不能因为我受不了别人的议论和白眼就剥夺她出生
的权利。被别人轻蔑肯定不好受,但那是一时的。这些无聊的人,说着说着自己
就觉得没意思了,也就不说了。可是当杀人犯呢?谋杀自己的亲生骨肉呢?那种
心理折磨会持续一辈子,我不想让自己活在这个阴影里。从生下比之后,我在我
的朋友当中,我变成了一个最反对堕胎的人。我的观点是,要不你就认真避孕,
要不你就有多少孩子生多少孩子,只有一种情况可以允许流产,那就是经过了证
明这个孩子不健康。我们开玩笑的时候,我说,这个世界上做人工流产手术的医
生就应该全抓起来枪毙,都是一级谋杀。

    在比比身上,我也动过私心。女人都是自私的。人自私也很正常,怎么是为
了保护自己的生活,这也是一种诚实。想要什么,坦诚地去要,要不到,想方设
法也要让自己要到一部分,这没什么错误。我曾经盘算过,比比是老男人的女儿,
说到哪儿也是事实朝阳医院不就是亲子鉴定中心吗?如果以后我们娘儿俩的生活
出现问题了,他不能不管。我可以保证,我遇到任何都不去找老男人,可要是孩
子出什么问题,他这个当爹的就是别想跑,我不会放过他的。所以说起来,比也
是我们生活的一个小保障。

    因为有这么多想法,我反而很轻松。别人受他妈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我成天
带着孩子到处溜达,小区里没有不认识我们的,开店,也开在附近。谁问我,我
就说这儿离家近呀,街坊好照顾我们“孤儿寡母”。我就是要给他们看看;我没
结婚,没男人,我有了孩子就生出来了,我有能力抚养,怎么了?

    你琢磨过“怎么了”这个词吗?这个词可太有意思了!不管别人说什么,只
要你心里没鬼,只要你能对自己有交待,就问他一句:“怎么了?”你看他说什
么?告诉你吧,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那帮朋友都特别喜欢比比。他们给比比买各种玩具、衣服,谁有工夫谁就
带她,跟大伙儿的女儿似的。从这点我也能感觉到,我们这个年龄的人没那么多
臭毛病,不管别人怎么选择,只要人家有人家的道理就行。

    在我们看来,生活就是一家品种特别丰富的冰淇淋店,选择生活就像选择你
爱吃的冰淇淋一样,别人的口味不一定适合你,你的口味也不一定适合大家。你
吃什么别人管不着,别人吃什么也跟你没关系。只要各人吃各人的,谁也别想去
捂上别人的嘴,谁也别强迫别人吃自己那种,谁也别抢别人的那种来吃,大家就
都合适了。

    一席话说得刘艳非常痛快,她抱起水瓶子来大口大口地喝茶。

    采访“新生代”以来,我几乎给每一个受访者提出相同的问——用一个比喻
来描述你认为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在五花八门的比喻之中,刘艳这个关于“冰淇
淋店”的说法真是令我耳目一新。有一瞬间,我自己几乎要被她感染了,仿佛她
说出了憋在我心里一直没想她怎么说或者一直不敢这么去说的话。

    或许也是因为经历和阅历,在为刘艳的比喻而感慨的同时,我也本能想到,
人的口味是会改变的啊!一个人一辈子不可能只喜欢吃一种冰淇淋;一个再大的
店,也有品种不全、某一个品种被其他人捷足先登的可能。那时候,我们该怎么
办?这些问人生。

    “你说过你现在有一个男朋友,他怎么看待你的状态?”

    刘艳放下水瓶子,端正地盘起腿来,身子挺直,微微扬着脖子。

    是啊,有一个,还不错。他比我大几岁,是个手艺人,做手工台灯。他自己
号称艺术家,学工艺美术设计出身,我叫他手艺人。他自己也有一个店,专门卖
他的作品,生意不死不活,每个月能凑合打平手。

    跟他在一起我很轻松……可能就是爱他哪,我也说不清楚。反正,跟他在一
起我很开心。他寻比比也很好,是个很温和、善良的男人。他说我找了他挺合适
的,因为他是学艺术的,观念比前卫,也容易对人宽容……他不关心我以前什么
样儿,只关心我现在跟他丰一起怎么样。他说:“只要你对我好,跟我在一起有
诚意,以前你离过8 回婚、生过10个孩子都没关系。你要是跟我没真心,就是处
女我也不要。”

    我还没想过跟他的将来应该是什么样,先这么走走看吧。人生是不能计划的,
一个小的变化也能让你的计划落花流水。所以,我随缘。我们俩偶尔住在一起,
基本上是他来我这儿。我有孩子呀,我们也是这个小区的人议论的对象,比比没
什么好说的了,现在主要是说他。说是跟我玩儿玩儿,找到合适的就开溜,说他
不要脸,跟我这种女人是物以类聚。他都知道,没觉得有什么影响,还说这是中
国特色的民间文化,也体现了人文关怀。他老议论了。我本来就是这么个人。我
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但在乎我自己的感觉,我觉得好的事,就会去做,感觉不
好,谁说什么也没用,肯定不做。

    将来有一天,比比懂事了,我也会这么教育她。人一辈子这么短,要抓紧时
间为自己活着。

    刘艳忽然站起来,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走到收款台背后的老式衣柜棕上,边走
边说:“对了,对了,我还给你准备了几张照片呢。都是我和比比的,我男朋友
拍的。你看看,技术怎么样。”

    衣柜门吱呀一声关上,刘艳捧过来一本厚厚的相册。她一页页地翻给我看,
同时告诉我这个是在哪里、那个是在哪里,分别都是比比多大。其中一组照片非
常有趣,是比比和刘艳还有她那些朋友们在三里屯酒吧,比比穿着绿色的小连衣
裙,被不同的男孩子抱着做出各种跳舞的姿势。孩子的表情特别自然,没有小孩
子在人群里通常会有的认生和瑟缩。

    “比比很大方,是吧?”刘艳骄傲地问我。

    我点头称是。她接着说:“我就是要让比比从小说能风见识不同的人、不同
的场合,她以后会比我们更开放,活得更舒服。”

    “也许比比长大一些也会听到很多关于她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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