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人帮忙吗?”李暄袖手靠在厨房门口,一声轻笑。
“不用。”秦绾一笑,将他推了出去,“开饭之前,还请王爷自个儿找个地方——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李暄看着两扇在眼前关上的门,摸摸差点被砸到的鼻子,转身走了。
“王爷,小姐真的会做饭?”荆蓝追了上去,不过目光看的人却是蝶衣。
蝶衣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小姐……应该算是会做饭的吧?也没人规定会做就一定得有多高的水准。
“那就好。”荆蓝拍拍胸口,又笑道,“不过没想到小姐那样的,也会洗手作羹汤。”
蝶衣不以为然,她家小姐又不是生来就是千金小姐,从小还不是自己照顾自己?就算在师门衣食无忧,但一个人在江湖上行走的那两年,总不是每次饿了就有市镇的。
“你们忙去吧。”李暄挥挥手,打发了两个姑娘。
而厨房里,秦绾对着无数的食材,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动手。
很久没做饭了,本来水平也不能说有多好,加上手生,还是别想着创新了,果然还是做自己最拿手的比较好。毕竟是生辰宴,送一桌暗黑料理也太对不起人了。
有了决定,她动作就很快,处理食材,生火,开锅,井然有序。
书房里,李暄处理完刚刚从东华送过来的文件,伸了个懒腰,发现已经快到正午了。
想起那个应该还在厨房里忙活的女子,他的唇边就忍不住泛起了笑意。
原本提出想要她做一顿饭,大半也是开玩笑,毕竟也是千金小姐,偶尔下厨做些小点心也就罢了,生火做饭还是难为人了。不过没想到,那个女子只是笑了笑,就说好。
就和身上出自她手的衣裳一样,就算手艺一般,却也将能做的做到最好,然后毫不自卑地捧到他面前。
那个女子从不觉得自己做出的东西不如人,就算东西真的不如,但只要出自她手,天生就比别人的高贵。她就是有这样的自信和气势。
“王爷,可以吃饭了。”荆蓝敲了敲书房的门。
“知道了。”李暄合上最后一份折子,放下笔起身,心里不免有几分期待。
阳春三月,春光正好。
秦绾把午膳摆在了后花园的凉亭里,边上簇拥着一片桃花,一壶酒,两副餐具,别有几分意趣。
蝶衣摆好碗筷,行了一礼,就和荆蓝一起退下了。
诺大的后花园,也就剩下了一桌酒菜,两个人。
只是,觉得风光正好而心情舒畅的宁王殿下没注意到两个丫头脸上诡异的神色。
“先说好,我做的肯定不如王爷的厨子,不许说不好吃。”秦绾站在凉亭里,巧笑嫣然。
“不会。”李暄举步而入。
然而,他的目光落在那一桌菜上面,却不禁愣神。
“我说过的,会的菜不多。”秦绾一脸的无辜。
李暄扶额……这能算是“会得不多”吗?至少桌上满满十二道菜,没有两道食材是重复的。可是……
菌菇汤、野菜汤、鸡骨汤、鲫鱼汤、地瓜汤,还有……梅子汤,这个算是甜品?
烤野兔、烤麻雀、烤茄子、烤花椰菜、烤大虾、烤……馒头?烤馒头也是菜吗?
“我能不能问一下,为什么除了汤就是烧烤?”李暄叹息道。
“当然是因为我只会煮汤和烧烤啊。”秦绾回答得天经地义。
“……”李暄无语,半晌才道,“所以,为什么只会这两样?”
“……”秦绾一副你很傻的表情看着他,反问道,“你会随身带着锅铲,在树林里生火炒菜吗?”
李暄黑线了,所以说,秦绾所谓的“会做饭”,其实是野外求生手段?毕竟,在外露宿,最常见最方便的食物就是煮汤和烧烤了。
“吃吗?”秦绾小心翼翼地问道。
“吃。”李暄答了一个字,径直坐了下来。
虽说菜的搭配奇葩了点,但分开来看,其实还都是很普通的菜,为什么不吃?
秦绾松了口气,笑吟吟地倒了两杯酒。
李暄转了转酒杯里琥珀色的液体,犹豫了一下:“好酒,不过有点烈,你没事?”
“当然是好酒。”秦绾笑道,“听说这是我出生那年,舅舅埋在院子里的女儿红,我挖了一坛出来。”
“临安王没生气?”李暄汗颜。
“这女儿红……难道不是应该给我的吗?”秦绾无辜道。
“好吧,确实该我们喝。”李暄一笑,举杯与她轻轻一碰。
“生辰快乐。”秦绾一饮而尽,吐出一句话。
李暄只见她染了酒渍的红唇水润通透,目光中风情流转,比往日里更添几分妩媚,不由得心念一动,微微倾身,凑过去,在她唇边轻轻一吻。
“这也算礼物?”秦绾眨着眼睛问道。
“嗯……算添头?”李暄征求意见。
“噗——”秦绾笑出声,放下酒杯,伸手抓住他胸口的衣服,用力往自己这边一拽,然后就撞了过去——
“呯!”
“……”李暄捂着被撞得发麻的嘴唇,一头黑线。
“好痛。”秦绾摸摸自己的唇,被牙齿磕到了一下,真有些疼。
“一杯就醉了?”李暄无奈。
“才没醉。”秦绾笑着继续凑过去,“刚才的不算,重来。”
李暄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子明明眼波中满是醉意,一声笑叹,低头吻了下去。
“礼物,本王还是更喜欢自己拆。”
远远的,蝶衣和荆蓝守在花园口,以防里面的两位主子随时要叫人,见到这一幕,两个姑娘对望了一眼,很有默契地转过身去。
果然是,春光正好啊。
第二十三章 圣山集贤令()
李暄对自己二十五岁的生辰非常满意。
秦大小姐亲手做的饭菜其实味道不错,嗯,菜和人……味道都不错。
当然,秦绾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也在江湖上行走几年,进了英王府后也常常出门,要论起烧烤和煮汤的手艺,一般的厨子可能还比不上她。
不过十九年陈的女儿红确实后劲大了些,秦大小姐硬是说自己没醉,三杯下去后,还是趴在桌上睡了。
反正阳春三月的正午,暖洋洋的很舒适,也不怕着凉。
李暄在她身上搭了件披风,然后一个人自斟自饮,倒把桌上的菜消灭了不少。
美人春睡,桃花满树,自成一片美景,再有陈年美酒,配上下酒小菜,李暄忽然感觉到,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宁静了。
岁月静好。
虽然说,眼前酒醉沉睡的女子一双素手足以搅动天下风云,和这四个字完全不搭边。
等到荆蓝和蝶衣来收拾,就发现亭中除了残羹剩饭,就是一只醉酒的郡主和一只半醉的王爷。
无奈之下,荆蓝只得先喊来朔夜扶着李暄去休息,然后和蝶衣一起将秦绾送到客房——总不能把喝醉酒的小姐送回王府去,临安王不抓狂才怪。
当然,醉酒睡在宁王府,临安王知道了才更要抓狂吧!
“本王好得很。”李暄挥开朔夜的手,不满道。
朔夜仔细观察他,发现他虽然带着三分醉态,但眼神确实清明,这才没有坚持要扶,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王爷。”迎面走来一个侍卫。
“什么事?”李暄道。
“启禀王爷,外面有一位冉姑娘求见。”侍卫道。
冉秋心?到楚京这几天没见人,李暄也没想起她来,如今又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眉心。
虽说没醉,但酒意上涌,也有几分困意,再加上他今天心情挺好的,就更不想看见烦人的东西了。
“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王爷吗?是不是几天没训你们,皮痒了?”朔夜沉声道。
虽说朔夜目前借调给了秦绾,但这位前统领显然余威犹在,不是执剑那种油滑的性子能比的。那侍卫缩了缩头,很有些委屈地道:“可是那位姑娘是来求见郡主的。”
“郡主也不是她一个平民女子想见就见的。”朔夜脱口而出,随即又是一愣。
冉秋心被当做秦绾的侍女强留在了临安王府,因为这些日子一直很安分,也就没多管她,可她要见秦绾,在临安王府里有的是机会,可她一直躲在房里像是闭关似的,谁也不见,非要到王爷这里来见?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属下也是这么说的,可是那位冉姑娘说,她带来了郡主师门的消息,问郡主要不要听。”侍卫无奈道。
他们是一路跟着李暄的心腹,当然知道冉秋心是圣山弟子,总不能当她是胡说啊。要是真有其事,以后王爷或是郡主怪罪起来,他也担当不起。要是假的……顶多挨一顿骂,王爷不是不讲理的人。
“算了,请她到客厅吧。”李暄打断道。
“是。”侍卫松了口气,领命而去。
“王爷,小心来者不善。”朔夜道。
“本王知道。”李暄点头,重新举步。
“王爷,客厅不在这边。”朔夜愣了一下,提醒道。
“去个人,告诉冉小姐,本王和郡主双双酒醉,请她稍待片刻。”李暄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是。”朔夜苦笑,果然,他还是没学到家,要是执剑或是荆蓝,恐怕根本不需要王爷多说这句吧。
“本王也不需要你变成第二个执剑,那还不吵死人。”李暄淡淡地道,“你挺好的,只是再多几分圆滑,本王才放心放你去战场。”
“王爷?”朔夜顿时眼前一亮。
“你想去战场,当本王不知道?”李暄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又道,“不过,就你现在的脾气,真去了战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好好跟紫曦学学,她若非是个女子,也没你们什么事了。”
“是,大小姐确实厉害。”朔夜点头道。
“行了,本王也真有些醉了。”李暄挥挥手,自顾回房去了。
而冉秋心在客厅喝茶,这个稍等片刻,就直接等了一下午。
偏偏王府侍卫极有待客之道,茶水点心一直都没断过,只是笑吟吟地不让她离开大厅。哪怕她委婉地暗示自己喝多了茶水想要方便,隔了一会儿,荆蓝笑眯眯地带她去了茅房,然后又亲自送了她回来。
终于,等到落日西斜,秦绾一觉睡醒,才听荆蓝来问,冉秋心来了,大小姐见不见。
“她说,带来了我师门的消息?”秦绾一边在蝶衣的服侍下梳洗打扮,一边问道。
虽然李暄是客居在此,但几日之间布置出的女子闺房依旧精致无比,甚至贴心地连替换衣物都备了不少。当然,李暄没带侍女,这其中也少不了荆蓝的功劳。
“是的。”荆蓝的表情也有几分凝重。
秦绾微微皱眉,现在她出身圣山的事应该已经不是秘密,冉秋心知道也不足为奇。可是……师门的消息?圣山三十六宗门,除了交情特别好的,也没多少来往,甚至有的彼此之间还有恩怨,只碍于不得同门相杀才没动手罢了。当然,各自辅佐敌对的国家间接相杀的事也没少干过。这些宗门大的弟子遍布天下,小的也许就剩宗主孤家寡人,还有几宗因为后继无人,只留下了名号和典籍,或许几十年后会有人继承。她可不信冉秋心真能猜到她的来历。
“小姐见不见她?”荆蓝问道。
“见,为什么不见?”秦绾一声冷笑,“本小姐倒是要看看,她能说出一朵花来?”
“那,王爷?”荆蓝犹豫道。
秦绾一怔,随即就明白了李暄的意思,显然是让她自己决定,这件事他能不能旁听,便笑道:“去请王爷一起来吧,他要陪我去圣山,有些事他就该知道。”
“是。”荆蓝领命而去。
蝶衣轻轻扯了扯秦绾的衣袖。
“不会的,她不可能猜到。”秦绾摇头,“去了就知道了。”
蝶衣点头,扶着她往外走,眼中又露出几分埋怨。
“很久没喝酒了,一时大意。”秦绾笑道。
蝶衣叹了口气,小姐明明就是自己想醉一次。
半途正好遇见李暄,一身不带丝毫酒气,显然也梳洗过,神清气爽。
“不胜酒力,见笑了。”秦绾一笑。
“无妨,只是紫曦做的菜,本王就一个人笑纳了。”李暄道。
“要是这个也行,以后我也可以做。”秦绾叹了口气,倒是真心考虑要不要去学学炒菜,不过转眼间又把这念头抛到了脑后。
现在这么多大事要忙,哪有时间。若是几年后……倒是可以考虑。
走进客厅,冉秋心虽然带着笑,但再多茶水也浇不灭她心里的火苗,尽管很快的她就掩饰好了心情,可秦绾却不会忽略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气。
“听说,你要见本郡主?”秦绾等她规规矩矩行完大礼才问道。
“是。”冉秋心淡笑着看她,又道,“从前不知道,原来郡主还是师妹。”
“少攀关系,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叫本郡主师妹的。”秦绾一挑眉,毫不客气道。
“同出圣山,便是不同宗门,也属同门,即便是郡主,也不该忘本。”冉秋心沉声道。
“说起来,之前我在东华遇见了南宫廉。”秦绾忽然道。
“南宫师叔?”冉秋心惊讶道。
她是知道虞清秋请了南宫廉去办一桩大事,可怎么会与秦绾扯上关系的?
“份属同门……出身可以不论,可辈分总是要守的吧?”秦绾笑道。
“这个……自然。”冉秋心点头。
“南宫廉都叫我一声师妹,你有什么资格和南宫廉比?”秦绾还在笑,但话语却句句带刺。虽然说,南宫廉其实也不该叫她师妹就是了,可这不需要跟冉秋心解释。
冉秋心的脸色扭曲了一下,辈分是拜师的时候就注定了的,跟资格有什么关系?南宫廉是武宗宗主的师弟,论起来和她的父亲天机老人同辈,要是南宫廉叫师妹,她不是起码得叫师叔?
忽然间,她感觉到要跟秦绾论同门绝对是个错误。
“好了,本王可不是来听你扯关系的。”李暄不耐烦地打断道。
“也对,先说正事比较好。”冉秋心闻言,反而松了口气。真要让她对秦绾喊一声“师叔”,她可没这么厚的脸皮。
“那就说吧,本郡主听着。”秦绾漫声道。
“无名阁发出了集贤令,召集三十六宗门门主下月初七,齐聚无名阁。”冉秋心一句话,石破天惊。
“嗯?”秦绾扬起了眉。
“怎么,郡主还不知道吗?”冉秋心仿佛扳回了一城,含笑问道。
“是还没听说,不过本郡主和王爷本也准备明日启程前往圣山,所以,知不知道也没什么关系了。”秦绾道。
冉秋心脸色微沉。
原本,对于秦绾是圣山弟子这个传言,她还是半信半疑的。毕竟,名声不显的秦绾还罢了,当年的欧阳慧可真是名满四国,天下女子无人能出其右。便是男子,敢说自己能胜过她的也不多见。可多年来从未听说欧阳慧出身圣山——尤其后来欧阳慧身为李钰的谋士,更是没有必要隐藏身份了,圣山弟子的名号在朝堂上绝对比在江湖上更好用。至少,如果知道欧阳慧是圣山弟子,李钰绝不敢当众射杀她。
哪怕圣山从不为涉足朝堂的同门报仇,可若是圣山弟子因此有了唇亡齿寒之感,选择了别的国家,那就是整个东华的损失,皇帝定然不能容许那种情况发生。
然而,秦绾却轻描淡写地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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