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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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 第4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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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喏!”刚出窦妃寝宫,闻声又急忙赶往何妃寝宫。

    类似事情,早已成倭女们之日常。至于那位被称为“主公”的男主,不仅只有数面之缘。且相遇时,只顾低眉垂目,未曾抬头相见。

    然而关于男主人的传说,早已充斥宫中。便是一同前来的同伴,亦能滔滔不绝,头头是道。仿佛亲眼所见。

    那美从女伴的目光中,读出了别样的意味。还有小心翼翼安放着的,一丝孱弱的不切实际的希冀之光。

    自打如“云上神宫”般华丽无比的大海船,泊入邪马台港湾。倭女们终于亲眼所见,长辈们代代相传的“故国的轮廓”。

    女王一声令下。五万倭女渡海而来。作为“七尺贵女”,那美等人成功入选长安宫,又先于旁人,成为“王的侍女”。获得了被所有倭女羡慕的高贵身份。

    “呼——”那美长出一口气,再加把劲呦。

    秋,七月,三辅螟。

    旱极而蝗。三辅大地,蝗虫肆虐,遮天蔽日。青苗皆被啃食一空。陇右快马传讯,蝗灾未过陇山。真乃不幸中的万幸。京兆尹刘陶,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又从陇右调集粮秣,平抑粮价。防止商人囤积居奇,再添人祸。

    陇右一地,竟能反哺三辅。消息传来,洛阳朝堂,百官皆惊讶无比。众所周知,陇右除五十万汉人,剩下五百万口,多为羌氐诸胡。

    自今汉立朝以来,连年造反。前后百余年,朝廷不知填进去多少人力物力。然陇右大地,犹如无底洞,从未足够。不料蓟王西去,不出二载,竟能自给自足,且还有余力反哺三辅。

    长此以往,即便四载之后,流徙期满。羌胡诸胡,能自食其力。又何须再反?

    先前,对蓟王施政,表面迎合,却暗自腹诽的朝中重臣,纷纷自醒。蓟王所求,究竟是一时之功,还是万世太平。

    于是乎,蓟王治政,渐被越来越多的有识之士,所深究。

    最大疑问,随之而来:流徙期满,羌人反否。

    士大夫各抒己见。正反各半。

    然蓟国上下,却皆以为:羌人永不再反。

    便是西域胡商亦摇头嘲笑:与其忧心羌人再反,不如替羌人忧心,房价暴涨,如之奈何。

    蓟王万事想在人前。陇右大地,遍地牢城。筑城所用大木,多入八百里秦川,就地取材,然却砍伐有序。只取大木,勿伤小木。更不可伤及灌木。梯田亦只堆到山腰,顶上水土,原封未动。皆保持上佳。

    入秋之后,暑热渐退。

    以龟兹妃白卓,大乌孙妃素月,疏勒妃莲华,莎车妃流霜为首的西域二十八妃,开始接棒生产。

    又有二十八子,呱呱坠地。王子二十一,公主有七。

    男女无有不同。公主汤沐邑,更是早早划分。足见蓟王珍爱。

    久居长安城,西域大使馆的二十八国使节,听闻公主生产,母子平安,各个欣喜若狂。快马传回西域。

    目送信使背插令旗,绝尘而去。西域使节,忽泪流满面。从此吾王与蓟王血脉相连,终成一家。盟约以血脉代代延续。牢不可破。

    别的不说。自己在长安城内,亦挺直腰杆。便是汉人长吏,亦不必见外。终归是,一家人不说二话。

    话说蓟国长安城,除去宫殿略小,当真不比大汉之长安差。横竖八里,有诸胡二万户余。尤以西域藩国居多。凭借西域都护府出具的账户及传证,西域胡商可自由通行陇右、河北、塞外、半岛、倭国。

    定居蓟国,亦非难事。

    长安与西林,并称“东西二邑”。西林为马邑,长安为商邑。足见一斑。

    朝廷封赏,终于敲定。

    增封蓟国六县:北平、夕阳、昌城、乐亭、骊成并沓氏。

    刘备南征北战,开疆辟土。终于迎回了前汉中山王一脉主陵。

    中山靖王刘胜,为景帝刘启之子,武帝刘彻庶兄,景帝前元三年(前154年)受封中山王,死于武帝元鼎四年前113年,统治中山国四十二年。薨后,与王后窦绾合葬。

    中山王陵,乃是为数不多,未曾被盗掘的前汉古墓。从后世出土的金缕玉衣,大致推算,中山靖王身长八尺有余,王后窦绾身长七尺有余。

    我家蓟王颇有祖风。

    蓟王扩土二千里,因功迎回祖陵。遂传为佳话。

    只需是诸夏后裔,祖先崇拜,毋庸置疑。

    蓟王先复祖爵,再迎祖陵。居中又拒配享今汉太庙。英雄气节,扑面而来。不无令人折服。

    这股滋生于淮泗,随先祖荡平天下,傲视苍生的痞气,是否也会助蓟王否极泰来。天下皆,拭目以待。

    有道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上下五千年,半壁帝王出淮泗。

    别的咱不会。就会当皇帝。还有吹牛逼。

    河间国,解渎亭。

    冀州刺史王芬,儒服高冠,自立车前。年前,陛下传下口谕,命人修缮旧宅。及开春,人前人后,又多次提及。冀州刺史王芬,不敢怠慢。不惜中断冀州六国,王城重筑。倾尽所有,集境内能工巧匠,砖石秀木于大成。历时一年之久,终将陛下旧庐修缮一新。

    遥看高楼林立,华室千栋。气象森严,堪比行宫。一言蔽之,不惜工本。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须臾,闻马蹄急促。东风来矣。

    疾驰来人,自停道旁,滚鞍下马,长揖及地:“拜见使君。”

    “一别经年,子亚尤胜先前。”王芬回礼。

    来人名唤张超。字子亚,河间莫人。有文才,尤善草书。

    “使君谬赞。”张超问道:“却不是何事急唤。”

    “乃求子亚,挥毫泼墨。草书《庐碑》一面。”王芬答曰。

    “哦?”张超一愣。顺王芬所指,终见林中连绵豪宅。心头不喜,明知故问:“使君何意?”

    “无它。”王芬笑中尽是深意:“为此宅第,求一锦绣碑文。愚兄此举,借用蓟王之言,乃行‘抛砖引玉’。”

    张超怒而反问:“闻使君弃万民于不顾。耗费千万资财,只为陛下修造河间旧宅。音犹在耳,竟已成宅。如今,又要借某之手,行谄媚之事乎!”

    王芬面色如常,目光深邃:“愚兄此举,名为媚上,实为天下万民计。”

    “兄长何不明言?”张超忙问。

    “事关重大,恕愚兄不能实言相告。贤弟,可愿助我一臂之力。”说完,王芬竟长跪不起。

    再抬头,已洒泪。

    想着王芬号称“八厨”,今竟弃赫赫重名于不顾,事出必有因。

    张超岂能拒绝,略作思量。

    笔走龙蛇,一蹴而就。

    《灵帝河间旧庐碑》:

1。93 共襄盛举() 
河东,白波谷。

    比起先前草创的山寨,今时今日,规模气象,已不可同日而语。只见,谷中山砦高耸,楼阁竦峙。木栅绵延,龙蟠虎踞。大小营寨,星罗棋布,迂回数十里。号:白波垒。

    冀州黄巾灭后,余贼多遁入太行山中。先为黑山贼。后王傅黄忠,一举歼灭太行北径。余贼又顺势逃入河东,裹入白波谷。

    首领郭大,改名郭太,取字大贤良师之“大贤”。麾下人马,初号“白波黄巾”,后舍“黄巾”,只称“白波”。众十余万,四处抄掠,渐成大患。州郡不能与敌,遂十万火急,上报洛阳朝堂。

    陛下问计群臣,后将军董卓,举麾下中郎将,女婿牛辅,引兵来攻。

    双方互有胜负。

    白波据险而守,牛辅麾下多义从胡骑,不利翻山。只得在山下驻扎,渐成僵持。至于白波谷,遥不可及也。

    砦门徐徐开启,郭太并麾下众渠帅,亲出相迎。

    “黑山于毒(白绕、眭固),见过渠帅。”黑山三贼酋,砦前行礼。

    “白波郭太(杨奉、李乐、韩暹、胡才),见过三位渠帅。”郭太领麾下渠帅回礼。

    “黑山、白波,同气连枝,本是一家。今冒昧前来,乃有一机密要事相商。”黑山二当家于毒,开门见山:“烦请渠帅入砦密谈。”

    “请。”

    双方人马,并肩入砦。再入大堂,屏退左右。

    郭太大马金刀,居高言道:“于渠帅,但说无妨。”

    目光自杨奉、李乐、韩暹、胡才,四人面上依次扫过,于毒起身言道:“且问郭渠帅,可敢入太行。”

    “嗯?”郭太一愣。

    不等大哥看来,白波二当家杨奉,起身发问:“敢问于渠帅,此言何意?”

    “不瞒诸位,先前与蓟王一战,我辈死伤惨重,太行八径,四径已空。今有一泼天富贵,欲与郭渠帅同享。然心怀疑窦,故有此一问。”

    杨奉又问:“不知这‘泼天富贵’,究竟是何事?”

    于毒起身答道:“里应外合,杀大汉天子!”

    “嘶——”此言一出,满堂惊诧。张飞燕,是不是疯了。天子远在洛阳深宫不说,大河横栏,如何能渡。再者说来,洛阳号称八关都邑,固若金汤。且四周汉军环顾,旦夕可达。急切间,断难攻破。久攻不下,再等蓟王起兵勤王,万事休矣。

    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于毒暗自窃喜。所谓先声夺人。先一鸣惊人,再乘势直入正题,易耳。

    果然,伸手打断于毒连珠发问,郭太表情严肃:“于渠帅何不细言。”

    于毒肃容下拜:“此去,非是洛阳,而是河间。”

    “河间乃陛下故国。不知可与此相关。”郭太再问。

    “正是。”于毒答道:“日前细作来报,冀州刺史王芬,奉命修缮陛下旧宅。今已完备,并立碑为记。碑文快马传至洛阳,闻陛下观之,欲欣然前往。此乃千载难逢之机也。”

    “竟有此事……”白波一系,心念急转。仍由杨奉起身问道:“消息属实否。”

    “千真万确。”于毒郑重顿首。

    “陛下行踪,如何掌握。”杨奉再问。

    “如我所说,陛下身边亦有细作。”于毒再答。

    “换言之,宫中内外,皆有细作。”杨奉脑筋加倍急转。

    “然也。”于毒高深一笑。

    “何时动手。”郭太忽问。

    “今秋九月。”于毒忙收拢笑容。

    “如此,且回张渠帅。只等陛下远赴河间,郭某当挥军东进,共襄义举。”郭太一锤定音。

    “喏!”于毒大喜再拜。

    送走于毒,杨奉进言:“大哥,此事蹊跷,小心有诈。”

    郭太轻轻点头:“二弟言之有理。然,我料此事十有八九。”

    “何以见得。”杨奉忙问。

    郭太亦高深一笑:“二弟莫要心急,九月当见分晓。”

    “喏。”杨奉狐疑而出。

    是夜,李乐、韩暹、胡才三人,寻机入帐。

    “大哥。”

    “坐。”杨奉示意众人落座。皆是生死兄弟,自然信得过。

    “白日之事,该当如何。”韩暹劈头便问。

    杨奉营寨,立于前谷。扼守谷中要道,及谷内大营。进出皆是心腹,四人无需顾忌,自可畅所欲言。

    杨奉明知故问:“何事当如何?”

    “黑山欲截杀天子之事,该当如何。”李乐索性直言。

    “诸位兄弟,以为如何?”杨奉反问。

    “宜速速知会贾丞……”胡才猛然噤声。侧耳细听,别无异常,这才低声言道:“事关天子,非同小可。来时,贾丞曾向大哥耳语‘早去早回’。今一别数年,我等舍身从贼,苦乐自知。常夜不能寐,凡有草动风吹,便惊坐而起,大汗淋漓。今正可借此事,重回主公身侧。从此高官厚禄,富贵荣华,再不必起早贪黑,担惊受怕。”

    见李乐、韩暹二人,亦频频点头,杨奉这才道出心声:“不瞒诸位兄弟,我杨奉又何尝不想‘早去早回’。然此事,干系重大,故为兄暗思:大汉天子,之于我主,是祸是福。”

    “这……”诛心之言,振聋发聩。饶是早已习惯刀头舐血的悍匪,亦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若将此事告知,以我主之英雄盖世,必倾力来救。黑山、白波,纵有二十万众,亦难免一战而溃。然若,隐瞒不报,与黑山全力一击,大汉天子,生死难料矣!那时……”杨奉重咬牙关。

    “天下,非我主莫属。”胡才脱口而出。

    四人目光如炬,野火在烧。若能觅得从龙之功,不枉潜伏山中数载。

    “不可!”李乐一声低喝,惊出四人一身冷汗。

    “有何不可。”杨奉喝问。

    “大哥且不闻‘替主捉刀,死路一条’。”李乐这便将典故所出,娓娓道来:“我主少时,曾伏杀胡杂马贼王。时,顺阳卫豪侠吕冲、魏袭,夜袭贼营……”

    “我主嫉恶如仇,明以照奸。我等岂能替主捉刀,自寻死路。”李乐最后言道。

    “竟还有此事……”四人先前利欲熏心,险酿成大错。得当头棒喝,遂幡然醒悟。蓟王盖世英雄,岂能坐视四人暗行不轨,弑杀大汉天子。事前不知,事后得知。必杀四人以谢天下。如何还能“早去早回”。若如此行事,分明是“有去无回”!

    “好险。”四人异口同声。

    杨奉这便改口:“为今之计,当尽快告知贾丞,请主公定夺。”

    “喏。”

1。94 此生足矣() 
洛阳,殖货里,辅汉大将军府。

    自金水小市归来,幕府右丞贾诩,便闭门谢客,抚琴自娱。

    琴声时缓时急,忽快忽慢。先高亢如云,又婉转低沉。

    高雅之士抚琴,琴声乃是心声。

    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所念,钟子期必得之。子期死,伯牙谓世再无知音,乃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

    所谓知音难觅。

    伯牙,为晋国上大夫。钟子期,一山中樵夫耳。地位悬殊,可谓云泥之别。然,二人倾心相交,遂成知己。子期死,伯牙终身不复鼓琴。此,方可称真情义也。

    然古之贤者,公私分明。切莫将私情与公义,混为一谈。抚琴和治政,显然是泾渭分明的两码事。若钟子期以伯牙知音,而获高位。此举便是借听琴,觅进身之阶。内中暗杂利益诉求,动机不纯。纵然高山流水,二人亦再无真情义可言。

    如先前所说。真·情、义,人生能各得一份,足矣。

    余下,皆是利益。

    何为真情,三墩与公孙长姐。何为真义,刘备、关羽、张飞。

    后世权谋之术大行其道。一切皆是利益。切勿再谈情义。

    高山流水,李郭同舟,桃园结义。

    若满脑子功利,断难理解古人此举。不必强求。

    『私欲无损公义。』公私分明,真豪杰。

    正如跟宦官们只谈情义不谈钱,便是耍流氓。后世,先利而益,再谈感情。切记。利益是一切的前提。切勿将私情、私欲、个人野望与家国大事,混为一谈。

    阎行与贾诩,相伴日久。从未见才智绝顶,智机千变,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举重若轻,风轻云淡的贾文和,如此徘徊悱恻,百转千回。

    阎行虽不敢称知音。却也粗通音律。自院中聆听许久,这便立足廊下,隔窗问道:“右丞可有心事?”

    琴音忽止。须臾,贾诩言道:“彦明且入内室一叙。”

    “喏。”

    示意绣衣吏谨守岗位,阎行推门入室,与贾诩相见。

    “不知右丞为何事心忧。”

    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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