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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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 第4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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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各方皆知晓利害。刘备遂言道:“孤此来,乃为三家说和。若无二心,可与孤杀白马为誓,共结盟约,秋毫无犯。若有二心,孤择日拔营,从此闭关锁国,再不来漠北,是生是死,是福是祸,好自为之。”

    蓟王言尽于此。然一言九鼎,从不食言。

    关键是“闭关锁国”一项,无论南高车还是没鹿回部,皆难以承受。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习惯了蓟国的诸多利好,又如何能轻易割舍。

    南高车归义侯,各个冷汗淋漓。细思极恐。断了蓟国食粮,唯有啃食牛羊。杀尽牛羊,羊毛、牛奶,皆化为乌有。无蓟国青储饲料,唯舍弃家园,逐草而居。从此天被地榻,蚊虫乱窜。夜夜燃牛粪驱赶……

    各种连锁崩坏,在脑海接连上演。南高车各部大人,苍白无血,浑身恶寒。

    没鹿回部,亦有苦自知。

    此便是文明的力量。

    换不来便……抢?

    “北有蓟(际),莫纵缰”。更何况,高车各部与蓟国多有联姻。不等仓促成军,族中健勇,便悉数投奔蓟国不提!

    利益为纽带,情感为羁绊。再加蓟国强势无匹,傲视群雄。

    一言蔽之,弱国无外交。满门家小,百万部众。生死存亡,皆在蓟王一念之间。还有何话好说。

    中军大帐,一时鸦雀无声。

    唯北海六氏,一脸懵懂。东主一席话,引经据典,似懂非懂,不痛不痒。帐中诸大人,何必如此?

    俗语谓“光脚不怕穿鞋”。无权无势之人,毫无牵挂。然富贵傍身,如何能轻易割舍。

    “回禀东主,我等皆愿‘化干戈为玉帛’。”南高车十二归义侯,如何还能坐得住。起身离席,自跪帐中。

    没鹿回部大人,亦离席下拜:“敢不从命。”

    北海六氏懵懵懂懂,先后下拜:“遵命。”这就退兵啦?

    “诸位能以大局为重。孤心甚慰。”刘备居高一笑:“坛已设好。诸位且随我移步坛上,歃血为盟。”

    “我等遵命!”

    陪坐侧席的周瑜与徐福,相视一笑,莫逆于心。

    从此以后,塞北再无王庭。

    蓟王此举,被称为“断乳”。

    一旦成瘾,断难戒除。为有乞食。

    洛阳北宫,东掖永巷署。

    张让、赵忠等十常侍,相约见面。

    “玉堂可有动静?”张让劈头便问。

    “日前,陛下曾以中署车驾,载一人入宫。”掖庭令毕岚答曰。

    “何人入宫?”张让急忙追问。

    “传闻乃程中大夫引荐,家资颇厚。”毕岚再答。

    张让顿足道:“毋论家产!陛下意欲何为?”

    毕岚摇头:“未可知也。”

    赵忠劝道:“陛下多用黄门署中,中、小黄门,与我等素无往来,更无勾连。守口如瓶,难以撬动。”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张让森然一笑:“皆是刀锯余人。此生除去财货,还能另做何想。不惜工本,定要套出实情。”

    “喏!”众人纷纷领命。

    张让扫眼一看,见十常侍中又少一人。急忙问道:“夏恽何在?”

    钩盾令宋典答曰:“夏恽常出入永乐宫,与封谞行走颇近。”

    “唉……”张让一声长叹,满眼凄凉。

    赵忠劝道:“多事之秋,权且忍耐。陛下初登大位,尚未显露本心。待……那时,我等当可转圜。”

    十常侍各自唉声叹气,拱手别过,各自散去不提。

1。42 撑犁孤涂() 
白马之盟,大体有两个步骤。

    以白马为牺牲,在祭坛上宰杀祭天。而后用马血涂唇,指天为誓。如此一来,盟誓者口出之盟约,便会以鲜血为媒,通过白马之灵,传于上天。实无需用自己的血。

    除非此人乃“人牲”,准备施展最隆重的“活人祭”。则无需割肉放血。

    待礼毕。盟约遂成。

    祭坛上下,呼声震天。平心而论,与会各方,皆不愿刀兵相向。战乱一起,生灵涂炭。谁人又能独善其身。

    蓟王刘备乃东胡共主。先前多为流传,无真凭实据。今,正式以盟约方式确立。南北高车六氏十二姓,并没鹿回部,共推刘备为主。号“撑犁孤涂大单于”。

    《汉书匈奴传》:“单于姓挛(luān di)氏,其国称之曰‘撑犁孤涂单于’。匈奴谓‘天’为‘撑犁’,谓‘子’为‘孤涂’,单于者,广大之貌也,言其象天单于然也。”

    先前,鲜卑檀石槐称“大单于”。刘备承其衣钵,亦称“大”。“撑犁孤涂大单于”,与“天可汗”,异曲同工。只有刘备称“大”后,各部才敢称“单于”。

    盟约达成,便是盟友。刘备营地,遂对各方开放。漠北无互市。北海六氏部民,欢天喜地,驱赶牛马羊群入营,换取生活所需。

    刘备万辆兵车,岂是白给。所携粮草辎重,何其多也。

    刘备与六氏大人商定,开放苍海郡互市。六氏部民,可经由苍海郡北乌稽港,乘船南下,绕行半岛,入渤海,往来蓟国。亦可横穿大漠,南下白檀,再分二路,或经上谷郡南下,奔蓟国东境。或经卢龙塞入关,赴蓟国西境。或沿蓟国渠,泛舟南下亦可。水陆并进,但凭所需。

    苍海郡守李进,年过七旬,舟车劳顿,闻讯而至。刘备以师礼待之。蓟王天家麒麟,文武双全,温润如玉。自带豪杰属性。接人待物,豪风爽俐。举手投足,无不令人心折。大汉乃豪杰奋取天下。高祖之风,便是泱泱大汉之风。

    李进得见蓟王,涣然冰释。心知大汉后继有人,国祚无忧矣。

    生食汉禄,死为汉臣。此,便唤做汉节。

    身无傲骨,再无节操。与走狗何异。

    如前所说,漠南前汉旧县,皆已重立。修缮一新,分封给南高车十二归义侯。设正副护高车校尉。蓟国营城,首屈一指。侯城、马邑、牛牢、草场……皆蓟国制式。待城外荒地遍种苜蓿。蓟国青储饲料,源源不断运来。便会彻底便为农牧。漠北亦有匈奴所建城池。没鹿回部,六氏高车并求蓟王,改造城邑。刘备欣然应允。即日遣匠人北上,为二部修造城邑。

    蓟王“求立漠北没鹿回单于”的表奏,亦六百里送往洛阳。新帝知晓前后诸情,欣然应允。策封没鹿回氏为单于。牧守北疆,永为汉藩。然陛下却并不知晓,没鹿回单于,便是前雁门太守窦统。乃窦太后从兄。

    又策封北高车六氏为归义侯。牧守北海,同为大汉藩屏。

    此举,绝非新帝迫不得已,勉强为之。而是今汉处理边疆事务的一贯国策。先前檀石槐势大,连年寇边。桓帝甚为忧患,欲封为王,以求和亲。檀石槐坚辞不受,加紧侵掠,又立三部,各置大人统领,整军备战。此事,足见一斑。

    关于大汉和亲这件事,匈奴便是前车之鉴,鲜卑又岂能再上当!

    胡人贵少贱老,怒杀父兄,不害母亲。四百年前被陈丞相,窥破天机。从此埋下了匈奴分裂的种子。

    到了蓟王刘备。和亲又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改嫁女为娶妻。形势虽略有“出入”,然还是那个理。结亲如结盟。夫妻双方,互为最高等级的人质。

    彼此坦诚相见,言行举止,所思所想,对枕边人而言,几乎没有秘密。

    也得亏是刘备。表里如一。不然只能“吾梦中好杀人”。尔等切勿近身。

    悉知蓟王刘备奔赴北疆,劝说三家各罢刀兵,又筑坛盟誓。

    这还了得!

    如此盛会,焉能不置身其中。于是乎,南匈奴、三郡乌桓、四郡亡胡、挹娄、扶余、沃沮、小月氏胡、卢水胡、羯胡、鲜卑十四部,各部大人纷纷快马加鞭,奔赴北海。悉知诸情,刘备遂安心扎营。恭候各部大人与会。

    东胡共主,撑犁孤涂,遂被天下诸胡所公认。因其声势浩大。尤其诸胡,人尽皆知,史称“北海会盟”。

    通商、通邮、通婚。蓟国的诸多利好,逐次开放。设立使馆乃大势所趋,蓟王门下署,亦分设匈奴、鲜卑、挹娄、扶余、沃沮、月氏、卢水、羯胡等,诸胡属寺。处理与之相关的诸多事宜。

    帝国自西向东,整个北疆,趋于一统。

    蓟国横亘幽冀,南北六百里,东西千余里。一国济天下。胡人一切生产生活所需,皆可经由互市,向蓟商足量换取。四郡亡胡亦如此般。稳住北疆,刘备后顾无忧。蓟国便可全力南顾。

    待天下有变,一举平定乱世。

    北海九月便已飘雪。刘备与漠北各部大人依依话别。领军南下。漠南各部首领,一路随行。至于各部所赠牛马,刘备皆足量回馈。所赠仆从侍女,前后积有数万众,皆被刘备就地安置,令其各自成婚。兵车大营随后将被筑成城邑。称“北海城”,为蓟王漠北行宫。亦是与高车六氏的互市商邑。稍后,当有蓟国名产,水陆并进,源源不断,运抵城中。而漠北开拓大营,亦将在城中建立。刘备要尝试开拓被后世称为西伯利亚的,极北之地。

    仆从侍女,一个不带,似有些不近人情。恐冷了各部一片赤诚之心。

    于是乎,为安其心,蓟王各收六氏美人一枚。皆大欢喜。若非刘备已与窦氏联姻。没鹿回单于,亦要用小女配之。

    月初,三万余众,浩浩荡荡。月末,十万牛马,迤迤逦逦。

    王上就没蚀过本。

    漠北野马种群,大厩令张和,家马令苏双,如获至宝。六氏美人,皆有宜男之相。绵羊,刘备一只未要,告知六氏如何剪毛后,悉数牵回。叮嘱道:先卖八年羊毛,再宰卖群羊。六氏大人,默记于心。生怕忘记,又小心书于胡袍襟底。早晚翻看不提。

    

1。43 天机莫测() 
入卢龙塞。与关内各部大人,分道扬镳。刘备终于赶在立冬前,返回封国。

    一年一季的稻作,如期而至。稻作机关器,磨刀霍霍。各城农人,翘首以盼。

    为不影响稻作,归国大军,先陈兵国境,再命麾下各部,兵分数路,偃旗息鼓,返归驻地。刘备则早在入卢龙塞后,便在史涣等绣衣吏的护佑下,于“林兰津”换乘游麟号,沿濡水出海。横渡渤海上湾,再入巨马水路,沿蓟国黄金水道,泊入南港。

    恰逢夜深人静。于是轻车简从,驶入王城不提。

    待翌日城头升起王旗,国人方知国君已归。各自心安。常言道:“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大汉朝家国天下。蓟王即是家主,又是国君。乃蓟国定海神针,主心之骨。正因如此,刘备才日夜兼程,赶在稻作前归国。

    以震慑宵小。

    一路行来,尤其是纵览安北郡。安置扶余四加的夕阳、昌城、骊城、县等地,竟也圩田有成。举千里镜远眺,只见沿海滩涂,为多辟为盐田;滨海盐渍,遍种苜蓿;广大陂泽,则用来筑堤圩田。

    正因人手充足,故安北守阎柔,沿水网路脉,将下辖数县,纵横分割。南北互通,东西相向,四面破土开工。通渠、圩田、拦水、筑堤,大张旗鼓,齐头并进。蓟国要钱有钱,要粮有粮。闲来无事,卖把子力气,又有何妨。日薪二百大钱,还包吃住。扶余四加,壮丁、健妇,群起响应。好比天上掉胡饼。

    新手亦无妨。蓟国营造,早立规范。各项规程,依次使来,足可确保安全、高效。

    不出三日便可上手,不出三月得心应手,不出三年滚瓜烂熟。胡麻溅满脸。

    二十万高句丽,四十万扶余四加,南下填补东部国境。实乃神来之笔。

    封建时代,编户人口等同于生产力。按照上计署精算。自耕农比佃户田的亩产,足足高出三成。多出近二石的稻谷。所以说,“编户人口”才最大程度的等同于生产力。

    自东向西,从南到北。整个蓟国,欣欣向荣。辽海郡,又如何能例外。沓津、金州港,凭借辽东半岛之便,源源不断吸引青徐民众,渡海来投。尤其得知蓟王竟足量垫付渡资,举家北迁辟祸者,比比皆是。

    山越强宗骁帅,更是举族北上,以辟江东猛虎。

    听闻朝廷已拜孙坚为“破虏将军”,择日领兵入汉中,替连战连败的荡寇将军周慎,平米贼之乱。

    江东山越,当可稍稍松一口气。

    又闻凭招降黑山群贼之功,曹操新领兖州牧。坐拥一州之地。麾数万兵士,正严加训练。待磨去匪气,当可一用。南阳局势动荡。新帝已敕令四郡亡胡,出五千突骑,渡河驰援。以震慑宵小,安抚陪都百姓。

    洛阳,南宫门外御道。

    百官下朝,列队登车。

    “太常留步。”忽听背后有人呼唤,刘焉这便驻足。见一熟人疾步赶来,遂含笑行礼:“原是董侍中。”

    董扶,字茂安,广汉绵竹人。时与任安、周舒齐名,乃名儒杨厚弟子。年前得大将军何进举荐,征拜侍中,甚见器重。

    “可否与太常同车?”董扶目露深意。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刘焉笑道。

    二人登车并坐,投上西门而去。

    “闻陛下欲放太常出为外官,不知然否。”途中董扶问道。

    “茂安善解谶纬,通晓占卜。何不掐指一算?”刘焉反问。

    “如此当**不离十。”董扶又道:“敢问太常,欲出往何地?”

    “豫州如何?”刘焉笑答。

    “豫州乃天子脚下,邻近京畿。‘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何必引火烧身。”董扶摇头道。

    “如此,徐州如何?”刘焉又问。

    “徐州乃四战之地。中原大乱,狼烟一起,腹背受敌。太常何必去趟这趟浑水。”董扶又摇头。

    “如你所说,中原大乱,莫不如远避江海。交州如何?”刘焉终于道破心机。日前,陛下面授机宜,问刘焉欲牧守何地。刘焉答曰,愿去交州。

    “交州乃大汉极南。蛮荒之地,群盗蜂起。常有山越兴兵作乱,非稳妥之选。”董扶再摇头。

    “嘶”刘焉不由轻抽一口凉气。稳住心神,这便问道:“依茂安之见,当往何处?”

    “何不去益州。”董扶脱口而出。

    “益州?”刘焉一愣,随即摇头道:“不可。汉中米贼势大,饶是荡寇将军周慎,亦不能敌。巴郡妖巫张修,时有南下益州之心。如今胜负未分,若此时入蜀,乃自投死地也。”

    “无妨。”董扶高深莫测:“朝廷已拜江东猛虎孙坚为‘破虏将军’,驰援汉中战事。料想,米贼必为其所破。今日危难,明日当迎刃而解。”

    见四下无人,董扶私谓刘焉曰:“京师将乱,益州分野有天子气。”

    “嘶”刘焉猛吸一口凉气。此乃大逆不道,诛心之言。然又如一朵火苗,点燃腔中熊熊烈焰。

    “昔日高祖,数败于项羽。灭秦首功,却被封往汉中。励精图治,暗度陈仓。终一战而灭西楚,立煌煌天汉。二百年后,前汉气数将尽,又有光武中兴,再续二百年。时至今日,今汉亦国祚难续。天下皆传,能三兴炎汉者,乃‘宗王’也。”董扶字字诛心。

    “天下皆以为是蓟王刘备。”刘焉勉强言道。虽心中不服,然亦无从辩驳。

    “所谓‘天机不可泄露’。若蓟王当真‘天命所归’,又岂能令天下人皆识破此天机?”董扶再劝:“若真如此,还要天机何用?”

    “言之有理!”刘焉双眼一亮。道理很简单。有道是“天机莫测”。路人皆知的秘密,显然不是秘密。同理。天下人皆知的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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