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能将不义之财正当其用者,唯王上一人耳。”孙坚临别之语,亦传为佳话。
孙坚之事,让蓟国百官,各有所思,亦各有所获。
话说,乱世将至。又说“欲善其事,必利其器”。群盗蜂起,多如牛毛。扫荡贼寇,坚甲利兵,事半而功倍。若天下群雄,皆来蓟国采买兵器……
主公愿售否?
“可也。”朝会上,蓟王欣然点头:“先前,河东盐商往来各港津,改造明轮盐船。后有西域诸国,求造蓟式王城。先于文台,孟德早已采买蓟国兵器,装备麾下。大将军何进,亦来函,求在洛阳八关,造蓟式港津,兴机关塔吊、轨路列车,诸如此类。蓟国机关之利,当惠及天下。”
“士、农、工、商,国之石民也。”右国相耿雍,心领神会。
先前黄巾未灭,天下饱受其害。刘备生怕蓟国机关术,被人诟病:与太平妖道,同宗同源。故谨小慎微,不敢轻易外传。今黄巾已灭,太平道销声匿迹。墨门明隐之争,亦宣告完结。以墨家为代表的“华夏科技树”,自当枝繁叶茂,广为流传。
比起被儒教禁锢的后世皇朝。大汉有太多便利因素,可将机关术迅速推进,发扬光大。
所谓“熙熙攘攘,利来利往”。又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正如河东盐商纷纷改良畜力驱动机关盐船,省时省力。利益驱动,才是根本所在。
新帝废史立牧,天将大乱。若群雄争霸,蓟国机关之利,自当“一器难求”。
利益攸关,生死攸关。
再没有比此二事,更能推动机关术的流传。刘备心中众有千般不忍,却也不得不承认。前后两次世界大战对科技的推动,尤其明显。
人尽其责,物极其用。
蓟王行事,向来如此。
其实,就蓟国如今的科技线而言。游牧民族,已难称大患。
士农工商,不断壮大。蓟国的人口组成,越发趋近平衡。
洛阳,永乐宫。
永乐董太后设家宴,款待新帝。
新帝亦是董太后所出。虽年幼便被遣往合肥封国,然母子血脉亲情,却断难割舍。
新帝落杯后,笑问:“母亲在偏殿哺育众多童子,只为‘逐鬼’乎?”
一家人何必见外。董太后答曰:“先前,灵思皇后势大,恐王美人幼子为其所害。故行鱼目混珠,虚实之计。倒让我儿见笑了。”
新帝遂笑问:“既如此,母亲可否将兄长‘贵子’,引来相见?”
董太后微微一愣,又展颜笑曰:“有何不可。”
遂命人将十多个三、四岁大的童子,请入殿中。童子两人一队,近前行礼。新帝逐一看过,默记于心。
稍后,待童子悉数退下。董太后笑问:“我儿可知,贵子乃何人也?”
新帝轻轻颔首:“眉宇间,兄长相貌,依稀可见。”
董太后面露一抹哀伤,又转瞬即逝。恰到好处,收拾心情:“如此,贵子位列几何,居于左右,你我皆书于掌中,再并掌一看,如何?”
“好。”新帝遂取笔书于掌心。起身离席,与董太后并拳。母子二人,徐徐展开。
果然相同。
新帝心中大石,终是落地。
正欲起身,忽轻轻一嗅。眸中异色忽生,又一闪而逝。自回坐席不提。
董太后似有察觉,这便笑道:“闲来无事,常入偏殿,喂食童子。虽不是亲生,却是亲养。如此说来,谁是谁非,与我而言,并不重要。”
新帝这才醒悟:“母亲所言极是。”
1。23 投桃报李()
董太后又道:“‘兄终弟及’。我儿既已继位,王美人所生贵子,终归与大位无缘。想必已孕‘麒麟子’的灵思皇后,此时亦能看开。此子,当性命无忧。假以时日,还需劳烦我儿,授予封国,令其安身。足可告慰先帝在天之灵。”
新帝轻轻颔首:“这是自然。”平心而论。先帝能传大位,善待其子,亦是投桃报李。
正如董太后所言。先帝在时,多有废长立幼之心。彼时,王美人所生‘贵子’,尚有机会继承大统。奈何先帝临终遗命,兄终弟及。为平衡各方,蓟王又力排众议,策立何后所生皇长子为太子。时至今日,贵子再无机会。何后当可安心。更何况,今又身怀‘麒麟子’。论尊贵,王美人所生皇次子,焉能与何后腹中麒麟嫡子,相提并论。
至于腹中麒麟,种出何处。或早或晚,必有定论。
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终归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见时机已到。董太后似漫不经意,随口一说:“先帝北巡前,本欲擢升大司农曹嵩,为太尉。诏书也已拟定,然事与愿违。自陛下继位,朝政一切如旧,未有丝毫折损。日前,大司农子,曹操,领兵平定东郡,颇有战功。何不‘父子同赏,以成佳话’。”
来时便知宴无好宴。新帝不动声色:“依母亲之意,曹嵩父子,当授何职。”
“曹嵩当为太尉,曹操可为兖州牧。”董太后脱口而出。
新帝深看董太后一眼,略作沉思,这便应允:“当如母亲所言。”
董太后展颜一笑:“父子同朝,佳话自成。”
新帝亦笑。然表情中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稍后,董太后乘胜追击:“前五官中郎将,西园中军校尉孙坚,奉命重返江东,募兵讨贼。今荆、扬等地,群盗皆灭。陛下当调回京畿,委以重任。”
“孙文台,江东猛虎也。”新帝知之甚祥:“母亲可知。数日前,孙坚豪掷金珠二十亿,经蓟国豪商田韶,买来一支明轮船队,大小船只,十余艘。”
“孙坚家资,竟丰厚如斯!”董太后大惊。话说,若非分得先帝销金窟内半数资产,董太后卖官鬻爵二十载,身家尚不如孙文台。
“传闻,金珠皆是抄贼寇巢穴所得。孙坚以为是不义之财,故虽堆积如山,却熟视无睹。索性兑给蓟王,一了百了。孙坚亦有言在先:普天之下,能将‘不义之财’正当其用者,唯蓟王一人耳。”
言及此处。董太后先是会心一笑,又略显自惭形秽。勉强开口道:“孙坚乃真豪杰。”
新帝点到即止:“乱世初平,百废待兴。卖官鬻爵,可休矣。”
“陛下所言极是。朕……已尽知。”董太后焉能不知。新帝乃是借孙坚之举劝谏,莫再积“不义之财”。
知子莫若母。母子之间,又何必多言。董太后借家宴,名为曹嵩父子、猛虎孙坚求取高位,实则助长董氏外戚之权势。而新帝亦借此事,与董太后讨价还价。换取太后不再卖官的承诺。
各达目的,各取所需。温馨家宴,其乐融融。
待罢筵。新帝起身告辞,太后自命人恭送不提。
待新帝乘兴返回玉堂后殿,程中大夫已恭候多时。
“奴婢拜见陛下。”得新帝宠幸,程中大夫姿容日盛。
新帝百看不厌,伸手搀扶:“朕有言在先,四下无人,当自称‘妾’。”
“贱妾知错。”程中大夫年纪虽长,然在新帝面前,却宛如怀春少妇。举手投足,娇媚无限。
“饱否?”新帝吐气笑问。
“涨也。”程中大夫笑答。
“朕当亲试之。”新帝正欲将其抱入龙榻,忽随口一问:“太后偏殿豢养逐鬼童子,此事知否。”
“此事人尽皆知。”怀中程中大夫媚眼如丝。
“童子何人所选。”新帝吞涎又问。
“乃掖庭令毕岚。”程中大夫又答。
“闻太后亦常亲手喂养。”秀色可餐,新帝已急不可待。
“何止太后?”程中大夫,勾魂夺舍:“贱妾亦‘常来常往’。”
“大胆。”新帝眸中欲焰,一点即燃:“程中大夫不顾朕之饥渴,竟先喂食他人。”
“陛下意欲何为?”程中大夫明知故问。
“朕欲‘童口夺食’也!”
蓟国长安城。
遥见王宫车驾抵达。长安令甄逸,携属吏列队相迎。
“拜见贵人。”
彼时为披香博士,今为昭阳贵人。后人曰:“旧巢共是衔泥燕,飞上枝头变凤凰。”不过如此。
蓟王寝宫,名“合欢殿”。故蓟国有民谚:“夕入合欢,朝出贵人”。亦是指此。
王妃所居,曰“凤凰殿”。左国令士异,将受封“兰林贵人”,居西宫“兰林殿”。王太妃自居“增城殿”。西宫三殿,“增城殿”居中,“昭阳殿”与“兰林殿”,一上一下。
须知,蓟国王城,东、西、南、北,四宫,以“回”字形相连。西宫走向乃“南北竖立”。三座宫殿,皆“坐北朝南”。并非“坐西向东”。四宫八殿,皆坐北朝南。切记。
所谓“南面称尊”,“北面称臣”。宜当“相其阴阳之和,尝其水泉之味,审其土地之宜,正阡陌之界。”择风水宝地。
“明庭免礼。”穆贵人天香国色,贵气逼人:“此来乃为‘兰林殿’择选宫人。夫君大婚将至,宜早做准备。”
众人躬身答话,无人敢平视:“喏。”
长安宫中,多西域诸妃陪嫁女眷。后又有倭人贵女百人入选。先前,穆贵人往来二宫,传授汉宫仪。最初那批西域女眷,皆以修习完毕。正分批迁入蓟王宫,补宫人之缺。女眷来历,也已查清。皆出身西域五十五国王室,本为媵妾。辈分年龄虽有参差,然却合乎礼法所规。至于年龄,对蓟王而言,更不是问题。
“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秦,朝歌夜弦,为秦宫人。”
然为入蓟国,又何须人辇?
俗语曰:“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为能早日入选,女眷们颇多用心。未曾有一日倦怠。穆贵人依次遴选,颇为满意。
王宫车驾列队宫门。入选女眷与各自好友,洒泪而别,又满怀希冀,登车远去。
骏马香车逐后尘,绿珠垂泪滴罗巾。王宫一入深如海,萧郎本就是路人。
与我何干?
1。24 一如旧典()
新帝大婚在前,蓟王成婚在后。
恰逢金秋送爽。新帝以皇后之礼,聘娶汝南袁氏之女。
汉初,“聘后黄金二百斤,马十二匹;夫人金五十斤,马四匹。”
此乃高祖定价。待惠帝纳后,换作吕后定价。群臣商定,聘仪用宝马十二匹,黄金二万斤。此乃亘古未有之重礼也。从此,大汉天子立后,皆比照“惠帝纳后”故事。豪掷黄金二万斤。
今汉亦如此这般。桓帝立梁莹为后,亦是黄金两万斤,另有雁、璧、乘马、束帛等,不一而足。此举,称“一如旧典”。
换言之。新帝大婚,宜当给袁氏黄金二万斤。
如今市价。金一斤,值一万蓟钱。黄金二万斤,便是二亿蓟钱。区区二亿大钱,新帝自当拿得出。
袁氏得此巨款,声势一时无两。前司徒袁隗,司隶校尉袁绍,长水校尉袁术等,“袁氏外戚”府上累日高朋满座,声名越发显赫。
细思极恐。时下洛阳竟有三门外戚:何氏、董氏,袁氏。煌煌两汉四百年,从未有之。
天家皆如此阔绰。可想而知,民间奢侈之风盛行。有少吏年五十,尚凑不足聘礼。酒后嚎啕大哭,引同僚怜惜,慷慨解囊方达成所愿。足见娶妻之难。
常闻“捐资助学”,可曾听闻“捐资助妻”?
马肃、马腾父子两代,家贫无妻,皆娶羌女。亦可见一斑。
此足可说明,蓟国先有“鲜卑婢”,后有“倭女妻”,再有“高句丽姬(妾)”。胡女盛行,并非偶然。
《蓟法》:民爵五等“大夫”,岁俸二百五十石,受田五顷,受地五宅,可纳妾一人。
由郑玄勘定的《蓟法》一出,不知有多少“斗食佐史”,弹冠相庆,痛哭流涕。尤其是非本国国民,千里求学蓟学坛。学而优则仕,如愿入职蓟国的少吏,家资不算丰厚,且将将举家迁来蓟国定居,需要花钱的地方实在有很多。蓟国虽行高薪养廉,然聘礼亦水涨船高,乃至高不可攀。无法娶妻,可先纳妾。然尊卑有别。切不可“乱妻妾位”。
只需按部就班,由斗食佐史,晋升为二百石少吏,民爵自然而然,升至五等大夫。便可达成所愿。
如此看来。汉胡融合,果是大势所趋。
现在想来。公孙长姐嫁刘备时,一无所求。自是情深所致。
结亲如结盟。门当户对,协同应对。趋利避害,亦是人之常情。无可指摘。蓟王明以照奸。然牵扯到婚姻大事,家长里短,却也不便一味强求。常言道:“清官难断家事。”总归是“强扭的瓜不甜”。无论对个人,还是家族而言。皆如此。
聘礼多寡,关键看娶谁不娶谁。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愿者上钩。
大汉朝“郡国并行,列候次减”。
新帝纳后,宝马十二匹,黄金二万斤。
蓟王联姻,宝马九匹,黄金二千斤。
无论多寡,百官皆大欢喜。只因我主联姻,稳赚不赔。
左国令士异,终成正果,获封贵人。国令一职当授予何人。百官各执一词,并无合适之选。此职需久居深宫,宜亲不宜疏。乃蓟王近臣。本该由宦官担任。然蓟王宫中并无宦者,故由女官担任。女师赵娥,乃蓟王心中不二之选,可先行继任。
若有朝一日,赵娥亦“夕入合欢殿,朝出为贵人”,再另行择选不迟。
左国令士异曾为沉月阁主。后改沉月女校。因处白湖之滨,故被国人省称为“白湖女校”。蓟国适龄女子,皆以入女校为荣。
两位长公主,被蓟王视为掌上明珠。早早便有汤沐邑。自幼请赵娥为女师,言传身教。上行而下效。蓟国女子,既多学识。又多见识。虽不敢说男女平等。然蔚然成风,远超时下。
蓟王大婚,可谓轻车熟路。
一如先前,百官献帖为贺。楼桑摆十里长席。余下各城,如同往常。无需大肆铺张。
士异与刘备自幼相识。情谊久远。以贵人聘娶。金章紫绶,理所应当。
士异亦婉拒家中媵妾陪嫁。反托穆夫人从长安宫中优选。刘备厚积薄发,所向披靡。岂是士异能够自始至终,相伴终了。有始无终,半途而废乃是必然。群策群力,集思广益。博采众长,方有一战之力。
又谓“熟能生巧”。亦需几个过来人“捐躯摩顶”,从旁帮衬,新婚之夜方可“尽善尽美”。
左国令一声令下。占星阁众女仙,悉数入选。
华灯初上,彩灯高悬。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将殿内百官,交由王傅、义弟,二位国相及门下属吏。蓟王这便起身离席,入后宫合欢殿。
人逢喜事精神爽,春风得意马蹄急。登楼时,刘备忽想起,芳踪难觅的甯姐姐。
话说,甯姐姐是否当真姓“张”,还是姓“黄”?
家中可有丑妹,名唤月英。
多年前,甯姐姐知刘备欲试种水稻。便有一队骡马,自大河之南,运来成屉秧苗。那时,刘备本以为是张教主手眼通天。后遇郑玄,闻刘备少时从河南移稻,遂笑问:王上何必舍近求远?
又道:渔阳太守张堪“于孤奴开稻田八千余顷,劝民耕种,以致殷富。”
原来。有渔阳太守,“圣童”张堪,早刘备百五十年,在北地稻作。
若秧苗之事,当真出自张教主之手。以钜鹿张教主之学识,又岂能不知孤奴便有稻田。何须舍近求远。从大河之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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