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墙!”太史慈一声令下,百骑纷纷折向城墙,躲避碾压。独居正中的太史慈,却径直向门洞冲去。
“军候!”
探身捞月,从死人堆中将主簿然人一把薅起。轻轻提缰,駜駽顺势扬蹄、转身。
“驾!”迎着追命巨木,太史慈风驰而去。
人马如一,呵成一气。
眼看太史慈单枪匹马,迎头撞向滚木。飞翼卫目眦欲裂。
千钧一发。
神驹駜駽,飞身而起。后蹄铁与滚木相擦,一时流火飞溅。
轰——
一声巨响,血肉迸溅。
门洞内死尸,终将碾盘填满。
太史、駜駽,宛如神兵天降。稳稳落地。
被横在鞍前的主簿然人,生死一线,头晕目眩。竟哑口无言。
须臾才倒吸一口凉气:“军候为何救我。”
太史慈笑答:“放眼高句丽,皆贪生怕死,尸位素餐之辈。唯有主簿忠肝义胆,可入我眼。为主尽忠,义之所向。今人事已尽,当遵天命。且投我大哥坐下,尽展所长,治世安民,以全贤臣佳话。”
“……”闻此言,主簿然人不禁泪流满面。
太史子义,何等英杰。
莫非,蓟王坐下,皆如此乎。
1。83 纷华靡丽()
纥升骨城,依山而建,呈楔形。
山高三百五十六丈,自山顶到东坂,高楼、碉堡,覆道、飞阁,鳞次栉比。城随山势,高低错落,蔚为壮观。尤其山城顶部主坞,虎踞断壁高台之上。会临绝顶,台高二十丈,唯有一条石径,直上直下,令人生畏。先前包铁滚木,便由此处放下。
坞内所居,皆是高句丽王族家眷。
高句丽五宗,分置在纥升骨城及尉那岩城。换言之,五宗家眷,今皆成蓟国俘虏。
纥升骨城,说是一座城池,不如说是一座城堡。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宫殿、兵营、监狱、仓楼、马厩、蓄水池等一应俱全。正因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楼上楼下,东坂山巅,满打满算,不过千人。
朱蒙“观其土壤肥美,山河险固,遂欲都焉。而未遑作宫室,但结庐在沸流水上居之”。立国之初,因实力不济,唯先滨水结庐。稍后才筑纥升骨城。
正因此地险绝,不利交通,易守难攻。朱蒙方能据陷而守,寻机攻占周遭诸小国,逐渐强盛。人口日众,山城逼仄,无法容纳。高句丽第二代王琉璃明王,另造尉那岩城,后改名丸都城,以备迁都。
亦因山城逼仄,故藏身地下兵营的死士,不过数百人。面对百名武装到牙齿的飞翼卫,实在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人马具装,皆披吞光秘环铠。背上骑士,头顶红缨,下覆鬼面。全身披甲,刀剑无伤。
貊弓死士,搏命射出的流矢,尽数崩折,根本无从破防。为了义弟太史慈的八百飞翼卫,蓟王可谓不惜工本。单从“碗大的铁蹄”,便知胯下战马之优良。千里挑一之具装神射,配千里挑一之具装良驹。再有万夫莫敌的太史慈统御。
以一当十,不在话下。若行远射游击,百倍毙敌,亦非难事。
面对如此强敌。主簿然人,也唯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待锯断滚木,清扫尸骸,吊桥落下,余下飞翼卫呼啸入城,收押俘虏,接管城防。跳崖断腿的大王子等人,自有良医细心诊治。太史慈已第一时间前往问候。知是蓟王义弟,大王子拔奇等人,遂安心。蓟王义弟亲临,后顾无忧矣。
是夜,遥见山下举火如龙。知蓟国大军抵达。太史慈遂命人下山接应。近前一看,正是破贼校尉凌操,并锦帆校尉甘宁本部兵马。张郃亦在阵中。
登城相见。取《高句丽山川地形及关隘驻防图》,太史慈言道:“二位校尉且看。高句丽王伯固陈兵梁口,与乌桓校尉所部隔水相峙。若此时,打拔奇旗号,行背后一击。高句丽军必败。”
“此战败后,伯固必然东逃。料想,当为沃沮所获。”太史慈笑道。
凌操亦笑:“待南沃沮王将伯固五花大绑,押到主公当面。南沃沮与高句丽,反目成仇,再无勾连之可能。”
“正是如此。”太史慈言道:“临行时,主公有言在先。此战攻心为上,切勿杀戮过重。”
“我等已知晓”凌操轻轻点头:“何时出兵。”
“兵贵神速。”奇袭纵火,锦帆甘宁当仁不让:“某这便领军前往。”
“好。”凌操亦点头:“某为兴霸压阵。”
“张郃愿为先锋。”张郃抱拳入帐。
“有劳儁乂。”甘宁爽朗一笑。
话说甘宁少年成名。张郃亦不逞多让。蓟国水陆并进,攻城拔寨,势如破竹。不过灭二十万高句丽。自横海中郎将黄盖以降,楼船校尉郭祖,阻断东西,焚尽船只。锦帆校尉甘宁、破贼校尉凌操,直插心腹。还有蓟王二位义弟,太史慈并黄叙,袭占二都,尽虏王族及五宗家小。
横海中郎将黄盖,正扫荡高句丽大小邑落。抄掠国民。分批送往蓟国。尤其是诸如“小水貊”等,具有一技之长的邑民,尽数掠走。鸡犬不留。
人员配备,堪称华丽。
此次出兵人选,刘备亦深思熟虑。关键是为练兵。众所周知。无论平日如何勤学苦练,皆无法与一场真刀真枪的实战相比。太史慈、黄叙、张郃皆初出茅庐。距叱咤风云,纵横天下之一代名将,还差很远。
宝剑锋从磨砺出。假以时日,蓟国当名将辈出。
待天下有变,蓟王一声令下。席卷天下,何其易耳。
一言蔽之,先打野练级,开分矿、攒人口、堆兵力、攀科技。
万事皆备,一战定乾坤。
月黑风高,野风呼啸。
梁口,高句丽大营。
忽见人马骚动,四处起火。
对岸汉军营地。护乌桓校尉牵招与辽东太守公孙瓒,急忙大帐相见。
“敌军骚动,似遭夜袭。”公孙瓒脱口而出。
“必是蓟国锦帆校尉甘宁。”多年未见,牵招大器免成:“若论奇袭纵火,无人能出其右。”
“正当如此。”公孙瓒亦如此着想:“机不可失,渡河破敌!”
“嗯。”牵招重重点头:“前后夹击,高句丽一战可灭矣!”
号角破晓,鼓震如雷。
汉军大营,千帆竞渡,扑向对岸敌营。
高句丽王伯固,见败局已定。弃营而走。身后乌桓突骑紧追不舍,沿沸流水顺下,夜行五百里。围追堵截。伯固如丧家之犬,左冲右突。弃马翻山,与心腹数人,逃往南沃沮。
兵不满月,讨伐大捷。
或有人问:蓟王为何兴兵半岛。
只因“化外野怪”,牵连甚少。各方皆无利益勾连。朝廷内外乐见其成。这片“不毛之地”,无人惦记。蓟王予取予求,生杀予夺,皆不会动了“别人的蛋糕”。
对蓟王而言,半岛之地,最珍贵的资源,乃是百余万民众。
封建时代,人口等同生产力。尤其是薮中屯田。百万亩盐田,需大量盐户。而晒盐之苦,非一般农人能够承受。
所谓“一曝十寒”。试想,后世海边浴场,若无防护,曝晒一日便浑身通红,乃至成片蜕皮。可想而知,日日曝晒,是何等酷烈伤害。唯岛夷方能胜任。马韩与倭人同宗共种。对滨海气候的适应,远超大汉农人。
物竞天择。这便是不同人种的可贵之处。
活在煌煌烨烨,无可匹敌的大汉星空下。亦要能看到不同族群的美好。
高瞻远瞩,虚怀若谷。厚德载物,包罗万种。方为“汉裔”。
1。84 东海扬尘()
南乌稽港。
苏飞先筑釜山,再筑南乌稽。可谓轻车熟路。渔村百姓,更是欢天喜地。一夜之间,竟为汉人。
四夷皆以汉化为荣。可不是说说而已。
对蓟国而言。渔村百姓,与对马岛夷,作用类似。乃是传播汉风汉仪的重要媒介。试想,比起高不可攀,语言不通的汉家儿郎,这批先被接纳的同伴,自然是指路明灯。脱离苦海之最佳摆渡人。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抱团取暖,族群大略如此。
自蓟国立港以来。无人问津的渔村,旧貌换新颜。远亲近邻,皆来投奔。今人已破万。
那句话怎么说。“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无名渔村,火爆之极。非亲见而不可想象。造城、造楼、造港、造船。脚手架如林而立,物料堆积如山,身穿蓟国工匠防护服的南沃沮人,穿行于各大工地。日赚二百大钱。
且苏司马已许诺。客庸满三月,可先“分宅入籍”。
敢问匠师,汉人宅院是何模样?
蓟国匠师随手一指:如船上重楼,搬到地面。
“嘶——”一群野民齐声抽气。我家大王亦未有如此高楼!想都不敢想啊。有道是“仙人好楼居”。近仙而居,乃无上福瑞。得汉人如此厚待,化外野民从此心悦诚服。当然,坚船利炮亦必不可少。恩威并济,切记。
“大隐在朝市,仙人好楼居。方平今白发,未许见麻姑。”
这日,便有南沃沮信使,快马入城。言,高句丽王伯固,已被俘获。
苏飞大喜,亲往沃沮城,将高句丽王伯固,好生接回。好言宽慰,沐浴更衣。又献珍馐美馔,以王礼相待。趁六神归位,再将家眷安然无恙等诸情,如实相告。
高句丽王伯固,遂安心。蓟王果然有礼有节。
高句丽五宗,除去大加(古雏加)亲族,多达三万户民,被横海中郎将掠入蓟国。方圆二千里国土,残桓断壁,满目疮痍。余下人口基数,或不足万人。恢复元气,几无可能。
而蓟王,已马不停蹄,上报朝堂。
临屯郡全境光复。将玄菟郡所属:高句丽、候城、西盖马、辽阳、高显等城,尽数复归。又在盖马大山(狼林山)东麓,增设东盖马县,及东盖马“南沃沮属国”。
重开苍海郡,郡治临秽县,包括扶余、北沃沮所在领城。即后世松花江流域、图们江流域、朝鲜江原道及俄国滨海区在内的广阔区域。再立沧海郡“扶余属国”,及临秽县“北沃沮属国”。郡属国与县属国,地位不同。
扶余“方二千里,户八万”,五十万口。其中,擅长饲养牲畜的马加、牛加、猪加、狗加,或东进盖马高原,或南下玄菟郡,据高句丽旧地。四十万众,内迁入汉,不再隶属扶余国。余下十余万众,立为扶余属国,国王仍为尉仇台。设属国都尉,治军政国事。
得扶余四十万众填充,苍海、玄菟二郡,人力充足。得南北沃沮二十余万众填充,临屯一郡,亦人丁兴旺。三郡皆可堪大用。
立郡之初,非名守、良将不可镇守。且陛下有言在先,凡岛夷之事,蓟王可自决。
于是,蓟王当仁不让,保举苍海、玄菟二郡太守,及属国都尉。
表交州高兴人李进,为苍海太守。李进,字子贤。初为郡功曹,累迁骑都尉。顺帝永和二年(137年),任武陵太守,在任九年,政绩显着。朝廷“赐钱二十万”,以为褒赏。文武双全,正当大用。
表琅琊临沂人王叡,字通曜,为玄菟太守。
各属国都尉,尽遣良将领任。
蓟王就国不满一年。先后光复三郡:真番、临屯、苍海。扩地二千余里,东及大海。纳化外野民,二百万口。
名震宇内。
风雨飘摇的帝国,忽现一丝中兴曙光。
洛阳小市,金水汤馆。
尚书令曹节,驻足眺望。与右丞贾诩四目相对,这便心神领会。
“见过老大人。”
“右丞免礼。”
宾主落座,略作寒暄。贾诩直入正题:“化外野民,内迁边郡。幽州一地,人心惶惶。今幽州刺史一职孤悬许久,无人问津。我主欲保举一人,不知老大人以为然否。”
“王上欲举何人?”曹节老眼骤亮。
“前豫州刺史,王允,王子师。”贾诩笑道。
“这……”曹节心中一惊:“此人为张让所深恶痛绝。欲杀之而后快。虽有大将军何进、老司徒杨赐等人,联名上疏,亦未得赦免,足见恨之深切。且尚是戴罪之身,如何能再任要职。”
贾诩言道:“王子师虽有小过,然瑕不掩瑜。郭林宗曾赞曰:‘王生一日千里,王佐才也。’故,我主怜其才,欲破格复用。还望老大人鼎力相助。”
说完,贾诩便将一饕餮锦囊,推到面前:“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既是王上心仪之人,老奴自当全力以赴。只是……”曹节咬牙应下:“张常侍那里,还需有人说项。”
贾诩笑道:“老大人所言极是,若无张常侍高抬贵手,此事难成。”言外之意,曹节只需望风而动即可。无需强出头。待得张让息怒,陛下首肯,赦免王允。再顺水推舟,外放幽州,重为刺史。
西邸,鸡鸣堂前。
听完黄门令左丰,耳语相告。张让两眼一翻:“少令且换个人选。”
左丰苦笑:“此乃王上之意,奴婢如何敢忤逆。”先把自己撇清。
“唉……”张让顿足道:“王上何必强人所难。”
左丰心有戚戚:“老大人所言极是,奈何王命不可违。王上亦知老大人心意。这才命奴婢前来纾解。”
“恶气积胸,如何得解。”一想到所受屈辱,张让恨意丛生。
“老大人息怒。”左丰进言道:“奴婢窃以为,此去福祸难料也。”
“哦?”张让一愣:“少令何出此言。”
“奴婢听闻。幽州一地,数十万扶余南下,据前汉旧土。沿途州郡,深恐异族祸乱,皆望风解印而去。足见势如水火,祸福旦夕之间。正因民情如火,蓟王才重用王允。以奴婢所料,此去不啻刀头舐血。稍有不慎,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也。”左丰言道:“再者说来,陛下已赦王允死罪。活罪虽难逃,却罪不至死。然若外放,令其远赴幽州,或可假扶余异族之手,杀之而后快。老大人,岂不闻借刀杀人乎。”
“嗯……”张让颇为意动。
见时机成熟,左丰这便亮出杀手锏:“奴婢献上宝钞千万,息老大人雷霆怒也。”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张让如何能免俗。
“既如此,且饶他一条狗命。”张让当即松口。
“老大人之恩义,奴婢必告知王上。”左丰双手一送。
“好说,好说。”张让顺势纳入袖中。
1。85 帝国拼图()
蓟王先将南沃沮,划归于东盖马县,立为属国。
又并前汉所置半岛岭东七县:东暆(yi)、不而、蚕台、华丽、邪头昧、前莫、夫租,计八县一属国,重开临屯郡。郡守陆骏,已从釜山港启程,奔赴郡治东暆县。
先前七县,除夫租外,余下皆为二韩所占。城池残破,皆需重筑。万幸人手充足。半岛亦不缺山石大木。只需募集良匠,假以时日,重建不难。
蓟王辟土二千里,东极沧海。纳半岛入怀,与倭国列岛隔海相望。白山黑水,皆为汉土。三万户高句丽被迁入蓟国。四十万扶余南下,南北沃沮,二十万众,立为属国。真番与临屯,背靠背,据半岛大半,南部则为马韩属国。乐浪与玄菟串联辽东,玄菟东界与苍海接,苍海郡东极大海,北部暂以北海(贝加尔湖)为界。
与习惯陆地推进,不断圈地筑城的前汉郡县不同。蓟王构建的帝国新版图,则以半岛珠链串起的航线与港城为轴心。而后向内陆辐射。
半岛多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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