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脱象飞觉得眼罩里都有汗了,他燥热的忘了拿扇子,而是拿着一本金凉律扇凉风。
眼看骊宫太后要被后宫不得干政这个话题撵出勤政殿。
这时候皇帝身边的月水莲忽然说了一句:“这么多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女孩儿,传出去才是丢金凉国的脸吧?”
众人都吃了一惊,月水莲为人冷如冰,硬如铁,哪里是个多嘴的人?
月水莲也意识到这一点,急忙跪下:“奴婢一时口误,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陛下赎罪!”
尊骂道:“朕瞧着你活的不耐烦了!再有一次,杀了你!滚出去!”
月水莲躬身退下。
殿上一时寂静无声,脱脱渔抬起头,一双清澈的眸子炯炯盯着阴山问:阴山大人,你对刚才月水莲的话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太后娘娘是个小女孩儿没错,可您是代替崇政使脱脱颜飞坐在这里议政的,老臣们要是为了您的性别和年龄就处处退让,那还不情等着杀头抄家么?脱脱颜飞想用这一点来占便宜,他打错算盘了!”阴山把溜的没有茶色的杯盏重重顿在桌上,一个奉茶的内监急忙给他换上一盏新沏的。
在座的阴山党都道:“是这么个理儿!”
脱脱渔一笑,环顾众人,“诸位大人,本宫从阴山大人刚才的话里至少听出了两点,第一,他认为本宫是代替崇政院的崇政使来议政的,这一点本宫举双手赞同,所以什么牝鸡司晨,后宫不得干政这个说法就不攻自破了,也就别拿宫规压制人了!第二,他说要是我们双方有人退让,后果就会抄家杀头。这一点本宫不敢苟同,因为这个说法本身就大错特错了,依本宫看,这议政又不是街头混混流氓为争夺地盘打架,谁打赢了谁老大。这国家是皇帝的,这臣民是陛下的,只要是对国家有利的,造福百姓的,就应该舍私利,存公义。常言说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
她的话戛然而止。
安王华贵中带头鼓掌,脱脱象飞对她挑起大拇哥,脱脱党鼓噪:头顶青天!!
尊也漫不经心鼓了两下掌,微笑道:“没念完吧?”
脱脱渔被他看穿,侧头瞪了他一眼,手里的纸条揉成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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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斗法()
对于脱脱太后的慷慨陈词,阴山冷笑道:这话要是古时的屈原,魏征说,那叫大义凛然,可出自姓脱脱的之口,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您父亲在先帝一朝,广置朋党,光干儿子就收了三百个。他们分布在朝里各要害部门,垄断吏部卖官鬻爵,节流户部税收,贪污兵部军饷,勒令工部在他的封地白驼城大兴土木,修建行宫,整整十二年现在工程还没完。
其后,又在琉地的天摩山大肆修建陵墓,规模比先帝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也还只完成一半,单这两处就增加了百姓三成的赋税,交不出的,就以工代之,甚而还有在兵部招募士兵的时候,直接招各地能工巧匠,派给魏王干私活,却拿着兵部的军饷,每年这两处驭使的工匠多达十来万人!
您是有多无耻,才说出刚才那些沽名钓誉的话来?果然脱脱家的人都不知道无耻两个字怎么写么?
这次轮到阴山大义凛然,阴山党都举手赞同。
而脱脱党们则面露尴尬,脱脱渔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不出现在这种场合了,心高气傲的他,这种攻击他怎么受的了?
这些她根本就没准备,只好硬着头皮道:“阴山大人说的头头是道,可你自己的屁股就那么干净么?刚才本宫那些话要是搁在前朝自然是沽名钓誉,无耻滑稽。可是搁到现在说,那是一种态度,皇帝继位,没让三院六部的人回家买豆腐,就是给咱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这机会稍纵即逝,可要是阴山大人还抱着老黄历不放,那就真的等着抄家杀头吧!”
阴山怒骂道:“简直了!朝堂之上,就爆粗口,叫老夫这么大年纪的老人家都臊的待不下去了!”
他冲祁王使眼色,祁王勇皱眉道:“这女人要是不要脸了,死猪不怕开水烫,还真拿她没辙了!
脱脱渔笑道:“那么要脸做什么?祁王爷倒是一个脸皮儿精薄的人,在先帝灵前和几个漂亮的尼姑和女道士勾搭上了,本宫就好奇,您和她们半夜守灵的时候,打的火热,先帝就没从棺椁里面跳出来,叫你们换个地方?”
朝堂之上她什么都敢说,祁王脸色大变,阴山面沉如水,一双犀利的小圆眼睛,深深瞧了自己的女婿一眼。
祁王如芒在背,满头大汗,急忙站起来,躬身对皇帝告罪更衣,尊点头应允,他退出去了。
阴山接着刚才的话题:“陛下,老臣认为应该立即抽回白驼城和天摩山两处的工匠和百姓,国库空虚,国家再也无力负担那笔巨大的支出,百姓们也苦不堪言,十多年深受其害,要是官逼民反,那局面就收拾不了了!”
尊不置可否,事实上这个提议看似重要,但白驼城的行宫年初已经基本完工,就剩下善后事宜了。天摩山修建陵墓本就是修祖坟,再反对人家大张旗鼓,奢靡无度,这修坟一事是不能停的,金凉国的王公贵族都有不成文的共识,陵墓是要活到死修到死为止,只是规模大小不等而已,谁叫人家是魏王,先帝活着的时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脱脱渔反唇相讥:“阴山大人的大公子阴有福,最近在大兴府城郊的龙勒县为修一座孔雀园,强行让十个农庄迁走,不给一文的赔偿,搞得民怨沸腾,修园子的银子也不是他自己掏腰包。阴山大人的世子个个都有这种事,本宫就不一一列举了,阴山大人怎么说。”
阴山的儿子阴有福现任着吏部侍郎,他一听太后娘娘把火烧自己身上了,就越矩,张口不满道:“什么怎么说?魏王爱修行宫陵墓就让修吧,又不费阴家的钱,脱脱渔,我们不管你们,你也别找茬好不好!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脱脱渔道:“是你父亲先找茬的,你是怎么教他的?两败俱伤都不懂?”
阴有福埋怨:我们家这老爷子从前还行,得过且过了,如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像要干出点子什么丰功伟业似的,整个金凉国倒像装不下他老人家了。
他是一个有福之人不用忙的典范,含着金汤匙长大,父母溺爱之极,七个嫡子他居长,那种环境长大的孩子,真的没什么心机,也没什么野心,以安逸享乐为主,这一点,有些像废太子廷。
阴山怒骂自己的儿子:瞧你那点子出息!那是太后娘娘,不是你媳妇,你跟她有商有量的,你吃错药了?给老子滚出去!”
阴有福不敢再说,夹着朝笏给皇帝行礼告更衣,退出去找妹夫祁王勇到外面游景。
又少了一个人。
脱脱渔道:“反正本宫不同意撤回白驼城两处的工匠百姓,那白驼城建行宫,是为先帝游猎寻兴用的,有先帝的御旨为证,如今强行停止,那是否定先帝。”
阴山道:“虽说如此,可先帝如今已经不在了,还建什么行宫?太后娘娘刚才还说要改过自新,凡是对国家百姓有利的就舍私利,存公义,套用一句您的常用语,那些都是放屁?”
太后:“嘿!阴山大人没资格这么教训本宫吧?说到底,你也是贪赃枉法,卖官鬻爵,截留军费,大肆结党营私,纵容自己儿子到处强占百姓庄园宅地为己有,你的脸皮有多厚,曹秉鲲这个神箭手都射不透!”
阴山:“本王的儿子多,哪个都姬妾成群,不修府邸行园,让他们睡马路上?生下的儿孙到你们魏王府住去?也是,你们家没什么人丁,凭什么府邸行园无数?整个金凉国哪个王有你父亲那样大的封地?一个琉地啊!那以前就是一个国家呢!给那些被你们害死的冤魂住么?阿?这也太浪费了吧?”
太后:“怎么住不用你操心,还有,本宫的父亲修个陵墓也不行,他百年之后,埋在你们家祖坟里?你愿意多个祖宗,我们可是不会改姓的!”
争论渐渐白热化,太后娘娘和齐王剑拔弩张,脱脱党和阴山党也像斗鸡似的,晨初时已过,太阳也开始发挥威力,树上的知了开始叫,勤政殿里的温度升高,人们热的把外面的朝服松散,展开扇子扇风。
由于越矩的地方太多,巡城御史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从哪里找茬好了。
“冷静下来!别吵了!”尊把扇子啪一声拍在玉案上:“这是议政么?跟泼妇吵架似的,流氓都比你们文雅。”
这样的议政闻所未闻,脱脱宇明在一旁瞧着殿下协修官们整理记录一边憋着笑,憋到内伤。
一个司录在旁边道:“这些话像放过年放连珠筒,臣好些个都没记上。”
另一个:臣活了这一大把年纪,还是头一次记这样的朝会记录,跟参军戏的台词一般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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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丢车保帅()
尊皱眉道:这么个吵法,没完没了,早朝庭议就得拖成午夜急商了,不如听朕来裁断。
众人起立,躬身举笏道:臣等惶恐,唯宗(遵)陛下旨意。
“这样吧,你们各自退一步,脱脱太后,你带个头。”
“是,陛下,臣愿意撤回白驼城两处的工匠百姓,散银两,发遣他们回乡安居乐业。只是,天摩山陵墓不能停,留二百五十个由魏王府自行雇佣继续修建好了。”
尊点头:“你终于说了一句人话!”
阴山立即道:“那老臣就回去整饬府里风纪,以后保证再也不犯”
话没说完,脱脱渔叫嚷:“不行!不行!阴山大人这样做,别怪本宫对你不客气。”
阴山冷笑:“你能怎么样?”
脱脱渔叹口气:“也不能怎么样,像阴山大人这样的老无赖,那一招也未必管用”
“你这个小无赖!女无赖!你到底打的什么馊主意?”阴山警惕地睁大小小的圆眼睛。
“就是您的大公子阴有福,他真的是很有艳福,在先帝丧礼期间偷偷娶了大兴府十花街嘻嘻坊的头牌,那是个西域胡姬,名字不好记,因为马骑的好,大家都称她撒骑马,或小撒哥,红头发,绿眼珠,美艳多情。他们海誓山盟,那龙勒县的孔雀园就是给她建的。”
阴山听见她说起最最头疼的家丑,两个短粗的指头从鼻翼一直搓到眉心。
脱脱渔看他情状,微笑接着陈述:巧了,这人是本宫的师傅之一,教的是马术,可她在孔雀园住着,大公子的原配夫人却领着人过去撒泼骂街,这不,小撒哥带话儿来求本宫给她赐婚。
太后赐婚,那你们阴府的嫡长媳可要换人了,有道是英雄不问出处,您和王妃也别多嫌弃这个儿媳妇,谁让您儿子喜欢呢?到时候生下一个红头发,绿眼珠,大鼻子的嫡孙,那在整个金凉国的王公贵族里阴山大人可算头一份。
她说一句,阴山骂一句无耻,说完了,骂了无数句无耻。
四下回顾,自己的逆子不在,要是在,他能挥起椅子打断他的狗腿!真是家门不幸,不管多么要强的老子,也架不住几个不成器的儿子拆台呀!
“那是!朝廷命官国丧期间纳妾,那可真是抄家杀头的大罪!“脱脱渔说完,又看着尊笑盈盈:“不过,刚才本宫说了,国家是皇帝的,臣民是陛下的,这事自然听陛下的!“
阴山又急又气有慌,当即哆哩哆嗦跪下:“陛下!给老臣做主阿!”
尊手心里拿着象牙雕花小扇轻轻敲打,想了想,“阴有福是吏部侍郎?”
他问的是吏部尚书徐献。
徐献急忙跪在地上,“老臣惶恐,对部下有不察之罪,可是这种事情,阴侍郎连他的父亲也瞒过了,想来极其隐秘。而且先帝走的实在仓促,陛下也是新皇登基,国事不稳,百官遭逢大变,都忐忑不安,日夜焦心,茶饭不思,哪里想到还有人有心思娶什么如夫人?真是可笑!”
徐献是脱脱党,却被牵连到阴山党的是非里,惹祸上身,气急败坏替自己申辩。
尊道:“你虽如此说,终究有失察之过,但念在你在国丧之际,哀毁过度,以至于眼观不明,朕就轻罚你半年俸禄,今后你知道该怎么约束好属下了?”
徐献见乌纱保住了,大大松口气,磕头在地咚咚响以表忠心:“臣谢陛下网开一面,体恤臣下,臣肝脑涂地,也不能报陛下于万一!”
“好了,起来吧!”
徐献谢恩,站起来,狠狠瞪了一眼阴有福空空如也的坐位。
阴山一直没敢起来,大腹便便窝的实在难受,求情道:“陛下,犬子他虽说是在国丧时把那个野路子的女人接进了孔雀园里居住,可是他的人一直在宫里治哀,也不得空回去,说起来,他那么做完全是想趁乱混过去,怕老臣知道了撵那个女人走,而且他们也没有明媒正娶,那样子也不算”
脱脱渔冷笑:胡搅蛮缠!这是做实了的事,难道要本宫把您的儿媳小撒哥叫来?那本宫问完了,就当场赐婚
阴山气的呼哧呼哧直喘,腮帮子上的赘肉耷拉的更长,斜眼仇视无赖小太后:那个女人根本就是您派去勾引犬子的吧?
“恰恰相反,本宫还劝她来着,你们阴家的公子哥都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主儿,姬妾成群。可那个傻女人她不听,因为她说你家大公子居然跪地示爱,唉!单纯的女人就是架不住男人们的甜言蜜语。”
脱脱渔发出老气横秋地感慨,叫人忍不住发笑。
阴山道:“陛下!给老臣做主阿!显然犬子是中了某些人的美人计了”
尊道:“那这样吧,既然舅舅开了口,朕也不能不给你老人家面子,阴有福在国丧期间纳妾这罪可大了,不过那是针对朝廷命官的,只要他不是吏部侍郎也就好办了不是么?”
阴山拿着帕子擦脸上如雨的汗,连连称是,心想:为今之计也只有丢车保帅这一步了。
“那就削职为民算了,做这芝麻官有什么好?回孔雀园温柔乡享福多美?还有,从前那些强占百姓庄园田地,已经在那上面盖了府邸和园子,拆了怪可惜的”
阴山趴地上山呼道:陛下圣明啊!!
没想到他夸奖完毕,皇帝就话峰一转:“但为了公平起见,那就只有按市价挨家挨户陪钱,就让吏部的徐献将功赎罪,看着把这事办好!”
“是,陛下!”
徐献乐呵呵地领旨谢恩,这次要是不叫阴山父子大出血,他都不好意思自称脱脱党!
阴山暗暗叫苦,万般无奈,只得同意,心里像吞了个大铅疙瘩,他发现没有脱脱颜飞在,他也不能为所欲为,还要夹着尾巴过日子。
最后,皇帝说既然大赦天下,那有些人该放就得放,不能走过场。
安王出来反对,这一条明摆着是要把从前辱骂魏王脱脱颜飞的那些又臭又硬的直臣们放出来,这一放出来,舆论对脱脱党更不利。
出乎意外的是阴山也不赞成,那些个刺头,一旦放出来,见人就骂,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的主儿,想想他们当年连脱脱颜飞都不怕,他们怕谁呀?
皇帝问脱脱渔:太后怎么看?
脱脱渔心里骂:我能怎么看?不同意你饶不了我,同意了父亲饶不了我,我就是一张夹心饼。
皇帝看她迟疑,笑道:那朕也让一步好了,那些人放出来,发遣回原籍,由户部拨银子养老,朝廷永不叙用,而且,据朕所知,他们其实已经在狱里得到教训了,病的病,残的残,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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