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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岛多山,众所周知。然三面环海,沿东海岸线,可逆上后世海参崴。只需据守沿岸港城,以此为基,汉人便可源源不断内迁,直至东西通连。将整个东北大陆,纳入怀中。
从战略上而言,此乃东西包抄,前后夹攻之势。任何夹在原大汉幽州边郡,与新半岛锁链间的异族,终逃不掉覆灭的命运。向化是唯一出路。
大汉造船术,独步天下。不善加利用,着实可惜。刘备觉得,归根结底。还是农耕文明的局限性使然。
若要走向远海,海洋民族意识,不可或缺。半岛和倭岛,便是帝国至关重要的海洋拼图。再深想,诸如南匈奴、鲜卑、乌桓等东胡部落,便是帝国的游牧拼图。换言之,在蓟王的心中。大汉,当是以农耕为主,兼具游牧、海洋、绿洲等各式文明于一身的,封建帝国。
看似一城一地的得失,实则是新文明的纳入。新文明以新种族为载体。当族群融合,诸夏共存。便是文明的融合。
所以,半岛与倭岛,这些看似处于蛮荒时代的化外野人,自从纳入大汉,正急速孕育着属于大汉的海洋文明。所谓“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从文明的角度而言,同样来自一个强势文明(大汉为龙),不同族群会孕育出不同的次文明形态(九子)。
而孕育出的所有次文明,皆继承了强势文明的先进性。在各自领域,皆处于领先地位。
纳入,怀揣海洋文明“原初火种”的岛夷,在无可匹敌的大汉文明的滋养下,急速成长的过程,便是所谓“传火”。汉以火兴。故称“炎汉”(深不深刻?)。
而刘备要做的,便是将熊熊燃烧着的,不同文明的火种,呵护在大汉的星空下,便是所谓“注火”。俗语曰“众人拾柴火焰高”。
此举不难理解。七娃为何会认妖作父,正因离开了原先的土壤,剪断葫芦藤,被蛇妖养大。“由人变妖”。便是文明孕育中的异变及劣化。
“田要亲耕,子要亲生(养)”。切记。
这些战争背后的深谋远虑,家国大义。碌碌无为,尸位素餐者,如何能领会。
一言蔽之,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活在大汉的星空下,还蝇营狗苟,党同伐异,官场现形,区别相待。着实暴殄天物,令人痛心。
农耕对土地的渴望。游牧对草场的渴望。绿洲对贸易的渴望。岛夷对海洋的渴望。
种种渴望汇聚大汉,一言蔽之:欲壑难平。如何纾解,见仁见智。刘备先将火种点燃。
至于后事如何,整顿江山待后生。
需能看到不同族群的恶劣与美好。
人无完人。文明也是一样。唯有不断融合,取长补短,去芜存菁,才能日新而月异。
大道理先搁一旁。单就既得利益而言,五十万马韩岛夷,正为蓟国孜孜不倦,耕种百万亩盐田。大夏令刘晔,大刀阔斧,行围海造田。欲将环渤海盐田,增至二百万亩。亦是借岛夷之力。
三万户高句丽,刘备分迁入薮中七县,文安七县。二地各纳新民十万。蓟国十六县,不计海外港城,国民增至六百余万。为大汉五分之一。稳坐第一强国。
蓟国献费,将破七亿。
乃陛下销金窟,第一利税大户。
作为大客户维系的一部分。陛下已下诏命,金秋时节,巡视新建河间宅第,并顺去蓟国一游。
洛阳,西郭,寿丘里,大将军府。
何进居中独坐,眉头紧蹙。听司隶校尉袁绍,娓娓道来。
待袁绍言罢,何进这才耐心问道:“重立州牧,兹事体大。年后宗室、党人多有上疏。皆石沉大海。陛下不厌其烦,本初为何旧事重提?”
“此一时彼一时也。”袁绍答道:“蓟王先灭三韩,再灭高句丽。扶余不敢忤逆,南下入汉,充塞边郡。放眼帝国北境,再无掣肘。蓟王一家独大,声势日隆。反观大将军,因年前之事,声势大衰。时若不遣心腹,外放州牧,引为外援内助。江山社稷,或拱手相送矣。”
袁绍此语,暗合何后“合九州之力,与蓟王相抗”之说。
何进心中一动:“奈何,陛下并无此意。”
“如我所言,此一时彼一时也。”袁绍答曰:“白波、黑山、黄巾余贼,荼毒各地。州郡灭而又起,无法除根。陛下西邸卖官不利,收效甚微。此时若开州牧,正合陛下心意。”
何进摇头:“以陛下之精于算计,必不会大开其口。”
袁绍笑道:“大将军所言极致。大汉十三州,亦无需皆置州牧。可先启用一二。”
“当从何处入手。”何进已然心动。
“新任幽州刺史,王允,王子师。”袁绍眸中尽是深意。
“哦?”何进猛然起身。又徐徐落座。苦思许久,终是醒悟:“驱虎吞狼。”
“然也。”袁绍方道破原委:“蓟国横亘幽冀。此战虽名著青史,然多为我大汉光复旧地。新番、临屯、苍海等郡国,皆隶属幽州,不属蓟国。若置幽州牧,掌一州军政大权。大将军不妨试想,合幽州之力,虎踞背后,能否与蓟王相抗乎。”
“王子师乃蓟王所举,传闻狱中亦靠蓟王才得以保命。此去幽州,必与蓟王相向而行。如何肯背道而驰。”何进摇头道。
袁绍笑问:“幽州只有王子师乎?”
“本初何意?”大将军一愣。
“幽州重开数郡,新纳六十万民。百废待兴,诸事繁杂。非名臣不可牧守。待王子师治世安民,功业大成。只需一道诏命,便可调回朝堂。那时,大将军再择心腹牧守幽州,何愁大事不成。”
“原来如此!”何进幡然醒悟。
1。86 鼓角齐鸣()
高句丽将灭。这日,乘游麟号往来各港的蓟王,收到千里传书。
言,四月末,御姬安德莉娅等人,已先后生产。年前,蓟王在陇右大震关时,礼赞百余御姬,当时便有五分之一成功受孕。后归国就藩,余下御姬亦先后珠胎暗结。
从四月末,以安德莉娅为首的二十三人,先后诞下麟儿。其中王子十一,公主十二。紧跟着女王希雷娅与大祭司安娜塔西娅,及亚莉克希娅、伊丽娅、阿米莉娅、莉蒂希娅、奥蒂莉娅、奥丽薇娅、妮蒂娅、迪丽娅、阿希瓦娅、安吉莉娅,十御姬,亦先后诞下麟儿。
自家书发出,到刘备收到的一个月间,或有百人陆续生产。而陇右大震关,西羌慧妃、三夫人、骆、卢,亦先后生子……
果然螽斯衍庆。
蓟王宫,喜报连连。甚至有一日数子,呱呱坠地。母亲与义母,喜极而泣。比起产后虚弱,难以下床的普通妇人,女战士各个身强体健,若非太妃不许,脐带刚剪,便要下地。
要说,蓟王不愧是汉室宗亲,高皇血脉。所生麟儿,皆黑发星眸,五体健全,哭声洪亮,无有例外。一句话,种好。
母亲择吉日,亲往宗庙祭祖。告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名字已然不够用。索性以数字替代。佩戴绳环,以示区分。最忙碌的便是宫中女侍医。万幸女战士皆顺产,母子平安,亦无例外。省去诸多麻烦。
华大夫曾言:胡女好生产。
今日果然应验。
身强体健是其一。关键是年龄亦适中。若年十四五岁,尚未长成,便要生子。自然万般危险。正因心存顾忌,刘备虽万般宠爱杜夫人,却未曾轻动。陪在母亲身边,忙里忙外,唯她手脚轻便。
宫中各色人等,忙得脚不沾地,无暇他顾。朝会暂停。
宫中鼓乐不断。蓟王早有约定,生子击鼓,生女吹角。于是乎,蓟王宫累日鼓角齐鸣。
蓟国上下,欢天喜地。便有胡人击鼓游街,载歌载舞。城内豪商,大摆流水长席。蓟王不收金银,只收字帖。一有空闲,蓟王百官,遂挥毫泼墨,绞尽脑汁。
待月末,蓟王回宫。断断续续,多日未曾安枕的母亲,笑着告知,新得麟儿七十有九。王子三十又八,公主四十又一。
男女各半。
此还只是头批。隔不多久,又将有百姬生产。不出数月,百子即可达成。
刘备洗漱更衣,入各姬寝宫,与母子相见。从今往后,血脉相连,相舍断难。见安德莉娅、希雷娅、安娜塔西娅等人,面色红润,并无大碍。这才放心。即便如此,亦需静养。一日三餐,调理进补,当按汉人习俗,切勿留下病根。
亚马逊一族,对子嗣的珍视,不言而喻。
按古老族规,若是男婴,孵育三日后,当弃于父亲门前。若是女婴,则亲手养大成人。传授一切所知,使其成为新一代的女猎人。自东迁后,举族战败为奴,又幸被蓟王收入后宫。女王、高等女祭司及十位最著名的女猎人,新立“篝火之契”,从此往后,子嗣不再丢弃。男孩信奉战神阿瑞斯,女孩信奉狩猎女神辛西娅。
换言之,亚马逊,将本族信仰,一份成二。
刘备得知后,又加入了“赤帝子”的血脉神话。将《高祖本纪》上的神话记载,一并带入。亚马逊欣然接纳。赤帝子孙、战神后裔、阿瑞斯之女,三足鼎立,成为信仰核心。并称为“三神”。
不出数日,大震关果有快马抵达。言,慧妃,钟瑷、当素、当昔三夫人,骆、卢二御姬,皆诞下麟儿,三子三女,母子平安。
喜上加喜。刘备忙遣三叔,领楼桑刘氏宗亲,并门下督郑泰一路陪同,浩浩荡荡,奔赴大震关慰问。又遣二叔,再领一路,并主簿孙乾,往洛阳报喜。四叔与大舅,领三路出使诸藩邦、属国、岛津、港城。昭告天下。
关于刘备与楼桑宗亲的关系,有一事或可佐证。孟达,本字子敬,因刘备叔父刘子敬,避讳而改字。此事足以说明,刘备入蜀时,楼桑宗亲皆带在身边。刘氏宗人不见记载,说明先主未曾任人唯亲。然族中关系,却是极好。否则,孟达亦不必避先主叔父讳。
以小见大。先主可称长情否?
如今蓟王螽斯衍庆,自当普天同庆。
话说,白发御姬不算。七十余妃亦除去。单亚马逊御姬,与蓟王相伴终老,五十年计。以蓟王之生机勃发,又岂止百子。
蓟王向来未雨绸缪,以备不虞。足纳数千人就学起居的蓟王子馆,早已万事俱备。一座专门用来培养王子的校馆,历数煌煌四百年天汉,蓟王也是独一份了吧。
六月。以讨张角功,封中常侍张让等十二人为列侯。
免前豫州刺史王允罪,除为幽州牧。拜前大司农袁滂为太仆。
西邸,万金堂。
“叩见陛下。”刘备少孤,二叔为大。陛下知是蓟王宗亲,遂便服相见。
“免礼,赐座。”陛下难得一笑:“公乃蓟王从叔否?”
“正是。”二叔对曰。
“蓟王螽斯衍庆,可喜可贺。”陛下笑问:“儿女几何?”
二叔对曰:“老朽来时,新诞麟儿八十有五。王子四十又一,公主四十又四。”
“竟如此之多!”饶是早有准备,陛下亦不禁一愣。
二叔展颜一笑:“此不过少半,尚有大半临盆在即。百子百女,年内当见分晓。”
“蓟王果然人中麒麟。”陛下笑叹。
“陛下谬赞。”二叔拜谢。
“族翁辛苦。”陛下爱屋及乌:“今晚便在园中歇息,稍后朕设家宴款待。”
“谢陛下。”二叔再拜。
目送一干人等,躬身出殿。张让谄媚笑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陛下明知故问:“蓟王之喜,与朕何干。”
赵忠答曰:“蓟国十有六县,百余城池。当分出大半。”
“传闻,蓟王抄掠三韩百万之众,于薮中筑列城七十又七。如今看来,远不够分。”张让字字戳中陛下心坎:“若生二百子,蓟国不出二代……”
陛下断然挥手:“阿父之意,朕已尽知。传语老大人,蓟王开疆辟土,有大功于社稷。当再酌情增封数县。尚书台先拟定,再开朝议。”
陛下难得豪气。然殿内一干人等,皆心知肚明。即便再增封数县又如何。比起儿女双全,子嗣双百,不过是杯水车薪耳。
“老奴遵命。”张让领命而去。
袖中少令所赠琉璃宝钞,妥了。
1。87 温故知新()
论揣度圣意,一众中常侍,可谓出神入化,炉火纯青。
一言一行,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张让受黄门令左丰琉璃宝钞,替蓟王进言增封。然,出人意料。张让竟只字未提蓟王之功。反一味言及陛下之利好。一对一答间,陛下涣然冰释,如沐春风。百无禁忌,后顾无忧,于是有功必赏,水到渠成。
这便是“受人之托,终人之事”的高级境界:润物细无声。
内在逻辑如何运转。一语道破,其实不难。
大汉有功必赏,尤重军功。然,蓟王开疆辟土二千里,东及大海。为何迟迟不得封赏。陛下心中必有顾忌。
归根结底。功高盖主,尾大不掉。恐蓟国重蹈前汉时强藩覆辙,举兵谋反。
如何破解。武帝《推恩令》削藩便是指路明灯。
蓟王螽斯衍庆,百子降世。偌大封国,《推恩令》下,支离破碎。如先祖中山靖王故事。
事出必有因。蓟王抄掠百万三韩之众,在薮中筑列城七十余座。之所以吃相略显难看,正因子嗣众多。将心比心,陛下这才涣然冰释。
所谓人多粥少。正因家中子嗣太多,蓟王才想尽办法,积攒家业。奈何不过十有六县。百子百女,封邑、汤沐邑,细分下来,人均亦不过一城。若百子再生子嗣,不过分城中一乡一亭而已。不出三代,蓟国何止支离破碎,分明是化为齑粉。
还有何所惧。
明知如此,为何陛下仍迟迟不决。只因,一切尚未坐实。“靴子尚未落地”。
直到蓟王遣族中长辈,轻车快马,远赴洛阳报喜,这才尘埃落定。“靴子坠地”。“新诞麟儿八十有五。王子四十又一,公主四十又四。”还有大半待产。“百子百女,年内当见分晓。”
儿女各百。人分一城,蓟国终归如昙花一现。
陛下金口玉言,再增蓟王数县。即便如此,比起蓟王众多子嗣,亦不过杯水车薪。
张让与赵忠,从旁煽风点火,推波助澜。
于是乎,神鬼无觉,把事情办妥。
然若问在场众人:张常侍可曾为蓟王增封进言?
众人皆摇头否认:未曾。
张让确也未曾口出“增封”二字。然事实果真如此么。
实则不然。此事,正是在张让与陛下的“一唱一和”中,悄然敲定。张让行抛砖引玉,见风使舵。引陛下水到渠成,自投罗网。
同理,再看大宦官王甫。
先帝延熹九年,方士牢修诬陷党人,党同伐异,图谋不轨。“八顾“之范滂因而获罪,被关进黄门北寺狱。先帝遣中常侍王甫审讯。范滂等人身披枷锁,布袋蒙头,列为阶下囚。然当前人被审时,范滂、袁忠却从后向前挤,争先受审。
王甫发现,以为二人争相自首,心中不屑,便斥责道:“尔等身为臣子,不思忠君报国,反结成私党,相互褒举,擅论朝政,凭空捏造事端。还不将所有阴谋勾当,从实招来,不得有丝毫隐瞒。”
范滂答曰:“我听孔仲尼说:“见善如不及,见恶如探汤。”我等之所以聚在一起,乃‘欲使善善同其清,恶恶同其污’,不料却被人诬陷结党营私。”
王甫又斥问:“尔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