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扶桑那个地方就是个大岛,可落后了,稻米蔬果都少,每天都是鱼鱼鱼快腥死了!”陆臻苦着脸抱怨道,“总之,最起码几年里我再也不想吃鱼!”
“怪不得王妃昨日还特地看了家宴的菜单,把鱼都删掉了呢。”秦姝恍然大悟。
“就知道姐姐最好了。”陆臻讨好道。
“得了,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收拾一下上柳家去,礼物都替你准备好了。”秦绾点点他的脑门。
“哦。”陆臻抓了抓头发,听话地应下了。
三年前,他和柳湘君的婚事原本还没定下,陆熔和陆烟都觉着,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的,万一有个好歹岂不是害了人家姑娘,所以有意等战后才提亲。倒是柳长丰说了一句柳家既然决意嫁女就不会反悔,于是就在陆臻在扶桑的时候,三书六礼已经走完了一半,就等着陆臻回来下聘迎亲了。
“柳二小姐是个好姑娘,成了亲就好好过日子,是个大人了。”李暄嘱咐了一句。
“知道了。”陆臻挥挥手,又拿着一枚精致的摇铃去逗李昭。
小女孩儿也不怕生,虽然是第一次见面的舅舅,倒好得像是玩伴似的。
“对了,我听人说,小昭是羲和女神转世什么的,怎么回事?”陆臻好奇地问道。
按理说,秦绾夫妻俩是不会搞这种传说加在女儿身上的。
“还不是那个二货!”秦绾提起来就咬牙切齿,又狠狠地瞪了李暄一眼。
“那是大舅子送的贺礼,当然要物尽其用。”李暄很委屈。
陆臻眨巴着眼睛准备听八卦。
“小郡主出生那天,公子派人送了几大车的礼物过来,因为太过惊悚,边境那边如临大敌,最后还是朔夜将军亲自率军押送回来的。”秦姝笑道。
“什么礼物这么兴师动众?”陆臻莫名其妙。何况,能装上几大车的,也不应该是什么珍贵的东西才对。
“西秦民间第一巧匠鸿雁师傅亲手做的烟花。”秦姝很认真地比了比手指,补充道,“一万个。”
“多少?”陆臻瞠目结舌。
巧匠鸿雁他听说过,民间制作烟花的高人,他制作的烟花价格奇高,有些早一年就要预定,还有价无市,一万个这是几年的存货了吧?这还不是银子的问题。话说回来,一万个就算是烟花,爆炸起来也够平了半座城市的,也难怪东华军如临大敌了。
“一万个呀。”秦姝捧着脸,陶醉道,“不亏是第一巧手,实在太漂亮了,王府的下人们一起动手,足足放了一个晚上呢。”
“于是黑夜变成白昼?”陆臻扶额。
“其实京城的百姓都明白的,只是流言这种东西,越传越离谱,等到了千里之外,早就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了。
“听说当年公子对鸿雁师傅全家有救命之恩,所以赶了半年,日以继夜才完成这一万个烟花。”秦姝道。
陆臻叹了口气。
好吧,这么二缺的事确实只有唐少陵才做得出来。不过,叫人放了一整晚的烟花,一向淡定的李暄是不是也难得二了一回?
第三章()
因为设的是家宴,所以并没有太多人。除了李暄一家三口,陆臻、陆烟,还有江辙、秦建云和汝阳大长公主带着秦榆和秦珑,秦枫和柳碧君夫妇,柳碧君怀里还抱着儿子,起了名字叫秦宜,比李昭大了三天,不过因为早产,看上去反而年龄更小些。白荷一年前也嫁入了东方家,刚刚有了身孕还不稳,秦绾便没让她折腾。最后就是客居在摄政王府的沈醉疏和慕容流雪。
李暄也从不在家宴上摆排场,就一张大圆桌,厨下做的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都是些清清淡淡的家常菜,鱼虾之类一概不见。
陆臻口才好,笑吟吟地讲起扶桑的战事,尤其他去掉了血腥的部分,只当是传奇故事讲,把几个孩子唬得一愣一愣的,满脸崇拜。
“今年春闱的卷子都妥当了?”江辙问道。
“都封存在贡院了。”李暄喝了一口酒,轻声道,“明面上是禁军守卫,里面还有十六名暗卫分成四班轮流值守。”
江辙点点头,又道:“主考呢?”
“丞相大人代劳一下?”李暄歪了歪头,很无辜地道。
“当年你说,请本相再留三年,这是想忘记了?”江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让紫曦去监考。”李暄想也不想道。
“不去!”另一边和大长公主正说话的秦绾听在耳中,回头怒道。
已经没有时间陪伴女儿了,再下去这疯丫头的性子就更难纠正回来了。
李暄耸耸肩,对着桌子对面李昭水汪汪的大眼睛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秦绾磨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还不是仗着身后有个她说什么是什么的混账爹!
“好了,昭儿还小呢,性子活泼些没什么不好。”大长公主拍拍她的手,好笑道,“看别人家都是严父慈母,偏你们家是反过来的。”
秦绾叹了口气,忧伤道:“明明我小时候都没这么难搞。”
大长公主迟疑了一下,又把话咽了回去。
“母亲有话直说,我还会介意吗?”秦绾笑了。
大长公主看看那三个已经讨论起政事的男人,压低了声音道:“绾儿,昭儿虽然很好,可毕竟是个女孩儿,你和小皇叔成婚都三年了还没有世子,王府里别说侧妃,连个侍妾都没有,私下里的议论已经快要压不住了。”
“那又怎么样?”秦绾不以为然。
“这些日子,府里拜访的官员越来越多,侯爷也心烦,干脆闭门谢客,可总不是长久之计。”大长公主无奈道。
“大不了效仿父亲。”秦绾答道。
“效仿侯爷?”大长公主一愣。
“立昭儿为世子。”秦绾一挑眉。
“……”大长公主哑口无言。
“母亲放心。”秦绾轻轻一笑道,“既然当初先帝许了父亲立我为世子,那如今就没理由不许王爷立昭儿为世子,谁有什么意见,就请他去向先皇辩论好了。”
大长公主无语,去找先皇辩论?去地府找么?
“母亲好好教养榆儿,若是真不行,好好给他挑个妻子,将来牲畜孩子直接送到我这边来教养,还怕教不好一个世子?”秦绾又道。
“那小皇叔呢?”大长公主担忧道,“你不急,他也愿意吗?男人啊,这子嗣总是个过不去的坎儿。”
秦绾歪歪头,也不想说“他不会的”之类的安慰,横竖大长公主也不会信,想了想,她只笑道:“王爷要是想纳妾,哪需要我动手。”
“也是,只怕苏神医就先毒死了他。”大长公主苦笑。
秦绾按了按她的手,没多说什么。
她和李暄之间的感情,或许这个世道的人都不懂。或许世人觉得她离经叛道,可既然男子要求女子从一而终,自己却三妻四妾,岂非双重标准?
不过,她同样清楚,这世上总是循规蹈矩的人多些,她和李暄不惧人言,可从未想过让别人也是如此。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所以,对于大长公主的好意,她也只是一笑置之。
“陆臻。”忽然间,李暄抬头叫了一声。
“啊?”陆臻楞了一下,抬起头来。
“你去主考。”李暄直接说道。
“噗”陆臻原本正说得有些口干舌燥,喝口酒润润喉,闻言直接喷了出来,一脸的不可置信,“什么?”
“你,去主考。”李暄放慢了语速重复了一遍。
“我?”陆臻睁大了眼睛,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怒道,“副主考都是一群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你让我去主考?”
“你的意思是你至少要到七老八十才能比那群老头厉害?那要你何用。”李暄没好气道。
“……”陆臻被噎住了,转头木然地看向秦绾。
“主考啊。”秦绾摸了摸下巴,轻飘飘地道,“也行,去试试吧。”
“姐!”陆臻抗议。
“反正你刚从扶桑回来,这几天闲着也是闲着。”秦绾道。
“那就这样决定了。”李暄一句话拍板定音。
第四章 生命不息,作死不止()
送走了客人,李昭毕竟年幼,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已经迷糊了。
蝶衣过来把人抱走,最后就只剩下了李暄和秦绾,以及指挥着府内侍卫布防的沈醉疏。
“真不告诉她?”秦绾抱着双臂问了一句,“你现在又不会死了。”
“唔……”沈醉疏摸了摸下巴,吐出两个字,“再说。”
“胆小鬼!”秦绾瞪他。
沈醉疏“哈哈”一笑,立即脚底抹油跑了。
“蠢材!你的房间在右边……沈路痴!那是左!”秦绾气急败坏地吼道。
“好了好了,别气。”李暄好笑地从后面搂着她的腰。
秦绾收敛了怒意,又叹了口气。她何尝不知道沈醉疏的心思,若是这时候他才认得蝶衣,当然会毫不考虑就认妹妹,毕竟仇也报完了,自己的性命也无碍了,他可以守着妹妹长长久久,看她出嫁,看她生儿育女。
只可惜,沈醉疏找到蝶衣的时机实在是不凑巧。而苏青崖用凤凰花给他重塑体内的经脉,废了两年时间才算治好,越是拖延,越是无法说出口。
然而,知道是一回事,但想起来还是忍不住来气!
“王爷,王妃。”就在这时,莫问一脸凝重地走过来。
“怎么了?”李暄松开了秦绾,正色问道。
“言将军派人送了一件礼物过来。”莫问道。
“这时候?”秦绾下意识地看看天空。
月上中天,有人会在这个时候送礼的吗?
“言将军说,必须这时候送来。”莫问一头冷汗,很有种会不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的悲愤。
“放哪儿了?”李暄想了想问道。
“在……王爷院子里。”莫问低头。
李暄看了秦绾一眼,挥挥手,让莫问下去,神色间有些啼笑皆非的苦恼。
“八成又是皮痒了欠抽。”秦绾一声冷哼。
“要不你给他挑个婚事?”李暄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成了家,就没那么多闲工夫折腾些幺蛾子。”
“我可不祸害好人家的姑娘。”秦绾脱口而出。
就言凤卿那性格,哪个姑娘嫁给他也受不了吧,就别害人了!
“你看不顺眼的总有几个吧?”李暄提醒道,“比如三年前南阳侯府那两个。”
“……”秦绾沉默了一下,好一会儿才看着他,很是伤脑筋,“我说,虽然言凤卿挺欠揍的,但好歹也为你做牛做马这么多年了,没那么大仇吧?不至于要这么害人?抽一顿鞭子就得了。”
一路闲话着,两人走进主院,随即就一起无言了。
只见宽敞的院子里,摆着一辆与周围美景格格不入的囚车,囚车里自然是那个扶桑女王,不过脸上的白糖糕倒是被擦干净了。囚车边上还站着四个守卫的禁军军士。
“王爷,那小的回去复命了。”看守的士卒上前道。
“去吧。”李暄淡淡地说了一声。他有气也不会朝几个听命行事的小卒发,不过那比平时更冷了三分的声音也足够骇人了。
“哟,是个美人呢。”秦绾背着双手,绕着囚车走了一圈,笑眯眯地用阴阳扇挑起了女王的下巴,活脱脱一个登徒子模样,又回头道,“收下?”
“扫地洗衣做饭养花——她能会哪一种?浪费米粮。”李暄没好气道。
“至少会暖床,是吧?”秦绾偏过头,笑意吟吟。
扶桑女王努力扭过头去不看她,不过她的脖子是卡在囚车顶上固定的木枷里的,只能小幅度活动,怎么也挣脱不了那冰冷的扇骨。
“别闹,一股狐臭味,还熏坏了屋子。”李暄一脸的嫌弃。
“那便罢了。”秦绾终于松手,合拢的扇骨一敲掌心,笑眯眯地道,“明天送艳冠京华吧,反正是你的生意。虽然长得也就那样,好歹有个女王的名头么,总能吸引些喜欢猎奇的纨绔子弟的。”
“王妃做主就是。”李暄不在意地应了一声,打了个哈欠,“不早了,歇了吧。”
“哦。”秦绾点点头,和他并肩往房间走,看样子似乎是打算把扶桑女王连着囚车一起丢在院子里过一晚上了。
“**&%%¥%!”扶桑女王一脸愤怒地呼喊。
“她说什么?”李暄疑惑道。
“哦,说艳冠京华是个好地方,她很乐意效劳。”秦绾随口道。
“……”扶桑女王楞了一下,随即脸上的表情更加愤怒,叽里咕噜说得又急又快。
秦绾掏了掏耳朵,抬头赏月。
说起来,今晚也是十五呢,月色撩人啊。
“本王只听得懂人话。”李暄嗤笑。
“……”扶桑女王一下子安静下来,好一会儿,咬牙切齿道,“你们,故意的!”
虽然词汇比较简略,但却是字正腔圆的中原话。
“你对本妃的话有反应,甚至能理解艳冠京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说明你不仅听得懂中原话,还很精通。”秦绾淡淡地道。
扶桑女王咬了咬牙,偏过头去不看她。
“你来过中原。”秦绾肯定道。
这话一出,不仅扶桑女王面露惊讶之色,连李暄都好奇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她说的中原话带着很淡的南楚口音,不应该是教她的人顺便把口音也教了她,而是在一个那样的环境下,周围的人都带着这种口音,不知不觉才受到了影响。”秦绾解释道。
“不错,我早年仰慕中原文化,确实隐姓埋名在南楚学习四年。”扶桑女王开口道,“我用从中原学到的东西用在扶桑,很快就让我的部族战力大增,直到一统全境。”
“既然知道中原文化深不可测,扶桑区区弹丸之地,倒是敢涉足中原之争。”李暄一声冷笑。
“不是我!”扶桑女王怒道,“明明是你们这些狡猾的东华人侵犯了我的国家!”
“说得好像那些连年侵扰我国海岸渔民的倭寇不是扶桑人似的。”秦绾失笑。
“你们中原就没有强盗吗?”女王反问道,“强盗的所作所为也代表你们皇帝?”
“这女子倒是牙尖嘴利。”秦绾摊了摊手,用眼神示意,还问吗?
“强盗啊……”李暄却笑了,缓缓地道,“强盗么,确实不关朝廷的事,不过既然当强盗了,被人给灭了甚至挑了老窝也怨不得人,是不是?”
“你说我是强盗?”女王气结。
“不是吗?”李暄一脸无辜地反问。
“我困了。”秦绾拉了拉他的衣袖。
“回房吧。”李暄牵了她的手转身。
“站住!”女王气急败坏地喊道,“我呢?你们打算把我扔在这里吗?”
“你想去大牢?”秦绾诧异道。
“我宁愿去大牢!”女王怒视她。这句话绝对真心,就算关大牢,至少也比关在囚车里还游街展览强。
“也可以,不过……”秦绾慢条斯理道,“最近京城治安不太好,加上扶桑的俘虏,天牢里人满为患,没有单间了,就算你是女王,也得麻烦你和别的犯人一起挤挤。”
“……”扶桑女王闻言,脸都绿了。
要她和其他囚犯共处一室?还是杀了她吧!
“走了。”李暄拉着秦绾扬长而去,当真就把她丢在院子里。
直到关上房门,秦绾才“噗嗤”一声笑出来。
“不着急,先晾上一晚上再问。”李暄淡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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