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只是你的假设吧?把她往好处想?她至今尚未侍寝,你宠冠后宫,你想她会不嫉妒你?”
追问彻底惹怒了脱脱渔,“脱脱朔华你够了!就算她一时糊涂,她不是别人,是我的姐妹!是伯父的女儿,父亲曾说,象飞伯伯是他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你敢动脱脱鹿乃,伤害了象飞伯伯,我跟你没完!”
她一生气,吓的尊忙道:“这事就到此为止,骊妃她不能生气,慧妃退下!”
有身孕了不起!
慧妃只好悻悻地起来,躬身道:是,陛下。
她走了,斋堂里,良久无人说话,脱脱渔靠在尊的肩头,轻轻哭泣,“陛下,您相信哪一种?”
尊笑道:“第一种。”
“为什么?”脱脱渔挂着泪珠笑了。
尊给她擦眼泪:“既然这么容易猜到是她,她又怎么敢呢?”
太皇太后念经:有道理!有道理!
脱脱渔道:“可是,这事情太可怕,只要慧妃查到鹿乃姐姐头上,即使她是无意的,也会被赐死吧?”
尊道:可见罗织罪名多么容易,冤狱多么普遍!明天,朕就把房弘毅从石堡关调回来,拜监察御史,带着皇城司的人,开始一个州一个州地大范围调查各地方州府县衙的刑狱案件卷宗,重新甄别罪犯,慎重量刑,避免冤狱。
皇帝总是不打在意后宫的小事,他的注意力全在前朝。
脱脱渔急忙道:“陛下,臣妾愿意和房弘毅一起去,微服私访”
尊道:做梦吧你!
太皇太后也道:你给哀家好好待着养胎!不然拐棍伺候
又道:“哀家就怕你在宫里树敌太多,这养胎不易,才叫你来寿康宫用膳,没想到这样也给了人可趁之机,那以后,你的饮食就交给马公公亲自负责好了,哀家看着,可别再有什么差池”
其实太皇太后的慈爱,常常似有若无,但千金之重。
脱脱渔的鼻子酸溜溜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太皇太后,您喜欢他(她)么?”
太皇太后没回头看她,只是看向低眉的菩萨,“不是哀家喜欢他(她),是陛下喜欢,今日幸亏佛祖保佑,让康拒绝鱼丸,不然,你一直吃下去,肚子里的孩子没了,陛下岂不是要怨煞哀家了”
尊和脱脱渔面面相觑,气氛尴尬。
这时候,马公公抱着康进来了,气喘吁吁,“寿王殿下最近重了好多,老奴快抱不动了。”
脱脱渔道:那是因为他被您精心喂养。
康一进来,斋堂里立刻欢声笑语,不快一扫而空。
后来回莲渔宫,就下起雨来。
雨一直下到天亮还没停,尊把早朝都推了,陪着她。
刘一守又来把脉,笑道:“陛下不必这么紧张,老臣会看着调理娘娘病况,脱嬷嬷亲自煎药,您还是议政去吧。”
尊点点头,吩咐回雪,晓喻六宫,莲渔宫骊妃要安胎静养,任何人不许打扰。
午后,芳若宫里,小雨依旧没停,脱脱容华正在玫瑰园里和储婉仪下棋。
“娘娘!娘娘!不好了!”
脱脱容华看是自己的掌事公公,那么惶急,满头大汗。
“怎么了?”
“内管监的厉半山厉公公来了”
“他来做什么?”
刚问了一句,就看见厉半山已经领着一群内监进来了。
脱脱容华看见他脸上从额头到嘴角的一道疤,就吓的尖叫起来。
储婉仪还比她胆子要大一些,就问:“厉公公,什么事阿?”
厉半山行过礼,躬身道:“回婉仪娘娘的话,奴婢奉华太后娘娘之命,彻查贺兰雪投毒加害骊妃娘娘一事。”
哦,原来如此。
储婉仪又道:“可是为什么要搜芳若宫?贺兰雪她住紫宸宫。”
“是的,娘娘,紫宸宫绿倚轩已经搜过了,从贺兰雪的住处搜出了一些当门子,据宫人交代,她的主人所用的极品麝香,就是从您这里买的。”
说着,一挥手,“搜宫!”
脱脱容华已经吓得不会说话了,她制作各种香料卖,自然宫里也有那东西,贺兰雪缠着买一些,她只好答应了,可是,做梦也想不到,贺兰雪会用它来害人。
“可是,可是贺兰雪明明是因为做鱼丸不小心留下了刺,才被太皇太后发遣到尚刑司的,不是么?”
储婉仪感到事有蹊跷。
厉半山真是讨厌和这些个女子打交道,一个个表面上像小白兔,其实毒如蛇蝎。
就命身边的一个内监给她讲事情的经过。
然后警告道:“这事情华太后娘娘不希望闹大,而且,骊妃娘娘也不想为难自家人,要是魏王爷那边知道这是脱脱容华背后主谋,他会怎么想象飞大人?可是!”
他加重语气,“这事情也不能就这么罢了,姑息养奸,只会使更多的嫔妃受害!”
储婉仪总算是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第一个念头,自己可是这些嫔妃里最没有身家背景的,上牙打下牙哆嗦着,“既然这样,厉公公你就好好查查,本宫就先回了”
她说着话,没得到厉半山的首肯,就又补充:“本宫发誓,没有参与其中,也从来不知道脱脱容华这里有麝香。”
厉半山这才点点头允了,储婉仪如蒙大赦,飞跑出去了,头都不敢回。
脱脱容华看着凶神恶煞的内监们搜查她的宫殿,自己怎么成了害骊妃的主谋了?这真是坐在家中,祸从天降。()
第四百四十八章重要的东西()
脱脱容华看着凶神恶煞的内监们搜查她的宫殿,这真是坐在家中,祸从天降。
自从进了宫,还没有这么多人来过,除非是皇帝亲临。
不过,皇帝还真来过一次,可却不是来找自己的。
他是来找脱脱渔的。
那天脱脱渔在慈恩宫里被华太后娘娘说了几句,就心情不好,跑来散心,没想到皇帝去慈恩宫找不到她,又一路跟着她来了,就在这玫瑰园的制香坊里里,他抱着脱脱渔,说不尽的绵绵情话
说不嫉妒是假的,可是,她很认命,就像母亲说的,嫁了人,夫婿喜欢不喜欢,都是命
所以她与世无争,只想着在苇原宫里静静地养,制香,一辈子
可是不成。
忽然想起容妃是怎么死的,在尚刑司受刑不过,咬舌自尽!而且,她死了,也不是一了百了,她父亲阴灿的头颅都被献给了皇帝,这,难道就是自己的下场
天哪!
死就死吧,为什么还要受尽折磨再死呢?为什么还要连累家人呢?
正想着,已经有两个内监从她寝殿带锁的锦匣里,搜出了极品麝香,甚至制香坊里还有一本账薄,上面记得清清楚楚,某年某月某日,贺兰美人买麝香几两几钱,入药
铁证如山。
“走吧,到华太后娘娘面前说去吧。”
一个胖大的公公过来拽她。
她对着看起来凶巴巴的厉半山道:“厉公公,本宫可不可以进去换一件衣服?”
厉半山不语,他身边的另一个瘦高太监尖利地大声呵斥:“娘娘,这又不是去赴宴!”
脱脱容华脸上潮红,含羞带怯地道:“不瞒这位公公,本宫刚刚因为实在太害怕,就湿了”
太监们明白了,嗤笑道:还以为您胆大包天呢!居然敢做不敢当!现在怕的尿裤子,早干嘛去了?
厉半山只好挥挥手,算是同意了,“一刻不出来,奴婢可就不客气了。”
脱脱容华急忙向寝殿走去。
一进去,宫女太监们一个个眼泪汪汪,跪在地上行礼。
她的眼泪也止不住簌簌而下,一个贴身宫女道:“娘娘,奴婢们想出去找骊妃娘娘求个情,可是,如今芳若宫已经不能随意进出。”
脱脱容华摇摇头:所有人出去,本宫要换衣衫。
太监们出去了,宫女不走,“出去!”
她厉声道,第一次这样严厉地训斥宫人,她们都吓得出去了。
寝殿里安静极了,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她环顾四周,这寝宫里,浮动着浓郁的驱赶不散的香气,像手,环绕着她。
闭着眼睛,她双手搂住自己,深深地吸一口。
她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稍稍能够感知被人拥抱着的感觉。
再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就像遭了贼,到处一片狼藉。
各种摆件,装饰品,上百个精致的首饰盒乱散着一地。
很有些值钱的被顺手牵羊了。
她顾不得这些,在那堆东西里一阵乱翻。
其实,没人要的,才是重要的东西,它们都还在:
她对家的思念,对父母的思念,她的寂寞,芳香,还有一小瓶鸩汁
这是毒参的一种,不同于真正的鸩毒,不同于那禽类的疯狂,它是植物,是黑斯国对犯人施刑的常用毒剂。
这也是一种臭名昭著的植物,这种有剧毒的伞形植物散发着令人十分不爽的气味,闻起来有一股像鼠尿一样的臭味,喝了能使人一瞬间呼吸窒息,肌肉麻痹
天知道,只是因为好奇,当初她用最香的麝香和贺兰美人的这瓶最臭的东西交换,难道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她颤抖着打开木塞子,一股刺鼻的味道令她作呕,头发根都立起来,和针一样,她胆小的,连一只蚂蚁都没踩死过,如今,她要杀了自己,听见外面内管监的人在大叫:“容华娘娘!出来!不然,奴婢们可不管您是光着的!”
这就像催命符,她一咬牙,举起那瓶液体,一饮而尽
等脱脱渔知道这个消息,已经是七天后了,其实,满宫里的人没人敢告诉她,是尊亲口告诉的。
果然,脱脱渔狂怒,要跑出去找慧妃问个明白。
尊紧紧抱着,“怕你伤心,朕本来想一辈子不告诉你的,可是,又觉得不行,不过,脱脱容华是畏罪自杀,你问旁人,问得着么?”
“那您把她叫来!臣妾当面问问她,我都说不追究了,她为什么还要拿这事大做文章?”
冷静下来之后,脱脱渔命回雪把脱脱容华的贴身宫女叫来。
听她说起当日鹿乃死之前的一些事情,不由得扑到尊怀里,放声痛哭。
尊都慌了,劝道:“御医交代了,你刚刚好了,不能激动不能生气”
脱脱渔哽咽着,“陛下,这都要怪臣妾,不忿当初阴山的儿子阴有禄,不许脱脱家的宗室女进宫为嫔御,就一手策划,让鹿乃姐姐顺利进宫来。”
“可是,阴山倒了,我利用完了她,就把她搁在一旁,任她老死宫中,我太坏了!用她一生的幸福玩弄权术,不仅如此,还连累的她服毒自尽,我对不起象飞伯父,宇明哥那里,我又如何交代?”
她哭的抬不起头来,尊只好命回雪端水来,绞了巾帕给她洗脸。
“朕已经对外宣称,脱脱容华因为素有喘鸣症(哮喘),在制香的时候,诱发暴症猛烈,来不及看御医就死了。”
脱脱渔冷冷一哼,宫里的事就是这样,明明一件十分简单的事,硬是拐弯分叉,弄到极复杂,让人雾里看,分不清真假,辨不清对错。
而宫外的亲人,则被愚弄,不管是甘心被愚弄,还是不愿被愚弄,都只有一个选择:闭上嘴巴,接受现实。
尊看见脱脱渔的表情,自然猜到了她对自己伪造脱脱容华的死因不满。
“朕知道你怎么想,不过,蝼蚁尚且偷生,脱脱容华为什么要死?为什么不想辩个明白?”
“其一,真是畏罪自杀,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嫔御自戗是大罪,母家会被连坐,难不成,你要你的象飞伯父,宇明哥也为此付出代价?”()
第四百四十九章 别辜负粉身碎骨()
尊分析道:“其一,脱脱鹿乃真是畏罪自杀,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嫔御自戗是大罪,母家会被连坐,难不成,你要你的象飞伯父,宇明哥也为此付出代价?”
不!脱脱渔拼命摇头。
“第二种,就是你认为的那种,她无意的,帮着从宫外买麝香,这也只是嫔妃之间普通的交易而已,那她毫不辩白,就选择死,又为了什么?”
这种讨论对于一个死者来说虽然毫无意义,但对于怀念她的人,必不可少。
“哼!当初臣妾也差一点儿被慧妃押往尚刑司,那时想起来容妃咬舌自尽,就太怕了,想一头碰死在宫柱上算了”
脱脱渔感同身受鹿乃姐姐当时的心情,又是一阵心悸,强自稳了稳气息,御医其实已经警告不能过于情绪。
可是听见尊又道:“和容妃不同,以安王华贵中和脱脱象飞之间的关系,送尚刑司之前,华太后一定会给脱脱鹿乃机会申辩,而且,也会让朕听听她怎么说。”
“那既然能见到陛下,她为什么还要死?”
“因为朕见了她,听她说过,也是要赐死的。”
“什么?”
脱脱渔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尊知道,现在的爱激惹激动,除了身体上的变化不能适应,令她迷茫,也因为是麝香导致阳热过胜,情绪不稳,这由不得她。
就捏着她的下巴,仿佛马上要用更灼热的方式使她冷静下来,果然,即使一刻也离不开,脱脱渔在这种时候,也有些反感他的唇舌袭击,嚷着:您倒是说说看阿?
却退而求其次,头微微低下来,长长的睫毛盖着休息不好的眼底黛青,这是给他信号,让他亲自己的眼睛。
其实她不知道,这样子更要命。
“您说,鹿乃姐姐她为什么一定要死?”
她的眼睛在他口中,一片微热的漆黑,但他要回答她的话,就离开了,“因为朕是皇帝,你腹中是朕的孩儿!”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
但是脱脱渔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他一定气坏了吧?君王一怒,不杀人不足以平息怒火。
尊看着她因为停止摄入麝香,容颜就不似前些时日那般华光四射,有一种不健康的病态,更加怜惜起来,双手用力握着她的手臂,看着哀怨的眼睛,“就算你不爱听,朕也要说,脱脱鹿乃其实可以不用死的,都是因为你!”
脱脱渔点点头,可不就是因为我么?要是我没有身孕
尊看透她的想法,“你想歪了”
哦?歪了?我什么时候正过
尊道:“因为你心慈手软,在贺兰雪认罪之后,没有立即杀了她,而且,你早猜到这麝香的来源或许和脱脱鹿乃有关,也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她销毁一切证据,这给了其他人可趁之机,用这事大做文章,现在,你什么也不能做,因为你是受害者。”
脱脱渔觉得自己有孕了以后,就像个傻子,脑筋迟钝,可是,究其原因,这事没有六宫主政的华太后过问,单单靠着慧妃一个人,是调遣不动厉半山的,而她万万没想到,以安王和象飞伯父十年的交情,华太后能干掉人家的女儿
这个男人好像什么都知道
她想说出心里对华太后的疑惑,却又住了口,看着尊的眼睛,神光敛含,深不见底,不能说不能说
能说的只有:“陛下,臣妾这几天按时服安胎药,那些症状慢慢轻了,感觉好了很多,刘一手他怎么说?”
尊侧过头,眼锋扫她羞红的耳朵,笑道:“你很想么?他虽然说可以了,不过,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再等几天吧”
脱脱渔故意噘嘴,“臣妾和陛下在一起,每次都被华太后知道了,都骂的不轻,说丢了父亲的脸。按说她和臣妾是这样一种关系,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这样子实在太尴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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