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俊说完,李振坐在藤椅里仍然一言不发。李俊心里暗暗叫苦,但又不敢催李振表态,只好在椅子里苦苦捱着。
“自己有火吧?”李振在藤椅里足足沉思了五六分钟,突然扔给李俊一支香烟问到。
“有有,我有打火机。”听到李振问话,李俊随口答道。
把李振抛过来的香烟叼在嘴里,从兜里掏出打火机起身准备给李振点烟。等把打火机凑到李振面前,看到李振似笑非笑的脸,李俊顿时蒙了,嘴巴上的香烟砸在书桌上材料纸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啪嗒”。
第164章 危局(五)()
“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帮爸爸点个火都不行?”李振似笑非笑的夹着香烟说到。
“这个,这个哪能呐,能帮老爸你点烟,那是我梦寐以求的。”李俊干笑着打着打火机,帮李振点好香烟,乖乖回到椅子里。
“行了,别装了,抽吧。你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这玩意能少碰就少碰点,不好。”看到李俊没敢拿掉在桌子上的烟,用手指了指劝到。
“谢谢爸,我平时都不抽的,嘻嘻。”得到李振的批准,李俊涎着脸重新把香烟拿起来点上,嘴上还不忘为自己开脱。
“好了,以后你自己注意就是了,省得我说多了你听了烦。现在谈谈你这些钱的事吧。”李振没再和李俊纠缠,把话题转到李俊的这些钱上。
“这些钱?没什么事了啊?就等它们钱生钱,然后把果园做大就是了。至于堂哥那,丝绸公司在长江路和解放路路口不是有幢五层的楼房吗?我让陈广浩买下来了,打算就把超市开在那里。当然,我是以公司的名义和堂哥合股。”李俊想了想,说了说自己的打算。
“嗯,对了,你两份合同等等让爸去复印一份,我得向组织上报备。”李振突然说到。
“这个暂时缓缓,等过了这一关再说吧。现在拿出来,不是主动送把柄给那个调查组吗?对了,爸,那个调查组是谁牵头的啊?”李俊沉吟了一下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问到。
虽然说早就有规定,各级干部必须向组织报备自己及亲属的资产情况,但现在李振如果把农家果园这份合同也报上去,那即使他们在这次改制中没有暗箱操作,也会留给调查组一个内外勾结的印象。
而且这在一定程度上也违背了干部子女和家属经商的有关规定,平时不查的时候没人拿这个说话。
现在正在风头上,光这一条就让李振解释不清楚。难道他跟调查组说,他根本不知道李俊做的这些事?即使事实如此,但也得有人信才行。
“市里那个调查组的组长是市委督查室副主任朱文章,是一个作风比较正派,但思想有点保守的老同志。”提到调查组组长,想到这几天的事,李振忍不住叹了口气说到。
自从调查组一行7人进驻福洲后,第一件事就是给了福洲县委县政府一个下马威,拒绝了住进安排好的客常来宾馆,搬到了已经很少有人问津的县政府招待所。
当天,调查组就调走了有关县罐头厂改制的所有资料,其中包括县委常委会会议讨论县罐头厂改制的会议纪要。并先后多次把赵长春、李振和陈长平请到招待所接受了问询。
从第一次和朱文章面对面谈话,李振就感觉有些不妙。朱文章上来就对他们对罐头厂进行改制一事予以了否定,特别是对这种政府参股不控股的模式表示不认可。
虽然他们对这两个问题作了解释,并搬出那份《求知》杂志作证据。但朱文章并没有改变立场,特别是对他们把《求知》杂志上的文章搬出来作证据可谓嗤之以鼻。
说他们作为主政一方的重要干部,完全相信一篇理论研究文章本身就是可笑的事,居然还会依葫芦画瓢用到县罐头厂这么一家支柱型国企身上,这简直就是大肆妄为!
为了这事,赵长春和李振都和朱文章争辩过,虽然最后朱文章没再讽刺他们,但也没有认同他们的解释。
此外,从他们三个被停职的第二天开始,县城里就出现了有关他们的流言蜚语。有的说他们三个贪污了很多钱,有的说他们卖官,有的说他们已经被抓起来了,都说的有鼻子有眼,这让三个人听了心里觉得很憋屈。
即便如此,李振还是认为这没什么大不了,当官的谁接受组织调查很常见的事?再说这次改制,无论是从国有资产保值,还是操作程序上都是光明磊落。
唯一让他着急的是,调查组至今还没拿出结论,他们就无法恢复职务,原先预定的一些工作就没法开展。
但刚才在大厅里听了李俊的分析,他才意识到有可能自己把这件事简单化了。事情要真像李俊的分析,这次调查如果是有人故意为之,那即使有结论出来也是不利于他们的结论。
“那个朱文章在市里是哪边的人?”听到李振说朱文章思想有点保守,李俊皱了皱眉头问。
保守意味着顽固,看来要说服朱文章的难度不小,幸好他还是个正派的保守人士,要不然根本没有机会。当然,即使如此,如果朱文章是范舒同的心腹,那照样没机会。
“这个倒不清楚,不过听说朱文章任组长,还是求市长提议的。”李振沉思了一下,语气不确定的说着又补了一句。
“哦,那还好。对了,爸,你还没说江建华的事呢?”李俊稍稍放了点心,又提起江建华。
从李振的话,李俊估计这个朱文章属于那种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边缘分子。
他既不是范舒同的人,又是求钟意推荐,范舒同认可的组长。市委督查室的确炙手可热,但也有吃力不讨好的活。
像朱文章干的应该就是一个。他是副主任,他上有正主任,下有普通科员,夹在当中上不上下不下,这种位置最适合安置那些两边不靠的异类分子。
“江副部长是分管宣传系统党建宣传、组织人事这方面的副部长,我们在工作上接触不多。不过我听成部长说江部长和柏县长关系很好。”在李俊面前,李振没有遮遮掩掩,直接说出了江建华和柏景峰的关系。
“那赵伯伯怎么说?”李俊的思维跳跃很快,话题一下转到赵长春身上。
“赵书记跟我的想法差不多,不行,我得去赵书记家一趟。”李振想到赵长春的心态跟自己差不多,再也坐不住了,从椅子里站起来准备朝外走。
“小俊,爸爸懂你的心思,也谢谢你,但你要相信爸有这个能力为你们母子俩撑起这片天。”拉开书房门,李振踌躇了一会突然转身对李俊说完这些话,才迈着坚定的步伐出门而去,任由李俊在书房里呆着。
第165章 危局(六)()
福洲河在整个福洲县人的心目中,素有“母亲河”之称。从农耕时代开始,辛勤劳作的福洲人祖祖辈辈就靠奔流不息的福洲河提供生产生活用水。
随着经济的发展,福洲的陆路交通虽然已经有了明显改善,但大宗的货品比如木材,还是通过福洲河走出福洲。
因此,在福洲河沿岸,经常可以看到一幢幢水泥浇筑的小独屋,这些都是政府在完全计划经济时代设立的值班站,方便林业部门监管附近堆场上那些堆积如山的杉木。
这些年,开放政策的不断出台,木材交易逐步放开市场,成了私人经营为主,这些值班站也逐渐荒废。
在离福洲一中大约两里路的福洲河边,也有这么一座荒废的值班站。
因为就在县城边上,这里也变成了福洲县最大的木材集散地,每天有大量操着不同口音的人来这里交易木材。
但现在还是二月初,天气依然很冷,除了外面堆着大量的原木,很少看得到人影。
不过,今天值班站迎来了这个冬天以来为数不多的几个访客之一,来访的是一个50多岁的老头子。老头子个子不高背还略微有点驼,穿着一套已经过时的藏青色中山装。
老头子显然不是来买木头的,从爬上值班站以后,他就站在已经卸掉了窗棂,只在墙上留下一个大洞的窗户前望着滚滚的福洲河,除了抽烟什么都没做。
这个穿着普通,甚至带有一点佝偻的老头子如果走上福洲县的大街,估计没几个人会认识,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但也正是这个老头子,最近可谓是福洲县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因为他的名字叫朱文章,庐陵市委督查室副主任、庐陵市委驻福洲县调查组组长!
朱文章其实很想不来福洲县,至少这次他不想。但是作为一名有着近30年党龄的老党员和一名干部,他始终秉承着一个优良传统:坚决服从组织安排。
想到这些天在福洲的调查,朱文章忍不住长叹一声,丢掉手里已经快烧到手指头的烟头,从兜里掏出一包三块多钱的“红梅”重新抽出一支点上。
其实,调查组的工作早在来福洲的第三天就已经基本结束,在他心里,虽然不认可赵长春和李振的一些做法,比如说拿罐头厂做改制对象,比如说就凭杂志上的一篇文章就敢启用一种新式的改制模式。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赵长春等人拿罐头厂出来改制确实也属无奈之举。
根据调查,他已经比较全面的了解了罐头厂当时的困境,而且上一任县委就有过这个打算,赵长春和李振的所作所为不过是秉承上一任县委的决定而已。
而且从调查结果来看,这次改制应该算是成功的,赵长春和李振在改制过程中也做到了光明磊落。
改制不过2个月,县财政不仅增加了近100万的税收收入,还多了接近300万的股份分红,两笔收入合起来相当于之前县罐头厂4年上缴的利税。
但他还是不赞同把县罐头厂从国有变成这种既有公又带私的性质。因此,在递交给市委的调查报告中,他在报告中否定了赵长春等涉事干部犯有徇私舞弊和国有优质资产流失的错误,但也强调福洲县这种改制模式太过草率。
令他没想到的是,市委书记范舒同和市长求钟意都把这份报告打回来,范舒同甚至直接批示了不得力、不细致、不全面九个字。
求钟意虽然说的委婉点,还表扬了他们工作努力,但也批示了调查要细致、结论要慎重等字样。
两大主官都驳回了报告,让他感到很憋屈,但也不得不开始揣摩范舒同和求钟意的想法。
等仔仔细细把福洲的政局想完,再联想到自己的任命。他才发现,这次调查看似简单实际上并不简单,他已经不知不觉卷入了两大巨头的博弈之中。
意识到这一点,他发现自己再次碰上了20年前发生在他身上的遭遇。
20年前,他还是一名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公社普通干部,但当时他所在的公社两大巨头关系不和。
当时年轻气盛的他自认为已经把形势看透,在站队的时候选择了占据优势的主任。
但从此厄运就开始陪伴着他,因为主任倒台了,而曾经处于劣势的书记一路高升。虽然书记没有刻意打压他,但旁边总有带着有色眼镜的人。
从此以后,他就下定决心再也不站队了,但这个决定最终证明也是错误的。不站队就是意志不坚定,于是,这20年来,他的仕途可谓坎坷多难。
每一次提升基本都是靠熬资历,一直熬到现在的市委督查室副主任,只弄了个括号正处级。
可他该怎么办?站不站队?不站队,这个调查组有可能还将一直在福洲呆着,最多就是他这个组长回去。如果这样的话,市委督查室肯定容不下他。
但是站队?站谁这一方?如果站范舒同,那势必把之前所有的结论全部推翻,但这有悖于事实。站求钟意?那福洲县这种改制模式太过草率的观点势必得改,这也有悖于他的本意。
想到自己今年已经56岁了,按理应该已经退居二线了,但却还得面临一次站队问题,朱文章心里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悲凉和无奈。
把手里又只剩海绵的烟屁股从窗口里扔出去,想到回去还有一大摊麻烦事在等着。朱文章只觉得兴致索然,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值班站,沿着值班站外的台阶慢慢朝下走。
值班站朝下原本是一条大约三米来宽的碎石子路,这是供去一中读书的学生们走的。
但自从一中改了校门之后,走这条老路的学生已经很少了,学校也不再每年维护。加上拖木头的车子碾压,石子路已经变成了一条泥泞不堪的烂路。
从值班站下来,朱文章不得不紧盯着脚下,尽量挑选一些好一些的地方慢慢朝前走。在越过一个大水坑的时候,朱文章看好对面落脚的地方纵身跳了过去。
就在两脚刚刚着地的一刹那,他感到左肩上传来一阵疼痛,紧随着耳边传来“哎哟”一声,立即知道自己撞上人了。
第166章 危局(七)()
李俊蹲在地上倒吸了几口凉气,揉了揉额头觉得疼痛减轻了一些,抬起头来就要张口骂人。
但看到撞他的是个老头子,而且也在那里揉着肩膀,只好把到嘴边的脏话收起来,换了口气问到:“老爷爷?肩膀不碍事吧?有没有撞伤?”
李俊的态度转变也是没办法,后世的经验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最惹不起的就是老人、女人和小孩。
虽然说现在被撞的是他,但后世救人最后成撞人,做好事最后成被告的多着呢!
现在撞自己的就是个老头子,眼下又没旁人作证,要是反过来赖上自己,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事,不好意思,刚才看路,没注意到对面有人。”听了李俊的话,朱文章到对面前这个小伙子产生了一丝好感,自己撞了他居然没挨骂,反而关心自己有没有伤到。
“不碍事,主要是这路太破了,呵呵。”李俊听到老头子说没事放了心,笑着说了声没事跳过水坑准。李振走了以后,他在屋里坐了一会觉得闷得慌,所以出来走走,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来了。
“大冷天的,你这是打算去哪呀?”朱文章看到李俊想走,倒是忍不住问到。
“没打算去哪,就瞎转转,老爷子,你这么大年纪了,少出来吹风,这风蛮冷的,着寒了可不好。”李俊回答完朱文章的问题,又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哦,谢谢你的关心,我这把老骨头啊,还算挺得住,哈哈。”朱文章听了心情大好,大笑着说到。
听到朱文章这么说,李俊也不想在说什么。心想这老头子倒蛮自信的,挥挥手朝前走了两步拐上了去值班站的方向。
看到李俊似乎想上值班站,朱文章倒有点奇怪了。小伙子看起来十几岁的样子,按道理应该去那些台球室什么的地方玩,怎么一个人钻到这个地方来转悠?
不会有什么想不开吧?这么一想,朱文章倒有点担心了,干脆调转屁股朝回走,也朝值班站走去。
站在三面透风的值班站里,李俊点上香烟看着不远处扎堆的原木发呆。罐头厂改制的事必须得解决,而且还得抓紧时间。
一旦等上面定了调子,到时候他哪怕有翻身的本领也无可奈何。但现在这个局该怎么破?从哪里开始破?他都没有头绪,这让一直很自信的李俊感到沮丧。
也逼得他不得不作最坏的打算,考虑要是把农家食品还给县里,换取李振保留现职的可能性有多大。
“哟,小伙子还抽烟呐?”就在李俊衡量这个可能性的大小时,耳边突然传来问话声。
李俊扭过头朝门口看去,发现刚才路上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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