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衍烈只是个平民吧?”聂禹辰犹豫道。
“谁知道他和北燕什么关系,眼巴巴来从军。”徐鹤却道。
“早知道那天晚上努力点把他留下就好了。”秦绾叹了口气。
“你想……用人去换?”沈醉疏心念一动。
“是啊。”秦绾一摊手,坦然道,“发兵去救,那是肯定是救不回来的,不过何必非要一条道走到死呢?北燕也不是没有人,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抓一个回来,跟他换陈将军。”
“对啊!”聂禹辰恍然道,“战场换俘本就是常事。”
“要是兀牙不换呢?”徐鹤问道。
“不换,被打击士气的就是北燕了。”秦绾道。
“可陈将军……”徐鹤一怔。
“……”秦绾沉默了一会儿道,“尽人事,听天命吧,总比直接去救把握大些。”
“王妃说的是。”聂禹辰苦涩地点点头。
相比起陈巍一个人,自然是江阳城更重要,且看他的命吧!
至于蒋奇一行人,没有插嘴的余地。
那么,剩下的问题就只剩下一个——要抓了谁,才够把陈巍换回来?
·
刚下过一场小雨的官道上还带着水坑,虽然不至于严重到影响行军速度,但也让人不太舒服。
李暄骑着赤焰,走在队伍中间。
十万援军,包括一万禁军、三万雍州军、三万京畿大营,另外三万是从其余几个州县抽调的,加上江州军,比起北燕的三十万大军还少了一半。当然,这只是第一支援军,北燕集结三十万大军也是经过了几个月的准备的,东华仓促之间也不可能立即凑出一支同样的军队来,好在,江阳的防线还算稳固。
这次出征,李暄也知道自己打仗经验不足,直接点了冷卓然做副帅,一边行军,一边抓紧时间学习。
章重锦、凌子霄也在随军之列。
看完最近的军报,李暄也松了口气。
当初秦绾说要先走一步去江阳,他不是没想过反对的,不过终究是不能拒绝她。现在看来,结果还是不错的。
“放心吧,要说打仗,你们俩都没经验,但她的理论学得比你扎实多了。”冷卓然淡淡地说道。
“冷将军觉得,北燕这次的入侵是怎么回事?”李暄问道。
“说起这个,王爷信不信今年嘉平关没有下雪是巧合?”冷卓然反问道。
“不信。”李暄毫不犹豫道,“为了一个奇迹,调集三十万兵马,北燕损耗不起。第一,北燕有能人,就算不是控制了天气,至少判断出今年无雪,第二,不管下不下雪,北燕都打算出兵。”
“王爷更偏向哪一种?”冷卓然想了想道。
“……”李暄考虑的时间更久,好一会儿才有些不确定地道,“第二种吧?”
“本将军却更觉得是第一种。”冷卓然沉声道,“圣山星宗的那几个老不死天天凑在那里看星星,天文地理,国家大势,生老病死,他们都能从星星里看出门道来,虽然本将军也不太相信什么命运,不过,以星象观气候,总是个能解释的理由。至于今年真的不下雪,虽说是极难得的气候,终究也不是绝对不可能。”
“以星象能观气候的人,也很了不起了。”李暄道。
“星宗都快断了传承了,就剩下那三个老不死,肯定是不会跑到北燕去的。”冷卓然一耸肩。
事实上,这种事若是发生在南楚或是西秦,并不会让他这般重视。实在是,北燕一向民风彪悍,可在文治上却比三国差了不少,更别说是这样罕见的人才了。
李暄沉吟着,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系的香囊。
“紫曦胡闹,你也由着。”冷卓然摇摇头。
粉红色的猪头香囊……好吧,摄政王殿下第一天带着去上朝的时候确实惊掉了一大批眼球,不过,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别说,李暄这张冰块脸被这可爱的香囊一衬托,也柔化了不少。
“挺好的。”李暄是真的不在意,反正,就算那天杜太师一脸吃了大便似的臭表情,至少也没敢当面说他仪容不整?至于背后,谁理他。
“王爷!”远远的,队伍前头的凌子霄逆行飞奔而来。
“怎么,选好扎营的地点了?”李暄问道。
“是的。”凌子霄点头,“前面十几里的地方很适合,前锋营已经开始安顿了。”
“嗯。”李暄点了点头。
不过,步兵行进,走完十几里地也是大半个时辰后的事了,营地已经初见规模,即便只是停留一夜,但该有的栅栏防护一样不少,凌子霄都认认真真做了。
“不错。”在营帐里走了一圈,冷卓然都夸了一句。
有天分的少年将军不少,凌子霄并不算是特别天资出众的,但他胜在小小年纪就有一种沉稳的大将风度,无论是带兵还是别的,都是一丝不苟的,完全没有这个年纪的年少轻狂,可以说,凌从威教导得很不错。这个年轻人,只要慢慢汲取经验成长,有成为帅才的潜质。
“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赶路。”李暄说了一句,进了自己的帐篷。
跟着他的贴身侍卫是莫问和秦诀——就是秦诀是最出色的暗卫,也没办法在行军中隐藏在暗地里跟着李暄,暗卫也是个大活人的。
几天的急行军,对体力是个很大的考验,就算内力高强之人,精神上也会疲倦的。
吃过简单的晚餐,李暄只洗了把脸就上床睡了。
再过五天,就可以到达江阳,就能见到紫曦了。
直到半夜,他是被一股寒意惊醒的,还没睁开眼睛,就下意识地拔出了枕边的纯钧剑。
“叮!”出现在床前的秦诀眼神阴狠,宛如一头孤狼,长剑挡住了两把蓝汪汪的匕首,显然是淬了毒的。
“来人,有刺客!”李暄毫不犹豫地一声大喝。
刺客也没想到堂堂摄政王如此警觉,而且他身边的侍卫似乎很有应对刺客的经验,甚至连他会割破帐篷哪一边进来就计算得准确无比,简直就像是等着自己自投罗网似的。
一击不中,他也不想和秦诀纠缠,转身就走。
“还想跑?”秦诀早料到他不会从原路出去,直接就挡在了帐门口,反倒比刺客还快一些。
早些年在江辙身边,他当过很多次刺客,也处理过很多别人的刺客,怎么刺杀和反刺杀,绝对没有比他更擅长的了。
“活口。”李暄跳下床,拿着纯钧剑堵住了后路。
“是。”秦诀应了一声,舔了舔嘴唇。
刺客左右看看,交手一招,他就知道秦诀的武功在他之上,而摄政王看起来就不是文弱书生,绝对没有胜算,迟疑了一下,收起了匕首。
“打算束手就擒?”秦诀看着他,眼中的警惕却没有消失。
然而,那刺客一声闷哼,晃了晃,整个人栽倒在地,再无声息。
秦诀一愣,先把自己的剑鞘扔了过去,发现确实没有动静,这才一手拿剑,一边小心翼翼地靠近,蹲下检查。
“如何?”李暄问道。
“死了,嘴里藏毒,面貌被毁,是死士。”秦诀检查完毕,起身很肯定地说道。
李暄扫了一眼那张满是旧伤疤,几乎看不清长相的脸,就厌恶地别过了头。
“王爷。”莫问提着剑进来,沉声道,“没看见有别的刺客,冷将军亲自巡营去了。”
“嗯。”李暄点点头,又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谁派来的刺客?东华不满他的政敌?北燕的死士?还是想要浑水摸鱼的第三方?
没一会儿,冷卓然就来求见了。
“请进。”李暄刚刚亲自检查了一遍刺客的尸体,也没发现什么不对。
“营中应该没有别的刺客了。”冷卓然先报告了结果,目光从尸体上掠过,又落在那两把匕首上,不禁一声惊咦。
“冷将军有什么发现?”李暄问道。
“这个。”冷卓然见他点头,这才拿起一把匕首放到鼻端嗅了嗅,随即便道,“虽然对毒药不怎么研究,不过这一种,本将军正好就见过。”
“这是很特别的毒?”李暄目光一闪。
“的确特别。”冷卓然一点头,冷笑道,“当年,那人就是研制出了这种毒的解药,才坐上了医宗宗主之位。”
“蔺长林?”李暄脱口而出。
“是他。”冷卓然显然对蔺长林的印象不怎么好,有些厌恶地道,“这个毒叫‘醉相思’,是蛇姬夫人的独门毒药,毒性极烈,发作起来,五脉皆伤,肝肠寸断,要痛上三天三夜才能死去,完全不负相思断肠之名。那个要杀你的人对你是有多大仇,要用上这么狠毒的毒药?”
要知道,这世上毒药很多。而最难求的毒,并不是发作快、死得快的剧毒,而是那种让人生不如死,还偏偏要痛苦许久才能死的。
李暄眼神一冷,不管是政敌还是北燕,派刺客来杀他似乎也用不上这么恶毒的东西,应该是想让他死得越快越好才是,最好连清毒丹都来不及吃。这感觉,似乎是私仇的意思更重些。
“冷将军,这种毒药既然如此珍贵,想必流传在外的应该不多?”莫问道。
“蛇姬、朱成碧、蔺长林。”冷卓然答道。
李暄眼神一闪,默默地补充了,抓走蛇姬的那些南疆人,也有可能从蛇姬身上得到毒药。
“不过,醉相思虽然难得,但也不是什么镇派之宝,蛇姬也罢了,朱成碧那个小丫头手里有没有流出去就不知道了。”冷卓然想想,又补充了一句。
“先把尸体收拾了吧。”李暄道。
“是。”莫问应了一声,拎起尸体出去。
秦诀拿了个盒子来,小心翼翼地收好那对剧毒的匕首。
“你真没得罪谁?”冷卓然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这种手段,像是因爱生恨的女人能做出来的。”
“我只有紫曦一个。”李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所以说,求而不得,因爱生恨。”冷卓然道。
“没有!”李暄回答得毫不犹豫。
当然,并不是真的没有对他求而不得的女子,像是安绯瑶。不过,能够弄到毒宗的独门毒药的女子,绝对不可能有!
“好吧,不过你还是传个消息给紫曦。”冷卓然道,“毕竟醉相思是毒宗的毒,紫曦身为无名阁主,容易查。”
“知道了。”李暄点点头。
不过,传信就不必,免得让人担心,反正,再过五天就能到江阳了,等见了面再慢慢说也来得及。
“你身边添几个侍卫吧。”冷卓然又道。
“嗯。”李暄明白他的意思,连醉相思都拿得出来,要防着刺客不顾性命的做法,就算不伤到他,他身边的暗卫也没有哪个可以白白牺牲的。
只是,会是什么人做的?
第三十二章 那就再去劫一次()
♂,
江阳城外的气氛平静得诡异。
第二天一早,北燕军没有攻城,但江阳城内却更紧张了。
北燕可以拖时间,但他们拖不起——陈巍被吊在门口已经一天一夜了,别说是不吃不喝,光是半夜的严寒就能要人命,这还是北燕军为了防止偷袭,点了太多的火把,驱散了一部分寒冷,要不然,陈巍恐怕连第一夜都撑不下来。
尤其,只能眼睁睁看着的感觉,让正对着北燕军营的北城墙上的士卒心情都很复杂。
沈家庄的废园经过荆蓝和蝶衣带着一群人高马大的仆妇整理,终于焕发出一点生机。
“所以,那天要是抓到风衍烈就好了。”沈醉疏感叹。
“追悔有什么用?”秦绾还在研究北燕军的构成。
然而,兀牙这支前锋军虽然兵马带得不少,可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重要人物。若是嘉平关那边倒还好办些,皇太子宇文忠亲自挂帅,手下重要的人物一定不少。
“王妃。”顾宁匆匆跑进来,带起一阵风,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有好消息?”秦绾一挑眉。
“是的。”顾宁缓了口气,脸色一正,沉声道,“刚刚探马来报,嘉平关那边,宇文忠派人押运粮草到江阳,带队的是他的妻弟谭永皓,距离江阳只有一日路程。”
“那正好啊!”沈醉疏脱口道,“真是缺什么来什么,抓了宇文忠的小舅子,不怕兀牙不换人?”
“是啊。”顾宁也点头道,“听说北燕皇太子和太子妃感情极好,太子妃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弟弟,要是出了什么事,兀牙绝对交代不过去。”
秦绾闻言,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王妃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荆蓝送上三杯热茶。
“就是感觉不太对劲。”秦绾迟疑了一下才道。
“哪里不对?”沈醉疏一怔。
“就像是你说的,缺什么就来什么……不觉得,太巧了吗?”秦绾端着杯子沉吟道,“谭永皓这样的身份,怎么会来做一个押粮官,而且就刚好是这个时候来,就好像是宇文忠特地送过来助我们一臂之力的?”
“这个……”沈醉疏也思索起来。
“确定是谭永皓本人,不是有人打着他的幌子?”秦绾道。
“确定。”顾宁点头道,“谭永皓不是个低调的人,这个哨探是见过他的,肯定不会认错人。”
“这样啊……”秦绾慢慢地站起身,转头道,“去请聂将军和莫先生过来一趟。”
“是。”顾宁一口喝完了热茶,放下杯子,应声而去。
“干?”沈醉疏一挑眉。
“干!”秦绾沉声道。
“可是王妃不是说,可能有诈吗?”荆蓝忧虑道。
“就算有诈,也要试一试,总比去救陈巍简单。”秦绾苦笑道,“好歹,战场可以由我们选择,只要谨慎些,至少可以保住全身而退,至于能不能如愿,就看那布置陷阱的人有几分功力了。”
很快的,聂禹辰和莫长风就联袂而来。虽然北燕军没有攻城,但他们也不敢有丝毫懈怠,这会儿都是直接从城墙上过来的。
“王妃可是听说了谭永皓押粮草来的事?”一进院子,聂禹辰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聂将军请坐,稍安勿躁。”秦绾示意荆蓝再去端两杯茶来,语气淡定温和。
“是末将心急了。”聂禹辰怔了怔,在她对面坐下来。
沈家庄目前打扫出来的只有房间和一处院子,他们自然不好到王妃房里去叙话,好在沈家的建筑虽然破旧了,但当初造的时候却花费了不少心思,亭子都是双层保暖的,石桌下点着火盆,凳子上也铺着厚厚的锦缎,加上荆蓝送来滚烫的茶水,倒也不觉得冷。
“聂将军对那个谭永皓了解多少?”秦绾问道。
聂禹辰迟疑了一下,转头看看莫长风。
“王妃,还是在下来说吧。”莫长风微笑道,“北燕皇太子宇文忠和太子妃谭氏是少年夫妻,相伴二十载,谭氏出身将门,年轻时曾跟随宇文忠出征草原,算是患难与共,感情极好。谭永皓是谭家幼子,唯一的男丁,谭氏出阁时,他才是个不懂事的婴儿,长姐如母,谭氏对这个弟弟可以说是百般用心的。只不过,谭永皓大约是被宠坏了,虽然说不上有多纨绔,可文武两途都平庸,不是个撑得起家业的人。”
“这么说,莫先生也看好,拿谭永皓换陈巍?”秦绾道。
“前提是,能抓到。”莫长风沉声道。
“是啊,能抓到。”秦绾深吸了一口气。
“王妃和先生的意思,莫非……”聂禹辰沉下了脸。
“陷阱。”莫长风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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