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重的计划怎么绿林匪都知道,而太守府却毫不知情?”
“绿林匪为了鼓舞士气,于是告诉众人,成重会在江陵闹事,江陵派不出人马到当阳。只不过他们没想到,本官那么快就派兵过去了,使绿林匪不得不半途而废,帮王安保住了一做营寨。”能够示好王家,也算是意外收获吧。
江陵令补充道:“至于太守府没有得到消息,想必那些投靠官府的人都被成重召集起来,消息传递不出来吧。”
毋将隆对二人道:“还望二位多多辛苦,不要让王安这个外人得意。”
毋将隆口中的“外人”王安正带领当阳兵,从位于蓝口聚下游十里处的渡口过河。看了看四周,王安问道:“这里就是绿林匪渡河之处?当初为何没人发现?”
魏伯答道:“我们没有骑兵,而绿林匪集结了二十多匹马当作斥候,把我们派来巡逻的人给杀了,营寨那里得不到消息。”
王安看了看脚下的土地:“沔水东岸是若县的管辖范围,当初我们和若县谈的好好的,绿林匪来犯,我们把守营寨,由若县出兵断贼匪的后路,到时把抢回来的财物分若县一半,可惜太守突然把若县令抓人大牢,打乱了我们之前的安排,不得不从江陵借兵,延缓了出击的时间,让贼匪跑了。”
王安这么一讲,众人也觉得事有蹊跷,早不抓晚不抓,出事前一天才抓,时机拿捏的刚刚好,要说不是针对某人,谁也不信。可惜王安不能去问毋将隆是谁给他的情报。
王安让众人休息一下,把负责教士卒识字的队副和小旗召集起来:“你们这么多天能坚持下来教这些士卒读书识字,我很满意。只是这些士卒大多没有离开当阳县,他们当兵就是因为家里穷,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才出来的,在他们眼中,当兵吃粮,从军就是把命卖给了官府,儒家的那些大道理他们不懂。”
“不知县尊有何打算?”有人问道。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一下就理解了王安的心思,王安很高兴的道:“有句话叫,从身边做起,我们要让这些士卒明白,他们不是给官府,给我卖命的,他们从军是为了保境安民的,是为了让百姓安居乐业的。”
有人突然道:“孔夫子说过,苛政猛于虎也。很多人沦为盗匪都是被官府逼得,很多人逃入山中也是因为官府苛捐杂税太多了。敢问县尊如何解决?”
王安闻声看过去,正是以前自己亲自任命的小旗,见其他人也在看着自己,王安问此人:“士卒刚从军时有多少人识字?能不能看懂朝廷的公文?”
小旗想了想,答道:“大概五人吧,他们只是会写自己的名字而已。”
“他们不识字,不会算账,只能听别人说啥是啥,朝廷的税是什税一,到了他们那里就变成了五成税了。先帝时的轻车都尉氾胜之先生写了一本书,教人如何种地,多打粮食,你们可知道?”
几位儒生相互看了看,答道:“不知道。”
不知道就好,王安心里这样想,嘴上却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这些道理离士卒太远了,他们只想活下去,想要活得好。可惜他们不识字,不会种地,只会打打杀杀,离开了行伍,为了活下去,要么给人看家护院,要么拦路抢劫,落草为寇。不知几位同意不同意?”
几位儒生齐声答道:“同意。”
“要改变这些士卒的命运,第一步就是要让他们识字。”王安大声道,“不知各位同不同意?”
儒生再次点头同意。
第九十六章 别驾的对策()
贼捕掾从太守府出来之后,并未立即回府,而是前往别驾府拜会南郡别驾,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别驾。别驾边听贼捕掾的陈述,边在心里盘算,王安的货物在蓝口聚遭劫他已经知道,当阳县有人趁机前来告状他也有所耳闻,王安呈文给太守他也清楚。王安有没有为自己辩解别驾不清楚,但呈文中却告知太守,有贼匪欲对月出馆下手。想一想都觉得好笑,打劫蓝口聚的是来自绿林山的贼匪,难道绿林山的贼匪还想攻打江陵不成?绿林山离江陵三百多里,当阳是必经之地,难不成王安想留住五百江陵兵?别驾否定了这种想法,毋将隆年后将要出兵剿匪,为了保护江陵城,肯定会把五百江陵兵调回来。
王安这样做想得到什么?减轻自己的罪责?如果江陵也出事,江陵从太守到小吏,谁都逃不掉,到时哪还顾得上王安这个五百石的当阳长?要追究大家一起追究,何况王安还有首告之功,如果只处置王安而不处置毋将隆,想必王氏一族也不甘心。
江陵若平安无事呢?会不会是因为王安的告发之功,江陵城加强了戒备?至于贼匪有没有到江陵闹事的打算,谁又说的清呢?反正那些绿林俘虏已经被王安雇佣的游侠儿给杀了,死无对证。中枢能追究王安什么责任?听风就是雨?无中生有?谎报匪情?除非中枢把那些游侠儿抓起来交给廷尉府处置,但是这需要时间。廷尉府如今因为东平王一案已经有几人被免职了,正是人心慌慌之时,事情还没有发生,自己拿什么去告王安?如果贼匪大闹江陵的事情发生了呢,自己不就落个诬告之罪?
等等,怎么还有月出馆的事?别驾听到贼捕掾提到月出馆,心里就是一激灵,急忙打断贼捕掾的话,问道:“月出馆是怎么回事,怎么牵扯到了它?”
贼捕掾咽了一口唾沫,把月出馆的事情又说了一遍,别驾听完心中生气,贼匪要闹事就闹事,王家小子你提月出馆是何居心?不出事大家都好,万一出事,自己就会成为众矢之的,罪魁祸首。毋将隆是陛下的人,王安是王氏一族的人,毋将隆要脱罪,王安要立功,只要双方达成默契,所有的罪名可能都会推给自己。谁让月出馆是自家的产业,为了挣钱不择手段,民怨极大。而从毋将隆的反应来看,他已经接受了王安的条件,也就是说,毋将隆将给王安创造立功的机会。
有太守作保,长安有人说情,王安大概会顺利度过眼前的难关,而自己呢?别驾看了一眼贼捕掾,明知道此人是自己推荐上任的,毋将隆仍把此人叫去,看来毋将隆没打算把自己往外推,但是自己也不能给他找麻烦。看来自己暂时不能对王家小子下手了,别驾在心里感叹了一下。
“你在贼捕掾这个位置上已经有些年头,想必认识些好汉,能跟成重说的上话吧?”别驾问贼捕掾。
看到贼捕掾点点头,别驾继续道:“你找人去见见他,就说月出馆考虑不周,得罪了成重和他的手下,月出馆的主家愿意放人,并送给这些人一些钱以做补偿,只要成重约束手下,不要到江陵给月出馆找麻烦就行。”听完别驾的话,贼捕掾有些惊讶的看着别驾,作为南郡数一数二的大族,做出这样的承若可以说是种屈辱。
贼捕掾走了以后,别驾又叫来一位随从:“立即到当阳,告诉本官那位侄儿,多听多看,不要给本官惹出乱子。”
当阳县衙,“夫人,孙小娘子来了。”使女向大丫禀报。
大丫伏在案几上,左手拿着一把竹子做的尺子,右手拿着一支细细的木炭,正在一张白纸上画表格,案几下还放着一盆清水。大丫放下尺子和木炭,洗了洗手,随口道:“请她进来吧。”
“不用请了,本小娘已经来了,”孙小娘子随着声音,迈步进了书房
大丫抬头看了看孙小娘子,“你不是要照顾伤者吗?怎么有空过来?”
孙小娘子走到案几边坐下道:“县尊派了个叫魏仲的大夫来给她看伤,已经给她换过药了,如今我的随从在照顾她。县尊要我保护你,本小娘就过来转转。”
大丫拿起一张表格看了看,然后才道:“我又不出县衙,哪里需要人来保护。倒是孙小娘子,夫君说你有侠义之心,急公好义,做事不顾后果,让我看着你一点,不要出去惹事生非。”
孙小娘子摆摆手,有些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夫人跟县尊一样喜欢教训人,本娘已经及笄了。”拿起案几上的一张表格:“夫人画这个作甚?”
大丫放下手里的表格:“夫君让妾身做个表格,对比长安,南阳,新野和当阳的物价。”
“这有什么用?又不能吃。”
大丫对孙小娘子解释道:“那些商贾不是到江陵告状吗,告夫君勾结商贾,与民争利吗?那些儒生难免跳出来呱噪一番,这是为了堵那些儒生的嘴,省得他们找事。”
孙小娘子拿起刚才大丫放下的表格看了几眼:“当阳这么偏僻之地,它的东西比长安都要贵啊。”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大丫笑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长安汇通天下,商贾众多,竞争激烈,东西自然便宜不少,而当阳却是五大豪族控制,其他人进来不得,东西自然要贵了不少。可惜那些儒生不懂这些,也不愿懂,认为这些商贾之事,乃是贱业,与己无关,于国不利。”
“县尊明知道朝廷不会重视,还让夫人这么辛苦。”
“夫君说妾身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些事情来做,省得一天到晚就想着宅斗。”大丫笑着道。
“宅斗,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要老想着跟他那几个小妾争宠。”说完,大丫叹了一口气。
“县尊如此为夫人着想,那他还要娶几个小妾。”孙小娘子不满的道。
“豪门大族的婚事哪里这么简单,安阳侯送了两个,成都侯送了八个,为了显示公允,成都侯送的夫君只留了两个,其余六人赏给了史端和董宣的手下,一来笼络他们,二来这些女子都是识文断字的,正好教他们认字。”大丫看着孙小娘子道,“夫君还有那么多长辈,不知道还会有谁送女子过来。”
孙小娘子靠近大丫,悄声道:“夫人嫁给县尊,没有婚礼,夫人会不会觉得委屈?”
“我是官婢,蒙新都侯准许,被夫君娶为正室,已经有违汉律了,哪里还敢奢望婚礼。”
九十七章 传闻()
王安和史端把人马驻扎在一个距离沔水有五六十里的废弃村落,此时已是王安和史端带领当阳兵渡过沔水的第二天未时,董宣把出身北地边军的手下召集起来,两人一组骑马四处打探,以防贼匪突然杀回来。史端则安排士卒安营扎寨,布置岗哨,生火做饭,并且派士卒把这个村落仔细探查了一番,希望能找到村民。
“没想到这里还有两口水井,”王安在外面走了一圈,回来对史端感叹道。
史端正伏在案几上看地图,听了王安的话,抬头道:“附近的田地都是熟地,免去了开荒之苦,还有几条绿林山下来的小溪从这里流过,灌溉也很方便。唯一可虑的就是绿林匪。只要跟绿林山的贼匪谈好条件,就可以安心在此耕种了。看茅厕的情况,我敢断言,之前绿林匪也曾在此驻留一段时间。”
“如果我们有骑兵就好了,巡逻的范围可以扩大不少。”王安感叹了一句,然后问道,“跟贼匪谈条件?贼匪会答应吗?如果谈妥了,贼匪可以给他们留多少?”
“一般是五成,这已经好过许多地方了。”史端对王安解释道,“由于贼匪在此地活动频繁,那些啬夫都不敢到这里收税。而贼匪也是要吃要喝的,山上种不了多少粮食,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招揽流民和农夫,一方面种地,为贼匪提供粮食,另一方面充当耳目,给贼匪报信。农夫秋收之后就会离开,只有流民会在此过冬。”史端拍了拍案几,“那些流民如果没逃,应该是被贼匪带上山了,以防他们为了保命向官府告密。”
“看来史司马在这些事情上下了不少功夫啊。”
“在陇西那里这样的情况不少,官军和叛军杀来杀去,但还是有不少农夫和流民在那里讨生活,因为没有啬夫收税。”
“官军不是和叛军经常打仗吗?这些人就不怕遭池鱼之殃?”
史端笑道:“官军和叛军打出了默契,大多在秋收之后才开战,一直到来年开春。这样不会误了农时,又可以保证粮食供应,两边可以支持的久一点。除非那些新上任的官员,为了邀功而提前开战,不仅误了收成,而且得罪不少人,最终免不了黯然离开。”
王安还想说什么,董宣从外面进来,向王安和史端行礼道:“县尊,军司马,附近已无贼人踪影,想必已经退回山中,周遭也没有发现村民。”
史端点了点头,把地图挂起来,拿着木棍指着地图对董宣道:“今后几天,董屯长要带领斥候,把搜索范围扩大,尤其是若县和绿林山之间的情况,更要探查清楚,不要有漏网之鱼。”
董宣看了看地图,又看了看王安和史端道:“军司马给属下多长时间?”
“五天,本司马给你五天时间。”董宣点头应下。
看到史端和董宣已经谈好了,王安才道:“还有三天就到新年,衙门里的事情很多,本官担心孔洵忙不过来。也为了不落人口实,本官要马上返回当阳,晚上在蓝口聚休息,跟魏伯商量一些事情。粮食你们不用担心,明天魏叔就会从蓝口聚运过来,之后会每五天运一次。这段时间你们要加紧操练,正月十四,本官会以****的名义从当阳过来。”
王安回到当阳已经是第二天傍晚,因为他还从蓝口聚带了一部分钱粮回来。这些钱粮将作为俸禄和奖赏发给官吏,安定民心。最忙的就是孔洵了,一大帮人等着领钱,而王安把东西移交给孔洵后,就找借口溜回了县衙后宅。
“那些告状之人到了江陵,太守府派了一名小吏接了他们的状子。有些人大为不满,在太守府闹事,结果被关进大牢,要交罚金才能出来,否则就要在牢里过年。”回到后宅,大丫就告诉王安这件事。
“夫人如何知道此事?”王安知道大丫喜静,不大出门,几房小妾也不是多事之人,不会把这些事告诉大丫。
“是孙小娘子告诉我的,”大丫答道,“他们派人回来取钱,准备救人。”
“就她多事,”王安笑了笑,道:“那些商贾大多没出过当阳县,被常家,丁家和区家三言两语,以为自己是为民请命,只要自己一到江陵,呈上状子,太守就会派人把我给拿下,不懂官场的规矩,官场的规矩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只要没分出胜负,脸上都是笑容满面。夫人的意思本官明白,夫人也是为本官好,只是此事本官不便插手,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大丫告诉王安这件事,就是希望王安能给太守写信,把这些人放出来,博取本地人的好感。可是王安又不能说,自己得罪了南郡的地头蛇,不写信还好,一写信只怕有人要刁难他们。听到王安把称呼由“我”变成了“本官”,显然王安不愿大丫再插手此事,大丫心里叹了口气,服侍王安上床休息。
因为县尊在年前损失了一大笔财物,为了不沾染晦气,当阳有头有脸的家族,只是派家眷来给大丫拜年,并送上礼物,只有赵家家主在正月初一来给王安拜年,王安亲自宴请了赵家家主以表谢意。
赵家主回到府中,其子问道:“孩儿不是告诉大人,县尊的位子就要保不住了,大人为何还要去给县尊拜年?县尊来到当阳以后,打压我们几大豪族,与民争利,短短两个月,已经被人告了两次,连绿林匪都看不下去,抢了此人的不义之财,为民出气。”
“这话是谁说的?”
“常家主亲口说的,他还四处宣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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