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德仪把母亲的一幅纱裙角举起来,用绷紧紧固定。
两人在锦盒里找到要用的缎带,和绣线,穿针引线,缎带的边都是提前用蜡烛烧过的,以防脱毛边。
挽成一朵,用绣线在破损的口子上固定,一朵一朵覆盖在上面,缎绣用直针法,也很容易。
元夫人瞧着两个心灵手巧的女子像变戏法似地,在裙子上绣出一朵朵可爱的富丽的小和叶子。
赞叹道:哎!娘娘不枉了陛下赐号‘慧’字,真是秀外慧中,文章写的好,女红也这般出色!”
慧妃笑的手软,一边绣一边道:“哪里?元夫人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大美人,生下元德仪和元承荣这样出色的女儿。”
“还行吧,就是后来喝水都长肉。元德仪娘娘的相貌像贱妾年轻时候了,不过不是那么太细白,只是仗着眼大嘴小,还勉强不算太差。元承荣娘娘可是像了陛下的生母孝慈皇太后了,又白又嫩,模样也更甜美些。”
每个上了年纪的女人都爱炫耀自己曾经的美丽,元夫人也不例外。()
第四百六十七章 风声鹤唳()
每个上了年纪的女人都爱炫耀自己曾经的美丽,元夫人也不例外。
慧妃完成一朵,回两针,用小银剪子把线尾从背面剪断。
“陛下幼年失母,心里对母妃始终有一份深切的追思,元承荣的相貌又和孝慈太后如出一辙,因此,陛下特别喜爱元承荣,成天揪她鬟髻上的发辫,教她骑马,两个人共乘一骑,别提多亲热了。”
这些事,元夫人早听小女儿说了无数遍,但她就是爱听,每一次听都像第一次,这次听见从慧妃的嘴里说出来,更加高兴,故意问女儿元德仪:“是真的么?”
元德仪知道母亲老毛病又犯了,也像第一次回答:“那是去年妹妹刚进宫时,因为想家总是哭,太皇太后要陛下多陪陪她,所以陛下总把她带在身边,看蹴鞠,赛马会可妹妹胆小,不会骑马,陛下还亲自教来着,不过,后来陛下因为国事繁忙,妹妹也习惯了宫中的生活,就渐渐少带她了”
说话间,两人大功告成,元夫人看着裙角盛开的一簇缎带,栩栩如生,发着绸缎特有的柔亮,扭着水桶腰转了一圈。
“这是贱妾这一辈子,穿过的最美丽的裙子。”
慧妃和元德仪笑的直不起腰,哈哈哈!哈哈哈!
胡腊八也被虎背熊腰的老妇人逗的收针线锦盒的时候,手都软了。
慧妃道:“元夫人很风趣,不像东城夫人那般严肃。”
元夫人道:“贱妾一直很严肃哦,只不过,不知道怎么谢谢娘娘缝合衣裙的大恩大德,所以逗您千金一笑。”
慧妃笑道:“真的,深宫寂寞,本宫帮华太后娘娘把后宫的政务料理完,有时看看还早,就和元德仪,元承荣逛逛御园,斗斗草,扑蝴蝶,绣下棋,这日子倒也混着过去了。”
元夫人把话题重新集中在小女儿身上,“原来陛下是喜欢元承荣娘娘的,贱妾还以为那孩子口无遮拦,顽皮胡闹,惹陛下讨厌。”
慧妃道:“元夫人有所不知,陛下就喜欢口无遮拦,胡闹顽皮的,如今独得宠爱的骊妃,她可比元承荣胡闹一百倍,一千倍。”
元夫人非常不喜把自家的宝贝女儿和那个不要脸的贱货相提并论,可是也不好明说,就淡淡道:“那感情好,贱妾想求慧妃娘娘提契提契元承荣娘娘。”
慧妃一击掌,像是想起什么,道:“夫人不说本宫还忘了,本来答应给元承荣和陛下在五月里补过生辰。可是,许是怕骊妃知道了心里不痛快,本宫递进去的话,陛下到现在也没回复。”
元德仪微笑道:“多谢娘娘一番苦心安排,有了贺兰美人的前车之鉴,现在后宫里没人敢奢望陛下的临幸。”
慧妃道:话是那么说,可本宫说话不算数,要被元承荣埋怨的耳朵发烧了。
她的话,让元夫人感动不已,“虽然都姓脱脱,但慧妃娘娘真是贤良淑德,不愧是嫔妃之首,若说后宫里哪一位娘娘有中宫之德,非您莫属。”
慧妃摇头道:“快别说这样的话了,传到旁人耳朵里,以为本宫觊觎中宫之位。其实,本宫别无所求,只求能侍奉在陛下身边一辈子,就很知足了,哪里敢去奢望皇后的位置?还是让给陛下每夜相陪的女人罢!”
元德仪看她又像是受伤了的样子,就问:“陛下又当着您的面和骊妃娘娘亲热了么?”
这一次慧妃冷笑加摇头:“你知道,本宫从来受不得骊妃那轻狂样儿,总是想法子躲了,因此最近少见。只是大前天夜里,骊妃她不知道又发的什么疯,非要陛下冒雨陪着她前往懿坤宫,又干脆睡在椒房殿里,勾引着陛下整夜宠幸,也许她是想换个地方新鲜新鲜”
她的话说了一半,元德仪就勃然变色:换个地方新鲜新鲜?她怎么可以这样?中宫是什么地方?除陛下之外,所有人都要下轿下马恭行大礼后,步行走过的地方。
那椒房殿,是皇后娘娘和陛下合卺的地方。
骊妃娘娘居然在那里以有孕之身侍寝,还整夜逗留,亵渎中宫,按宫规是要被打入冷宫的,难道就没人管管她?
慧妃从鼻子里哼!一声。“太皇太后病着,因此谁也没敢在她老人家面前多言,免得她生气,加重病情。”
元德仪道:“华太后娘娘主理后宫,她怎么说?”
慧妃:你知道,就算她不是骊妃的生母,陛下登基之初,她也一早声称身为庶母,不方便过问陛下床第枕席之事。”
看见两个年轻的嫔妃这样沉不住气,元夫人低头念一句阿弥陀佛,“两位娘娘冷静下来,其实骊妃娘娘即使睡在中宫一夜又怎么样呢?不过是做不了中宫之主过过干瘾,听闻太皇太后已经做主要把丹图郡主迎进宫做皇后,到时候,她被番邦女子踩在脚下,能蹦哒到哪儿去呢?”
慧妃看着元夫人,“夫人还不知道呢,这两天骊妃为了这事,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陛下被她作的头疼,亲笔密函给丹图的萧太后,拒绝了两国联姻,太皇太后知道了,本来只是咳嗽两声,竟然气的认真病重了呢!”
什么?
元夫人有些懵了,怎么可能?这么大的事,事关金凉国生死存亡,皇帝他怎么这样糊涂?
为了这个,慧妃都快气疯了,所以又顾不得凤仪,“事到如今,陛下是没有什么不能为她做的了。丹图的婚事告吹,骊妃本就是后宫品级最高的嫔妃之一,还怀着身孕,只怕等太皇太后气一消,病势一轻,立刻就会下旨立她做皇后了。”
她滔滔不绝,她身边的掌事胡腊八道:“慧妃娘娘!都姓脱脱,骊妃娘娘做了皇后,替脱脱一族光大门楣,您也跟着沾光,只是,就算是高兴,也不应该露出来,免得落旁人话把”
慧妃醒悟地点点头。
元夫人听了慧妃和鸿渐宫掌事太监的话,如鹤唳风声,头一晕,几乎栽倒在地。
元德仪急忙扶着:“母亲,您怎么了?”
“没”()
第四百六十八章 白雪塔()
入夜,御景宫御书房里,皇帝正批奏折。
御史钦差房弘毅在全国范围之内,以核查冤案,无头案为名,开始整治地方贪官,一连罢黜了几个州的州官县官,由于地方官全和在京朝臣沾亲带故,所以这几天求情喊冤的折子海了,堆满御案。
听见内监在外面报:陛下,华太后娘娘到了。
快请进来。
少顷,只有元承荣换了鞋进来了,跪地行礼后,站起来娇声道:“陛下,华太后娘娘在外面廊上,她说您案牍劳形,后面园里走走,休息休息眼睛。”
尊放下笔,伸个懒腰,哦,真的很累
元承荣过去,伸手拉他,“您快一点儿,别让太后娘娘等。”
尊起来,二人出了御书房,到门廊间又换了鞋,出去看见华太后和几个慈恩宫的人站在那里等候。
尊走过去,扶住华太后伸过来的手臂,微微低头行礼:太后娘娘真是稀客。
“听说茶开了,哀家来瞧瞧,没有打扰到陛下吧?”
哪里?
御景宫的园名为雪塔园,种的全是茶,都是白色的,品种单一,是白雪塔。
远远地,一股芬芳馥郁如勾魂使,人就不由自主寻着芳香,走进拱形雕刻的园门,铺天盖地绿色中的白印入眼帘,洁白如雪。
今年天气热的早,雨水又充沛,所以期提前了。
大朵成圆形,层次分明,纷繁复杂,密缀绿枝,圆凝冻蕊,得月光青睐,一线光分,被清风自扫,簇簇妍香媚好。
元承荣惊叹,实在是太美了!
白色的原来也不朴素,原来可以这么富丽奢华,又不失纯洁。
她的心神俱醉,情不自禁,把小手伸进尊的大手里,尊握住了,笑道:“你不是喜欢红牡丹么?”
元承荣道:唔,看了它,就不喜欢红牡丹了,看了它就不喜欢其他的任何了,您说怪不怪
这就是白雪塔的独特之处吧?任何人在这“白雪皑皑”的纯美世界里行走,白色的瓣飘零,都认为自己是一个仙。
除了华太后,今日她身上摒弃了所有的颜色。
穿着黑纱宫装,高高发髻上戴着银雕镶黑宝石白珍珠的凤冠,这一切本平常,但她又戴着一个黑面纱,这让她看起来像一个巫婆,或者说,一个徘徊在人间的幽灵
隔着面纱呼吸香气,华太后低声道:“你父皇总是个痴人,喜欢的都只有山茶,又只喜欢白色,殊不知,一个园里百千色,争奇斗艳,会更美。”
尊有不同意见:“太后娘娘虽这么说,但是百争艳,太过纷杂。这里则有一种专注的美,专一才能到极致的境界,就像夜空只有一个月亮,就像繁星点点,细看它们都是一个模样。”
说着,随手摘下一朵,轻轻给她簪在鬓边。
华太后站在那里,抬头,看年轻男孩子的脸色,如玉茶,俊美异常
打趣道:哦,陛下,这朵那么美,来到哀家的头上,它委屈得要哭了,它应该戴在元承荣的头上才对。
元承荣歪着小脑袋道:“太后娘娘年轻时候一定很美,不输给这朵。”
华太后用手抚鬓,“这孩子,小嘴真甜”
三个人继续走,元承荣依旧让尊牵着手,当着一向端肃的华太后面前,尊有些不自在,即刻轻轻挣脱了。
华太后看在眼里,就分别拿起二人的手,使它们紧紧握在一起,
“陛下,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空折枝”
听了华太后的话,元承荣的小脸都红透了,抬头和尊对视,看见他也对着自己微笑,一颗少女心欢喜的要炸了。
三个人继续走,华太后看着那些,喟叹道:“据说,你父皇是遇到脱脱颜飞以后,才喜欢茶的,可想而知,这些是谁的映照。”
尊点点头:“不过,以比喻一个男人终究失了阳刚之气。”
旁边于往今接话:“陛下是不是想说,这些和骊妃娘娘完美地配一脸?”
尊瞪了他一眼,却因为听到了一个叫人蕉心卷缩的名字,身心如浸在蜜中,“胡说八道,罚你拣最好的,剪了给莲渔宫送去。”
于往今道:“这里多美?不如老奴去宣娘娘来?”
“不可,她这会子在跟回雪学舞蹈,据说对顺产有好处。”
“原来陛下是被骊妃娘娘撵出来了?”
“废话,一大堆女人,穿着肚兜轻纱薄绡裤,她怎么肯让朕在一旁观看?”
元承荣忍不住插了一句话:“哪来的一大堆女人呢?”
“宫里的嫔妃还不多的是?”
元承荣拍手,“嫔妾也要去!”
可能她觉得在一旁有打扰到华太后和皇帝说话,虽然她极不情愿放开尊的手。
于往今笑道:娘娘,咱们剪些再走吧?
好!
二人到匠那里拿剪的工具。
华太后道:“陛下,哀家来是想跟您谈谈有关慧妃母亲客氏的事。”
“哦,有什么事,太后自己拿主意好了,朕可懒得管。”
华太后听他的语气,又瞧瞧他的神情,埋怨道:“您想到哪去了?不是那样的!”
尊笑起来:“不是吗?朕还以为她像骊妃的乳母脱嬷嬷,看上了御医院的哪个御医。”
“就是因为满宫里的人都和陛下一样,只把慧妃的母亲当成一个奴婢,客氏才伤心不已。”
尊低头让过一枝低矮的山茶,“太后娘娘,这也许要怪慧妃自己吧,她当初区区才人,品级低微,深宫郁郁不得志,因此认了亲生母亲。后来一步登天,做了妃位,就有了后悔的意思,这一点,从她对她母亲后来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若不是碍着太后娘娘您离不开客氏,慧妃只怕早把这个出身微贱,撇下幼年的她,嫁给别人的母亲送出宫去,永不再见。”
华太后道:常言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总是慧妃性子太要强,为了这个客氏常常暗暗啼哭,哀家看她一把年纪了,也怪可怜的。”
尊知道,客氏让华太后感同身受了,就道:“太后娘娘希望朕怎么做?”()
第四百六十九章 砌下落花乱如雪()
华太后道:“客氏常常暗暗啼哭,哀家看她一把年纪了,也怪可怜的。”
尊知道,客氏让华太后感同身受了,就道:“太后娘娘希望朕怎么做?”
“哀家想请陛下封她个四品的郡君,因为按照慧妃的品级,她的母亲尽可以当的起了。”
踏着脚下随风落下的白色瓣,尊想了一会儿。
“太后娘娘,其实若可以封,慧妃早就提出来了吧?也就不用想抛弃亲生母亲了。”
“想那客氏,她虽说女儿贵为妃,但实际上,慧妃是在魏王名下的女儿,这一点,无论是宫外的户籍,还是宫里尚宫局登记在册的后妃母家名录上,都明确记载。若此时封客氏,就要先把慧妃归到她第二任丈夫的名下,可如此一来,作为平民之子,她进宫只能是宫女,又怎么能做嫔妃?”
华太后连连点头,“是哀家思虑不周。”
又叹口气道:“陛下,其实,客氏这么苦求哀家也是事出有因,您知道,慧妃她还有个哥哥,叫脱脱朔明,文武双全,自幼跟着魏王长大,魏王对这个义子十分看重。”
“昨儿个脱脱朔明有信到了,说他二十有五了,一直因为军务繁忙,把个人的婚事耽搁了,魏王便给他议婚,对方是您拒婚的女子。”
尊想到了脱脱颜飞会和丹图联姻,没想到这么快,简直神速,也许是自己的拒婚使萧太后的自尊心受到不小的打击,否则怎么会这么快,两家就一拍即合了。
听见华太后又道:“丹图王朝萧太后的侄女,那人家也是郡主了,按礼,这位郡主准新娘在白驼城见了家翁魏王,就会转道来大都觐见陛下,见见小姑慧妃和婆母客氏,之后再回白驼城完婚。”
尊笑道:“原来是丑婆母没脸见儿媳?哈哈哈!”
“可不是,客氏为此焦心,想想,连慧妃这个亲生女儿都对她那样,何况是外姓外族的女儿?陛下,难道就再没有别的法子帮帮她了?”
“哦,这个朕,真的帮不了她,因为脱脱朔明的情况也是一样,做为从三品的琉州副都统帅,母亲封个郡君绝对不是问题,但他也是脱脱颜飞的儿子,跟客氏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若是从其他途径想法子,一来客氏在第二任夫家没有儿子,丈夫又死了好几年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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