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王设宴款待,席上山珍海味。临行又赠华服彩衣。二人如在梦里。话说,倭人五短身材。刘备命船上女工,改取童子服饰相赠。饶是如此,其华美,亦远超岛夷想象。天衣无缝,亦不过如此。
作为回礼。部落首领遂赠部众五百,举家迁来。入选倭人,各个喜气洋洋。拖家带口,乘独木舟驶入洱湾。
两套汉服,竟换口五百。饶是蓟王,亦始料未及。
出手便是五百人。
换言之,岛上倭人,或远不止数千之众……
不错,不错。
先入住移民大舡,速成向化。再与汉人相处,行潜移默化。千余劳力,足够筑城开港所需。
留锦帆司马胡玉,主持营造。刘备领拆除了甲板上层建筑的大半船队,折向隔海相望的釜山港。此后再无需蓟王亲临。便有蓟国明轮海船,源源不断抵达对马港,转运人员物资,接力筑造港城。
航线众多,港口林立。航运由此兴盛。从业人口,轻而易举,突破十万。都船署,继盐府之后,亦为蓟国雄职。
都船令李永,与典韦一同,扬名天下。政务陡增。幸有二位船丞辅佐。为专理海外港口,李永上疏,请立中都船丞。并保举睢阳刘凊,为中都船丞。
话说,典韦北上,便欲为刘凊杀李永。后三人和解。刘凊又与史涣同族,多年前,举家搬入蓟国安居。
睢阳,因在睢水之阳得名。魏惠王十年(前360年)掘鸿沟,串联睢水,通大河与淮水。睢阳因水而兴,遂成漕运重镇。刘凊家道中落,后借漕运发家,亦称善水之才。
李永举刘凊,成为美谭。“刘李永凊”遂成典故。常被后世引为例证,为“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注解。
“船籍”与“船证”绑定。“船户”,亦属编户。
拥有船籍,便可在蓟国各港城间,往来泊居。船户与渔户最大的不同,便在于:船户多行往来运输,少有渔捕。僦船亦与僦车雷同。船商贩卖东西,船户贩运南北。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船商名下若无足量商船,可僦船出海。如此当节省大量人力物力及成本。
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国人若想泛舟远行,亦可僦船前往。
此例一开。四海船家,纷纷北上。投奔蓟国。
为何?
船户为编户,船民便是齐民。
为蓟国民,各项福利,举不胜举。何须多言。
航海人口,日渐增多。
大航海持续积势。
1。74 部贵五宗()
对马港距离釜山港,不过百二十余里。蓟国海船昼夜可行五百里。何须一日,即便逆风,走“之”字航线,亦半日可达。这便是中继港的妙处。
釜山港城,仍在外扩。
孙乾与扶余签订的国书,蓟王出发前,便已六百里传回。扶余王许诺的通商口岸,也已命人自釜山港出发,沿半岛西海岸泛舟北上,择避风海湾,建不冻良港。不日,当有消息传回。
锦帆司马苏飞,领麾下常驻港城。先前又安置二韩五万余口。新任临屯太守陆骏,亦将官寺“寄理”城中。
“在境外居官治事”谓寄理。如北地郡,便曾长期徙居在冯翊郡境内。刘备重开四郡之心,洛阳朝野尽知。得此雄主,真乃大汉之幸也。
朝廷诏命已达:岛夷之事,蓟王自决。重开真番、临屯二郡,立真番马韩属国,条条皆如蓟王所愿。
“蓟王无难事”,可见一斑。
话说,蓟国今季献费,六亿三千万。再得百万三韩民众,来年上计,当献七亿钱。
所谓“蝇头小利”。不过重开二郡,些许小事,陛下大袖一挥,乾纲独断,何必言钱。
须知。在陛下心中,家、国、天下,泾渭分明。天下诸多税赋,唯献费一项,直输中署。乃郡国献给陛下之食俸。余下税赋,皆不归陛下所有。强行渡支,必遭群臣非议。陛下也不想看三公九卿脸色。这才“自食其力”,卖官赚钱。
百万化外野民,本无利益可言。然只需被蓟王纳入麾下,百万人头,岁可多增献费六千三百万。
得此一笔巨款,陛下与蓟王的“共同利益”可谓根深蒂固。试想,蓟王将“共同利益的蛋糕”不断做大。献费年年看涨,便是后世“庞氏骗局”的利润率,也拍马不及。摇钱之树,不过如此。陛下如何舍得动蓟王分毫!
断人财路,杀人父母。
自断财路,智者不为。
这才是“蓟国无难事”的本因所在。
除非:蝮蛇螫手,壮士解腕。又另当别论。
拆除甲板上层建筑的田氏大舡,入船坞修复。新一批满载而来的船队,将所携军士放入军营。补充物料,翌日便跨海驶向对马港。待船队返回,将随刘备折返南津港,讨伐高句丽。
“高句丽国,在辽东之东千里,其王都於丸都之下,地方二千里,户三万。多山林,无源泽。其国贫俭,土著。为宫室、宗庙,祠灵星、社稷。其俗吉凶,喜寇抄。
其国置官,有相加、军卢、沛者、古邹加,尊卑各有等。本捐奴部为王,稍微弱,今桂娄部代之。大家(大户)不田作。下户给赋税,如奴。俗好歌舞。其人自喜。跪拜申一脚(单膝跪地),与夫馀异,行步皆走。又以十月会祭天,名曰‘东盟’。有军事亦祭天,杀牛观蹄,以占吉凶。大加著帻,如帻无后;其小加著折风,形台弁。无牢狱,有罪者即会加评议,便杀之,没入妻子为奴婢;盗一责十二。
婚姻之法,女家作小屋於大屋之后,名为‘婿屋’,婿暮至女家户外,自名跪拜,乞得就女宿(苟合),女家听之,至生子,乃将妇归。其俗淫,多相奔诱。其死葬有椁无棺,停丧百日。好厚葬,积石为封,列种松柏。兄死,亦报嫂。
俗有气力,便弓矢、刀矛,有铠,习战。又有小水貊,俗出好弓,其马小,便登山。夫馀不能臣也(请注意)。沃沮、东秽皆属之。其国都依大水而居。王莽时,发句丽以伐胡,不欲行,亡出塞,为寇害。”
高句丽,本为前汉时县名,武帝灭卫满朝鲜后所立。元帝建昭二年(前36年),北扶余王子,高句丽人朱蒙,在此建国。取县名为国号,故称高句丽。两汉之交,王莽“更名高句骊王为下句丽候”,以候国依附于新莽。
光武中兴,“建武八年,高句丽遣使朝贡,光武复其王号。”其后,“建武二十二年,高句丽万余家因乐浪郡附于汉“,“二十三年冬,句丽蚕支落大加戴升等万余口诣乐浪内属”。
后趁百年羌乱,鲜卑崛起;帝国日衰,无暇他顾时,“喜寇抄”的高句丽,大举扩张。抄掠汉民,蚕食汉土。
“建武二十五年春,“句丽寇右北平,渔阳、上谷、太原。”和帝元兴元年(105年)春,复入辽东,寇略六县。”“元初五年(118年),复与濊貊寇玄菟,攻华丽城。”
“至殇(帝)、安(帝)之间,句丽王‘宫’数寇辽东,更属玄菟。”
“建光元年(121年)春,宫乃遣嗣子遂成将二千余人…潜遣三千人攻玄菟、辽东、焚城郭,杀伤二千余人。”
本初元年(146年),高句丽王伯固(宫之孙)“复犯辽东,寇新安、居香,又攻西安平,于道上杀带方令,略得乐浪太守妻子。”
“建宁二年(169年),玄菟太守耿临讨之,斩首虏数百级,伯固降服,乞属玄菟云。”
时下,高句丽王,名唤“伯固”。
国分五部:“(高句丽)本有五族,有涓奴(捐奴)部、绝奴部、顺奴部、灌奴部、桂娄部。本涓奴部为王,稍微弱,今桂娄部代之。”
合称:“部贵五宗”。
打得赢,“焚城”、“杀人”、“抄掠”,无恶不作。打不赢,摇尾乞怜,跪地“乞属(乞求归附)”。
一言蔽之,贼心不死,养不熟的白眼狼。
按蓟王之划分。时下高句丽,乃是:抵近大汉,拥有能快速暴兵(其俗淫,多相奔诱;兄死,亦报嫂)之野外巢穴的,一群野怪。
须以雷霆手段,斩草除根。先灭其国,再掠其民,分化瓦解,兼容并蓄。五宗部民,或有二十万口。对已有六百万人口基数的蓟国而言,同化起来,不要太简单。高句丽种出北扶余,女子身长肤白。聘为妻妾,自是极好。蓟王好胡姬,天下皆知。
洛阳,黄门北寺狱。
浑身披创,皮开肉绽的王允,被黄门力士,合力架上草席。虽谨遵黄门令暗嘱,可有张让心腹小黄门为场监,便不能作假。五刑加身,难免伤筋动骨。王允血肉之躯,如何能挡。
堂堂一州刺史,只因检举张让,身受重刑,何苦来哉。力士各自摇头离去。这世道,“有钱生,无钱死”。古往今来,皆是一个理。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牢门轻启。
便有一小黄门,闪身入内。小心揭开褴褛碎衣,取金疮伤药,为王允细细涂抹。
后背升起的清凉,竟将剧痛拔除。王允浑身一震,竟悠悠转醒:“你是……何人?”
“使君莫问。”小黄门柔声开口。
“替我谢过少令。”王允言道。
“记下了。”小黄门手脚利落无比。说话间,已将伤药涂毕。
“此是何药,竟有如此奇效。”背后一阵麻痒,疼痛彻底不觉。
“使君莫问。”小黄门这便起身离去:“明日再来。”
1。75 大汉一藩()
所谓“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
风俗一旦形成,生活环境若不出剧变,断难更改。
若要改变高句丽数百年形成之陋习。“掺沙子”是唯一捷径。将二十余万高句丽人,分置蓟国诸城。彼此失去关联,很快便会被周遭汉人同化,进而移风易俗。不出三代,当彻底融入大汉。
这便是文明的力量。
煌煌天汉,因火而兴:
“高祖被酒,夜径泽中,令一人行前。行前者还报曰:‘前有大蛇当径,愿还。’高祖醉,曰:‘壮士行,何畏!’乃前,拔剑击斩蛇。蛇遂分为两,径开。行数里,醉,因卧。后人来至蛇所,有一老妪夜哭。人问何哭,妪曰:‘人杀吾子,故哭之。’人曰:‘妪子何为见杀?’妪曰:‘吾子,白帝子也,化为蛇,当道,今为赤帝子斩之,故哭。’人乃以妪为不诚,欲告之,妪因忽不见。”
俗谓汉以火德王,火赤色,故称高皇为“赤帝子”。
“(东)夷有九种,曰畎夷、于夷、方夷、黄夷、白夷、赤夷、玄夷、风夷、阳夷。”
作为赤帝子孙,蓟王自当传火蛮夷。以为向化。
然私欲不损大义。“燃烧自己照亮他人”这种事,就算了。蓟王扪心自问,做不到。有道是“众人拾柴火焰高”。煌煌天汉,仁人志士何其多。烈焰冲天,何必自燃。
釜山港。
新任港令刘正,走马上任。登游麟号,拜见主公。
先前,得泉州令邴原保举,为副使,出使邪马台国。归来后,又得太学博士,正使王烈举荐,授予釜山(港)令。食比千石俸。才智得舒,入官籍时,遂改名“正”为“政”。足见勤政之心。
正如都船令一职,为比二千石俸。港令,品秩虽一同擢升,却也略低于城令。比如,新任泉州港令袁涣,食俸便略低于泉州城令邴原。邴原为上官。
袁涣,字曜卿,陈郡扶乐人。出身“陈郡袁氏”,大司农袁滂之子。以敢谏直言称名。
月前,携宗人北上。幸登(将将达线)黄金台六层,比千石出仕。被任命为新任泉州港令。袁涣从弟袁霸、袁霸弟袁徽,袁敏,袁氏一门少年英才,皆随袁涣北上蓟国,入太学坛。不出数载,当为蓟王所用。
又有陈郡阳夏人,何夔,字叔龙。身长八尺三寸,容貌矜严。亦幸登六层楼,拜为首任济州港令。若不出意外。待稍加历练,政务通达。刘备便会迁何叔龙为首任对马令。
身长八尺三寸,只需往六尺岛夷面前一站。自当敬若神明,迎刃而解。
刘备遂在爵室设宴,款待苏飞、刘政等一众属臣。
百万三韩被抄掠一空。放眼望去,半岛空旷。忽生人稀地广之感。
真番太守陆康,亦走马上任。析乐浪南部七县,又并马韩北部之土,再立马韩属国。真番民情颇佳。陆康乃大汉名守。不出数载,真番民心归附,再引南北濊貊、沃沮,四方岛夷前来定居。正大力修造霅津港。待建成,当有大批蓟国船商往来贸易。多管齐下,诸事并举。兴盛指日可待。
真番郡,北邻乐浪,南接马韩属国,乃稳定半岛之压舱石。
只需稳住真番,半岛这艘大船,便不会翻。
稳住半岛,倭人列岛,指日可待。
试想。釜山距对马,不过百里之遥。狼烟一起,瞬息可至。只需据守对马,倭人列岛,便是蓟王囊中之物。
半岛承上启下,不容有失。
正因位置重要,蓟王又岂会坐视高句丽、扶余,尾大不掉。成心腹大害。
北伐高句丽,势在必行。
刘备已命使者前往高句丽王城,呈交国书,命其“归还旧土”。
只是所谓的旧土,蓟王并未言明。究竟是哪里的旧土。若只取临屯郡,还好说。若索要前汉时所置高句丽县。高句丽便要迁都。料想,高句丽王必不会答应。
高句丽人心思,蓟王又岂不知。
不过是行“先礼后兵,师出有名”罢了。
果不出蓟王所料。
沸流水畔,高句丽王城。
蓟使孙乾,呈递国书。高句丽王伯固,命人当场宣读。
百官哗然。
便有大加(官职)优居(人名),怒而发问:“敢问贵使,蓟国,不过是大汉一藩,蓟王,亦位同我主。如何能号令鄙国!”
孙乾笑答:“陛下赐加黄钺,可代主征伐,乃其一。朝廷亦下敕令,言:岛夷之事,我主自决,为其二也。”
又有主簿(官名)然(名字)出列:“敢问贵使,何为‘旧土’?”
孙乾答曰:“大汉旧地是也。”
主簿然再问:“若如此。时下,我等立足之地,亦是前汉旧县。蓟王欲命我主迁都否?”
孙乾答曰:“不迁亦可。”
一直面沉似水的高句丽王伯固,急忙开口:“愿闻其详。”
孙乾起身答曰:“当仿马韩辰王,立高句丽属国。我主将遣都尉统御。”
“欺人太甚!”大加优居怒不可遏:“莫非要我主臣服蓟王乎!”
孙乾面色如常:“然也。”
“贵使且听我一言。”主簿然,抢先出列:“蓟国雄踞北疆,先灭鲜卑,乌桓,再灭三韩。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乃宇内第一强国。今又寻机挑衅,欲与鄙国开战。须知,唇亡齿寒。我与扶余,同出一种。若蓟王兴师来攻,二国必联手相抗。仓促间,亦可组十万联军。鄙国,林茂山险,民多勇健。若坚壁清野,作壁上观,蓟王必损兵折将。待雪大封山,无归路矣。且我等皆是大汉之藩,我主并无过错。天子赐加黄钺,乃为‘攻无道而伐不义’。强伐无过之藩,乃是无道不义,自取其祸也。还望贵使转告蓟王,切莫轻起刀兵。徒令生灵涂炭。”
此话,有礼有节,振聋发聩。殿内百官,各自点头。
“阁下谬矣。”然孙乾却驳道:“鄙人轻车前来,手无寸铁,何来刀兵?既为藩国,为何蚕食汉土。且不告而取,常擅自兴兵。或曰:国中支落繁杂,难以掌控。故我