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
慧贵人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合适,就加上一句:“其实,你只要不过份,本宫是不会伤害那孩子的。”
她听不到一个字,对方已经走远了。
御景宫里,皇后也在,樱晨叫内监把那支红艳艳的梅花插到花瓶里,给皇帝观赏。
“皇帝哥哥,明天是臣妹生辰,母后身子不痛快,臣妹不敢打扰,不知您得不得空来?”
皇后犹自面带泪痕,心想这个没心没肺的公主,只知道吃喝玩乐,连她皇兄即将失去皇位,失去天下这样的大事都不去关心。
尊感觉奇怪,华太后她
又住了口,华太后连贤太妃的生辰都记得,居然把自己女儿的忘了!
当下改口道:“朕明天实在太忙,就不去了,你只说想要什么赏赐做礼物?”
樱晨一笑,尊忽然连连摆手,“事先声明,流风就算了,朕可不想拿旨意逼他。”
“臣妹就算要流风,也会私下里用诚心感动他!”
皇后听着都新鲜,每天换一个男宠,这诚心能感动流风?
尊听见妹妹说不要流风,松口气:“这就好办了,其他珍玩异宝,你让高常世带你到宫里的司珍局去挑。”
樱晨道:“算了!皇帝哥哥现在正为钱发愁,臣妹可不想雪上加霜,臣妹只要一样您视之如草芥,弃之如敝履的东西。”
尊狐疑地看着自己的胖妹妹。
“那是什么?”
“骊才人!”
皇后听了公主的回答,惊呼:胡闹!
“怎么胡闹了?她原本就是臣妹的夫君,只不过阴差阳错进了宫,一次次被你们当棋子利用,现在,她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了,不如就把她赐给臣妹做个伴,公主府里臣妹也很寂寞。”
皇后的一句话说不出口,你还寂寞!那么多男宠!
“这是骊才人的意思?”尊的口气早冷了。
樱晨没想到皇帝哥哥生起气来,可怕不输于死去的父皇。
索性道:“您把脱脱渔睡了,再烧她的牌子,还把初夜白绫寄给她父亲,她成了宫里宫外的笑柄,她做梦都想出宫。”
容朕想想。
皇后道:“陛下不用想了,骊才人绝对不能出宫,本来她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要是住到公主府,那大兴府的风纪就毁了!”
樱晨刚要反唇相讥。
就听内监在外面回禀:“启禀陛下,慧贵人娘娘求见。”
叫她进来。
慧贵人袅袅婷婷进来,准备施大礼,尊阻拦:“别,你身子不方便,坐下吧。”
“谢陛下!”当着别人的面,女人羞的用帕子遮着脸,在樱晨公主的下首的绣墩侧坐。
皇后问一句:“还吐么?”
慧贵人轻轻点头。
樱晨忽然笑问:“慧贵人这腹中孩儿,可是那一夜和皇帝哥哥在床上颠龙倒凤,撩云拨雨的结果?”
皇后皱眉,这公主真是什么浑话都能宣之于口。
慧贵人知道,那一次,樱晨也在骊宫,被搅扰的一夜不得安睡,而且大怒,差一点儿杀了传旨的内监。
她囧的留下泪来,娇滴滴地求助皇帝:“陛下!”
尊不提防樱晨这个死丫头旧事重提,还哪壶不开提哪壶,毫无顾忌,什么词都敢捅。
忙道:“能不能说点儿别的!”
樱晨道:“不说也行,把骊才人赐给臣妹作伴。”
皇后道:“不是说不行么?公主不可任性。”
慧贵人轻启朱唇:“皇后娘娘,嫔妾有不同看法。”
东城凤一向看她最不顺眼,就沉着脸不语。
“皇后娘娘别恼,您想啊,阴贵人因为什么要废后?不就是因为您执意把骊才人留在宫里祸乱宫廷?可是现在,陛下却不过大公主殿下的苦苦哀求,叫她出宫陪伴,人都走了,那阴贵人也就再没什么借口了不是吗?毕竟,皇后娘娘自身端方正守,再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这话捧的皇后极其舒服,不由点头称是。
樱晨没想到慧贵人向着自己,过来抱着她笑道:“不愧是大兴府第一才女,说出话来真是有理有据。”
三个女人都看着尊。
尊点点头。
樱晨高兴地跪在地上磕头:“谢皇帝哥哥赏赐,这是臣妹收到的最称心的礼物。”
嗯你开心就好
皇帝涩涩说一句,身子随椅子转过去,再也不说一句话。
樱晨达成心愿,忙忙跑到莲渔宫报喜,依着她即刻就要脱脱渔跟她出宫,可脱脱渔却怕旭世子没有什么心理准备闹起来,本来他因为康被抱走,情绪就很低落。
公主一琢磨,这两天着实忙乱,就等寿宴一过,你正式出宫入住公主府。
脱脱渔迟疑,别的不提,樱晨冲喜后,做了望门寡,可却**给她的夫兄邱大,后来二人已经发展成了情人关系,时不时在一起偷偷欢会自己住进去,也许不大方便。
就道:“不用费事了,我家的府邸就在你对面。”
“不行!你不能住在那里,你进宫这许久了,从来都不敢去瞧瞧,不就是因为你母亲死在里面了吗?我府里大的很,有你一百个也住下了!”
脱脱渔坚决地摇摇头,笑道:我的胆子可是最大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七十三章 驸马不是马()
脱脱渔真的没想到有一天会回到母亲自戗的家。
在成修馆磨磨蹭蹭快中午了,才由月空冥和一百名内禁卫护驾,浩浩荡荡地来到公主街。
街口有重兵把守,验过了月空冥的皇城司暗察腰牌,才跪地给骊才人娘娘行礼后,打开路障放行。
月空冥道:嘿,公主殿下到底是兵部尚书儿媳,这地方,苍蝇都飞不进一只,别说刺客了。
一行人骑马在青石大道上走,那路很平很宽,上面的雪,已经被扫的干干净净。两边高大的红墙碧瓦,攀着白雪,里面隐隐一片片朱楼寰宇,也被雪染白。
这一条街三易其名,最早叫尚书街,邱秋独霸。
后来魏王府搬过来,就改成魏王街。
邱秋当然不能忍,随即娶了公主做儿媳,因为樱晨的到来又改名公主街。
自从魏王妃自缢而死,魏王这一处府邸已经处于半荒废状态,不过留守的下人们还是打扫的一尘不染。
进去了,掌事黄公公领着几名仆从跪地相迎。
她叫平身,命黄公公领着月空冥他们去吃一杯暖酒,因为已经是正午了。
一众下人知道娘娘即将回府居住,都高兴的快跳起来了。
脱脱渔独自上楼,一间间豪居都空着,母亲死了,父亲和朔明哥走了,姐姐进宫了,流风回雪搬出去了
她喜欢的不喜欢的人都走了,诺大的府邸空空荡荡,但又满满当当,盛满了她的童年少年时光。
也是到了家,有关父亲母亲的回忆,才清晰地闪现在脑海里,她以为她忘了,但是,那就像昨天一样清晰,历历在目。
从自家窗子外面就能看见樱晨公主的府邸,面对面住着,她们真是有缘。
公主的婆母兵部侍郎邱夫人和母亲是堂姐妹,都是王人氏家的女儿,所以当年公主出嫁的时候,母亲要她去做伴娘。
那时母亲还活着。
公主出嫁仆从无数,三十六名宗室之女做伴娘,浩浩荡荡开进这条街,进了喜堂,新郎刚刚咽气。
伴娘全吓跑了,只剩下她一个。
她把大哭的不知所措的樱晨公主带到自家府邸,给她脱下喜服,洗了澡,让她大吃一顿,美美睡一觉。
母亲领着邱夫人过来请,邱家全府治丧,死的那个又是驸马,公主理应披麻戴孝。
公主身边的教引嬷嬷居然说,死者为大。
显然被买通了。
樱晨公主接过孝服就要穿,被她一把夺过扔了。
“公主是主子,怎么能给臣子披麻戴孝?”
邱夫人气得浑身发抖,直指她,我可是你的姨娘!你的胳膊肘向外拐么?
她当时回答:“这不是像里拐像外拐的问题,邱府娶的是公主,不是贫民女子,公主要有公主的尊严。”
邱夫人对母亲说:“妹妹,您说她像谁了?她哪有您当年一半的温柔,知书达理?您也不好好教教。”
母亲冷笑:“我哪知道?府里的下人奴婢们个个知书达理,温柔贤淑,可见我连那些下贱胚子能调教成大家闺秀,可有些人就像一块宫厕里的石头!”
“宫厕里的石头也是你生的!”
“你”
娘俩就那么僵持着,一直到晚上,邱秋都到宫里把父亲求来了。
“说说吧,你怎么了?”
父亲一来,整个魏王府就像蒙了一层珠光,到处散发出柔和的宝气。
脱脱渔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父亲不是凡人,他是一个从天上下来的神仙。
她不敢看父亲的绝世容光,老天真是毫不吝啬,赐予了父亲过于完美的音容笑貌,瞧着总不大真实,
她低下头,脚尖呲地毯,把上面的素花长毛蹂躏的东倒西歪。
“回爹爹的话,是这样的,公主她是不能给自己的驸马披麻戴孝的。”
“你吃多了撑的?邱家说了,驸马死了,公主总不能不露面,露面总不能大红吉服。她也不用哭,也不用跪,坐在那里就行了,再说公主自己不也同意了吗?”
父亲说话的声音兼具男子磁性的热和女子清冽的冷,刺激的耳朵有福,动听之极,被他骂都是一种享受。
“哼!女儿从前就奇怪,公主的男人为什么叫驸马呢?江华师傅说,顾名思义,他就是一匹马,只不过是给皇帝拉车的。如今,‘马’死了,还要公主穿孝衣,出席丧礼,这是什么道理?”
母亲尖锐急躁的说话声就像乌鸦叫,跟父亲的天籁之音形成巨大的反差。
“天呐,鱼儿,你这话!你把公主的男人说成马,难道她嫁给了一匹马,然后每夜和马睡在一起?是这个意思吗?王爷,您看她呀!”
父亲低着头,喝茶,他心里在想什么?
“回答你母亲的问题。”
好吧,让鱼儿想想,那个,和马睡在一起,也挺好的,夜里想吃点什么,骑着就到夜集上
“回父亲的话,女儿觉得公主不管和谁睡觉她都是公主,但‘马’却是因为和公主睡在一起才变成驸马的”
话音刚落,父亲手里的茶盏,连茶带盏朝自己的脑袋扔过来
也许父亲还是太爱惜她的美丽容颜,居然做到了让她魂飞天外,让她疼的呲牙咧嘴,也没有半点擦伤。
就那样,那天公主的‘马’死了,她不但被迫穿了孝服,还因为心太软,看见邱夫人老年丧子,哭的那样凄惨,也哭了。
也就是那一伏低,令对方更加肆无忌惮,当夜,樱晨就被邱大强了。
而父亲却警告她:我知道你爱管闲事,可是这事你要是管了,我会亲手杀了你!
她当时十三岁,不知道身为魏王崇政使的父亲,为什么对邱大这样的暴行不闻不问,明明他和邱秋父子在朝里也闹的并不愉快。若将此时在皇帝面前告一状,那皇帝还不把邱秋夷九族?
她不敢问父亲,只好问江华,江华为了她不死在那张胡说八道的嘴上,悄悄告诉她了,她听了,拿刀要和师傅同归于尽,就算是师傅,也不可以胡说八道!
不过,她心里知道,江华没必要骗她,也骗不了她。
那么美丽高贵风雅无双的父亲也是皇帝的‘马’?!所以,他任由邱大那匹“种马”,把堂堂公主践踏成泥。
脱脱渔哭了一个晚上,心中的无名碑轰然倒塌,如一场浩劫,摧毁了她的无邪。()(。)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七十四章 你好像一条狗()
美丽高贵风雅无双的父亲也是皇帝的‘马’?!脱脱渔哭了一个晚上,心中的无名碑轰然倒塌,如一场浩劫,摧毁了她的无邪。
然后母亲说了一句谶言:你把那个望门寡扫把星带回来,你自己也会得报应的。
那之后所有的诅咒都灵验了。
先是脱脱英姑姑被太子使人刺杀死在了宫里。接着宫里传圣旨,尊皇后娘娘遗愿,迎脱脱氏宗室之女脱脱渔入主苇原中宫为皇后。
那时,父亲特意回来接圣旨,母亲听说圣旨一会儿就到,脸上乐开了花,双手搓出泥来。
“好突然,明儿一早进宫,不过,好多东西也都是现成的,鱼儿进去了,也可再一件件添。”
忽然又说:还准备个什么劲儿?脱脱英连儿子都给鱼儿预备好了,不过,要是她自己有了,也不错。
又立即准备大排筵席,宴请亲朋好友
她看着母亲,心想,你怎么不去死!
不!不!母亲,那只是女儿一时的气话,女儿不是真的想你去死
可那时候的她,做了一件什么事啊?
她找机会对父亲说以后女儿不在了,您多关心母亲
一句吞吞吐吐的话便让父亲起了疑心。
阿!宴席取消了,整个宅子由是变成了地狱。
那些来过母亲寝室的男人被一一查出来。
奴婢们被打的血肉模糊,母亲疯了似地跑到楼上,把自己关在卧室,三尺白绫吊死在里面
然后她就趁乱逃了,连母亲埋在哪里她都不知道,也不敢问。
难道自己是那么坏的女人么?
第二天早上要进宫了,为了制造逃跑的机会,头一天把母亲害死,还趁乱跑了,都说虎毒不食子,她这头老虎崽子咬死了自己的母亲!
哦,母亲,原谅我吧!抄烂经卷也难赎我的罪孽,您死了快一年了!我依然不敢问您的骨殖埋在哪里。
我能猜出来,神木山的魏王妃墓一定是一个衣冠冢,父亲是不会让母亲的尸体弄脏脱脱家的墓地的。
母亲,您被女儿害的不得好死,死后尸骨无存,到了地下您是孤魂野鬼,女儿抄烂经卷,您又怎么收的到啊!
脱脱渔就在母亲吊死的那间屋子里从正午站到了黄昏,雪给整个世界穿上了孝服,是在嘲笑她没给母亲披麻戴孝么?母亲死的时候天气那么冷,就和她的心一样冷。
不知为何,自从她进了宫,经历了这么多事,她仿佛能理解母亲了。
她的婚姻无疑是不幸的,她只不过是父亲娶回家来的名贵摆设。
不!要单纯是摆设倒也不会变成这样吧?一定是有过短暂的欢愉,否则她这个女儿从何而来?
想想父亲绝世的容貌,母亲当时一定爱疯了他,转眼之间就失去了,当初有多爱,后来就有多恨,那一定是恨极了吧?恨到拿亲生女儿撒气。
不知不觉,天色黛青,一排排红色街灯亮了,对面的府邸已经人声鼎沸,香车宝马,络绎不绝地进到这条街,停在街道的两侧,带顶的长廊底下,府邸前面的空地上,也停着很多豪华的马车。
樱晨公主来往的人都是皇亲国戚,三公九卿家的子弟。
那深宅里一片灯火辉煌,隐隐有吵嚷声,唱戏的声音,总觉得樱晨公主不是在玩儿,她是在和不公平的命运抗争,用她自己的法子。
黄公公在外面回禀:娘娘,樱晨公主殿下打发人来问您在不在,要是在,就即刻过去,那边的酒宴已经正式开始了。
脱脱渔出来,下了楼,命月空冥他们在府里等待,她一个人过去。
出来穿过街道,公主府大门口的守军还是从前的那几个人,他们一见娘娘驾到都笑嘻嘻地跪下。
脱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