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试试看。
刘备这便对乌莲说道:可也。且把羊毛也留下。
乌莲大喜:一言为定。
这便遣人送书给王兄乌延,让他多多收拢羊皮,随船贩运到楼桑。
相处日久,刘备发现。这个时候的乌桓,真不把自己当胡人。而是理所应当的大汉子民。这让刘备深感意外。乌莲的日常表现,让刘备对身处的这个千疮百孔,风雨飘摇的帝国,生出了一丝难以名状的骄傲。
曾几何时,四夷以汉化为傲。
可不和后世我华夏子民,争相去做外国人类似?
汉化若能一直持续下去。世界又该当如何?
买了些上好的果礼,由耿雍和崔钧陪着,去义舍医馆看望日渐好转的管父。
少君侯轻财重义,有孟尝之风。管父远在北海,亦颇有耳闻。今能活命,多亏少君侯仗义援手。还时常来看,执晚辈之礼。皆因管宁与卢植同为陈廷尉的著录弟子。论辈分,刘备非但要称管宁师叔,亦要称管父为师叔公。
管父甚喜刘备。
常在管宁面前提及。
言,少君侯有英主之姿。
管宁皆静听不语。
大儒陈寔,正春风得意。
名士间,斗而不破。楼桑学坛,卢植先到。又是刘备恩师。占尽天时地利。今有北海一龙三人齐齐拜入门下。皆青年才俊,治世良才。门下文风鼎盛,焉能不喜。
论坛舌战,更是所向披靡。崔寔、刘宠、卢植门内,皆不是对手。
论坛居内。被学坛圆楼,圈在正中。每当论坛开战,楼上学子们便纷纷冲出校舍,挤在栏杆边观战。虽不学演武场买票,可有公孙瓒和田韶幼子田骅在,又怎么能少了“戏而取人财”的博戏?时人斗鸡走狗,赌博盛行。学子们又岂能例外。‘博弈’亦是博戏。这便纷纷押注。据说,近几日公孙瓒输的尤其惨。
也是。北海一龙投入陈寔门下,这‘博论’还有什么悬念?一边倒的押北海一龙赢啊!
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输一场两场,尚能保持涵养。如今屡战屡败,输的只剩犊鼻裈(牛鼻裤衩),谁还能忍!
北海一龙是吧。等着!
置舍书信陡增。可忙坏了一众刺奸、置吏和崔钧。
细细查验不禁莞尔。
输红眼的学子们,这是要去搬救兵!
谁还没有三五好友,亲朋故交?于是乎,涿县官道上车马疾驰,皆奔楼桑而来!
结果,亦是惨败!
北海一龙名声大噪,一时无两。
甚至都惊动了刘备。
‘博论’之所以叫‘博论’,而不是‘博辩’或‘舌战’。正是因为,此乃楼桑学坛。只听说‘坐而论道’,可曾听过‘坐而辩道’?因而用‘论’不用‘辩’。
既然论的是道。便在学术范畴。北海一龙引经据典,妙语连珠。且精力充沛,才思敏捷。久战不疲,思路清晰缜密,全无破绽。与之争论,年少,见识不能敌;年老,精力不相济;年富力强者,学识又不及。
如之奈何!
1。123 文无第一()
不曾想,误打误撞。
本是来治病求医的北海一龙,却闯出了这偌大的名号。晚上去酒垆小酌,主事竟未收分毫!
酒馆主事言道:少君侯说,以后来喝酒,皆不用付钱了。
钱事是小,风头大盛。
三人皆翩翩年少,又才富五车。穿街过巷,英姿勃发,楼上总有怀春少女挑帘窥探。少君侯看上的人,岂是等闲!宗人附民,纷纷打探。就连给管父治病的良医,都不胜其烦。
比起春风得意的两位密友,管宁却愈发谨慎。
楼桑繁华鼎盛是其一。许多匪夷所思的便利,更是闻所未闻!别的不说,单单是三人居住的宿舍,便有大奇巧。
清晨起来,青铜龙头一拧,热水既来。青釉马桶一冲,秽物尽走。暖柜热风徐徐,寝垫更是名不虚传……
这是如何做到的?
楼桑邑,横竖不过三里。却重楼高阁,人声鼎沸。
最近,许多匠人开始割锯大树枝杈,又用白垩浆水细细涂抹树干,且用粗草绳盘绕。问过方知,此为树木过冬。对草木尚且如此,何况人乎!
少君侯爱友敬邻。邑中孤寡,衣食无忧。宗亲、附民,皆照顾妥当。邑中文风鼎盛,武可当国。若非一亭之地,太过狭窄。少君侯能成大事否?
“事成矣!”接到程普的书信,得知苏双和张世平已贩马抵达平波水砦。不日便将乘船返回。刘备大喜。一日后,又接苏双来信。苏双虽不肯入学堂,字却练的极好。刘备亲手教他练字,苏双日日不缀。得到他的手书,刘备甚是欣慰。临行前,刘备给了他一卷手书白绢。生怕浪费的苏双,这便将一路上的大事小情,娓娓道来。满满当当,没有半处空闲。
刘备这才知道,在平波水砦,两人结识了一名北地义士。多亏有这名义士一路护送,且仗着义士身边亲随,还有白毦精卒,才击退了鲜卑游骑的数次劫掠。非但匹马无损,还缴获良马数匹。这便做主,将所获鲜卑战马,赠与义士和亲随数人。说到这里,苏双略显惴惴。生怕刘备怪罪于他。
刘备不禁莞尔。如此小事,何必心忧。别说是几匹战马,便是当面酬谢也是应该。
想到这里,这便使人叫来耿、崔两位家臣。刘备问道:事可有蹊跷?
将苏双手书看完,亦曾统领崔氏商队的崔钧,这便笑答:哪里蹊跷?
刘备这便言道:如何能巧遇义士。莫非有诈?
崔钧笑着摇头:主公勿忧。此义士,虽早有预谋,却非无良鼠辈。
刘备心中一动:可是为鲜卑战马!
崔钧笑着点头:正是。
原来如此。
鲜卑游骑,时常南下劫掠。遇到贩马的商队自然不会放过。这位北地义士,便以马群为饵,诱其前来。杀人夺马!
崔钧又笑:我料定,此人必非初行此事。乃是老手。须知一匹战马值钱数万。若是上等战马,可卖十万。只需截杀一队鲜卑游骑,便可富甲一方。
刘备亦笑:莫不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二人闻之,皆哈哈大笑。
事情的经过大致如此。便有一群北地游侠,靠杀胡夺马为生。苏双和张世平,皆是生面孔。入水砦便被盯上。打听出二人要北上贩马,游侠便以护佑为名,一路跟随。等贩回马匹,知鲜卑游骑必来抢夺。这便设下埋伏,以有备算无防。行杀人夺马之事。
想到这里,刘备不禁庆幸。
苏双忠厚。‘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果然是我刘备的兄弟!
将鲜卑战马送与这群游侠。游侠感其恩义,遂一路尽心护送不提。
寒露刚过,邑民便磨刀霍霍,整修收割工具。
楼桑方圆十里,皆是水田。大多是旱地改水田。第一年尚能收谷五石。今年已是第二季植稻。无论农人经验还是水田地力,都比去年要好。老族长估计,怕有六石亩产!
经验好不用说。为何水田地力也好?
殊不知,正是楼桑地下管网的功劳。举族建楼时,刘备先修了地下管网。水网皆用陶管铺设。且雨污分流。简而言之,雨水和污水,是两个水网。互不干扰。
雨水流入清溪。污水注入陂渠。
两万余人的邑落,人吃马嚼,每日积粪何其多!经由双瓮化粪稀释后,沿陶管流入陂渠,滋养十里水田。焉能不肥?
雨污分流后,污水口远离楼桑,就近滋养水肥田沃,邑中亦无屎臭之弊,且还不会污染清溪水道。三全其美。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青蛙一个都不能杀。捉虫全靠它。田中鱼蟹,尽可捕来。这就看出两面坡顶的好处。家家户户,院前檐下、向阳屋顶,皆晒满鱼干。因常吞稻田落花,故而肉质鲜美,透着稻花香甜。
食鱼渐成风尚。蒸煮都可,刘备却下令,不可多做生鱼片。以防寄生虫病。
稻花鱼,禾鲤干。
亦渐成为新的楼桑特产。
老族长来说:鱼蟹产自稻田,理应交税。
刘备笑着摇头:叔公,莫不与民争利。
老族长又说:今年大熟,亩产六石。仍三十税一否?
原来,这个时代,田赋都是事先拟定好的。无论丰产还是歉收,哪怕绝收,都要按比例纳税。虽说一旦受灾,朝廷亦会适当减免。然对个人来说,却着实不易。若别人都大熟,独你歉收。又该如何?
刘备想了想道:仍三十税一。待收割后,再定均产。若不然,仍以亩产五石计。
老族长叹气:真,人主矣。
老族长的感叹,事出有因。刘备此种浮动税率,看似对农人不利。其实却是最大的保护。丰收多交。歉收少交。绝收则无需交!
少君侯有言在先,只收粮,不收钱。
无它,铜钱实在有太多。
霜降刚过,田氏商船已到涞水海口。泊在楼桑港口的百石商船,这便顺流而下,穿桥吊、过桥楼,如白湖、出水砦。赶往渤海,接回人员马匹。回来时,已是立冬前后。
稻谷收割已经开始。
渠道内扁舟往来,一片农忙景象。谷穗金黄,人人皆有笑脸。还有舲舟兵船,不时往来于清溪沟渠。日夜巡逻,谨防宵小。
苏双和张世平,亦喜气洋洋。尤其是苏双,远行一趟,让他倍加想念刘备和刘备家后院的双排大马厩。
与苏双并立船头的张世平,嗅着浓郁的稻香,这便冲身后说道:“徐义士,前方便是楼桑!”
1。124 国士待之()
话音未落。便有一壮士掀帘而出。待到船头站定,只见他浓眉短须,虎背猿臂,身长八尺有余。
环视十里稻田,又看水榭重楼。这便叹道:“楼桑少君,名不虚传。”
苏双仰头笑道:“大叔,刘备现已复爵。应叫少君侯。”
壮士亦笑:“既如此,你为何还直呼其名?”
苏双挠头讪笑:“我们打小就识,叫习惯了。”
“原来如此。”壮士点头。
“苟富贵,无相忘。”张世平打趣道:“苏双和少君侯,年少好友。如今便住在少君侯府中。每日和少君侯同吃一餐,一同铡草喂马。便是学字,亦是少君侯一笔一划亲传!”
壮士只笑不语。
入了水砦,水榭尽入眼帘。
湖水清绿如蓝。楼榭巍峨高耸,绵延湖岸。楼楼之间,彼此以滨水覆道相连。院门两侧又各有石阶入水,可泊舟船。
水榭人家往来,便是用船。
舫舟在水砦后靠岸,众人沿滨水覆道,向邑中走去。廊道以石柱为基,大木做梁。上铺青石板。墙壁所用乃是樟木,自绝蚊虫。每到一亭,还设有香炉坐榻,供人歇息。
单此覆道,便要耗费巨资才能建成。而楼桑尽起高楼,足见有多富足。
若只是少君侯一家富可敌国,也不必惊奇。然而家家户户皆富可流油,怎么可能?
壮士便问道:“敢问二位小友,楼桑家家户户皆如此富有?”
“富是自然。”张世平笑道:“然,楼桑能成今日之楼桑,全仗少君侯一人之力。”这便将以寝垫换辽东巨木,又先行赊买给邑民,允许分多年偿还诸事,细细说来。
壮士面露钦佩:“得君如此,何愁江山社稷后继无人乎!”
听他赞美刘备,张世平亦有喜色。
听闻苏双、张世平等人已抵白湖。刘备这便出门迎接。
沿街而行。向四周人群不时打着招呼的苏、张二人,抬头见刘备正笑立在五丈桑下,这便疾步冲来,长揖行礼。
“张世平幸不辱命!”
“哈哈,刘备,我回来了!”
刘备长揖回礼:“一路辛苦,(刘)备多谢。”
一直起身,便看见了鹤立群中的赳赳大汉。
与刘备眼神一碰,壮汉这便抱拳道:“辽东徐荣,见过少君侯!”
徐荣?!
刘备双眼骤亮。
张世平给刘备介绍:“少君侯,这便是一路护我等周全的辽东义士!”
“原来是徐义士!”刘备早就笑的咧开了嘴:“且入府一叙。”
“请!”徐荣也不客气,随刘备入了侯府。
宾主落座。
刘备还没想好如何开口。徐荣便从袖中取出一封荐书:“辽东田君荐书在此,烦请少君侯一观。”
原来是田韶!
田氏,辽东大族。族长田韶,船行南北,富甲一方。徐荣少有勇名,常在田氏商队行走,亦曾护佑过田韶安全。后来名气渐大,陆续有游侠来投。恰逢鲜卑寇边,抄掠边民。徐荣便拉起一支队伍,杀胡夺马。马匹皆贩卖给田氏,所得铜钱,大半分与民众。
在辽东颇有侠名。
‘如今年纪渐长’,田韶‘不忍他埋没于乡野,终老于榻上’。便手书,荐徐荣到刘备门下。又说徐荣‘猛而有谋,体恤下士,乃上将之才,非明主不可仕’。万望刘备‘收入麾下,留以大用’。
足量供应盐渍木,已是大恩。如今又举荐徐荣来投。刘备当真无以为报。
刘备这便起身,长揖一礼:“若非田君,险失良才!(刘)备不才,区区十里亭候。蒙君不弃,千里来投。他日若遂青云志,当以国士待之!”
徐荣闻言,肃容跪地:“主公在上,徐荣必肝脑涂地,以全君侯之志!”
“恭喜主公,得此良将!”闻讯赶来的耿雍、崔钧,双双拜入。
“同喜,同喜!”刘备这便将徐荣扶起:“来人,速去把诸君请来,与世平兄、徐君接风洗尘!”
“喏!”府中精卒,这便去邑中传讯。
刘备年幼,不便饮酒。
黄忠等人却是无妨。上好的松泉酿,只管端来。先不说黄忠,便是崔霸、韩猛等人,也是一骑当千的猛将。又都任侠,正与徐荣对路。推杯换盏,很快熟络。尤其是韩猛,堪称相见恨晚。
席间,徐荣问起楼桑诸事。韩猛一一作答。又说演武场二层精舍,大多空置。正好搬去,切磋武艺。
徐荣这便开口。刘备自然一百个答应。演武场二层精舍,本就是为将官建造。为层内复式楼阁。一层楼分隔成上下两层。厅、堂、厢、厨、厕一应俱全。
精舍高阔宽敞。装修精美、陈设富丽。前后皆设门窗,四周绕以回廊,可静观楼桑美景。屋室众多,便是举家迁来,也住的下。
崔霸、韩猛,便住在演武场各自精舍。黄盖则居于白湖北岸的水军校场。校场中亦有营房精舍。方便就近练兵。
徐荣又问楼桑部曲。韩猛便将部曲、精卒、水军、突骑、刺奸,各支队伍,逐一道来。
徐荣此次带来亲随九人。皆是辽东豪侠,马战、步战皆善。
杀胡夺马,实为自用。徐荣还说,辽东有百余同伴,去信便可唤来,为主公所用。
韩猛忙将此事告知刘备。
若是旁人,或许有诈。徐荣来投,又有田韶荐书,刘备自当不疑有他。
这便满口答应。
徐荣再拜谢。
原来,给众多兄弟某一个好前程,才是让他一直忧心的事。
无怪田韶说他‘猛而有谋,体恤下士’。正是为了众多游侠弟兄,徐荣才甘愿拜在刘备麾下吧。否则只能去投军,出生入死搏一个好出身。最后便宜了董卓老贼。
演武场内设兵营。
除水军外,队伍皆驻扎于此。
徐荣刚安顿好,就急忙去信一封。随田氏商船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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