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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再没有别的诗作,今日可就是张公子拔得头筹了。”阁楼之上,一个年纪稍大的女子说着,想来是受到了什么示意。
宁致远没有站出来作诗的意思,沉着头思考着,倒是这张溥实在引起了他的兴趣。
众人连连点头,议论纷纷,觉得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阁楼之中,李香君有些失望,她猜到可能是这样的情况,只是当事情真的来临,难以避免得叹了口气,她喜欢宁致远,也不怕卞玉京知道,喜欢便是喜欢。
宁致远便似乎是这样的性子。
卞玉京想不通,作为一个文人,宁致远怎么能放弃这种扬名的机会呢,但凡好的诗词,她们这种歌妓都会将其编成曲,一如当时的虞美人,广为流传,名气不是增长的一点点。
名气,便是全天下所有读书人最在乎的事,卞玉京知道,她此时能想出的唯一解释就是,宁致远一时作不出好的诗词来,她也能理解,毕竟回文诗不同于一般的诗词。
对于张溥,她心中倒是有了些好奇,虽然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知名诗词,但今日的这,就足够了
“香君,莫伤心了。”卞玉京轻声劝解着有些失落的李香君,“宁解元他可能只是一时之间想不出多么精妙的诗词来,来日有的是机会的。”
她以为李香君是因为宁致远没能做出诗词来而失望,因为在她自己的心里,对此虽然理解,也是有些失望的。
李香君愣了愣,随即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觉得也不多么失落了,心里竟隐隐有些开心了起来,并不是她认同了卞玉京的话,而是因为不认同。
至少,在这金陵青楼中,只有自己能隐隐琢磨透他的心思。
轻摇了摇头,李香君笑了笑,透过帘子再次将目光放到下面大厅中,凝视着那个男人。
卞玉京不太懂李香君这一次摇头的意思,只是感觉抓住了什么,也不多想,把目光移了下去,期待着后续是否还有什么变化。不同于李香君,她实在喜欢看这种文人之间的斗争。
一切都几近尘埃落定,正当李应垂头哀叹的时候,一道浅浅温和的声音响起。
“原来宁解元也在此处,又何不作诗一,再续归家院的佳话。。。。。”声音不大,但此时归家院难得安宁,所以只怕所有人都听得到。
登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了过来,眼神中充满了惊讶与愕然,还有着几道莫名其妙地意味。
“这位是。。。。”宁致远半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位突然窜到自己身前打着招呼的书生,寸长胡须,微微有些肥胖,衣衫很是华丽,看着也算顺眼,但此时在宁大官人眼中,极其恶心。
敢找自己的麻烦,让他心中有些不痛快,自己安安静静地坐在这儿,总是有人来撩拨自己。
“在下沈元,只是一无名书生,自是比不得宁解元。。。。”沈元被宁致远的目光看的有些不安,让他实在恼火,这个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上许多的少年,已经达到了自己等人甚至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心中除了嫉妒,还是嫉妒。
“既是无名书生,何以敢跟本大人这么说话?”宁致远冷声道,语气冰冷的吓人,还未等的对方说完,“本大人作与不作诗又和你有半文钱的关系,还是说,你以为你与本公子有着对话的资格。”
他的话说的很嚣张,让许多人有些反感,尤其宁致远的身份却是高出了他们这么多,自是不能只当成一个笑话来听着。
“————”众人只是一片哗然,沈元的脸色更是涨的通红,虽然他只是一个商人子弟,仅有着秀才的功名在身,但也从未受过这种委屈,他们这些读书人,表面再怎么不和,也总会温文儒雅,照书办事。
宁大官人嗤笑了一声,接着说道,“还是说,你是受了什么人的指示来找死?”
此刻沈元的心里毛,却很难再生恼怒,像是一巴掌被打醒了。
一直以来,宁致远的事情离他太远,虽然听说过许多他的事迹,但这幅十几岁的,嘴边甚至都没有长出胡须的少年模样实在让他难以对宁致远产生多大的恐惧,他的记忆还似乎停留在一年多钱,那个在归家院卖唱的少年。
目光不由得心虚的瞄向那个怂恿他的人,一个消瘦的书生,只是对方泰然自若地坐在那儿,像是什么都没有生。
全场寂静,虽然宁致远不想,但事实就是,他再次成了人群的焦点,视线的中心。
“啪。。。。”宁大官人突然一巴掌扇了过去,面露不屑,一脚又往对方腹部踢去,没有收力,就这么实实地踢了上去,沈元略显肥硕的身子飞出了几丈远,飞向了墙壁,狠狠撞了一下又摔在了地上,就这么昏了过去。
场面看在一群读书人的眼里很壮观,他们很难想象,这么一副瘦弱模样的宁致远,怎么会将比他壮上许多的沈元踢成这样。
“王五,把那一桌人,还有地上躺着的这个,都给我带回去。”宁大官人脸色重新变得温和了起来,轻声下令道。
却仿佛寒在了所有人的心里。
那桌正是沈元刚刚坐的那张,坐着一个消瘦的青年人和两个穿着同样很华丽的衣衫,想必与沈千同是一类人。
“宁大人,不才并不是与他们他们一块的,只是与他们小叙片刻,却不关在下的事情吧?”消瘦青年说着,脸色平静,却未曾掩饰住眼神中的一抹惊慌。
“本官不知道。”宁大官人轻轻扫了他一眼,暗杵刚刚沈元不正是看向了他,另外两个青年喝的醉醺醺的,似乎还不在状态。
王五动作很利索,几息的时间,隐藏的部分亲卫便将三人制住,带上瘫倒在地的沈元,就想着离开,宁致远目光瞥向张溥,对方眼中似是凝重,费力思索着。
宁致远突然笑了,这群人千方百计耍手段,对自己只是造成不痛不痒的伤害,自寻麻烦而已,真以为在士林之中声望高便可拿捏自己了吗?周延儒对自己尚且只能暗地下手。
“宁解元稍等。”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张溥出声道。
宁致远嘴角的笑意愈灿烂,停下了步子,随即王五等人也停了下来,在旁的只是三四个护卫,人群中还有许多,出来一趟,他身边安插了几十个亲卫,这是无奈的事实。
安全还是很要紧的。
“啪。。。。”宁大官人一巴掌扇在了消瘦青年的脸上,顿时一个红红的浮肿痕迹出现在他脸上,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这个不才可别怪我。”宁致远无奈地甩甩手,仿佛把他打疼了,又是一巴掌下去,两边变得稍稍对称。
“要怪就怪那个什么张公子非要本大人停下,本来只是想回去再教训你的。”宁大官人嘘嘘着,让销售青年竟不知道说什么反驳。
“宁解元可是做过了。”张溥面色有些阴沉地说道,宁致远位高权重,但他真不认为自尽有必要畏惧对方,复社现在已经初成势力,而自己更是闻名于朝廷,只等下月的会试殿试,便可扶摇直上,平布青云。
“难道是你指示他找本公子麻烦的?”宁致远斜视着张溥问道,“还是说,你想这个蠢货一样认为你和本大人有平等对话的资格?”
本来便十分安静的归家院变得愈加诡异起来,众人仿佛都能听到自己不争气的心跳声,张溥,那可是张溥啊。。。
座下的几个书生不忿着就要难,张溥的脸色也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他始终是认为,自己虽然只是一个举人,却不是一般的举人,他有着自己的期待。
当这种表面厚厚的一层伪装被宁致远戳破,张溥心中还是感觉自己不惧他,却也知道,自己确实无能为力,至少,此刻是不能做什么的,无法像宁致远这般以势压人。
阁楼之上房中四名女子,李香君和卞玉京,以及她们的侍女,脸上的表情大致可以分成一类,那就是惊讶,小嘴微张,呼吸有些急促,觉得这事情变化的太过诡异。
当有人朝着宁致远难时,卞玉京认为宁致远如果还不会作出一诗词的话,最佳的做法便是置之不理了,又省的丢了面子解决了难题,没曾想着却是这番光景。
她觉得,这位宁解元实在太过野蛮,一点也不像是一个读书人,心中对于他的期待无疑也下降了不少,看着身旁李香君惊讶之中眼神带着的神采,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理解。
但她也不会对着李香君说着什么,这个十四岁都未满的女孩,看着柔弱,实则比谁都倔强。
书生始终还是要温文尔雅,这样才招人喜欢,或许这位宁解元只是有些文采,也有些运气的莽撞少年而已吧,她十七岁,与宁致远的年龄相差无几,但女子早熟,青楼女子更是如此,所以她能以一副自认成熟的想法评价此事。
在李香君的心里,好戏可能才刚刚上场,之所以是可能,因为她并不敢说,自己完全了解宁致远,嘴角露出一股笑意,余光看向了卞玉京,现她微皱着眉头,大致想到了她对于此事的不满,这让她愈加欢快。
这幅神情看在卞玉京眼里,莫名的起了一丝波澜,目光又重新在盯着楼下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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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6章 你们还没死不是()
“郭林确实是与在下有些关系,也是想着再次观摩
郭林自然就是那位消瘦的青年,也是怂恿着那头没脑子的沈千来向自己挑衅的书生,张溥是不会说出自己能和宁致远平等对话这样的句子来,纵使他心里是那么认为的,那样给人的感觉是太过狂妄。
他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那些书生给的,自是不能给他们留下不好的印象,就像今日他站出来为郭林开脱一样,都是为了自己的形象。
他是官宦家族庶子,定要打造寒门天下。
宁致远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张溥这话又是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话中意思显而易见便是自己作不出诗词,然后恼羞成怒迁怒于他们,这样一来,宁致远本来在士林之中不算好的口碑更加糟糕了,打的就是这个算盘,只是面对的却是宁致远。
从心底讲,宁致远毫无触动,因为他丝毫不担心士林中的名声,那是个什么东西,恩,大致就是张溥还有被自己抓的这些蠢货般的人物。
而若是自己想不出什么好的诗词来也就罢了,自己完全可以不顾张溥的话,就这么自顾自的离开,但此时,却正是有一绝佳的诗词,也是在他的记忆中,唯一一还未问世的绝佳回文诗。
“张公子,你早说是你自己示意这群蠢货向本公子讨教的不就行了,那事情也不会变成这幅模样,哎,”宁大官人摇了摇头,“那本官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会这么粗鲁的,你看看你。。。”
张溥脸色涨成了猪肝色,自己又是了下风,而且他明显地感觉到,连众书生看向自己的表情都十分怪异,让他这三十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有了羞愧的感觉。
是的,这么做并不光彩,但是,只要能打击一下这位宁解元的声望,一切都值了,自己在东林党的声望也会暴涨,张溥咬着牙想着。
“既是如此,那本公子满足你的要求便好了。”宁致远轻飘飘地话语传来,语气说不出的平静,让张溥眼皮一跳,感觉不妙。
强行给自己打了气,暗思着回文诗岂是这么容易作出来的,尤其是精妙的回文诗,自己拿诗只是偶然得知,再出第二却是决然不可能了。
“此词牌为。。。。菩萨蛮,名亦是回文。”宁大官人说着,张溥的表情明显一滞,又很快恢复了正常,让宁致远暗暗叹了一声。
总是有许多他难以理解的事,张溥这诗,朱熹所作,全名便是菩萨蛮回文,张溥的表情告诉宁致远,他也是知道的,这更让他确定了这诗张溥是从某处得来的。
在很多的时间里,宁致远都很喜欢纳兰性德的诗词,有着晚唐遗风,自唐宋之后,更是无人能与之比肩。
“雾窗寒对遥天暮,暮天遥对寒窗雾。花落正蹄鸦,鸦啼正落花。”
这是一词的上阙,众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张溥更是脸色惨白,拳头紧握,手上青筋爆出。
只是第一句出口,他便知道自己输了。
那‘雾’和‘幕’字尾便是压抑的,文风也是极佳,意境倒是一时难以感受,只是,有着文采的回文诗已是十分了不起,正如自己所作的那般,文采与对偶压抑并存,便足以流芳千古了,他颓然地低下了头。
其实他并没有输,因为宁致远并没有和他比的意思,自始至终都是这样。
上阙词一出,众人闷声品味了半响,琢磨出个几成意思,所有人都有了感觉,便是一个妙字。
仅凭上阙,也足以在今日大放异彩了,古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是错误的,一群俗人琢磨着乱七八糟的想法,似乎那就是真理,在每一个时期,总是有着典型,一如苏轼那般,谁说他不是当时第一?
“宁解元大才,张溥甘拜下风。”张溥咬着牙吐出这么几个字,觉得脸上被狠狠扇了一道耳光。
然后。。。。
‘啪’的一声响,脸上火辣辣地疼痛告诉他,自己真的被打了一巴掌,面容顿时变得扭曲了起来。
他自始至终都不肯称呼宁致远为宁大官人,便是不愿低人一等,现在这火辣辣的感觉,让他崩溃。
“废物。”不等张溥说话,宁致远轻吐出了两个字,犹如重石般击在了他的心上。
“一群只会感伤春秋的废物。”宁大官人轻描淡写地说道,“本公子这词上阙写的怎样?”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都能着实愤怒无比,这宁致远,实在太过嚣张。可是,他们无从反驳,他们的层面还不允许他们能对宁致远做出什么有力的反击。
“本公子本不想与你们折腾,看着一群废物奋力卖弄也是一件趣事,只是。。。实在有人不识好歹。”
“本官再告诉你们,我大明最不缺的就是你们这种废物,整日醉生梦死,迷醉红楼,与娼妓**,空谈报国,若是在宁夏,本大人把你们满门抄斩。”宁致远话里透着一股杀戮气息,语气也变得说不出的冰冷。
这话勾起了那些书生心中隐藏的记忆,这位宁解元,可是杀了不少人,传闻中可是杀了不少人,从第一天便开始,沿途杀反民,到任杀反贼,杀异族,还有,杀妇孺。。。
他们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又觉得诧异,因为其实他们什么也没做,只是宁致远连着他们一起骂进去了。
郭林和张溥顿时觉得心里寒,身子也有些不受控,但还不至于都出来,而其余两个锦服华裳的青年,早已身子乱颤,低下头不敢说话,让宁致远觉得有些熟悉。
“张溥,你不过只是一举人,年纪一大把,怎么就这么爱瞎折腾。”宁致远残忍地继续戳破最后的伪装。
“带人冲击县衙,是为不忠,结党**,更是不忠,又指引你的党羽对本朝廷命官难,大大的不忠,所以你这种奸贼怎么还活在这世上蹦跶。。。?”
张溥脸色愈苍白,脸上已经看不到一丝血色,宁致远的话将他的心上砍了重重几刀,比打在自己身上还难受,自己引以为豪的事迹,怎么到他嘴里变成这般模样了。
冲击县衙,只是因为污吏横行,成立复社,只是为了弘扬正义,对你难,只是为了在东林党身前赚得筹码。
若是他们举朝上下想要对付的人被自己折了面子,乃自己必然身价高涨,青云直上只在眼下,制霸东林也不是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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