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贱妾想想,真是后悔,给那孩子取那么一个名字,红豆,那本是相思情种。
因为当年得知您的舅父元宵一的死讯,贱妾想一死殉情,无奈腹中有这个遗腹子。
那时还好是初冬,您的外祖父元起大将军和舅父元宵一的尸体被从琉州运回来的时候,还没有腐烂得太厉害,头颅和身体是分开的,据说,头颅在白陀城楼上曝了七天。
贱妾怀着身孕,用针线,一针一线把他们叔侄俩的头转圈缝合,因为手直哆嗦,缝的血肉乱糟糟的,满手碎肉,贱妾的眼泪如雨成河,居然把手都冲洗干净了。
即使过了那么久,说起往事,元夫人的眼泪还是把一整条手帕殷湿了
尊一阵心酸,走过去,把手放在她耸动的肩上,“舅母,据说,外祖父和舅父是因为不尊圣旨,轻敌冒进,被丹图兵杀的大败,才被御前监军脱脱颜飞军法从事,用尚方宝剑斩下头颅的?”
元夫人哽咽道:是的,贱妾一夜之间不但没了家翁和夫君,还背上了败寇家属的名声,自然要把这事搞清楚,可是元家军因为和丹图一役,死伤大半,活着的怕受连累,跑的不剩几个了。
只有几个如右将军秦沛那样的,忠心耿耿,到处为元家喊冤叫屈,却因为脱脱颜飞和安王华柏青势力太大,阻隔圣听,告状无门。
尊:其实告到父皇面前也没用,他是不会信的。
元夫人冷笑:只要先帝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就会知道他们叔侄是陷害死的!
尊想了想,“父皇后来虽有些煳涂,但当时不到三十岁,十分精明,这种军国大事上,岂能任由脱脱颜飞一个黄门侍郎做手脚?
元夫人抽泣着抬头看尊,哭的红肿的眼睛里有几分迷茫:“哦?这种说法,贱妾还是第一次听说。”
尊道:二十七年前,金凉名将元起大将军和元宵一因为灭了金凉国以北的附属琉璃国,给金凉开疆拓土,后来就奉命镇守在那里。
那之后过了十一年,邻国丹图兵云门关犯境,元起叔侄领兵对峙,和敌方噩梦般的战争结束后,大惊之后大喜,先不可思议败的一塌煳涂,接下来又赢得莫名其妙。
只有十八岁的监军脱脱颜飞打算负责这场战役赢了的部分,输了的,都归罪于主帅元起,所以元起和元宵一被出奇不意,五大绑的像两只醉蟹,还没容分辨一二,就被他用尚方宝剑斩下头颅。
对于这个说法,元夫人直点头,同时又非常怕重提有关于丈夫死去的前因后果,她用了十七年,才把那一场噩梦忘记。
听见皇帝又道:脱脱颜飞其实是这么干的,他打仗之前先是宣读了皇帝不可轻敌冒进的圣旨,然后假意三人在研究战术之时,一力主张,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因为敌人偏偏扎营在我方从前挖好的一条废弃的地道上面,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要是使人先从地下过去,黑夜里地底下冒出来偷袭敌方的营寨,神鬼不知打他个措手不及,再加上外面的强攻,如此里应外合,就可以大获全胜!
当时元起觉得不妥,可是架不住侄子元宵一也同意脱脱颜飞的看法
为了一击必胜,前锋元宵一亲自领着二百名精锐,趁夜从地道过去,潜入敌方的营寨,然后大帅元起领兵在外围,看见里面放火
为号,就杀进去。
火倒是起了,元起急忙领着大军杀进去,哪知里面竟然空无一人,连派去地下偷偷潜入的二百名精锐都不见了,结果反倒中了敌人的埋伏,差一点儿全军覆没,幸亏,监军脱脱颜飞掩奇兵来的及时,又把丹图军杀的片甲不留,救了元起。
但是元宵一却做了俘虏,脱脱颜飞就用换俘虏的方式,把元宵一换回来了。
其后,元起叔侄自然到他的大帐里致谢,脱脱颜飞早就布置了刀斧手,出其不意抓了他们。
接着一个密奏,如实给父皇回禀这次战役的全过程,这个密奏至今保留,朕也看了。
即使隔了十七年,元夫人仍然满眼怒火,一拍桌子:这不是明摆着有人走漏了风声,提前给丹图军队报信?
偷袭是绝密,只有三个人知道。不是他们叔侄,用脚趾想都知道是谁搞的鬼!
为了自己立战功就出卖那么多将士的性命,先帝不会煳涂到,连这个都容忍脱脱颜飞!元家军里的人为了这个,牙都恨的咬碎了。
尊:舅母,兵不厌诈,脱脱颜飞也可以说他的建议是一种战术上的需要,是为了迷惑丹图兵。
而这场战役既然胜了,父皇关心的也就不在此了。
他关心的是,为何元起接了那样的圣旨,还禁不住别人的蛊惑,冒然出兵?这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是每一个君王最忌惮的。所以他才默许了脱脱颜飞先斩后奏。
元夫人悚然:“难道,先帝那时已起杀心,不过是假脱脱颜飞之手?”
“其实反过来了吧?应该是脱脱颜飞想杀元起叔侄,看准了父皇疑心过重这个软肋。”
二人默默不语,半晌,尊叹口气:“就因为元家军咽不下这口气,使人在脱脱颜飞下朝路上行刺,脱脱颜飞举起车夫做挡箭牌,侥幸逃过一劫,因此在父皇面前诬告母妃卖凶杀人,母妃才被打入冷宫,自戗而死”
元夫人激动又有些埋怨的口气,“陛下,贱妾以为您什么都不知道。”
“事关母妃的死因,朕自然要查个水落石出,可知道又怎么样?那个人又不在苇原宫,他在他的老窝白陀城。”
“可是他的女儿在!”()(。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四百八十五章 转了方向()
“事关母妃的死因,朕自然要查个水落石出,可知道又怎么样?那个人又不在苇原宫,他在他的老窝白陀城。”
“可是他的女儿在!”
元夫人一直死死盯着远处的白玉屏风,那上面是一个清丽冷艳的少女将军。
金环束长马尾,戎装铠甲,佩宝刀,骑着逸骊,身背连弩弓箭,肩膀上站着一只金眼鹰隼,她有着宫里所有女人都没有的那种英气美。
尊吓了一跳,觉得舅母的眼神就像要吃肉喝血般,十分怨毒,如一只利剑,快把那个玉屏风击碎了。
即使是刻像,尊也受不了它被那样注视,下意识地伸臂挡着,“舅母,别!她父亲是她父亲,她是她”
行事一向沉稳的年轻皇帝,这个可笑幼稚的举动,比语无伦次的
话更让元夫人哭笑不得,把她要砸屏风的冲动定住,把要求皇帝将骊妃打入冷宫的话堵在嘴边。
“陛下!事到如今,您还那么煳涂!还要护着那个妖女!”
尊斩钉截铁道:“骊妃肚子里有朕的孩子,朕不允许任何人动她一根头发!”
唉吁唉吁
元夫人一口恶气出不来,就像长途跋涉快要累死的老马般唿唿喘气,有些散乱的发髻上的攒珠步摇,还有长长的珠缀耳环,都在无规律地抖动着,跳跃着。
她肥胖的手掌紧紧抠着桌案雕刻的一角,把浑身的戾气与怨恨转嫁一些到无情的家具上。
然后,冷笑一声:“贱妾现在还没想动她,等到脱脱颜飞若有一天起兵造反,陛下就亲手杀了她,用她的血祭旗!”
尊苦着脸:用朕的血祭好了
您说什么?陛下?
没
陛下没有,贱妾有话,请陛下恩准。
元夫人刚又要跪,尊摆手:“舅母有什么请求只管说除了,为难骊妃”
这句话,又把元夫人气的不轻,“陛下,这苇原宫里,脱脱颜飞的人实在太多了,贱妾想陪在元德仪娘娘身边,毕竟她快生了。”
尊松口气:好!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于是元夫人住在了钟粹宫。
其实宫里的嫔妃临产前一天是允许其母来探视并陪在身边的,毕竟生产是事关生死的大事,等于到鬼门关熘一圈。
可是元夫人来的实在太早了,但华太后和慧妃都默许了,因为是皇帝的圣旨。
但是华太后考虑到元夫人按礼必须要每日到莲渔宫给骊妃请安,那可是冤家路窄,她担心会起什么风波,就打发人到钟粹宫,说元夫人专心照顾元德仪即可,可以不必给各宫主位晨昏定省。
脱脱渔总算是觉得华太后替她着想了一把,因为她怕见元夫人。
事实上,她怕见太皇太后,华太后,慧妃以及,宫里所有的人
她想见尊。
“也许是不想触景伤情,皇帝再也没有来清凉殿了”
脱脱渔听见清凉殿的掌事公公这样说,她还不知道尊早几天就搬走了,还特意来找他。
她看见那面刻有自己画像的玉屏风,也被用黄绸整个覆盖得严严实实。
从前他没有得到她的时候,想着把她的画像留在那里天天看。
如今,他就连真人都不想见了。
“据说,最近陛下除了去寿康宫看太皇太后,就没在内廷逗留,娘娘可以去前朝找陛下。”
掌事公公出了一个好主意,脱脱渔却摇摇头,她猜,去了以后会吃闭门羹。
她在清凉殿的寒瀑飞流前面徘徊,由于自己的任性,脱敏和那位掌事公公如临大敌,带着二十名内监,亦步亦趋。
自从她有孕,出于避忌,脱敏不再贴身侍奉她了,只是负责一些外围的事。
鉴于这瀑布连湖刚刚死过人,周围已经修上了一圈简易的围栏,是就地取材,竹子做的。
这道篱笆如天然屏障,虽然青翠古朴,但因为实在是太高了,十分违和,破坏了这地方整体的美感。
奔流下杂树的轰然声中,脱脱渔听见掌事公公这样告诉她。
“这是华太后娘娘的主意。”
真是可笑,人都死了,建这破东西做什么?何况想死,又不止这一处,这清凉殿四面环水,连来路都要过桥。
还不是做给自己看的。
脱脱渔觉得既心痛又沉重,全苇原宫没人来指着鼻子当面骂她,但全苇原宫都在无声地谴责
与全世界背离也就罢了,可是,可是,他也不理她了,说好的与子偕老呢?这么快就放手了?
四周长松修竹,浓翠蔽日,被夜风吹弹,如泣如诉,竟似他从前那无止境的耳语绵绵。
天这么快黑了,她很怕睡觉阿,孤零零地躺在那么大的床上,没有他的搂抱,就像没有饼皮包着的馅,心也会碎成渣渣。
因为皇帝不来,清凉殿各处没有亮那么多灯,但脱脱渔在的这一处,因为太监们举着那么多灯照着她,眼睛不眨地盯着她,就像生怕她也寻死似地。
“娘娘,这地方一到晚上,水汽浸骨,咱们还是回去吧?”
是回雪,她在身后小心翼翼地建议。
脱脱渔回头之前,拿着手帕擦干眼泪,问:“你做什么去了?”
“哦,华太后娘娘叫了奴婢去。”
哦?
回雪拉着她回去,轿辇上,脱脱渔忽然问:“咱们这是去哪里?”
因为天黑,她才发现,这并不是回莲渔宫的路。
回雪贼头贼脑地道:“娘娘,咱们这是要到慈恩宫去。”
脱脱渔更加面沉如水,“去那里做什么?”
怎么说呢,回雪决定直说:“华太后娘娘叫了奴婢去,她听说您最近闷闷不乐,就特意招流风哥进宫奏琴,想着让您和他见一面。”
哦?
回雪看见脱脱渔听见哥哥的名字,阴云密布的脸上分明霁了一下。
“嘿嘿嘿,亲娘就是亲娘,连这种事情也替娘娘做了,华太后娘娘真是母爱泛滥了。”
看见她不语,又道:“没关系,您见哥哥的时候,奴婢也在一旁陪着就是了。”
脱脱渔面无表情,“你去和太后娘娘说,虽然她很替我着想,虽然我也很想流风哥哥,但是我不能见他,因为我现在是个丑陋的大肚婆”
回雪笑道:“呦!还怕哥哥嫌弃你呀?告诉你,他不会的!”
脱脱渔不再废话,自轿辇上发号施令,“转头,回莲渔宫!”
脱敏在轿辇下答应着,就此转了方向()(。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四百八十六章 游光长廊()
其实勤政殿里,诺大的宫殿,百年嘉木遮天蔽日,高厦深门,只要把一扇扇巨大的交窗打开,让空气凉风流通,即使是一天最热的午后,还是蛮凉爽的,更别说此时已经放上大冰鉴,香风轮一扇助力,只如遥夜清秋半,可是皇帝偏不在里面待。
要在后面的游光长廊里走,那是冬天晒太阳的暖廊,此时由于阳光过份充足,自透明的琉璃瓦曝射下来,温度过高,宫人们早把其中的名贵鸟鱼缸,挪到附近的阴凉通风清廊里。
齐王阴山怕热,早想称病回府了,可这是议皇后人选,就是下油锅,他也要坚持。
皇帝的伯父豫王,安王华贵中,曹秉鲲,东城临,和脱脱象飞几个军机要臣也侍奉在侧,被强烈的阳光曝晒,脸上的毛孔里每时每刻冒出汗,众人拼命挥动扇子,都快扇破了,越扇越热,汗如雨下。
偏偏奉茶宫女不奉冰饮冻果,送上来了滚烫的茶。
众人顺势在放茶的玉石桌旁几个玉笋凳上坐了,却险些把屁股烫焦了。
旁人不敢说话,豫王先发话了,笑着打趣道:“陛下,等老臣几个把皇后人选议定,只怕都在这蒸笼里蒸熟了,到时候,赐喜饼,叫礼部把咱们这几份省出来,浪费了就不好了。”
几个人老臣子憋着想笑,却看见皇帝一张俊朗之极的脸也冷到极点,毫无半分喜色,不禁浑身打个冷战,霎时觉得不热了。
豫王心想,皇帝的意思很明显,要想不热死,就干脆利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并和众人谋求一致,速战速决。
反正他是皇族,要争皇后的嫔妃里自然没有他的女儿,他又率先道:“陛下,眼下骊妃,慧妃,阴妃,曹昭仪,元德仪,五位娘娘,若要是按祖制,以品级高低论,自然是骊妃娘娘做皇后,所以老臣赞成骊妃娘娘。”
他这么公然献媚,剩下的几个人都侧目。
额头一滴滴的汗珠滴到眼睛里,阴山眨眨眼,“泪眼婆娑”地看着豫王,那眼神分明在说:老家伙!我拜托你提议阴妃,你满口答应,现在就倒戈,真是个王八蛋!
可是他一瞧剩下的几位,都是一个表情,一下子明白了,他们都拜托他了,所以豫王提议谁,都是得罪人,不如说出皇帝心中的人选,因为皇帝可给他儿子张京一个兵部尚书的肥缺。
果然,皇帝听见这个提议,虽没有说什么话,但表情柔和了许多。
剩下的人,一一表态,阴山自然赞成阴妃,安王赞成骊妃,曹秉鲲赞成曹昭仪,东城临赞成元德仪,脱脱象飞赞成慧妃。
都是临时改弦易辙,尊并不问脱脱象飞,因为他的女儿脱脱鹿乃之死,他已经视骊妃为敌,
尊只是奇怪地问安王,“安王你怎么临时变卦了?要是记得没错,华太后应该是赞成慧妃的吧?”
华贵中笑嘻嘻站起来,躬身道:“老嗷臣,十分喜喜爱骊妃娘娘!”
曹秉鲲点头道:“从前骊妃娘娘议政的时候,替安王爷舌战群臣,骂遍文武,看来安王爷对骊妃娘娘是死心塌地了。”
眼看骊妃做皇后已成定局,阴山,脱脱象飞和东城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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