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走几步,她跟随在皇帝的身后,她听见自己平时银铃一样的声音像连壳吞下了粗糙的荔枝,嘶哑又生硬地追问:“陛下,太后娘娘怎么了?”
皇帝没说话,该死的脱脱渔更是把脸藏在皇帝的颈窝里,好像她是新嫁娘,一旁的高常世解释:“才人娘娘,是刚才太后娘娘下马时崴了脚。”
脱脱朔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太后娘娘的马术是跟胡姬学的,怎么下马都会崴脚?”
又道:陛下,请您把她交给嫔妾吧?您这样和太后娘娘肌肤相亲,实在太不合礼数了!
没得到皇帝回答,高常世拉拉她的袖子,低声提醒:娘娘,您能别再说话了么?您是小小才人,陛下面前,不可放肆!
她不敢再问,低着头跟着圣驾进去,眼泪涌出来,因怕花了妆容,急忙用帕子沾沾眼睛,为什么不能说话?昨夜侍寝的是她,皇帝却抱着别的女人来了,她想着流风要是听见这个消息,笑话她的样子,她就想拿刀把脱脱渔捅死。
皇帝一进去,寿康宫就乱了,宫女太监黑压压两边跪地接驾。
马公公听说骊宫太后娘娘崴了脚,已经一惊一乍地叫人去请御医,又问皇帝要不要竹床,把太后娘娘先抬回骊宫,太皇太后领着一大群嫔妃见礼围观,华太后问了一句:“要紧么?”
尊摇头,对驻着拐棍的太皇太后道:“太皇太后,等朕找个地儿把她放下,再和脱脱才人给您和华太后奉茶吧?”
太皇太后笑道:“哈哈哈!不用了,哀家不渴!不过哀家想问,陛下昨夜究竟是临幸了脱脱渔还是脱脱朔华?”
尊也忍不住笑,又不敢笑,怕歇了气,把脱脱渔摔了。
老疯子!脱脱渔心里骂一句,一张小脸气的通红,装没听见。
华太后看着这祖孙俩头疼。
阴贵人等一众嫔妃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了这个样子,她们还等着脱脱朔华耀武扬威,大出风头呢!
此时看着打扮的像新娘子一般的脱脱才人像被雷劈过了一样,焦黑的站在那里,气到浑身发抖,站立不稳叫人扶着,都打心里解气,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们顿时对骊宫太后敌意大减。
华太后在一旁对皇帝进言:“陛下,把脱脱渔安置在太皇太后寝殿的床上等御医来吧,您这会子还没用早膳,一定饿了。”
尊道:“叫御医到北葵堂来,她也饿了。”
脱脱渔也听见自己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面无表情,任由皇帝众目睽睽之下,把她抱进前面的北葵堂,门廊处,一个宫女从一排排漆架上的锦盒里,拿出骊宫太后存在寿康宫的软底绣鞋给她换上,脱下的一只鹿皮高腰靴则收纳起来,另一个宫女因为紧张,给太后穿鞋的时候手抖,引来皇帝骂道:蠢货!不知道先问问太后哪只脚崴了,弄疼了太后朕杀了你!
皇帝平日虽冷峻不苟言笑,但也从没为这样的小事发火。
那宫女更不敢穿了,吓的流着泪捧着鞋,心里纳闷,明明抱进来就一只脚穿着靴子,还用问么?
一个嫔妃过来接过绣鞋,跪下轻轻给脱脱渔穿上鞋,柔声道:“陛下恕罪,她是新来的,什么都不懂。”
脱脱渔和尊同时看那丽人,原来是元嫔,这温柔使尊少有地囧了,脱脱渔更是把脸扭过去,她真想用手擂他一拳,这么无理取闹,像吃了火药。
一进去正堂,一股淡淡的檀香和食物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堂上的大红匾额是“北葵向暖”四个金字。
厅里和平时一样,热气腾腾的早膳已经摆满一个长条食案,尊把脱脱渔轻轻放在她平时常坐的一张椅子上,长出一口气,甩甩酸疼的手,道:“朕看你还是少吃些,重死人!”
脱脱渔想起来他刚才的可恶,冷笑一声:“活该!陛下累死也是为了自己的爱妃!”
之后两人分别坐在桌子的对面,月水莲照例过来试味。
由于太皇太后有命,在寿康宫不拘礼,所以请安过了,嫔妃们无事,阳光明媚,今年寿康宫的存菊堂菊花开的极好,大都去赏菊。
和前朝勤政殿里议政一样有规律,内廷里每天都是趁皇帝用早膳的时间,大家在太皇太后身边如家人一般聚着喝一会儿茶,但只限几个最得势的嫔妃,通常都是皇后和后宫协理们以及两个太后,脱脱朔华也是第一次请完了安还留下来,那是因为她侍寝了的缘故。
皇帝坐在那里,回头她说了一句:“你为了等朕,想必也没吃,过来坐下。”
一早上,脱脱朔华终于听见皇帝跟她说了一句暖心的话,不禁泪眼婆娑,急忙用帕子点点眼睛,低头答应了一声,过去,御前的人在皇帝的宝椅旁边放了一个绣墩,她告了罪,侧身坐在绣墩上。
满桌诱人的食物,她却怕发胖,只喝了半碗燕窝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主惑狐媚()
皇帝坐在那里,回头对侍奉在侧的脱脱朔华说了一句:“你为了等朕,想必也没吃,过来坐下。”
一早上,脱脱朔华终于听见皇帝跟她说了一句暖心的话,不禁泪眼婆娑,急忙用帕子点点眼睛,低头答应了一声,过去,御前的人在皇帝的宝椅旁边放了一个绣墩,她侧身坐在绣墩上,半边屁股悬空。
满桌子诱人的食物,她怕发胖,就只喝了半碗燕窝粥。
看见食桌的那一头,脱脱渔大清早就端着一大盘芥辣口水鸡在啃,小嘴巴上是红油,辣的舌头像小狗一样伸出来哈哈喘气,又端过一盏宫里酒坊里酿琥珀胭脂酒,咕嘟咕嘟一大口,月水莲早就见怪不怪了,据说太后娘娘要是心情不好都会这么吃,吃完了就好了。
脱脱渔吃的时候,太皇太后就在她后面站着,瞧着马公公出去了,就凑过来,让脱脱渔给她喂一块,她啃得极快,吐出骨头,再在少女手里喝一口酒,阿,此生没有白活!
她年纪大了,常犯咳疾,忌辛辣,忌酒,反正爱吃的都忌,而马公公又管的太严。
华太后在罗汉塌上坐着喝菊花茶,瞧着太皇太后和骊宫太后一老一小,头疼。
也许是人老了就会变成小孩儿,太皇太后真的是个老小孩儿,不过好在,只在皇帝和脱脱渔面前这样。
皇帝今天胃口不好,胡乱吃了几口,就停箸,脱脱朔华急忙代替宫女服侍他漱口净手,又奉茶。
她看皇帝即使用完了膳,也没离开膳桌,而是拿着一张最新的邸报翻看。一看就是在等对面的脱脱渔,因为宫里用膳有时刻限制,不过只要皇帝没站起来,谁也不敢撤席。
她忍不住规劝自己的妹妹:“太后娘娘,这是宫里,不是咱们魏王府,宫规里有一条,嫔妃不能酗酒,您这大白天就”
今天的芥辣口水鸡尤其给力,又麻又辣冲鼻子,脱脱渔被辣的涕泪直流,拿着帕子一边“哭”,一边吃,回头看着拄拐杖的老太太,“太皇太后您怎么大白天就酗酒?”
太皇太后哼了一声,道:“还大才女呢!连酗酒和品酒都分不清,真是浪得虚名!”
老人没原则地这一帮腔,连尊都在心里骂起来了,还不是酗酒,刚刚那个意外的吻里面一股那么浓的酒味儿,也不知道她昨夜喝了多少。
阴贵人和元嫔还有皇后坐在一旁的桌上喝茶,阴贵人笑道:“脱脱才人虽要拿出魏王府大郡主的身份教训骊宫太后娘娘,也是不能够了,听敬事房的公公说,您认为自己只是魏王的养女,如今打算恢复本家的姓名,以后不叫你脱脱才人,正不知你原来叫什么?”
终于说到这个话题,脱脱朔华脸色大变,此番要栽在阴贵人手上了!
脱脱渔听见阴贵人的话,忽然停止了吃喝,一张微醺的小脸上,目光如炬,看着脱脱朔华,浑不似刚才半睡不醒的状态。
她不知道母亲生前把爱一股脑都倾注到眼前这个女人身上,她不知道父亲把姓氏和赞赏都给了眼前这个女人,她不知道自己把童年少年人生当中的所有快乐都让给了眼前这个女人,她居然背叛了脱脱这个姓氏?!
前两天她还劝过脱脱鹿乃改姓,为的是能够顺利侍寝,可是当听鹿乃表示宁可被冷落一生也不改自己的姓氏,她心里就感动的无以复加。
这个该死的女人!脱脱渔刚刚还因为和皇帝发生了一场“意外”而对她心存愧疚,可现在!哼!气的没心思吃了,趁着清醒,用湿巾擦嘴,一摆手,吩咐宫人把桌子上的狼藉收拾下去。
太皇太后急忙道:“唉!别端走阿,再让哀家吃点儿”
“说吧,才人娘娘原来叫什么?尚宫局的司簿等着改后妃母家记录呢?”阴贵人追问一句,显然身为六宫协理,问这事是人家份内。
脱脱朔华在脱脱渔的注视下,就像被扒光了衣服示众的囚犯,从没觉得一个姓氏这么重要,她一直觉得姓氏名字就是一个人的代号,是金子总能发光,汉高祖刘邦要是不叫刘邦一样是开国皇帝。
嘴唇被贝齿咬出血珠来,该死的是偏偏脱脱渔的脸酷似父亲,那一双眼睛凌厉起来也越来越像父亲,叫人无处遁形。
可是皇帝在一旁瞧着,要是不兑现昨夜的承诺,就是欺君,她艰难地说:“嫔妾没入魏王府之前叫年小糕”
她报了姓名,引来众人哈哈大笑。
连华太后都撑不住笑了。
只有尊和脱脱渔没笑,不但没笑,脱脱渔还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知道这个“男狐狸”使了什么法子叫一个女人一夜之间变成这样,都说狐媚惑主,没听过主惑狐媚的,全特玛乱套了!
尊也狠狠回敬她一眼,那意思是说,你自作自受!
阴贵人笑的前仰后合,她身边的掌事杨树仁咳了一声,提醒她有些失仪,阴贵人忙收敛,极力忍住笑,又问:“听说年才人还有亲兄长脱脱朔明,如今在魏王殿下身边任北道军副都统帅,他从前叫什么?”
脱脱朔华羞愧难当,不答,脱脱渔冷冷代替她答:“要是记的没错,好像叫年大糕。”
这名字把刚刚压制大笑的阴贵人惹得再次笑的喘不过气,道:“他们家是有多爱吃年糕呢?他父亲叫什么?年老糕?哈哈哈!”
元嫔从来稳重,此时也低头笑的浑身颤抖。
脱脱渔又道:“猜错!叫年初一!是个轿夫。”
她冷森森说着话,却招手示意脱脱朔华身边侍立的九指珍珠过来,从怀里掏出自己用剩下的舒痕膏给她小心翼翼地涂抹在红肿的脸上。九指珍珠的脸被小主人的纤纤玉手温柔地碰触,想起来,自己这些奴婢在她小时候,听了夫人的教唆,对年幼的她做了那么多恶劣的事,就歉疚地泣不成声。
脱脱渔像是能看透她的心,轻轻道:“好了!泪水把药膏冲泡失效就不好了,嗯?”
九指珍珠点点头。()(。)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八十五章 海纳百川()
阴贵人听见了脱脱朔华本家的一些名字笑的花枝乱颤,点头:“太皇太后,嫔妾算是知道了,他们家为了大年初一能吃上年糕还是蛮拼的!”
太皇太后柱着玉拐杖,笑道:“你这孩子出生在世代钟鼎之家,不知道贫民百姓一年到头,只有过年才能吃上肉和糯米糕,起这样的名字再正常不过!”
华太后也同意:“年糕很好吃!”
脱脱朔华胸口起伏,紧咬下唇,一行泪终于流下来,脑子里电光火石一般闪过母亲生前对她疼爱有加的种种,若母亲在,瞧见自己被人如此羞辱还不心疼死?
她想起母亲,就流出更多的泪。
华太后见状,走过来拿着帕子给她拭泪:“年才人不必这样,你现在是高贵如凤凰一般的人,别说世代钟鼎之家的千金小姐,就是亲王贵胄也要给你下跪行礼,至于姓名,那要看谁,即使年小糕,也是皇妃!哪个人敢小瞧你?”
脱脱朔华听见华太后安慰的话,不由伏在那温柔的怀里,就像又趴在去世母亲的怀里,越发痛哭失声了。
华太后摸她的秀发耐心安慰。。
脱脱渔只冷眼旁观。
阴贵人忙叫杨树仁去尚宫局告诉一声,改了脱脱才人的母家和闺名。
“慢!”
皇帝的声音叫杨树仁止步,过来躬身听命。
“依朕看,这脱脱才人虽为魏王府养女,但俗话说亲娘不及养娘大,她得魏王夫妇养育之恩,恩同再造,怎么可以随便改回原来的名字?而且,朕也不想叫人误会,说朕连一个姓氏都容不下,朕身边姓脱脱的很多,宇明就和朕亲如兄弟一般,他的父亲脱脱象飞,又是朕最倚重的臣子,所以,脱脱才人改名一说就驳回,再也不许提起!”
杨树仁躬身:是,陛下。
听见皇帝的一番话,脱脱朔华从华太后怀里抬起头,华太后微笑道:“陛下毕竟最宠爱脱脱才人!你还不谢恩?”
不用改姓的人过去匍匐在皇帝脚下,“陛下,嫔妾”
她此时才知道皇帝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而且是个海纳百川的帝王,要说她从前是敬畏他,如今已是死心塌地爱上了!
哽咽着说不下去,只是抬头看着尊,尊摇手道:“你可别哭了,脸上的妆都花了,你想吓死几个?”
她又哭又笑,由宫人带着去太皇太后的寝殿去净面梳妆。
太皇太后拄拐,眯眼看着女人的背影道:“蠢头蠢脑的怎么瞧也不像绝顶聪明的大才女!对吧,脱脱渔?”
“是啊!只要一进宫,人就糊涂了,要是再一侍寝,这人就算直接废了!”
太皇太后:“那要是有孕了呢?”
“您没听过一孕傻三年?”
两个“疯子”的对话,半蹲着的珍珠哈!地一声笑出声来,随即又叫:“嘶!疼!”
“笑个屁!有你什么事。”由于九指珍珠的脸伤的极重,一盒药膏都给她抹完了,瞧得月水莲直心疼,过来道:“这药膏十两金子都买不来!”
九指珍珠惊呼:这么贵?
脱脱渔道:“比人还贵?”
“可一个最好的奴婢撑死不过一两,太后娘娘!”
“本宫的奴婢乃无价之宝!那十两金子到鸿渐宫去要。”
月水莲顿足后悔:早知道说二十两了!
脱脱渔笑道:“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百两起,一口价!”
月水莲道:“阿,估计以后鸿渐宫的主位再也打不起奴婢了!”
外面有内监慌忙忙跑进来“启禀陛下,刘御医到了!”
宣他进来。
“启禀陛下,樱晨公主她闯进来了”
“什么?”
之后就见年轻的御医刘寄奴提着药箱进来,他觉得面前一阵香风刮过,有人跑到了他的前面。
“相公!听说皇帝哥哥要给你在大兴府甄选夫婿,这事是真的么?”樱晨公主扑过去把脱脱渔摇的快散架了。
“本宫下嫁,你激动成这样子做什么?”脱脱渔平静地说。
除了尊和月水莲,满堂的人听了这消息都吃了一惊。
阴贵人等暗暗拍手叫好,皇帝终究要撵这个祸害出去了!
九指玳瑁和九指珍珠两人哭泣:太后娘娘,奴婢们舍不得您!
“停!本宫是嫁人又不是去送死,你们嚎什么丧?”脱脱渔不耐烦,但眼睛还是酸楚了。
太皇太后颤巍巍,噘嘴道:“你走了,哀家就吃不到那口水鸡也不能畅饮胭脂美酒了,说!你嫁到哪家,哀家陪嫁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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