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淡应了好。
其实,不故意选这几个新进年少的来诱我心软,我也会应的。
搂里新选阁主,明里暗里斗得热闹。
却不敢过分。
恼了君上,可就两败了。
君上每日晨起大多会习剑。
许是武学境进不同,他起身时极轻,竟然惊不醒我。
倘若雨雪未霁,也有吻了我调乐的时候。
有一日阴寒甚重,加上微着了凉,半夜睡得颇不安稳,略略挣裂了胸腹刀口。
君上唤了莫兰,而后抚了我睡|穴。
推|穴的手法奇特,未上内劲,慢慢按挪,我竟也睡了过去。
次日莫兰私下见了我,欲言又止。
我疑问。
莫兰低低说,七冥,君上待你不错,我很安心,只是,你要记得你是夜煞七冥。
那时未觉莫兰怕的什么。
我自然应了好。
未几日,晨起照例去树林。
举首见正见君上小憩毕,随手扔了枝条,再展势,竟是浑然剑气。
便是大成了。
可喜。
跪贺是自然的。
再抬头,却看到君上眉眼间寞落一闪而逝。
新阁主出了选。
暗里较了劲和莫兰他们比着能耐。
君上依旧淡淡的,偶尔暗示他们适可。
习剑,运功,看书喝茶下棋,也纵马。
莫兰依旧拿了那最好的药来调理我。
实在是破了以往待搂里失职者的例的。
偏偏我现在算做君上的侍寝。
这方面却无什么旧例可循,全凭君上兴起。
不是没有动静的。
有人便在月首堂厅上禀缴叛一事时顺便隐隐提上几句办事不力当治。
君上在那人长篇大论完了后淡淡应了声,依旧示意继续。
待到近午时前,君上只是过问了几句新阁主遴选之事进行如何,点了点头。
称了句不错,便出去了。
当责的惶恐应赞,我则跟着君上回院。
至于针对我的事,便不了了之。
毕竟我已不是阁主,权务均已交接,碍不得他们什么。
至多算个……半残了的二流高手罢。
而哪里又有人敢问君上对谁如何。
依旧单衣同寝。
亲吻是常有的。
也常被……亵玩?
不过终究没有要到底。
亵玩么……其实……是我咎由自取罢。
君上常恍神,那个人……染了他眉宇不少黯色。
我随身侧,总有撞到当口处的时候。
搅了他出神,便逮了我,撩拨了身子,轻笑着看我瘫软,算是惩罚吧。
却又会一直温温淡淡揽在怀里,衔了唇,吞了我失声,护着遮了我窘迫。
我惯了这小小惩戒,也慢慢……不在那样的时分记东挂西。
其实遮不遮堵不堵,又哪有什么。勿论在房里,庄里随意哪处,君上轻把我扣倒的时候,弹指之间,百米方圆,怎会还有人。
虽是这么说,却开始眷恋那一揽腰而至的体温,和那一俯首间袭来的长吻。
殊途之训中,其中有一,便是身在江湖,不可有眷恋之所。
那会成为败局的所在。
不过……没关系,我现下是侍寝的夜煞七冥,不再是枕剑怀刀而卧,身任午时楼火阁主的夜煞七冥。
如此,败不败局又有何妨?
到后来,已经不清楚是不是自己送上门去了。
反正是天知地知,我知君上不知,便也无妨。
总觉得,君上的眉眼,不合适有那样的神色。
我虽解不了,搅一搅,却是可以的。
那时便明了莫兰担心的什么了。
可是……我这样的人,君上……
我怎么会无自知呢。
以后么,总有人接替了我去的。
……就像阁主一任任换过。
……甚至,会有人解了那寞色……
何必管那些呢。
莫兰你忘了,我已不再担了仇责了。
只不过,趁现下,因这贪恋,多搅几搅罢。
如此,便是无憾了。
初欢迟
盟会是隔年而举,始于三月,短则双旬,长则月余。
举会之所是每一十二年一论的,择毛遂自荐者而定,一次出得六家。
能得举盛会的,自然是在江湖上成了名的。除了二三十年前有人以一己之望而得此荣,一般都是四家九世在争风。
午时楼参不参,但凭楼主一句话而已。不过历任楼主都随性居多。
君上以前,从未赴过会。
倒是默许了御下阁主各自自定的。
除非因时势而关乎切身,历任阁主也少有举会赴会的。
不是无用,但却慢腾了些。
你交我易,私下速结,何必去凑这热闹。
临行前,总管又请我喝茶。
自是为了问问近段时日君上喜好。
不是不知道,不过唯恐疏漏而已。
嘱咐近仆几句,适逢副管来请那帖子。
邀约是年前送到的。
待副管下去了,总管度度我神色,轻叹,今年居然用上了。
又续,我近花甲,君上体恤,便留我了庄里了。
这番出行,还望七冥你稍帮了点副管。
当然因为君上喜怒不测。
我自然应好。
其实能任总庄副管的,又哪里会出什么纰漏。
如是,续了杯茶,总管递过来一副腕护。
故家送来的私产,七冥莫要见笑了。
虽不起眼,却是行家里手细织精做的。
正是我们这样的杀手所惯用的。
我当然不吝赞谢。
见我真心喜欢,总管缓缓笑,话也多了。
七冥,我这把年纪,打打闹闹游山玩水是用不上了。
与其搁了磨了,不若你带了。
此去暮霭山庄,路经闹市胜景,若得以一游,莫要辜负了。
这腕护上,别的不少,酒渍春香却是没有。
我再谢,笑笑收妥了。
总管用心良苦,竟是在宽劝我了。
其间真切,如同莫兰。
生平少有如此佳遇。
我心里自是感激的。
却觉得他们记记挂挂,略略有余了。
午后小憩,理了自己包裹。
一柄剑,随身细铁暗镖,几件换洗衣服,内丹外药各一瓶。
不过小小一包。
近午君上便令我自便。
我哪有那么多行李可整。
莫兰居然还有空照例过来晃晃。
先绕着我转转,笑赞,胖了胖了,不不不,结实了结实了,继续继续。
又开始夸新研得的药方。
……果然不一会被下手找了去。
胖了?……
天晓得。
平日衣着,没觉得松紧。
紧身夜装已经数月未用了。
运气吐纳,又习了会剑。
变故前后的旧伤新伤已好得七七八八了。
连带往年的积伤也有改观。
不计少时旧损,这身子,算是恢复得很好了。
如是下去,大概能待到莫兰三世同堂。
恩……只要莫兰而立娶。
呃……最好生子弱冠婚,得女二八嫁。
甚好。
安敢……有他求。
近寝时分,却被急急惊起。
说是君上人不见了。
自是要去找的。
安危,其实并无可忧。
论武,本就不可测。
论毒,君上已不需药簪了。
那日火阁主呈上的,本是经用的稀物。
君上却转身随手给了我。
哪里敢收。
君上说是用不上了。
七冥,天下药毒,入口粘衣的也好,奇香奇途的也好,都是有形有体的。
入物近身,总是有异样的。
所谓无色无味,不过是过于细微,难以辨识罢了。
见我半懂,君上笑,揽了我过去,照例又开始调闹。
一边继续道,无色无味的那些之于我,便如同糖水和那蜜封喉之于你。
七冥你莫忘了,初习武时你也是分不出来那两种的。
我恍然。
大成所至?
却只能喘吟,已是问不出来了。
可那之前,君上已久未试毒。
近身入腹的,虽是庄里细检了的,但人心隔肚皮,饶是父子也有成仇时,入手入口之前,历任楼主都是亲验过的。
岂止午时楼。高处危巍,江湖上略有名号的,那个不是小心谨慎惯了得。
却是想远了。
当务之急,是寻得君上去处。
其实君上若不想见人,却是近前了也是寻不着的。
以我等的武学造诣,君上轻轻松松便可以潜近身。
却终归是要找的。
虽是已有人寻了整个庄子,我还是去了君上日常习常之所。
先是树林,不见。
旁侧数个武场,也没人。
沿湖提起绕了一圈多,也未见身形,未有人应答。
无意转头,却看到君上一袭暗衫,竟背手倒悬在枝上。
见我发觉,带了顽意一笑,松了劲落下来。
我只得掠身接住他。
刚回到岸上粘了地,果然又开始撩拨。
轻巧抚弄,吹吻调笑。
可是……这次……
明明君上近身无距。
明明手指依旧修长灵活,暖暖撩人。
明明这贴拥的身子,温韧安神。
我却茫茫然大痛。
眼前尚对着君上方才小憩的长枝……
不是没有见过顽童劣儿倒悬挂树为嬉的。
那一瞬间看到的君上,却硬是带了悲凉……
无遮掩的,百千倍于平日里偶见的……
怅痛郁抑不可遏,如若筋断毒发时,骨血里涌上来那般。
如是,怎么得了,怎么得了……
绝世之剑也好,奇珍名茗也好,轻裘烈马也好,其实都不能另你舒了半分么……
平日里,你倒底强自抑下去多少……
不是指了我暖床么,那就拿我搅去几分愁意可好……
只是你不要像那废旧的藏冰之窖一般,在外面春暖时分,依旧满满枯凉。
待到急急然失了言,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又何妨……
……侍寝本该自请欢……
……从今切切尽职尽责……
君上停了停放开我,玩笑之意顿消。
自知冒犯,身子着跪请责,心下却瞬间恍然……
想起当日午后那句不可强求,那句顺其自然……
那句不是忍了痛就好……
是说给我的……
却更是,你左肋间最深处的哀叹,狰狞着而出的浮响……
不是忍了痛就好……
不是忍了痛就好……
你是不是生生忍了,却怎么也好不了……
君上茫茫然,失了神,闪了身不见。
我该唤住的,却哽不出声……
君上君上君上……
……真……
天下人都知道,午时楼君上,武不可测,坐拥风华。
可谁知你内心的孤凉,却已到了这等地步……
轻皱威四座的眉宇之间,竟在无人处,放任出这样的悲凉……
夜凉如水风刺骨。
或许是以前惯了,或许是身子回转了些,没甚么知觉。
只是偶尔肺腑间抽痛不可遏,深吸换口冷冷空气,则稍轻。
须臾却涌上更甚的一波。
不得用功,两膝自是渐麻。
到后来只觉得那里十分沉重,却分不出是不是自己的身体。
听得鸟声,惊抬头,发觉已是次日晨。
……真……
该唤君上的罢……
这几月好生相待,七冥你,竟就此……失了分寸。
地上,自个的影子短了,然后开始长。
又慢慢淡了。
待到冷湿点点片片砸上身来,才知道开始下雨。
合上眼,复又睁开。
衣摆?
原来是湖里涨了些水,浮了开来。
……君上。
七冥冒犯了……
只是,委实冷得很。
断不敢有下次,可不可以,现下定了责罚罢。
听得水打枝叶溅落地面的声音远近不绝。
偶尔有较大的一响。
远远庄子里,已经上了灯火。
冷。
好冷。
……已经不觉得了……
忽然间被抓拽而起。
惊觉待挣,却又懈了劲。
是君上。
好在神智尚清明。
于是请罪。
却被〃闭嘴〃两字,带了恼火怒意,打将了回去。
当下不敢再开口。
扣着我身子的手臂坚定,隔了几层湿意透过几丝暖意。
到了现下,还是眷恋这点温度。
苦笑。
须臾间已没进热水里。
微茫然。
发觉君上依旧环抱,贴身在后,扣了我右手,输着真气。
大愕。
〃我那时,什么都不知道,也没看到……〃
耳边传来低低一叹。
〃对不起。〃
……原来如此。
这个……居然是,〃对不起〃?
忽然间就松懈下来。
热气缭绕。
昏昏沉沉。
依稀被灌了驱寒的汤药。
身子里外两头开始温热起来。
膝下一跳一跳慢慢觉得出痛麻。
有人推按着,手法老到。
安心。
眼皮重起来。
〃睡吧,我在。〃
点点头,想说〃是。〃
似乎有什么不妥。
终是没有开口,就这么迷糊了。
醒来时已经近了午。
君上就在一旁端坐,不知道想着什么,锁了眉,抿了唇。
发觉我起身,递了巾帕过来。
想说不合矩,我能自己来,结果被一眼瞪回。
忐忑,却不敢再有违背。
直到喝完药粥,才微松口气。
心下却温温痒痒。
然后听到君上问了个问题。
声音清澈平静,如窗外此时雨后开春的庭院般明晰。
只得挑其一吗?
允我入楼的君上……
那晚两群江湖人撕杀,地点正是押了我的庄子。
关着我们的人节节败退,最后剩下的几个随手从囚室里拽人,打算当作肉盾退入地牢秘道。
我早已生不如死,但没报仇前,还不想死,不能死。
所以我用木栅砸伤了自己的腿。
下手很重。
果然他们看到我的伤,唾了一口,拉了隔壁笼里的,急急退了。
连开锁补我一刀的时间都没有。
君上那时尚不是君上,亲临。
整个囚室里,不是奄奄一息的,就是死人。
只有我还能起身。
扫了我一眼,那目光仿佛把我肢解般锐利。
传来一个金石般的声音,说,你可以入楼,或者留在这里。
我当然不能留在那。
看看此时的君上,他背对我坐着。
身姿安然挺拔,想必神色从容,可能又出了神。
他允我唤他真。
这个是他的名吗?
还是床底间一贯的昵称?
都无妨……
有个别人没有在用的称呼,很好。
是什么来由,能偷占了几天,又何必计较。
他罚了我暖床,本该是极辱。
却被那些一举一止化去。
那份温柔不是为我而生的。
可是……
他封了唇舌撩了身子护掩了我窘迫的时候,是的的确确看了我,因着我的拙笨轻笑的。
我算是,借了那人东风,得了个温柔的便宜吧。
旧恨早已教仇家清偿。
如此,我要哪些,自然不难选。
只是,这一选,大概会把自己送上去了。
莫兰又要哀叹了罢。
无妨,我的身子,君上看的次数还少么。
……清清楚楚……
……连那一点点的遗漏,都已经没有了。
说真的,君上……
……呃,真……
真他得了我回话,就要了我,是没有料到的。
听闻的那瞬间,不害怕是假的。
但是手在他掌中,惊怕便潮水般退去。
明明差不多大小的手,他的比我暖,皮肤比我细些,微小的旧伤口也少些。
他就那么握着我的手,也不催,也不移近,只是等。
我定了念,待应了是。
抬眼看到他,发现他的脸,红的。
他也会害羞……
忽然就明白了。
其实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承欢于他身下,伤归伤,痛归痛,却不是辱。
痛是常年忍惯了的,何况温柔如他,这槛,便断不会有撑不过去的可能。
流血这种事,小问题。
只是这次……会流血的地方有些尴尬罢了。
看着他的眼神,就好像受了什么迷惑般,不由自主靠过去。
然后得了一个长长的吻。
我仰躺下去,他覆上身来。
却没有预想中的重量压迫。
落到身上的,是轻轻的吻。
肌肤紧贴着。
有他的体温。
动作一如既往的轻柔。
只是里面多了点能传染的烫人。
闭了眼,任身子在柳絮般满天飘落的软吻中,慢慢热起来。
……大概被那白色轻花盖满了身,就会是这样暖暖,撩人的罢。
真的唇舌有时候有些……顽劣。
胸前,腰侧,肚脐……痒痒的。
不由动了动,想解了这让人热起来的酥痒。
一边听得自己被这般逼出来的短短低声,更是羞恼。
那声音,平日里会被细细吞了掩了,现下却没了遮拦。
却只是扩大了麻软的范围,招了他轻笑……
罢了……
我只要放松了就好。
……为什么都不用做的人,反倒是我这个侍寝的呢……
下一刻却被吓了一跳。
他他他!
他埋头在我胯间……!
那里袒露在他目光下……这……
他的唇舌,居然就了我的私|处……
这可不是泡了清洗过就可以算干净了的……
强忍了那呼之欲出的热跳和酥麻,我急急唤他。
……被他埋怨地看了一眼?!
拼最后一点清明拉他的手要他离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