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和你的看法正好相反,储虎之所以那么嚣张,都是其父储良辰的纵容,储虎不过一介布衣,他父亲乃是朝堂命官,因此绝对不能姑息迁就,否则,将来皇亲国戚个个如此,怎么收拾?”
“杀了他容易,能起什么震慑作用?皇亲国戚里哪里有一个是这么芝麻绿豆大的官?您打死蚊子,老虎会害怕么?别人只会想是因为他无权无势才被处置了,不如叫他痛改前非,做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反而起个表率作用。”
“朕看不容易,一个人由俭入奢易,可是如今再让他过穷日子,比登天还难!”
“嘿!那也是有命享受为前提,如今只叫他死过一回,他也许就大彻大悟了!之后,就找人盯着他,再犯一次,杀无赦!”
尊点点头,就再给他一次机会。
是啊,陛下再给他一次机会
几个松子皮又落下来,里面居然还夹杂着一滴泪,正落在尊的脸上。
“你哭了?”
“因为储良辰,嫔妾想父亲了”
尊不语。
“陛下,您在延英殿大庭广众之下牵嫔妾的手,嫔妾多希望,是父亲亲手把嫔妾交给您,说,小女顽劣,本不堪侍奉在君侧,但蔽帚自珍,希望陛下今后多多担待她一些,然后,陛下说”
脱脱渔不知道,若是父亲在场,把她交给皇帝,皇帝会怎么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一定抽出龙逢刀杀了他
她的眼泪又涌出来,今夜就像出嫁的新娘,无比想念父亲,对她来说,父亲的一切糟透了,给了她一个地狱般的童年,她能听懂人话的时候,他第一句话就是:不许哭!
以至于她从来没有当着别人的面哭过。
接着,她懵懂少年时期,因为知道了父亲和皇帝的混乱关系,而掉到了地狱的第十八层。
可是,并不是父母越完美无缺,孩子越爱他们
天知道,父亲为了今天的一切,为了脱脱一族,不择手段,枉杀了多少人!
可是,他不过是时代的囚徒。
硬要给他找一个借口的话,他的一切糟透了也精彩极了,一个脱脱颜飞的时代!那是一场大雨,铺天盖地,冲进雨里,一片漆黑,很冷,望向夜空想找寻月亮,但却找不到,连星星都没有,只有雨。
所有的信仰都被雨冲垮了,所有的幻想与愿望全部变成了一片虚无。那疯卷世界的伟大的脱脱颜飞时代。
脱脱渔再一次被那场无处不在的大雨淋的湿透,或许,她因为他而感到害怕,痛苦,迷茫,心碎可也是因为他,她才可以不用犯下同样的错误,因为他,她永远不会偏离正确的路太远,更是因为他,她学会了待在安全的一面免受伤害
尊盯着房梁上的人,小小的孤单的颤抖的身躯。
“鱼儿下来,到朕的怀里来。”
亲昵的呼唤,就像母亲喊孩子回家。
脱脱渔用一根绳子猴子一样溜下来。
尊急忙接住,替她脱了外衣,拢了头发,去了耳环项链,都收在帕子里包好,塞在枕头下面
她只着肚兜小衣,二人相拥而眠,一会儿,感觉脸上落下更多的松子皮,抬头看,猴王蹲在房梁上嗑松子()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百二十一章 镶金边的妖妃()
储良辰不知睡了多久。
他终于醒了,被冻醒的。
睁眼后,又闭上了,睁不睁都一样,四周黑的像地狱,什么也看不见。他怀疑自己根本就是在地狱里。
听见哭泣声,熟悉的人,那是自己的老婆钱氏,估计自己和她一起死了。
“这是什么地方?”
他发现还能说话,问话里喷出一股酒糟味。
“老爷,这好像是监牢。”哽咽又沙哑的声音回答。
“什么?”
他目不见物,极力搜寻记忆,却一片空白
对了,怎么到皇宫里来吃个酒宴,就被关进大狱了?
感觉老婆钱氏摸摸索索地过来,依偎着和自己取暖,哆哩哆嗦说着昨夜在延英殿宫宴上自己的所作所为
她是个媒婆世家出身,自然口齿伶俐,把他当时的表现说的活灵活现。
他听着,越听越骇然,一举冻得麻木的胳膊,竟然被锁了死刑犯才戴的大铁锁链子,他用沉重的手艰难地把自己的一张脸快揉烂了。
这可如何是好?
不到都城不知道自己官小,一届区区芝麻县令,居然辱骂魏王,皇帝,还涉及到骊贵嫔下面镶金边
我的天那!
不知是吓的,还是冷的,身体筛糠似地抖起来,钱氏靠他不住,摔倒在地。
为了增加点暖意,妇人开始破口大骂自己的夫君。
从他的脚臭,屁臭,打呼噜,骂到他的前妻,他前妻留下的倒霉女儿,再到他的祖宗八代,又从他的祖宗八代,骂到他的窝囊,他的无能,他的无耻,浑忘了,他往家里拿钱的时候,她自己那副欢天喜地的嘴脸。
习惯了破马张飞的泼妇,储良辰听她骂的恶毒,却左耳朵进右耳朵冒,丝毫没有往心里去。
他只是叫苦不迭,女儿储纤纤是一个很要面子的孩子,本来在宫里,虽是婉仪娘娘却不得宠,焉知不是被这么寒贫的母家连累?
可是一个人出身半点儿不由自己也罢了,偏偏父亲又这么不争气,当众出丑,这一下,默默无闻的女儿可算是名扬苇原宫了,以后,她可怎么有脸在宫里待下去?
他的脑海里,全是女儿楚楚可怜的身影,被一群张牙舞爪的女人围着欺负唉唉!
地狱里等待发落的时候漫长无比。
直到“哐当”一声,两个狱卒开门,宫灯照耀处,晃瞎了二人的眼睛。
一群衣饰鲜丽神情傲慢的大太监,拥着一个穿着鹅黄色锦绣暖风裘的少妇进来,极其年轻,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梳着精致的玲珑清心鬟髻,插着金镶蓝宝石金雕双凤步摇,明光冷艳,悚动左右,一阵淡淡的香芬弥漫了整个臊臭潮湿的监牢,让人犹如置身在百花丛中。
许久目不见物的储氏夫妇,用手揉揉眼睛,眼前的绝色少女是神仙?
“怎么?不认识本宫?本宫就是储大人说的下面镶金边的!”
内监们忍住笑,快憋出内伤。
对方冷俏的话语,把犯人唬的长跪磕头,“骊贵嫔娘娘饶命!”
冬至宴会上,皇帝执子之手的女子,谁不认识?但当时距离有些远不说,还不敢十分细察。
现在近距离观瞧,女儿储纤纤是马隗县出名的大美人,某些地方跟此女还有些像,只不过跟人家比,差了一大截,若此女是凤凰,自己的女儿就是山鸡,不在一个品级上说话。
都说魏王脱脱颜飞生了一张天下无双的脸,人家的女儿还有什么话说?
权利和武器能震慑人心,可美色犹胜之,要是三者合一,储良辰从这个傲娇之极的女孩儿后面,看到了魏王的影子,这也是她年幼稚龄就有一股女王的霸气与狠戾的原因?
他彻底瘫了,手铐脚链哐啷啷啷打在冻地上乱响,一种不好的预感像冷空气,裹紧了他。
钱氏吓的跪在地上,咚咚咚,狂磕头:“娘娘!冤有头债有主,谁骂您您找谁,把他千刀万剐泄恨也行,但此事真的和民妇无关啊!”
脱脱渔纤纤玉手拿着一个镂金的双龙戏珠小手炉,手指甲涂着银粉丹蔻,艳丽闪闪发光,傲慢地询问了一句,“哦,你不是他老婆么?”
钱氏专注于对方过于美丽的手,听见对方的话也越来越冷,带着冰茬,就磕头道:“娘娘!不瞒您说,民妇根本就不想嫁给他,可他那时虽是小小的里胥,手下也有两人,就上门把民妇强娶回家,民妇不敢连累父母,才含羞忍辱”
“不对吧?本宫前日瞧你穿戴一新,眉开眼笑,好像挺愿意似地。”
“民妇那是被逼无奈,因为和他不小心有了一子。”
“哼!别说的好像有孩子多偶然,诚实地说出那是你们夫妻俩,因为在被子里折腾的次数太多的结果不就得了?”
那些个内监不敢笑,集体弯下腰咳嗽,咳咳咳咳咳咳。
听闻这个骊贵嫔娘娘是一个出了名的无赖,此言不虚。
钱氏哭道:“娘娘!本来民妇打算认命算了,可没想到他自从升了县令,就像变了个人,大肆收受贿赂,巧立名目,多收百姓的赋税,有了钱他就去青楼狎伎,回来还美其名曰官场应酬,民妇也是有良心正义的人,他这么做,民妇实在看不惯,劝了几次他都不听,唉!”
此时,储良辰把头转过来盯着自己的枕边人,一口鲜血喷出,默默无言。
钱氏却没瞧他,继续控诉:“娘娘,民妇求您做主,解了和这个狗官的婚姻,民妇就是嫁给猪狗,都不愿意再和这样的败类过下去了!民妇情愿带着儿子储虎独自过活!”
脱脱渔大笑道:“哈哈哈!原来如此,好,今日本宫就成全了你,来人!取纸笔,给储良辰,叫他写休书!”
那是怎样的一封休书啊!
被血泪洇湿的一塌糊涂,储良辰想起当年自己死了老婆,只留下一岁大的女儿,他又当爹又当娘,显然不成,无奈之下,托媒人说亲,媒人就把女儿嫁给了他。
这女人一进门,颐指气使,嫌他俸禄微薄,嫌他不会钻营,明里暗里给了女儿纤纤多少罪受?要不是转眼有了儿子老虎,他真想把她撵出去算了,及到女儿进宫为妃,自己升了县令,她摇身一变成了县令夫人,一开始母子俩背着他吃了原告吃被告,他发现已经晚了,后来她们母子就轮流劝诱拉拢,把嘴皮子都磨破了,他只好随了她们,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贪官。()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百二十二章 痛改前非()
有了妻子钱氏和儿子储虎的百般威逼利诱,有道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储良辰只用了半年,就变成了暴发户,不但自己有钱花,还能偷偷给女儿往宫里送,让她穿戴最好的,贿赂宫里的人,早日得皇帝恩宠。
可是,这么做也担着极大风险,多少次他梦中惊醒,被杀头抄家!
这个女人在枕边信誓旦旦,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就是有,上刀山下火海,为妻陪你!
可现在,言犹在耳,她已经变了。
钱氏拿着储良辰那一纸沾满血泪的休书,谢恩后,转眼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了,连头都没回。
脱脱渔看见钱氏走了,喝道:“储良辰,你贪污受贿,巧取豪夺,纵容儿子储老虎胡作非为,亏皇帝百般体恤你们储氏一族,你却上不能报皇恩浩荡,下辜负黎民百姓,你可知罪?”
储良辰被几个内监把头重重杵在地上,脸贴在冰冷的地上,心中无比难堪羞辱,他居然被脱脱颜飞的女儿大义凛然地教训,这让他比死还难受,
低声道:“臣知罪,就请娘娘把臣交给陛下,杀也好剐也好,以谢陛下皇恩,给百姓一个交代。”
“哼!无耻!还有脸见陛下!今日本宫就来为马嵬县的百姓们出口恶气,来人那!把储良辰拉到当年悯逸太妃(德妃)死的宫门处,用铡刀把这狗官的人头铡下!”,
储良辰挣扎着睚眦欲裂,“娘娘!杀人不过头点地,放开臣!臣碰死在此地便罢!”
“呵呵!怎么?没脸到那个地方?没脸让悯逸太妃在天之灵知道你是个败类?”
储良辰嚎啕大哭,“何止啊!臣没脸见的人实在太多太多,因为臣死在脱脱颜飞的女儿手里,却连一句硬气的话都说不出口!只求悯逸太妃娘娘她的魂灵有知,找你们父女报了那血海深仇!”
储良辰的破口大骂被视而不见,当那个底下镶金边的妖妃问他死之前要不要见女儿一面,他的声音弱了,颤声祈求道:“您别动她储婉仪娘娘她自幼丧母,被继母虐待,苦不堪言,如今好容易进宫做了皇妃,储氏一族做梦都要笑醒了。”
“现在知道替她担心了?那你还要给她使脏银?说到底,穷一些有什么阿?她的贪慕虚荣都是你这个父亲害的!”
储良辰无语。
“你就只管先去,你女儿马上步你后尘,本宫让你们父女到阴间伺候悯逸太妃!看看她一个死鬼,敢找本宫报仇?看看你们还敢非议本宫父女一句不是!”
储良辰喃喃自语:“完了!一切都完了!”
为了害怕他咬舌自尽,他的嘴被勒牲口一样勒住。
冬日的暖阳照在冰冷的铡刀上,摆在宫门处,刺瞎人眼。
当年悯逸太妃血溅宫柱的地方,这一处僻静的几乎荒废的宫殿有一个不吉利的名字,叫梦芷宫,从前倒不觉得,如今想想寓意有些像平生好梦止于此。
储良辰拒绝了和女儿见面,他没脸见她,也许一会子,就轮到女儿,他想到女儿,心如刀割,都是为父害了你!
他环顾这宏伟的苇原宫,数不清的朝堂宫殿,这是权力的顶峰,他做梦也不曾来过的地方。
这里原来也有太阳,也有月亮,也有风,春夏秋冬的景色观之不尽,明争暗斗的权利之争没完没了,
可这一切有什么意思?当一个人连命都要没有了的时候,要荣华富贵有什么用?只要一个问心无愧才最要紧,他追悔莫及,可是一切都已经迟了,长叹一声,泪流满面,从行刑人的手里接过一大碗上路酒,痛饮后,把碗摔在地上砸个稀巴烂,然后跪地,把头伸进铡刀下,闭目等死
尊和脱脱渔在不远处的石狮子后面看着。
“陛下,是不是嫔妾做的太过分了,他的裤裆怎么湿了?”
尊急忙捂住她的眼睛,骂道:“你瞧人家那个地方做什么?”
“阿!这就吓死了?”
好像昏过去了。
储良辰醒过来的时候,摸摸脑袋还在,他被带出宫,送到成修馆,在那里见到了一莲大师。
一莲大师合什道:“阿弥陀佛,你已在世为人,可有什么悔悟?”
他跪在大师脚下,痛哭流涕:“下官谢陛下不杀之恩!请大师现在就为下官剃度出家。”
一莲大师笑道:“佛门可不是藏污纳垢之处,储大人想就此逃避自己犯下的恶业,诚非陛下所愿。”
储良辰愣了:那是?
一莲大师把杜慎言叫过来,“这是原太子太傅,翰林院大学士杜士祯大人的公子,陛下有意叫他先在大人麾下做个县丞,历练历练,学些做官的经验,待明年高中,再别任他职。”
储良辰一听,全明白了,看眼前的少年学子,气宇轩昂,举止不俗,这哪里是在自己手下历练?分明是叫自己跟着他学,要是自己这个从小吏一直做到县令输给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子,自己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当下郑重道:“求大师转告陛下,储虎已经随她母亲钱氏被休,和下官一点儿瓜葛也没有了,自按金凉律法刑杖刺配流放极边。而下官回去马嵬县散尽家财,变卖房产田地,偿还多收的百姓赋税,多吃多占。从今往后一心一意为陛下做好一方父母官,清正廉洁,若有违誓,就请陛下砍了下官的人头,挂在马隗县的城门楼上,叫下官遗臭万年!”
说着,拿过书案上的一把裁纸刀,手起刀落,左手小指连根齐断,血淌汁流。
一莲大师:善哉善哉
之后坐在回去的马车里,储良辰和他新上任的县丞闲聊,“脱脱颜飞的女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杜慎言没好气:“别提她!”
“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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