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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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 第5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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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帝崩后,又是何人?”舞阳君追问。

    “赵忠、张让,身涉谋逆大罪,却先免死罪,又赦徒刑。今更重回禁中,为二署之长。母亲何必多问。”

    “董太皇。”舞阳君心领神会。

    “料想,必是如此。”何太后冷笑:“早先,郭常侍亦曾隐约听闻‘城上金乌,河间姹女’。乃出洛阳童谚,河间姹女,自是董氏无疑。”

    “有其母必有其子。先帝卖官鬻爵,乃至天怒人怨,崩于外。亦是受董氏蛊惑。”舞阳君转念一想:“既如此,此事作罢。”

    “为何作罢。”何太后笑道:“母亲自去质与子钱家,换五千万大钱傍身。”

    “也好。”舞阳君展颜一笑。达成所愿,心中自是欣喜。然又想起一事,这便言道:“苗儿久在南阳,远离京畿。宜当速归。兄弟齐心,护太后及何氏一门周全。”

    “母亲且放宽心,待了结南阳之事,二兄可封万户侯,领车骑将军。”何太后早有定计。

    “左右车骑,又当如何?”舞阳君又问。

    “宜当外出,牧守一方。”何太后言道:“论忠于汉室,皇甫嵩、朱儁,并称纯臣。我儿今为少帝,忠于汉室,便是忠于我儿。当可一用。”

    “此等家国大事,太后拿主意便好。”舞阳君颇知避嫌。

    何太后正欲开口,下腹忽痛,急忙收声。

    舞阳君亦为人母,自然知晓。表情颇多复杂难明:“太后何苦如此。”

    “彼时形势所迫。为保全家性命,唯绝境弄险。”待安抚好腹中麟子,何太后笑道:“如今看来,当有奇效。”

    舞阳君面露惭色:“只是我何门之女,皆为蓟王……着实,着实,难以启齿。”

    见母亲尚存一丝羞耻之心,何太后暗生慨叹:“悔不该,错入帝王家。”

1。114 贪婪无餍() 
所谓“春争日,夏争时,万物宜早不宜迟”。

    出长乐宫,舞阳君车驾直奔金市,寻洛阳子钱家,质押汤邑不提。

    在封君县主及绝大多数勋贵看来,此乃极大利好。甚至有百利而无一害。十年为期,年年食俸不减,还可另得五千万大钱。更有甚者,子钱家乃是用琉璃宝钞足额支付。琉璃宝钞,堪称无价之宝。可购一切蓟国名产。甚至早已暴增至一亿大钱的九坂悬楼,亦只需一枚千万琉璃宝钞,便可得偿所愿。

    房价涨,而售价不变。亦如蓟王对国中百姓,及陇右羌胡一般无二。

    四出文钱乃蓟国本币。琉璃宝钞,具有国券性质。类似于后世国债,拥有不菲的收益率。蓟国琉璃宝钞,之所以被疯抢。只因蓟王威信天下。蓟国名产丰盛,故琉璃宝钞扶摇直上九万里,甚至盖过黄金。

    俗语“太平文物,乱世金”。便是这个理。

    或有人问,何不囤积粮谷?须知,蓟国今季得新谷四亿石。三百大钱一石,金水小市,函园商肆,足量供应。何必囤在自家后院,徒遭人惦记。

    “受者曰赊,予者曰贳(shi)。”

    奈何子钱家只贳封君县主。便是列候亦不可得。

    闻舞阳君亦得琉璃宝钞五块。太皇董太后,如何能不眼馋心热。只恨历经慎园贵人、孝仁皇后、永乐太后、永乐太皇太后,却无封邑。如之奈何。

    见太皇怏怏不乐。永乐太仆封,计上心来:“太皇何不质‘贵子’?”

    “贵子如何能质!”董太皇脱口斥道。

    封谄媚一笑:“依我朝惯例,少帝继位,贵子理应封王。太皇便可假言贵子年幼,无法就食于国,仍需豢养深宫。封国需人代为打理……”

    “原来如此!”董太皇幡然醒悟:“依你之见,贵子当封于何地。”

    “此乃太皇家事,老奴岂敢多嘴。”封欲言又止。

    “速速说来。”董太皇焉能不知。

    “勃海王,正当适宜。”封早有准备:“勃海本有八城,户十三万二千三百八十九,口百一十万六千五百。五县:南皮、东光、章武、阳信、,三侯国:高城、重合、浮阳。先帝时,县划归河间。今还有七城。黄巾乱后,人口仍余多半。”

    贵子名协,灵帝次子,少帝异母弟,母为王荣,幼为董太后抚养,举止端庄,时称“董侯”。史上少帝即位,便封其为勃海王。

    见帘后董太皇,沉思不语。封又进言道:“勃海富庶,可比万年公主汤邑。一县当质亿钱。七县便是……”

    “十亿。”董太皇掷地有声。

    封微微愣神,遂心领神会:“勃海坐拥渔盐之利。料想,洛阳子钱家,定不会拒绝。”

    帘后董太后眸中锋芒,一闪而逝:“金市子钱家,各个富可敌国。传闻先帝卖官所得,亦曾交由子钱家贳贷。所得子钱,皆窖藏于洛阳城中秘舍。可恨被程璜疾足先登。悉数取来,修缮长信宫。每每思及,朕便心痛难当。窦太皇,毕竟孤家寡人。窦氏门内无后,断不可与朕相比。若能以贵子封国,赊来十亿宝钞,年年食俸足享。朕,方能聊以**。”

    董太皇,唆使先帝卖官求货,自纳金钱,盈满堂室。利欲熏心,贪婪无餍(tān lányàn)。焉能不对程璜尽掘先帝子钱,耿耿于怀。

    便想借质押贵子封国,扳回一局。

    正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头螳捕蝉。”

    今汉天家,竟出此等母子。朝纲岂能不败,社稷焉能维系。

    问题是,“自纳金钱,盈满堂室”。钱财不用来享受,存之何用?

    倒是蓟王一语中的。存的不是钱,而是安全满足感。先前孤儿寡母,困守十里乡亭。生活拮据,食不果腹。一朝富贵,焉能不“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敢以此规”。于是囤钱积财,只为补少时缺钱之憾。

    然家国天下。只顾自家,枉顾众家。乃至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先帝母子,虽代人受过,亦难辞其咎。

    封出永乐宫,便急忙赶来玉堂殿,与黄门令左丰相见。

    “幸不辱命。”封笑容可掬。

    左丰心领神会:“右丞自不会亏待老大人。”

    “多谢,多谢。”封喜上眉梢,转而又问:“且问少令,此乃王上之意,还是右丞之意?”

    “王上既命右丞掌京畿诸事。右丞之意,便是王上之意。”左丰笑答。

    “言之有理。”封这便释怀。一切皆无所谓。然若事成却未得钱。倒头来白忙一场,岂非不美。至于江山社稷,鹿死谁手。又与我等刀锯余人何干。君不见先帝在时,阿谀奉承,百般讨好,无所不用其极。先帝崩后,被唤做阿父、阿母的张让、赵忠,竟大逆不道,盗掘帝陵殉葬明器。黄门内宦行事之狠绝,足见一斑。

    正如蓟王所言,与宦官论情义,自讨没趣。孟子曰:“以义治国,何必言利。”然与宦官言利,则无往不利。

    目送封欢喜而去。黄门令左丰,这便遣人将消息传出宫。

    洛阳西郭,十里函园。二崤城,中堡,瑶光殿。

    “事成矣。”贾诩抚掌而笑。

    “冀州当无忧矣。”荀攸笑问:“何人可为勃海相。”

    “我主当避嫌。”田丰言道。

    “徐如何?”荀攸言道:“中平元年,与朱共破南阳黄巾。因时董太后侄张忠嫉恨,与诸内宦无端捏造,罗织罪名,朝廷遂将徐槛车召回。终因破贼有功,得免官归家。”

    “可也。”贾诩欣然点头:“六百里传书国中,请主公定夺。”

    沮授却疑道:“徐为荆州刺史时,董太皇姊子张忠,为南阳太守,因势放滥,臧罢数亿。临行前,董太皇遣中常侍封将外甥张忠,暗中托付给徐。徐不应,太皇怒而结怨。今既是董太皇质押勃海国,又岂能令徐为相。”

    贾诩笑答:“质国求财,必遭嫌弃。唯有与子钱家暗中行事,不可明目张胆。举仇人为相,借此掩人耳目,董太皇方可避嫌。且徐为政清严,素有威惠。保举此人,二宫少帝,文武百官,当无异议。二全其美,董太皇何乐而不为。”

    “原来如此。”沮授拜服。

    

1。115 平生罕见() 
毋论如何包藏祸心,皆需外裹金缕玉衣。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便是此意。即便看上去不是很美,也需面子上过得去。

    表面上,太皇董太后,诏问少帝,欲封贵子为勃海王。乃出一片呵护之心。亦是宗法所依。又“外举不避仇”,徵徐为勃海国相。此诏一出,满朝文武,交口称赞。太皇窦太后及少帝皆无异议。何太后亦难节外生枝,唯有默许。

    实则,董太皇暗藏私心。先行寻金市十位子钱家,共出大钱十亿,合质勃海七城。并得勃海七城,各级人事任免大权。便是国相徐,只需子钱家合议罢免,太皇董太后亦需想方设法,达成所愿。

    正因宝钞限量惜售。蓟王才分发:“楼钞”、“布钞”、“器钞”、“畜钞”、“盐钞”、“谷钞”以为补充。并与“通钞”、“宝钞”,合称“蓟钞”。

    一言蔽之。琉璃宝钞无法自行兑换,唯赀库对外发售。且还有极高的指向性:多奉禁中。普通权贵,平生罕见。此次封君县主质押汤邑,洛阳子钱家以足额琉璃宝钞支付,引无数权贵艳羡。便是董太皇亦不能免俗。更何况市价已炒到十倍。

    先后有桓帝五县主、灵帝公主、舞阳君及勃海王,质押食邑,得宝钞琉璃。不费一兵一卒,计十四县落入“子钱家”之手。得来不费吹灰之力。须知,蓟王种田二十载,方得二十七县。掐头去尾,不出月余,便赚来十四县。何其……暴利。

    或有人问:租期不过十载,终归无自家封邑得利长久。

    且不说,高祖起于布衣,奋剑豪取天下,“八载之间,海内克定”。以刘备仁主之姿,焉用八载(作者按:八载足可再写八卷,计千六百章)。

    春,二月,江夏兵赵慈反,杀南阳太守秦颉。

    庚戌,改元光熹,大赦天下。

    佯装打道回京的河南尹何苗并长水校尉袁术,得五千四郡亡胡突骑相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戈一击。击溃赵慈乱军,一举平定南阳。

    “南阳,光武之所兴,有高山峻岭可以控扼,有宽城平野可以屯兵。西邻关陕,可以召将士;东达江淮,可以运谷粟;南通荆湖、巴蜀,可以取财货;北拒三都,可以遣救援。”乃今汉“帝乡”,号称陪都。

    赵慈残部,窜入汝南,欲与黄巾合流。

    班师回朝前,何苗表袁术为南阳太守。袁术得一大郡,励精图治,乱世积势。此时,袁术年少英发,满腔热血,只为匡扶汉室。与后来“及窃伪号,淫侈滋甚,媵御数百,无不兼罗纨,厌梁肉,自下饥困,莫之简恤”的篡国汉贼,不可同日而语。

    先拜名士阎象为主簿,杨弘任长史,韩胤为别驾。后又得纪灵、桥蕤(rui)、张勋、乐就、李丰、梁纲等将校,安抚民情、整顿兵马、打造机关诸器。不出数月,气象一新。南阳渐呈大治之象。此乃后话,按下不表。

    上蔡都亭客舍。

    便有探马来报:“报,赵慈残部沿舞水顺下,乱入汝南。已入岈山中。”

    “取图来。”郭嘉言道。

    “喏。”便有黄巾卫取汝南山川地形图。

    “奉孝以为,贼兵欲往何处。”宋奇问道。

    郭嘉并指一点:“必是此处。”

    “冶炉城。”略作思量,宋奇心领神会:“贼人丢盔弃甲,狼狈逃窜。如要重整旗鼓,必先修缮兵甲,补充弩矢。此城自古便是冶铁重镇,春秋时为韩国铸剑之地。城在岈山之东,吴房县境。贼人欲先取之,再谋复起。”

    “明廷所言极是。”郭嘉笑道:“此乃天赐良机也。宜当降服余勇,收归己用。”

    “奉孝将兵,亦多多益善否。”宋奇笑问。

    “知我者,明廷也。”郭嘉欣然一笑。

    待黄巾渠帅龚都,领麾下亲随数人,乔装抵达,与宋奇相见。这便将冶炉城周遭详情地理,娓娓道来。

    冶炉城之东北,有城合赙,俗称“合伯”。战国时亦属韩,以产利剑著称。《史记苏秦列传》:“韩卒之剑戟皆出於冥山、棠(溪)、墨阳、合赙、邓师……皆‘陆断牛马,水截雁(言其锋利)’。”《战国策》曰:“韩之剑戟,出于棠溪。”《史记》亦载:“天下之剑韩为众。一曰棠,二曰墨曜,三曰合伯,四曰邓师,五曰宛冯,六曰龙泉,七曰太阿,八曰莫邪,九曰干将。”天下九剑,棠居首,龙泉只排第六。

    “吴房(县),有棠亭”,“有龙渊水,淬刀剑特坚利”。棠宝剑,千锤百炼,光鉴寒霜,驰名天下。今豪侠名士所佩,多出此地。棠剑与古锭刀并著于世。然却双双被蓟国陨星剑、雁翎刀所取代。剑刀不能过河北。

    先前,南阳大乱,城内铸剑师,亦多逃入棠谷地。后又逢汝南大乱,长吏弃官,道路断绝。棠工匠遂拥兵自重。类比宗贼,然却谨守门户,与世隔绝。首领出自“棠氏”,名“典”。虽从不劫掠百姓,却亦用兵器与贼人交换粮秣。黄巾与宗贼,皆来者不拒。

    棠氏,姬姓,吴王阖闾弟夫,奔楚为棠氏。

    “可是前五官中郎将,棠典。字伯并,颍川鄢陵人。时为大长秋曹腾,向朝廷举荐。”宋奇竟识得此人:“熹平四年,蔡邕与五官中郎将棠典、光禄大夫杨赐、谏议大夫马日、议郎张驯、韩说、太史令单等,奏求正定六经文字,灵帝许之,邕乃自书丹于碑,使工镌刻,立于太学门外。称‘熹平石经’。”

    “已是十一年前旧事。”郭嘉言道:“明廷可知棠典下落。”

    “未知也。”宋奇言道:“只闻坐蔡邕髡钳流徙之罪而免官。其人下落,不得而知。”

    郭嘉笑道:“明廷安坐,待郭嘉前去打探一二。”

    “不可!”宋奇急忙劝阻:“只闻其名,不知其人。且棠匠人,据城自守,善恶难辨。此去不啻自投虎穴,智者不为。”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郭嘉言道:“若能收归己用,何须再从南阳贩来兵甲。与我有大利。”

    “某愿同往。”龚都抱拳道:“明廷安心,定护掾史(郭嘉)周全。”

    “如此……”宋奇言道:“当速去速回。”

    “喏。”二人领命而去。

    棠亭在吴房县西北百里,有棠城。棠、冶炉、合伯三城,皆位于棠谷地,背靠冥山铁矿。“十里棠,十里城”,“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酒幡掩翠柳,铁歌秦更天”。所铸“棠之剑,天下之也”。

    郭嘉乘宋奇安车,朝发夕至,抵达城下。

    

1。116 我有一计() 
“来者何人。”城头兵卒,高声喝问。

    “阳翟郭嘉。”郭嘉推窗答曰。

    “意欲何为。”

    “自为交易。”

    “尊驾稍待。”果然来者不拒。

    待吊桥落下,城门洞开。龚都遂引车驾入城。

    棠城横竖一里余,东西略长,南北稍短。坐落在十里棠亭内,从建制上说,乃是乡邑。棠城居中,与冶炉、合伯二城,各距数里,匠人自成聚落,便是三城民众来源。三城互为犄角,大致呈“品”字形。冶炉城乃为冶铁,合伯城多为铸剑,棠城多为工匠生活起居。

    车驾一路行来,只见沿棠水两岸,排列无数冶炼高炉。围绕棠湖,冶铁炉尤其多。炉顶烟囱耸立,吞云吐雾。烟气汇聚于顶,连成长龙。云蒸霞蔚,顺棠水而下,如雾似幻,热气腾腾。两岸冰雪消融,嫩芽早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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