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涛海未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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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涛海未了情-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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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连长和指导员如何交待政策,他始终不松口,后来干脆低头坐着不吭声了。 
连长叹了口气,恳切的眼睛看着他:“梁成海,你不要把组织对你的帮助给理解偏了。你如果在农场把自己的问题交待清楚了,政治上更主动些。你回去仔细想想吧,从今天起,未经允许,你不得离开营房。” 
梁成海在董成广那个班,根据连长的指示,董成广班的同学们轮流对梁成海进行监视。梁成海被限定只待在宿舍里写检查,上厕所也有人跟着。 
第三天晚上,全连在院子里点名。连长正在讲话,忽然负责看梁成海的小王急急忙忙跑来说,梁成海不见了。连长问他前后经过,小王说:“我看炉子里的煤快过了,回头看梁成海在炕上蒙着被子睡觉,就到门口去取点儿煤。谁知返回屋一看,炕上人没了。两分钟不到,活见鬼了。” 
连长当即叫各班散开,向各个可能逃跑的方向去追。 
大伙儿忙到下半夜,大路小道沟沟坎坎全找遍了,一无所获。连长只好叫大家休息。他分析了一下,从梁成海逃跑到被发觉,没有多长时间,不可能跑得很远,就用电话跟附近各个公社联系,叫他们配合监视。 
果然,第二天下午就传来了从附近的一个小火车站上抓到梁成海的消息。当地的民兵看到梁成海在火车站附近徘徊,再看他的穿着,觉得可疑,便上前盘问。谁知没说几句,他就想溜。人家更加起疑,就把他带到了公社。 
梁成海被带回来后,全连开了一次批判会。会后,连里的干部商量,觉得继续把梁成海留在农场不太合适,应当尽快把他送回原单位去。几天后,由金副排长和通讯员陪着,乘火车把他送回北京去了。 
这以后不久,他们连跟其他连队一起,步行“拉练”到阜新煤矿去,接受阶级教育。 
灰蒙蒙的苍穹下,北风呼啸尘土飞扬的原野,一拨跟着一拨望不到头尾的行军队伍中,有部队的战士,也有学生连,嘹亮的歌声,此伏彼起。宏大的场面,让同学们联想到当年解放战争,坚持南满四保临江,辽沈战役千里奔袭,围歼敌军几十万的壮烈景象。 
来回两千多里地,天寒地冻,穿在身上的棉衣如一层薄纱,感觉北风一直吹透到骨子里。行军中鞋带松了,蹲下来如果第一下没系上,想系第二次手指已经僵硬,只好走一段再来。 
林平山的背包上横着一把胡琴,跟连里的一些文艺爱好者,利用从部队借来的胡琴、三弦、笛子、竹板、鼓和钹,组织一个文艺宣传队。每到宿营地,就给屯里的老乡演出《收租院》,跳“忠字舞”,说快板书。 
董成广不仅杀猪麻利,还是出色的舞蹈演员。他与林平山合作演《收租院》,林平山的琴声凄惨悲切催人泪下,董成广的体态逼真表情生动引发深思,两人配合非常默契。 
几位有专业水平的女同学跳“忠字舞”,在政治大氛围中塞入她们个人浓厚艺术品味的婀娜舞姿,和着林平山几个男同学时而优雅轻柔时而欢快激昂的器乐伴奏,让社员群众大饱眼福。行军归来思想总结时,她们的舞姿还受到了一些思想激进同学的批评,说她们屁股撅得太高,腰扭得太厉害,这是后话。 
他们沿途听贫下中农忆苦思甜,吃忆苦饭,参观黑山阻击战现场、被日本人残暴迫害死亡的劳工尸骨堆成的万人坑。一路上,大家流了不少眼泪。 
千里行军回到军垦农场的营地,已近春节。军垦农场周围四乡八屯,锣鼓声、鞭炮声不断。全连放假一周,同学们到小镇的澡塘去洗澡、买东西。 
林平山跟刘静宜一起逛街,然后沿着铁道往辽河边溜达。刘静宜给他一首新填的词: 
燃竹爆, 
桃旧换新符。 
寻梦北庄辞旧夜, 
炉烛相映诗盈壶, 
飞雪唤春愁。 
林平山读着,想起两年多的风风雨雨,眼眶湿润了。 
他凝望着冬日惨白的阳光下刘静宜瘦弱的身影,心里流过的是一阵难抑的感慨,遇上一位这么相知的伴侣,是上苍的恩赐。两年来她默默跟着自己走遍了大江南北长城内外,他眼前浮现一年前的冬天,他们一起在南方步行串联的情景。 
八 
……刘静宜走在从湘潭往株洲的公路上,她平生第一次背着这么重的行李走这么远的路,而且前边的路还长着呢。从长沙出发才走二十多里路,她脚下已经开始打泡了。一路瘸着走到韶山,经过两天的休整,她的脚才有所恢复,渐渐适应了长途行军的生活。 
一九六六年八月林平山随“北京学生南下串联队”第一次南下,他怕有危险,不让她一块儿去。他南下串联的这个月里,她度日如年。这回第二次南下,她说什么也要跟着来。 
与第一次南下不同,这次想利用串联的机会扩展见识。先坐火车往昆明方向走,沿途看大字报,参观刘文彩地主庄园、白公馆、渣滓洞接受教育,游览大好山河。刘静宜第一次到南方,看到南方的秀丽山川,增长了不少见识。最后,他们按预定计划到湘赣边界步行串联,走毛主席上井冈山的道路。 
十月下旬从北京出发前,林平山跟红星红卫兵的战友们约好十一月中旬在湖南大学会面,就和鲁忠平、雷永宁一行五人出发了。雷永宁是鲁忠平拉来的,刘静宜拉了她同班的卢晓月做伴儿。出发时,刘静宜问:“回来还要步行串联,要不要背上行李?”   
第二章 风云年代(11)   
鲁忠平摸了摸头皮说:“那多麻烦哪。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总能想到办法的。” 
他们从昆明往回走,就开始琢磨从哪儿搞到五套行李。 
坐在火车上,雷永宁望着迎面扑来的一座座山岭,突然来了灵感:“下一站是贵阳,咱们就找贵州省委吧。” 
林平山面露忧色:“背水一战了。要是再想不出办法,可就麻烦了。” 
鲁忠平大声说:“堂堂省委,小意思!” 
到了贵阳,在红卫兵接待站安顿完,他们三人让两个女同学在宿舍休息,一路打听着找到了省委接待站。 
接待他们的是一位中年干部。 
雷永宁掏出学生证给他看后说:“我们是清华大学红卫兵,积极响应毛主席他老人家号召,到大风大浪中锻炼。最近,他老人家号召我们走红军长征的道路,进行步行串联。我们要求得到省委的支持。” 
那人看过学生证,一直神态严肃地瞧着三人的清华大学红卫兵袖章,听了雷永宁的话马上说:“我们当然支持了。” 
林平山说:“你要按照毛主席的教导,做真正的革命派,不要做口头革命派,支持不能只是挂在口头上。” 
“我们当然不只是口头支持了。” 
鲁忠平见他上了道儿,就说:“我们这次来,就是要求省委以实际行动支持我们紧跟毛主席闹革命。我们要沿着当年红军走过的道路进行步行串联,请省委帮我们借行军用的冬装和被子。” 
那同志听到这儿,才明白他们的来意。他想了一下,脸露难色:“省委不管后勤,你们提的要求可能较难解决。” 
雷永宁马上说:“毛主席说,什么叫工作?工作就是克服困难。我们在这儿等着,你想想办法,拿到行李我们就走。”说完,大家显得很耐心地坐了下来。 
那人看凭几句话无法把他们打发走,只好说:“你们的问题,我是头一回碰到。等我去向领导汇报,再答复你们吧。”说完,他进去了。 
他走了将近一个钟头也没出来,鲁忠平有些毛了:“这家伙别是溜了吧?” 
林平山心里有把握:“这是省委,值班的干部都是有一定政治水平的。好歹他会给我们一个答复。” 
大约又等了半小时,那位同志笑着出来对他们说:“我们厅长听说你们要学习红军走长征路非常高兴,他要见见你们。” 
他们不知是祸是福,闷声不响随他走进接待站后边的院子里,穿堂过户迂回曲折绕了半天,终于到了一个宽敞的会客厅中,见到一位头发已经全白的老同志坐在那里,便恭恭敬敬叫了声:“首长好!” 
老同志看见他们来了,高兴地招呼他们在沙发上坐下,然后说:“听说你们要走当年红军的路,我很高兴,很支持!我们当年就是沿着毛主席指引的道路打下了人民的天下,建立新中国。现在,看到你们有这样的决心,我很开心。” 
这时,一个秘书模样的人在他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他问:“你们共几个人?” 
林平山说:“五个人。” 
老同志朝秘书点点头,又开始讲起万里长征的伟大意义。 
鲁忠平轻声嘀咕:“他怎么光讲大道理呀?” 
雷永宁耳语道:“放心!这么大的官儿,咱们那点小事儿没问题。” 
果然,他讲得差不多了,秘书领人抱着五个捆好的背包和五件棉衣走了出来。他们非常高兴,临别向厅长郑重表示,一定牢记首长的教导。 
第二天,他们匆匆赶去火车站,想乘贵阳往长沙方向的火车。谁知到了车站一看,站内站外人头攒动人山人海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毛主席在天安门检阅全国的红卫兵,全国各省的学生都往北京涌去,火车已是趟趟爆满。空人都挤不上车去,不要说人人背着行李了。 
在车站前后转了一圈,雷永宁说;“走,咱们到北站看看去。” 
他们乘公共汽车到了北站。北站倒是没什么人,可是客车在这里不停。 
看到不远的车站调度办公楼,他们决定进楼去找站长。 
站长四十岁左右,得知他们准备去长沙步行上井冈山却上不去车,露出了同情的神色:“你们的革命精神值得学习。只是我们这里是货运站,客车不停。” 
林平山看到了他质朴的眼神,就说:“站长同志,你在铁路工作这么多年了,经验很多。我们的战友在长沙等着我们,要是迟到了会影响整个计划的。” 
站长看他们一个个拿眼睛盯着自己,显出又焦急又恳切的诚心劲儿,便说:“我想只有一个办法。列车进贵阳站前要在这里停靠,等候进站信号。我叫列车员开一下门,你们先挤上去,到贵阳站大家下车,你们就有座了。” 
在那位好心站长帮忙下,他们终于在下半夜上了车。到了贵阳站,车门一开,学生们如同决堤的潮水涌入车厢。看这阵势,他们明白从站台上绝对挤不进来。 
车厢的坐位满了,走道也站满了,人还是往里挤。他们几个人挤在一个格子中等了好长时间也不开车。最后,闹哄哄中听到火车站广播说,由于严重超员,火车的弹簧压坏了,要开去车库修理,请大家下车。广播一遍一遍响着,谁也不肯动弹,谁都不愿错过上北京见毛主席的机会。最后,列车只好连人带车一起开进车库中。   
第二章 风云年代(12)   
列车在车库里从早晨一直待到黄昏,学生们只在车库周围徘徊,没吃没喝地耗着。鲁忠平肚子咕咕直叫,摸索半天挎包,所有可吃的东西全没了。 
林平山看到对面小山上有烟冒起,就说:“随我来!” 
刘静宜说:“我和卢晓月看行李,你们走吧。” 
鲁忠平和雷永宁跟着林平山,边走边问:“你有啥鬼点子了?” 
林平山笑着说:“我们家乡有句俗话,叫做‘乞丐循炊烟’。你看那山腰上烟雾袅袅,肯定有人在那儿烧饭。” 
雷永宁一听,高兴得直拍林平山的肩膀,叫道:“哥们儿,真行!这回有门儿了。” 
他们到了半山腰一看,原来是座砖瓦窑,几位老乡正在做饭。他们向老乡说,一天没吃饭了,想买点饭吃。这些老乡们热心朴实,听这情况马上摆上碗筷,让他们吃饭。林平山吃完,又向他们要了两个陶缽的饭,往饭里塞进一些菜对扣在一起。临走前,他们按每人一角钱付饭费,老乡执意不收。他们说,这是红军的纪律,扔下钱跑了出来。 
走到车库外,林平山让他们两人去换她们下来,说:“还是叫她们到这儿来吃吧。车厢里大家都饿着,看见有人吃饭会更难过的。” 
他们从湖南大学出发开始步行,到韶山住了两天,参观毛主席旧居,听革命故事。二十多人的队伍,打着红星长征队的红旗,在湘东田野上走着,非常神气。 
开始一天走五十多里就脚底打泡,后来一天可以走一百二十多里山路,总共走了两千五百里,是红军长征路程的十分之一。 
从浏阳文家市往井冈山的路上,他们看到了辩证法在毛泽东军事路线上应用的范例:毛泽东同志运用马克思主义的思想方法,从秋收起义的初战失利中很快就找到了农村包围城市的正确道路。红军上井冈山途中,毛泽东又在短短的时间内,从实际出发总结出了建军的基本原则,这是多么了不起的贡献。从井冈山回校后,林平山把《毛泽东选集》通读了一遍。 
九 
辽河流域已经到了春播季节。今年军垦农场不再种大豆,全部种苞米,播种的任务很重。拖拉机把地犁成一条条垄沟,往地里点播玉米全靠人力。连队的同学们全部编成二人小组,一人拿锄头刨坑,一人往坑中点种和覆土。 
垄沟很长,从这村一直延伸到那村,一眼望不到头。他们早晨从垄头埋下脑袋开始播种,中午才能到达垄尾,一天就只能一个来回。虽然春寒料峭,同学们依旧汗流浃背。 
星期天中午,林平山跟刘静宜逛完小镇准备往回走,听到后边有人喊他。他回过头看是张莉,就对刘静宜说:“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来。” 
他走到张莉身边问:“有事儿吗?” 
“鲁忠平最近怎样?”她问。 
她每过一段时间就要向他问这,林平山心想,怎么不问问雷永宁,那个哥们儿才需要她关心呢。他对张莉有畏惧心,自然不敢这么问她,就说:“鲁忠平挺好的。各方面比较适应,没大问题。” 
“这就好。他妈一再叫我留心照看他,可来农场就军事化,哪能随便说话。都老大不小了,还让他母亲操心。”她比鲁忠平大近两岁,说话神气像个老母亲。他觉得她太瞧不起鲁忠平了,心里替好友不服。 
刘静宜远远望见林平山跟张莉说话毕恭毕敬的样儿,鼻子里哼一声独自往营地走了。 
林平山跟张莉说完话回来,不见刘静宜的影儿,急忙四处找她。他发现她在回营房的大道上走着,赶快跑着去追。 
“你怎么自己走了?”他满头大汗追上来说。 
刘静宜冷着脸说:“我怕打扰了你们的雅兴,知趣些赶紧走开。” 
“你想到哪儿去了!他问我鲁忠平的事儿。我是班长,不问我问谁?”他急忙解释说。 
“鲁忠平关她什么事儿!雷永宁那么好的小伙子,不就是门第没她的男朋友高。我就瞧不上这类人。” 
林平山听了,自然没法像跟鲁忠平那样,拿罗月梅的故事跟她讲,一时竟想不出词儿来应对。 
见他语塞,她更加不满:“怎么不说话了?还是受过现代知识教育的女大学生呢,一副禄囊相!” 
林平山劝道:“人家又没招没惹你,说她干什么?” 
“心疼了不是?别看你跟薛平贵都是平字辈儿,只可惜没他的本事,让宰相的千金小姐把绣球抛给你!要不,早就攀龙附凤飞黄腾达去了,省得跟着穷教书匠的女儿混,只会把玩酸词儿烂字儿,又没了科举,当不上官儿,发不了财!”她的眼圈红了起来。 
林平山急得掉下泪来:“我要有那想法,一会儿就让过路的汽车轧死!” 
刘静宜心里一惊,紧忙抬手要捂他的嘴,看看周围,又放了下来:“谁让你发这样的毒誓了?” 
“要不怎能表白我的心!” 
她心里甜蜜,看他一眼说:“我还不明白你的心!” 
林平山看她缓过来了,笑着说:“其实,我知道这种誓对我没有用的。” 
“为什么?” 
“因为我就没那种想法。” 
她笑了,把头靠到他胸前。林平山轻抚她微卷的长发,亲了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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