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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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 第5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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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嘶——”惊闻大钱一亿,饶是封谞,亦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俗谓“财帛动人心”。总归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世人皆不能免俗。封谞又如何能例外。

    “二位常侍,竟还有此等身家。”封谞将信将疑。

    “呵呵!”张让耸肩一笑:“承蒙先帝厚爱,西邸卖官得财,半数交由我手。城内窖藏铜钱,又岂是区区掖庭令能尽知也?”

    先前长信太仆程璜,严词逼问。掘来子钱无数,正大兴土木,修缮长信宫。此事宫人尽知。有漏网之鱼,亦是人之常情。心念至此,封谞遂言道:“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少帝继位,多用新人。二位大人,根基尽失,此时入宫,又能如何。”

    “不求权倾朝野,只求安身之所。”张让言道:“大长秋并长信太仆,年岁已高。以十年期,当不久于人世。十年之后,你我三人,正值壮年,远未称老。三人联手,可保董太皇万事无忧,我等富贵荣华,长命百岁。”

    “原来二位觊觎两位老大人身后之位。”封谞摇头道:“长信太仆乃窦太皇三卿,董太皇如何能许。”

    “大钱十亿。”赵忠一锤定音。

    封谞胸有激雷而血气翻涌:“二位稍待,容我去去就来。”

    这便车驾入宫,细说详情。

    太皇董太后亦大吃一惊:“二阉奴,竟还有此等身家。”

    “民谚曰:‘百足之虫,至死不僵’。赵忠、张让,服侍先帝,深受所器。大事小情,皆需过二人之目,中署进项,皆需过二人之手。传闻孟陀散尽家财,只求张让府中苍头一跪。二人手握大钱十亿,不求隐居深山,反乞重入禁中。所求,乃大。”封谞语透深意。

    太皇董太后,略作思量,便心领神会:“重掌大权,一雪前耻。”

    “太皇明见。”封谞再拜。

    “刀锯余人,睚眦必报。”太皇董太后心有余悸:“合肥侯乃朕之骨血。阿阁兵乱,亦因我儿而起。若令赵忠、张让,重掌大权,董氏一门危矣。”

    “敢问太皇。若二人求之不成,反投何太后,又当如何?”封谞再问。

    太皇董太后心头一沉:“必与朕百般不利。”

    “二人出手便是十亿。财能通神,当无往不利。何太后精于商贾之术,善买卖交易。且二人与何氏一门,并无仇怨,平白无故得一笔巨财,再得忠犬二人,何太后必欣然接纳。此消彼长,与太皇及董氏一门,皆不利。”封谞字字珠玑。

    “言之有理。”太皇董太后一声长叹:“大钱十亿,着实诱人。”

    “宜当纳之,以观后效。”封谞进言道。

    “二人乃兵乱主谋。洛阳贵胄死伤无数,能保全性命,已殊为不易。若再入宫,必有人暗生间隙。如何行事,方能堵悠悠众口。”太皇董太后仍心有忧虑。

    “当效仿毕岚、宋典故事。可借口宫属有缺,不能尽职。事急从权,故将二人招回一用。”封谞对曰。

    “如此,当授予何职?”太皇董太后又问。

    “凡四百石以上,六百石以下,皆可。”封谞笑答。

    “豪掷十亿,却只得稗官,二人岂能心甘。”太皇董太后又道。

    “六百石足以。”将心比心。同为刀锯余人,封谞自心知肚明:“只需能重入禁中,二人必感激涕零。又岂会挑肥拣瘦。”

    “如此,朕当允之。”太皇董太后笑道:“二人可为四百石署长。”

    “遵命。”封谞欣然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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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7 忍辱偷生() 
封车驾出宫,重回西郭平乐馆。

    入堂与二人相见。遂将太皇董太后之言,如实相告。

    “黄门署长,玉堂署长?”张让并赵忠,脸上表情,可想而知。

    玉堂署,宫署名。位于南宫玉堂殿。属少府,其主官称“玉堂署长”,掌玉堂署诸事。《后汉书百官志》:“黄门署长、画室署长、玉堂署长各一人。丙署长七人。皆四百石。本注曰:宦者。各主中宫别处。”

    而黄门署长,犹在黄门令左丰之下。赵忠、张让乃中常侍,秩比二千石。永乐董太皇却授此稗官,极尽羞辱之能事。

    然张让、赵忠,电光石火,已各自收拢表情,换作感激涕零,齐齐下拜:“老奴叩谢天恩。”举手投足,颇多忍辱偷生。

    俯瞰二人如两只老狗跪在脚下,摇尾乞怜。封志得意满,皮笑肉不笑:“既已得偿所愿,二位署长,当兑现承诺。奉足十亿大钱。”

    张让、赵忠,四目相对。遂各取一漆木钱匣,双手奉上:“请封常侍过目。”

    封眼中,贪念横生:“莫非是……蓟国琉璃宝钞!”

    “然也。”张让肉疼一笑。

    如今宝钞,足已升值十倍。为入住函园三千栋九坂悬楼,洛阳勋贵,险挤破头。话说,京师权贵,多如过江之鲫。你争我夺,房价越炒越高。然市面上,琉璃宝钞本就稀少。又谓“物以稀为贵”。诸如太皇董太后等,倍加深藏惜售。“有市无价”,多重成因,助推宝钞市价,一路走高。

    十枚千万面值琉璃宝钞,时下确可作价十亿。

    赵忠、张让,言之凿凿,并未欺瞒。

    此,亦是乱世将至,物价飞涨之端倪。一言蔽之。与性命攸关的一切,皆会扶摇直上九万里。令寻常人等,遥不可及。便是普通权贵,亦高不可攀。

    与日渐衰败的洛阳城,风光迥异。

    函园阳港,蓟国明轮船队,贩来本季新谷。九坂客堡,陇右商队,转运陇上小麦。更兼园中名产,汇聚东西。“舳舻相接,帆樯如林”,“车水马龙,日无暇晷”。

    终归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园内百姓,衣食无忧。凡迁入园中,皆可获蓟国民籍。坐享蓟人一切便利。即便园外没有良田,单凭祖传手艺,一身本领,亦或是应募工匠市卒,刀笔小吏,甚至巧言善辩,为人市侩,助人帮闲,足可饱食安居。

    园中游人如织,无处不可营生。

    有五位长公主珠玉在前。洛阳子钱家,宅前里道,车马如龙。封君列候,日日盈门。皆要以食邑举债,十年偿还。子钱家,笑脸相迎,命人书录成册,束之高阁。美其名曰,细细斟酌。实则右丞贾诩已由秦太仓传令,暂且搁置。

    原因不复杂。接连放债,太过瞩目是其一。乡亭列候,食邑太过分散为其二。知陈王宠暗结七国联盟,大有可为,乃其三。

    经营串联徐豫二州的七大王国,远比去开荒散落各地的乡邑,更易施为。右丞已命秦太仓并子钱家,详加梳理。非县侯不取。然对乡亭“小侯”,亦不可轻慢。当以五县七国为中心,先将与之毗邻的小侯封邑,纳入其中。如同增封,不断扩大面积。

    今“大国不过十余城,小侯不过数十里”。又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若与大国毗邻,便是小国亦可善加利用。

    终归是,家、国、天下。

    彼此同气连枝。蓟王亦不忍坐视汉室宗亲,乱世之中,死于非命。

    悉知洛阳诸事,蓟王六百里传语右丞等人。若九坂悬楼若售罄,宜当将园中留存宅院,授予小侯。至于洛阳百姓,若遇兵灾,当大开园门,放入避难。

    今“十常侍”已名存实亡。大将军何进与骠骑将军董重,分庭抗礼。太皇窦太后,作壁上观。三宫鼎力,当不至于祸起萧墙。各方轮番厮杀,终引董卓火烧洛阳。

    当不至于。

    步出平乐馆。赵忠、张让,各自仰天长叹。一亿琉璃,离我而去。

    “入宫之后,又当如何。”赵忠低声相问。

    “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张让沉声作答。

    “只恨封,落井下石。你我二人贵为中常侍,却只得四百石小吏。此等羞辱,必百倍奉还。”登车时,赵忠愤而咒骂。

    “董太后此举,或大有深意。”并坐温暖车厢,张让吐尽胸中寒意:“黄门,玉堂二署,非同寻常。黄门之署,职任亲近,百物在焉,以供天子。玉堂之署,乃待诏(注1)之处,且南宫玉堂殿,亦是少帝起居问政之所。二署,皆可亲近少帝。”

    赵忠亦醒悟:“莫非,董太皇欲使我等为其耳目,监视少帝!”

    “十有**。”张让阴森一笑:“若果真如此,我等重掌禁中,指日可待。”

    赵忠亦奸笑:“如此看来,二宫太皇之盟,并非牢不可破。”

    “只需投其所好,虚与委蛇,引三宫明争暗斗。我等趁机上位,重掌大权,指日可待。”张让眼中阴霾,一闪而逝。

    车驾绕函园西出。繁华远去,车马渐稀。车内二人各想心事,一时无言。

    “中常侍还有几人?”张让忽问。

    “曹节、程璜、郭胜、封、毕岚、宋典,及你我。”赵忠答曰。

    “呵呵,竟还有八人。”张让笑中透着凄凉。

    “只恨不与我等一心。”赵忠恨意丛生。

    “无妨。曹节、程璜,垂垂将死。郭胜、封,暂且得意。毕岚、宋典,当可为我等一用。先从园中择选十人,随我等入宫。余下人等,留守帝陵。暗自操练,已备不时之需。”张让已有定计。

    “好。”赵忠言听计从。屡遭大难,共赴生死。二人关系之深,何须多言。

    “田忌赛马,先输后赢。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张让紧握双拳,一时战意横生。

    论忍辱偷生,夹缝求存。刀锯余人若称第二,天下无人敢称第一。

    “速回帝陵!”张让尖喝一声。

    “喏!”车前小黄门催马挥鞭。

    一路卷风扬雪,呼啸而去。

    

1。108 礼不可废() 
如蓟王所言,盟约的实质,乃是“互相妥协,各取所需”。当各自“所需趋同”,并最大化时。联盟便会产生。

    各方诉求,同质化越高,联盟越牢不可拔。

    比如,为了生存。

    冀州六国与蓟国,陈王宠与徐豫六国,皆如此。大难临头,抱团取暖。

    说白了,联盟其实亦是一场交易。被交易的,必然是利益。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利益越大,人情越少。于是,处于权力金字塔顶端的“利益攸关者”,便会越发显得薄情寡义。久而久之,便成了“孤家寡人”。

    尤其当饱受苦难者,一步登天。痛定思痛,追权逐利,无所不用其极。

    先帝与董太皇母子,赵忠、张让等十常侍,皆如此。饥不择食,狼吞虎咽。吃相难看。

    就蓟王而言。发家致富的法子,其实有很多。然正因“穷怕了”,先帝与董太皇母子,才想到了最易上手,来钱最快,最为暴利的卖官鬻爵。

    单从交易来看。卖官鬻爵对先帝与董太皇母子而言,“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垄断经营,供不应求,没有成本,不用售后。着实有太多利好。

    然而,当真没有成本么。

    有。江山社稷,天下万民。皆是卖官鬻爵,不断消耗的成本。先帝与董太皇母子因一己之私欲,不惜将作恶成本,转嫁给全体国民。所谓“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注1)”。如此不断亏空,乃至百孔千疮。

    大厦倾覆,社稷崩塌,不过是时间早晚。

    事实上,蓟王号称当世明主,威信天下。赚得少么?

    王家与民家,自家与众家,皆要顾及。

    一言蔽之,家国同构。既为人主,切记:“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所谓明主,莫过如此。

    此语当作何解?很简单,如同高空抛物。从金字塔顶端(王者),即便是一颗小小的石子(小恶)投下来,也能令无辜百姓,死于非命。刘先主能有如此见地,当是明主。

    更何况蓟王刘备。身为王者,为人处世,万勿不要随心所欲,起一个很坏的头。

    上行而下效。先帝好驴,乃至驴同马价。

    吴王好剑客,百姓多疮瘢。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蓟王好……

    咦,不说也罢。

    先前不过一县之地,如今千里封国。天下高人,仁人志士,尽皆来投。“礼仪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彰,国乃灭亡。”国有四维,自当全面发育,不可有失偏颇。

    于是,上庠令郑玄、门下祭酒司马徽、左国令黄承彦,联名上疏,《请祭上陵之礼》。

    天子七庙,诸侯五庙,大夫三庙,士一庙。

    原先,祭祖皆去楼桑陆城侯祠。然,今时不同往日。上庠令郑玄、门下祭酒司马徽、左国令黄承彦,乃是请蓟王亲赴中山靖王陵,隆重祭祖。

    其重要性,堪比告庙。

    中山靖王,乃景帝之子,武帝异母兄。诸侯王庙,距天子太庙,一步之遥。远非亭侯祖庙可比。此举之大义,不言而喻。更无须避嫌。

    今汉诸侯王,皆循此例。蓟王如此行事,自当无可厚非。

    “光武帝建武二年正月,立高庙于洛阳。四时祀,高帝为太祖,文帝为太宗,武帝为世宗,如旧。余帝四时春以正月,夏以四月,秋以七月,冬以十月及腊,一岁五祀。”五祀为太常所职,帝王不必亲临。唯上陵祭,需陛下亲临。“百官、四姓亲家妇女、公主、诸王大夫、外国朝者侍子、郡国计吏会陵”。

    蓟国百官、亲家妇女、公主、番邦侍子、海外港津……何其多也。单说蓟王亲家,足有数十家之多。各国使节乃九宾之一,自也要参加。

    实在太过隆重,也太过劳师动众。

    刘备本欲搁置。然太妃却说:礼不可废。

    此乃国君应尽的义务,亦是必须履行之礼法。众目睽睽,岂能因私废公。

    刘备这便传令左右国相,拟定名册。待上陵礼时,领一干人等,乘游麟号,出南港,浩浩荡荡,奔赴靖陵县,祭祀先祖。

    汉人事死如事生。陆城侯亦不能忘。断不可绝祀。问计群臣,郑玄言,当在子嗣中,分封陆城侯,以祭宗庙。

    陆城侯,坐享楼桑食俸。楼桑乃蓟国商都,繁华首屈一指。众多子嗣中,何人为陆城侯,刘备举棋不定。此乃蓟王家事,群臣皆避嫌。问过母亲,亦让刘备自断。刘备不得已,唯请教远在洛阳的恩师。

    恩师卢植回信曰:可先封嫡长子。待元服,再立为王太子,待太子有子,再酌情增封为临乡侯。将陆城侯,传与太子嫡子。如此,代代相传。

    之所以如此行事,只因与一般封君列候不同。刘备少复祖爵,又增封临乡侯,乃至蓟王。是为上逆。将陆城侯灵位,迁入靖陵祖庙还不够。楼桑陆城侯祠,亦需四时祭拜。故陆城侯一脉,不可断绝。

    刘备深以为然。上陵礼前,六百里上表,求封嫡长子刘封为陆城侯。

    蓟王无小事。

    即便公卿罢朝,尚书令曹节亦亲自入宫通禀。

    蓟王今日分封嫡长子,明日必分封诸子、诸女。对洛阳朝堂而言,乃大大利好。何须太皇窦太后开口,太皇董太后、何太后、少帝、大将军何进,三公九卿,皆欣然。无有异议。

    洛阳朝堂,六百里策立蓟王嫡长子刘封,为陆城侯。并赐下诸多御用之物。极尽恩宠。

    对蓟国而言,亦是利好。蓟王分封嫡长子,乃立储之信号。国不可一入无主。蓟王春秋鼎盛,然身系万千臣民,为万无一失,此举宜早不宜迟。

    所幸,蓟国无立储之争。只因有嫡长子。

    金玉有价而情义无价。

    蓟王与王妃之事,天下皆知。一路相伴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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