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大姐道歉。”秦建云冷声道。
要说秦桦,他确实是花了心血,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只是,最近秦桦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他有些灰心,可毕竟是宠爱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原本他还是打算着,就算贬了张氏,也不会动摇秦桦世子的身份,但今天,他是彻底灰心了。
端王和珍儿的婚事弄成这般,他已经不指望着端王府能扶助秦桦了,珍儿能把自己顾好就不错了。而绾儿这边……秦桦今天算是彻底把宁王得罪惨了,还指望着将来宁王能拉他一把?不落井下石就算是好的了。对于秦绾,秦建云自问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她胸怀大气不输男子,但不代表她是被人打一巴掌还会凑上去赔笑的主。若是秦桦继承安国侯府,这个女儿顶多也就是不闻不问。
罢了罢了,就如绾儿说的,他这年纪,也许还能再生个嫡子。就算真不行,了不起还有秦榆呢。虽然不如秦桦聪慧,但性子绵软老实,有个强势的亲王妃姐姐扶持着,一辈子无功无过,安稳将爵位传下去总没有问题的。
“对不起。”秦桦原本还想硬撑,但对上李暄那双毫无波动的眸子,忽的全身一颤,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冷彻心头,终于不情不愿地道了歉。
“二弟知错便罢,只是,今儿个砸坏的东西,就从你月例里扣吧。”秦绾微笑道。
秦桦一声冷哼,扭过头去。事到如今,他还在乎扣点儿月例这点小事么?当然,将来他一直都没再领到过月例银子,加上没了张氏,他也没了额外的财路,手上一文钱都没有,连出去吃个饭都要赊账的时候才知道,扣月例这真不是小事……谁叫秦大小姐实在不差钱,随便用来吃早饭的一个碗就是前朝定窑的精品,现在算是古董了。就秦桦那点儿月例,就算他活到一百岁,那也扣不够啊。
“还有你。”秦建云瞪了一眼缩在后面的秦珠。
“对不起大姐,我没有拉住二哥,不过我真不敢对大姐不敬的。”秦珠原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此刻当然将一切推得干干净净,好在,秦桦发作太快,她确实也没来得及说话来着。
“姐姐自然是不会冤枉三妹的。”秦绾笑容可掬道。
“谢谢大姐。”秦珠松了口气,可惜却没发现,因为她的话,连秦桦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秦绾不禁莞尔,秦珠以为躲过一劫了吗?张氏疯了,秦珍嫁了,秦桦废了,如今又记恨着她,而她是张氏带大的,和老太君感情不深,性子骄纵也不讨秦建云喜欢,可以说,如今的安国侯府,连一个能护着她的人都没有了,唯一宠爱的同胞哥哥被他完全得罪死了,原本,她应该和秦桦相依为命的。
“行了,你们都滚吧!”秦建云一挥手。
秦珠如获大赦,赶紧一溜烟地跑了,秦桦倒是阴狠地看了看秦绾才出去。
“本王亲自挑选的花,大小姐可还满意?”李暄脸上这才带了一丝笑意。
“不错,看起来挺好吃的。”秦绾一脸认真道。
“喜欢就好。”李暄毫不意外她的回答。
秦建云本想训斥女儿一句怎么说话的,不过见宁王自己都不以为杵,只能苦笑着摇摇头不说话了。实在是现在的年轻男女的想法,他这个隔了辈的人实在是理解不了,只略坐了一下就告辞了。
“这下子秦桦算是被自己作死了。”李暄摇摇头。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秦绾不以为然,就看谁的手段更高明罢了。
“我来,还有一件事想跟你说一声,也是陛下的意思,不过我也觉得是件好事。”李暄道。
“什么事?”秦绾奇道。
“安国侯府缺个女主人,陛下有意做媒。”李暄简练地答道。
“陛下消息倒是快。”秦绾笑笑,又好奇道,“陛下打算给我指个什么样的继母?”
“汝阳长公主,如何?”李暄也不卖关子,直接道。
“什么?”秦绾失声道。秦建云都几岁了,娶的还是第三任妻子,居然还能娶个公主?
“别那么惊奇,其实陛下也是没办法。”李暄无奈道。
“怎么说?”秦绾兴致勃勃地拉他坐下,也不顾满地狼藉还未打扫,就想要听故事。
从前她关心的都是皇子,对于公主就没什么什么兴趣了,何况还是上一辈的长公主了。
“汝阳长公主是陛下唯一同母的嫡亲妹妹,感情自然不一般。”李暄解释道,“当初陛下千挑万选给妹妹挑驸马,挑了个相貌、家世、才华、性格、能力无一不佳的男子,可就是没想到,这驸马什么都好,就是身体不好,成婚不到三年,居然局一病呜呼了。公主从此孀居公主府,形同避世了。陛下心疼妹妹,可早年公主年轻,大约是面子上也下不来,加上少年夫妻,终归感情不错,不肯再嫁,陛下也是无法。如今公主年纪渐长,倒是终于有意想找个人作伴了,可公主孀居到这个年纪,哪儿能这么容易找到驸马呢。”
“所以陛下看上我爹了。”秦绾不禁有些好笑。
不过想想也是,汝阳长公主要再嫁,驸马身份肯定不能低了,可年龄合适的人家,哪个家里没有正室,总不能让堂堂长公主去做妾,哪怕做平妻也不行啊,让出身不如公主的正妻如何自处,当然也不能逼人家休妻另娶,就算是继室也不行啊,祭祖时公主跪不跪原配的牌位?不跪,于理于法都不合,跪……人家在天之灵都不得安宁啊。如今秦建云不是正合适嘛?虽说做继妃,但忽略掉那个疯了的张氏,秦建云的原配夫人可是南楚的公主,身份并不比汝阳长公主差,逢年过节祭祖时跪一跪清河公主的牌位也不算丢了身份,简直再合适没有了!也难怪皇帝如此着急呢,想必是再也找不到比秦建云更好的人选了。
“汝阳长公主……性情如何?”秦绾想了想,还是问道。毕竟,就算合适,她也不想弄个搅家精回来。
“放心,我也见过公主几次,性情温柔大度,不难相处。”李暄道。
“那就好,这事……我会跟父亲提的。”秦绾应下了。
“好。”李暄含笑点点头。
等李暄走后不久,禧福苑那里又传来消息,老太君听说了贺晚书连跟她辞行都来不及,就借口母亲病重,匆匆忙忙收拾了东西就回去贺家了,顿时气了个倒仰。
次日,贺家送了一份礼来,却是送给大小姐的,更让老太君恨得牙痒痒的。
老太君参不透端王大婚那天的事,秦绾参与了几分,但对这个孙女却更忌惮了。只是让她气愤的是,无论她怎么表示,秦建云表面上笑眯眯的一副孝子模样什么都答应,回头出了禧福苑就忘在了一边,反而对秦绾更亲密了。
秦绾表示自己很无辜,现在秦建云几乎在把她这个女儿当幕僚用,怎么可能让老太君几句话就改变了心意。
何况,秦建云与老太君虽是母子,可和她却也是父女,本就是至亲血脉,感情这东西,培养培养就有了,秦绾有十几年哄师父和几位长老的经验,当个乖女儿哄哄秦建云毫无压力。
一边是不住的唠叨和抱怨,一边是温顺贴心还能在各方面给他出主意,秦建云的心偏向哪边就可想而知了。
另一边,安国侯夫人失心疯的消息也传了出去,虽说很多人觉得太意外了,但想想大婚那天,新娘子出门时吉时都快过了,显然是侯府发生了什么事的。原来是夫人发病了,那就难怪了。
一部分自觉是找到真相了,另一部分人虽然疑惑,但就看张尚书都只是遣人去了一趟安国侯府就没动静了,也不想多管闲事。没见人家的娘家人都默认了吗?显然,张夫人是真疯了,不是当初秦家大小姐那种以讹传讹。
说起来,张氏真的不是遭报应了么?叫你陷害大小姐有疯病,这下可好,自己真患上疯病了吧!也亏得安国侯心好,居然还愿意养着她。
当然,虽然各种各样的猜测都有,但能猜到张氏居然身为岳母,却在女儿婚礼上和女婿滚到了床上这种事的奇葩还是没有的。
一般人,连想都想不到。
三日后,秦珍回门。
张氏被关进了小院,老太君现在又不太想看见秦珍,秦桦秦珠又被禁了足,秦绾?秦大小姐表示,为了那点仅剩的姐妹之情,她还是不来了吧。于是,在大厅里等着的就剩下秦建云一个人。
原本该禁足的只有秦桦一人,不过秦建云也怕秦珠不知好歹再惹出什么麻烦来,干脆也不让她来了。反正这次回门也就是走个过场给外人看,难道还真指望能有多喜庆吗?
秦珍跟在李钧身后,低着头,虽然一身橘红色盛装,可连脂米分都遮盖不住她苍白的脸色和眼下的青黑了。
当然,走在前面的李钧脸色也没多好看,眼眶附近同样是一圈青黑,而他一个男人,还不好意思用脂米分遮掩。
秦建云见状也不禁沉下了脸。虽说,这场婚事变成这样大家都不会高兴,但在自己府里摆摆脸色也就算了,给外人看笑话是怎么回事?端王也太不懂事儿,还不知道挽救一下皇室岌岌可危的颜面么?
“拜见岳父大人。”李钧很勉强地说道。实在是……一看到“岳父大人”,他就想起那天“岳母大人”白花花的身子,顿时又整个人都不好了。
“爹爹。”秦珍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声音比蚊子还轻,似乎一阵风就要刮走的柔弱可怜模样。
秦建云见状,心里又不禁一软,毕竟是他宠了那么多年,也一直很看重的女儿,何况,珍儿是无辜的。
等新夫人进门,还是商量下把珍儿记到她名下吧,不然珍儿这个端王妃做得也名不正言不顺的。
然而,想起昨天秦绾对他说的,陛下有意做媒,他就不禁苦笑了。
年轻时的汝阳长公主他也是见过几次的,只是孀居多年,也不知是否移了性情,到底是公主,还是陛下最宠爱的同胞嫡妹,打不得骂不得的,生气了还能跑回公主府去,他这一把年纪了,就想有个安稳的女人能管好后院不出乱子,最好能再生个嫡子,可来个公主怎么是好。
就算是清河公主……偶尔闹个小别扭的,至少她也不能跑回南楚去嘛。
第五十五章 虞清秋的弱点()
“爹爹,二弟和三妹怎么不在?”秦珍问道。
母亲出了这样的事,要说她不怨恨,那是假的,可她最怕的还是连累了弟妹。秦珠也罢了,秦桦……要是真如秦绾所说,从嫡子变成了庶子,还怎么竞争世子之位?毕竟秦枫居长,而且和秦绾交好。至于秦绾另外一句她还能做几天端王妃,她反而不介意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端王妃还是端王侧妃,甚至是一纸休书,还有区别吗?反正是注定了要守一辈子活寡的了。
“你母亲病了,他们作为子女,闭门抄经祈福。”秦建云面无表情地道。
秦珍闻言,不由得心头一沉。
父亲这话,很明显是有要放弃秦桦的意思了啊。
父母夫君都靠不住,原本想寄希望于弟弟,看来也不太可能。一瞬间,她发现自己无比怨恨秦绾。
就在一年前,她还是安国侯府最耀眼的小姐,名动京城的才女,父母宠爱,未婚夫温柔,是所有未嫁少女的憧憬和羡慕的对象。可如今,不过短短一年,竟然落到这个地步。而一切的一切,都是从秦绾走出小院,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那一刻开始的!
李钧坐在一边喝茶,也默默无言。
一时间,气氛极为尴尬,若是不知情的人走进来,八成以为这两位是来寻仇的。
“大姐呢?”许久,秦珍才开口道。
“你想见大姐?”秦建云脸色有些古怪。几天前,秦桦和秦珠是怎么对秦绾的他可是记忆犹新啊,别说秦珍就对秦绾毫无怨恨了。
“以后怕也没多少见面的机会了。”秦珍淡然道。她很清楚,新婚之夜,秦绾来的这一趟,也是来和她道别的,今后,也不用再见了。
“去请大小姐。”秦建云沉默了一下,吩咐道。无论如何,他总是不希望自己的儿女之间也要死要活的,何况,这件事真不怪绾儿,全是张氏的错!
“是。”一个侍卫应声而去,但不久后就一个人回来了,“侯爷,大小姐不在,碧澜轩的侍女说,是去名下的产业巡视了。
“那便罢了。”秦建云挥挥手。
李钧也不禁一挑眉。
虽说他现在也不想见到秦绾,不过,妹妹回门的日子,居然直接就出去了,这究竟是藐视,还是识趣?
不过,要秦绾来说的话,她会回答,我只是……无视你们而已。
一大早,她就带着荆蓝和朔夜出了门,蝶衣被她派去苏宅整理了,好歹蝶衣在苏宅的日子也不少,要不然苏青崖的东西,普通人谁敢乱动?不怕被毒得连骨头都不剩么。
现在她名下的产业早就不止盛世、醉白楼和明月楼了,已经划到她嫁妆里的八个铺子也得上点心,加上现在安国侯府的中馈是她管着,另一边,宁王府的账册也都搬了过来,要她负责的产业可不是一般的多,这还没包括外地的产业和京郊的良田林地庄子呢。
秦绾喜欢钱,也喜欢赚钱,可当她怎么都不会再缺钱了的时候,管那么多的帐就成了一件麻烦事了。
“所以,本小姐是不是该聘请一位可靠的帐房先生了?”秦绾皱着眉道。
“要找个像李总管那样的人可不容易。”荆蓝说道。
秦绾也不禁苦笑了。李少游?她的标准还没这么高,不需要样样皆能,连治国安邦都会,只要会做生意会理财,外加忠心就足够了。
按理来说,像秦绾这样出身的大家小姐,从小身边就有这样的嬷嬷,也会专门培养几个大丫鬟,给小姐打理嫁妆和产业的,然而,以前的秦绾是个疯子,自然没人为她考虑这些,而现在的她……身边的侍女侍卫拿出去个个都能独当一面,就是……没人会算账!
“小姐,我可不行的,看见数字就头疼。”看她的目光看过来,荆蓝赶紧摇头。
“没指望你。”秦绾没好气道。原本她倒是想问问暗卫营里有没有擅长管账的,不过想想还是算了,虽然不是信不过李暄,但也不能什么人都找他要啊。
“秦大小姐。”忽然间,一个打扮得体的男子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我家主人有请。”
“嗯?”秦绾伸手制止了想拔剑的朔夜,打量了这人一番,不禁一声轻笑,“虞清秋调教过的人,果然不一般啊。”
“大小姐过奖了。”男子不卑不吭地道。
秦绾一抬头,就见路边一间茶楼的二楼处,虞清秋独自一人凭栏而坐,与她的视线一碰,微微一笑,举起了茶杯。
“走吧。”秦绾直接举步,但走进茶楼,脚步微微一顿,却回头道,“你们两个,请这位护卫大哥在楼下喝杯茶吧。”
“小姐。”朔夜迟疑地叫了一声。
“怕什么?那是虞清秋。”秦绾一声哂笑,上楼,直接道,“本小姐一根手指就够捏死他的。”
“如此,倒是在下需要让护卫上来?”虞清秋苦笑道。
“放心,本小姐还不至于这么残暴。”秦绾一笑,在他对面坐下来。
整个二楼空空荡荡的,不见一个茶客,连茶博士都不在,还是虞清秋自己在沏茶。
“小姐尝尝这茶。”虞清秋在她面前放了一杯茶。
秦绾端起茶杯,好奇地转了转,却见那茶色不是澄清碧绿,反而有些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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