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引诱得了房扬古,又何必来找我呢?”齐璎正色地说。“房扬古向来架骜不驯,是个连父王都敢冲撞的人,你能奈何得了他,想得到房扬古,这是最快的方法,你到底要不要?”
齐珞略一迟疑,便接了过来。
“等过几天,房扬古的伤势好一点儿,你就照我说的去进行,接下来的事由我来安排。”齐璎贴在齐珞耳边说。
齐珞看了她一眼,被动的点点头。
房扬古以为把齐珞气走之后,齐王定会下令将他凌迟处死,没想到昏睡的这几天当中,仍定时有人给他送饭、送药来。
他不知道齐珞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不知道她正一步一步地将他推向陷阱的边缘。
他的伤口渐渐愈合了,也已经可以慢慢下床走动,这天傍晚,侍女在他房中点燃蜡烛之后,他忽然感到异常疲倦、昏昏欲睡,愈是想睁开眼睛,眼皮就愈加沉重,怎么也醒不过来,隐隐约约,他感到有簇小小的火苗正从他的下腹蔓延开来,缓慢地燃烧,愈烧愈炽,那种欲望强烈得令他难耐、痛苦万分。
他分辨不出梦境或是现实,似醒非醒、似真似幻中,感觉有双柔软的手正一件一件的脱光他的衣服,微凉的指尖一寸一寸的爱抚着他滚烫的皮肤——
他忍不住呻吟出声,炽热的欲火一发不可收拾,听见轻得有如耳语的声音在他耳边腻声说着:“你现在动弹不得,只能任由我摆布,就算我想摸遍你全身的每一个地方,你也拒绝不了了吧,你别忘了,我是齐国的公主,真想要你,还由得了你拒绝吗?”
房扬古听出了齐珞的声音,努力想使自己清醒过来,但是遍身如遭烈火焚烧,令他痛楚地辗转呻吟,迷糊之际,彷佛嗅到一股诡异的、直钻入骨髓的气味,一点一点地啃蚀着他的知觉,灼烫的痛楚逐渐加剧,意识却逐渐混沌不清,终于,最后一点的知觉也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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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房扬古昏睡过去,怎么样也推不醒时,把齐珞狠狠地吓了一大跳,这与齐璎所说的安息香反应全然不同,一时之间吓慌了手脚,心惊胆战地把齐璎找过来看个究竟。
看着昏睡中的房扬古,齐璎也吓了一跳,想了想,这才恍然大悟。“哎,糟糕,忘了房扬古年纪还轻,不能和父王那把年纪相比,药量多半是下重了,或许是他大病初愈,身体还很虚弱,敌不过安息香的药性,这才会昏过去吧?我看哪,这安息香的后劲,恐怕会让他痛苦上好几天哩。”
“什么?”齐珞大失所望。“早知道就想别的办法了,这种方法一定让他恨极了我,结果什么也没有得到,未免得不偿失。”
“傻瓜。”齐璎失声一笑,说道。“他现在可是任由你摆布,怎会得不偿失,咱们就在这儿等着,待他有了一点清醒的迹象,我便立刻去请父王来,一切都布置妥当以后,他还能从你的手掌心逃掉吗?”
“只怕这么一来,我也得不到他的心了。”齐珞撇了撇嘴。
齐璎啐了一口,道:“得到男人的心干什么?你现在虽然喜欢房扬古,可是日子一久,难保不会对他腻烦,到那之后再另寻新欢,岂不快活,何必自找麻烦,让自己去动什么心呢?”
“要真能像你说的那么轻松就好了。”稍顿,齐珞窃笑着说:“不管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能得到房扬古的人,齐国哪一个少女不想嫁他,配得上他的人也只有我了,绝不拱手让人。”
房扬古昏昏沉沉的醒过来,他吃力地睁开眼睛,看见房间里站立着几个人影,他凝神细看,顷刻间如坠万丈深渊,周身都僵冷了。
房中站着齐王、齐皇后、齐璎和齐珞,甚至还有田相国,而齐珞衣衫不整,他自己除了身上一条薄被,根本身无寸缕。
“你终于醒了。”齐王面容严肃,唇边的笑意却很深。“寡人不怪你侵犯公主,年轻人到底难敌美色的诱惑,如今公主的声名都尽毁在你的手里,你……想不娶公主也不行了吧。”
房扬古的心整个往下沉,像有两块巨石狠狠朝他肩上砸下一样,将他打入了无底深渊。
他勉强想从床上坐起来,没想到才稍一挣动,全身的皮肤立刻敏感得像万针穿刺一样,他很清楚齐珞利用媚药来对付他,直到此刻,药力似乎尚未褪尽,他浑身仍敏感得稍一触碰便会亢奋。
他惊怒得几乎失去理智,情不自禁地大声咆哮:“这就是皇室的作风吗?竟用这种卑劣的手段逼我就范!”
田相国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但齐王和皇后全然不为所动。
“现在随你怎么发脾气都无所谓。”齐王淡淡一笑,道。“明日早朝,寡人会颁下诏书,将你和三公主成婚之事昭告天下,已成事实,也无须再动怒了,三公主是寡人最宝贝的女儿,多少人求之而不可得呀,三公主偏偏就看上了你,事已至此,你若还想抗命不从,死的可就不是你一个人,而是你的全部族人了,千万别做傻事啊。”
齐皇后疼惜地经拢着齐珞散乱的发髻,爱怜地说着:“你这孩子让父王母后宠坏了,不惜用贞操来绑住房扬古,真是太任性了。”
齐珞娇滴滴地微笑着,悄悄瞟了房扬古一眼,但他冰冷的神情令她有些不安。
齐王挽着皇后笑咪咪的离去,田相国则是轻轻叹了口气,默默跟在齐王身后。
房扬古一双眼睛阴森森地瞪着齐珞,重重地喘着气,身上残余的欲望仍折磨着他的四肢百骸,他奋力抗拒着最后那一点药力,额上微微沁出了冷汗,眉头紧紧纠结着,一动也不敢动。
齐璎被他的眼神慑住,拉着齐珞心慌地走出去,顺便把门给死死的锁上。
“看他的眼神,像要杀了我们一样,真吓人。”齐璎摀住胸口说。“这男人很危险,你何必非要他不可?”
“愈危险的男人,征服起来才愈有趣味,他休想摆脱我。”齐珞意态悠闲地说着,嘴角噙着一朵嘲弄的笑。
果然,齐王选在第二天迫不及待地将三公主许婚房扬古的诏谕颁下,消息于是从临淄城迅速传扬了开来。
当齐国上下正热络的讨论着这个话题时,驻守在赵国边境的守将突然传来了紧急军报。
在军情紧急、齐国陷入全面危机的重要时刻,齐王只好暂时将房扬古与齐珞的婚事搁下,马上命房扬古率军迎战。
出兵前夕,房扬古首次有了牵挂的心情。
自从六岁那年娘过世了之后,他这一生便不曾记挂过任何人,往来诸国,与人之间向来聚散如浮萍,多次征战,也不曾想过自己能否从战役中平安归来。
这一回,不曾有过的感觉全都出现了,他牵挂起魏婴来,甚至担心自己若是战死沙场,魏婴将来的生活必然堪虞。
他弄不清是怎么样的心情,呆望着地上斑斓的月影,记挂着魏婴那张生动、纯净、无瑕的容颜,想念起她银筝般的、叫唤着“少将军”的声音。
一个才八岁大的小女孩,竟引得他如此费心想念,神秘而不解的力量触动了他,心灵深处的角落里发出了细微的声响,紊乱而恼人地折磨起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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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兵前一刻,他命人带口信给魏婴,当时,他怎么也想不到,临走前对魏婴的安排,会因他带兵出战而有了变化……
房扬古走后,魏婴与阿乔只过了一个月舒服的日子,当大将军夫人因水土不服,得了一场急病猝死之后,房庆绪不久就将阿灵扶正。
自此,魏婴和阿乔就被逼着搬回下人房,再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了,常常总是两个人天还没亮就得起床打满十缸子的水,然后开始一天的粗活,劈柴、烧水、洗衣、切菜、煮饭等等。
下人房中有十个奴仆、十个婢女,可是阿灵却独独对她们两个极尽“照顾”之能事,举凡府中最卑贱、最骯脏、最粗重,原都是由男仆做的工作,阿灵几乎全分配给她们两个,甚至规定她们只能在下人房走动,严禁她们走出下人房。
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魏婴一年一年的长大,即使在心力交瘁之际,她仍勤读着房扬古留给她的一箱书简,就算被再多的苦差事折腾得伤痕累累,她也总是不肯落下泪,彷佛落泪便是认输了。
面对阿灵时,她的态度一向是剑拔弩张,毫不服输。
只有在深沉的夜里,她会反反复覆思量着房扬古命人带给她的话——
“书要勤读,战事结束便会归来。”
小小的心灵莫名地牵念着他,思念日复一日,悄悄加深了。
房扬古挑选三万名健壮兵卒前往伸援战事吃紧的前方,房扬古擅于运用兵法、阵法,不到一个月就将敌军逼得退守到河水北岸,与房扬古的军队对峙着。
然而这条滔滔大河形成了一个难以跨越的巨大障碍,两军对峙了一年又一年。
房扬古因这场战役得以逃婚逃到了阵前,时间的耗损对他来说更有利,他气定神闲、慢条斯理的指挥军队演练阵法,勘察周遭的地理环境,并充分利用时间测算进攻的强度、力度与速度,谋划着阻截、诱导和聚歼的种种方略,用心审视着整个战场上的变化。
而在房扬古征战沙场之时,下人房里的魏婴,已渐渐长到成熟解意的年龄了,诗经启蒙了她最初的情爱,年纪渐长,慢慢便懂得了平日所背诵的词意。
魏婴终于明白了什么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先前孩提时懵然的情绪,一日比一日明晰了,像从长长的冬夜中慢慢地苏醒过来,愈是懂得,心中的波澜愈是汹涌,苦苦的等待,殷切的盼望,似有若无的爱情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支撑着她的生命。
第四章
历经了一场八年的战役,房扬古带着与两国签订的盟约,以及疲惫的士兵,浩浩荡荡的回到了临淄城。
齐国上下欢欣鼓舞,兴高采烈地挤在城门口迎接他。
愈到王宫大殿,房扬古的心情就愈显沉重,事隔八年,不知道齐王还会不会记得当初将三公主许给他的那件婚事?
如果在这八年之间,三公主并未出嫁,仍坚守与他的婚约,那么,他势必非要娶她不可了。
想到这里,房扬古就觉得头痛欲裂。
王宫大殿上,齐王不住地呵呵笑着,对房扬古的阵前立功赞赏有加,在一连串的战功表扬之后,便立刻将话题切入核心,直接提出为房扬古和齐珞补行婚礼的日期来,房扬古根本无法听清楚齐王说了些什么,只知道自己的未来将要毁在齐珞这个女人的手里了。
房扬古一脸漠然地听着,心里很清楚自己是齐珞眼前的猎物,无论如何,她都会想尽办法吃了他,不会放弃。
八年这么长的时间,齐珞居然能等得下来,面对这样的结果,实在令房扬古无法不感到吃惊和意外,他知道自己是掉进了一张密不透风的黑网之中了,想逃,没有那么简单。
既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他也不想浪费力气去做任何无谓的抗拒了,或许是八年的战争磨钝了他的傲气与锐气,他闷不吭声的承受了下来。
长期征战让房扬古觉得身心俱疲,他只想好好地休息,什么都不愿去想了。
于是,整个临淄城张灯结彩,都在为房扬古和齐珞的婚礼大肆庆祝着。
魏婴梳着马鞍髻,穿著大袖细腰的浅蓝色棉袍,手中握着竹简,斜倚在床上,她没有太多时间可以休息,正想抓住机会,在这寒冷的午后小睡片刻,没想到阿乔忽然间惊慌失措的奔了进来,吵醒昏昏欲睡的她。
“阿婴,快醒醒、快醒醒,天大的消息呀!”阿乔气急败坏地嚷嚷。
魏婴睡眼惺忪地看着阿乔,打了个哈欠说:“什么消息?大惊小怪的,难不成是少将军打了胜仗啦?”
“差不多、差不多——”阿乔摇晃着发丝散乱的脑袋,模样状似女鬼,仍在惊天动地的叫着。“少将军不只打了胜仗,六天后还要迎娶齐国的三公主咧!”
魏婴这一下惊得全醒了。
“什么意思?”她扯住阿乔的衣领,猛眨着大眼问。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不久之后,少将军就会带着少将军夫人回来了。”
魏婴手中的竹简跌落在地上,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听懂了吧。”阿乔惋惜般地摇着头说。“我看你呀,真以为反反复覆念这一箱书就能当少将军夫人哪,真是傻瓜,远在天边的少将军还能记得你吗?在他眼里,你只是一个路边捡来的小丫头,随便一句玩笑话就把你骗得团团转,说不定,他早忘记还有你这个人了,你还傻傻的念这箱什么书啊!”
魏婴掀了掀眼睫,灵动的眼睛里滚出大颗大颗的泪珠来。
“少将军真的要成亲了吗?怎么会?”她不相信地喊着。
“傻丫头,大将军已经受齐王之邀到临淄主持婚礼去了,这还假得了吗?”
魏婴的心一直地往下沈,阿乔平时总是谆谆告诫她,要认清自己的身分,别对房少将军心存幻想,但她总是不睬她,径自堆砌着一块又一块幢憬的美梦,今天得到这个消息,已经证实阿乔所说的话没有错,美梦已经龟裂了。
她觉得脊背骤然僵冷,绝望的感觉吞噬了一切,深深地感到万念俱灰。
八年来,她咬着牙硬撑,每天就算在筋疲力尽的深夜,仍读着房扬古留下来的竹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日夜想着房扬古对她说过的话,殷殷盼望着他回来,快将她和阿乔救出这个地狱般的牢笼。
没想到苦苦想望了八年,竟盼到这个让她备受打击的消息,所有的企盼都毁于一旦,懂憬全都化为乌有了。
她有一刻绝望得站不住,脑中拚命翻转着许多念头,为什么房扬古要将她带进这里来受苦?为什么给她一个玩笑般的承诺?整整八年来的折磨究竟算什么?
她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阿乔姐,你告诉我……这种日子到底要适到什么时候?”
阿乔鼻子一酸,泪眼婆娑了。“阿婴,以你的容貌,不怕嫁不到好人家,顶多再熬个一、两年,说不定大将军会准你嫁出府去,可我就不同了,我生得丑。只怕这辈子……都得在这个下人房里度过了……”
魏婴紧紧扯住阿乔的手,心疼不已。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受苦,我们已经倒霉了八年,不能再倒霉下去了,阿灵虽然这几年得宠,谁能保证大将军会再宠她几年?嗯?”
“你说得对。”阿乔揩了揩眼泪,挤了个笑说。“阿灵这两年看你看得很紧,只要是能在大将军面前露脸的差使,一定不让你沾上边,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我猜她肯定怕极了你,怕大将军会看上你的美色,夺走她正宫娘娘的地位。”
“你说什么呀。”魏婴蹙了蹙眉。
“别不相信,阿灵自己就是这样引诱大将军的,而你又比她年轻时美上好多倍,她怎么会不怕?换成了我,早怕死了。”阿乔正经八百地说。
“我不会和她走一样的路。”魏婴的声音变得生硬。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阿乔拿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语带警告。“她哪里能晓得你的心思,所以你还是提防着她比较好。”
魏婴没有情绪去想阿灵的事,她满脑子全被房扬古娶妻的事占满了。
“走吧。”魏婴无力的抬头望了望天,慢吞吞地说。“太阳快下山了,今晚不知道会不会下雪,咱们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听到房扬古回来的消息,魏婴不由自主地停下了生火的动作,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